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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忆凉辰-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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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沂煊被推着出门还不望要回头看一眼旁若无人、泰然处之的卫灼然,果真哥哥就是哥哥!自己还真没这个功力。
感叹钦佩之余终于明白为何自己这么久了没有一点进展,反倒让卷毛狗抢了先机。
门“呼啦”关上了,苏锦凉礼拒地推开他,缩回被子里,深吸一口气,终于痛心疾首地将碰上这晦星的起因经过一五一十地给说了一遍。
卫灼然的面色极是不悦,听到那晚与自己竞价之人便是他时,更是狠狠皱了眉。
苏锦凉说完了,心虚地往被子里一缩,只敢露两只眼睛看他。
“苏锦凉。”卫灼然皱着眉头,一脸撞见了天灾人祸的表情,“你怎么老招惹这种人?”
“哪有老是!”苏锦凉激动得从棉被里弹起来,对上他的脸,“碰上这种人,是我祖坟被挖了才修来的晦气啊!”——反正没祖,可以随意诅咒。
这一刺激,苏锦凉心里还未泄的火忽然腾地就重燃了起来,,这明明倒霉的是她,怎么弄得跟她侵犯了别人一样!
她又恼又羞又气,先是没有申辩机会地被卫灼然里里外外地亲了个遍,这一次就更莫名其妙了!
她醒悟到这奇耻大辱却无处可抒,一肚子怨气只能全加在手上,使劲砸那床板:“这是什么道理什么道理!事不过三啊!都两次了,身为一个良家女子!你们怎么能这样毁了我的清白!”
她痛心疾首的语气神态,像极了恨铁不成钢,在儿子面前摔镯子砸钏子的阿婆。
话音不毕,苏锦凉忽然感觉到额上喷来的一股热气,下意识地就放肘倒了小半身子。
卫灼然的脸贴上来,双目微眯,眼神危险。
“你方才说……两次?……你们?”卫灼然靠得更近了些,语气奸巨,“清白?……”
苏锦凉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崩溃得全倒在了床上。
眼看那温热的唇又要覆上来,苏锦凉猛地别过头去,吸了口气,吐道:“以后,还是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了。”
那压迫忽然轻了,覆上来的,也像没有刚才那样烫。
清凉的手将她的脸抚转过来,她被迫对上一双淡润沉静的眸子。
他直直视着她,先前的玩笑气息消失殆尽,只专注静视着,不强求也不低委,平无微澜。
这样的他,她有些不敢看。
“你说,我是在开玩笑?”他看着她的双眼。
她凝着屋角的檀木柜子,回过头解释:“我是说……”
“我知道!”卫灼然阻了她继出之语,右肘在她肩侧撑着,左手一点一点拂开她额前碎发,“我知道……”
他要看清完整的她,看清她。
“那你还!”她急声答到一半又软了下去,“还这样……”
不敢视他的眼睛,视线只好驻在他胸前那块锦服上,暗纹华美,可惜却皱了,他也未曾想要去抚平它。
“可我不是在开玩笑。”他语气坚笃,继而将她耳畔颈侧的乌发也一点一点拂开,他的动作认真且一丝不苟,“一直以来,我从未对你开过玩笑。”
“我一直认真待你,用心护你。”
她的发不算很长,却是很多,他拂了好久才看见她冰洁小巧的耳垂,他的语气很轻很轻,像怕碰到了什么:“我心里独你一人。”
她很怕这样的气氛,这样的对话,这样的他会让她什么都答不上来。
她的心跳得很快很不安,只好扭过头去不看他。
温热靠在脸旁轻捏着耳垂,沿着颈侧曲线一直下来,越下她愈觉得凉,他轻拂的手中碰到的是因局促而愈加线条分明的白颈,是她不安的呼吸。
“以后的事我不知道,也不敢许你很长,可自我识你,从始至终,心里就唯有你一人。”
“可我那次已经和你说过了。”她很怕他会接着说出更心慌的话来,忙出言阻断,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檀木柜子上的一枝春条,一只杜鹃,漂亮丰美的颜色。
“那可以成为理由么?”他又将她的脸转过来,她的发已全被拂开,露出饱满的额头,耳垂至锁骨白皙柔软的一段。
他终于看清她。
“如果换他是世子,他家大业大,你还会当着他堂而皇之说那番话么?”他紧紧看着她,“还是,你不相信我可以不纳三妻四妾,不让你受委屈,以此一生,爱你一人。”
“卫灼然!”苏锦凉心里忽涌上一阵烦闷,回头恼视着他,“你莫名其妙!你有未婚妻,为什么要来对我说这些!”
“我退了亲。”
“说退就退,是不是男人啊,你让人家姑娘怎么想啊!”苏锦凉更恼了,声调都跑上去几分,也用力视着他,“我们才相识多久啊,你就把亲事都毁了,你的从始至终能长得到哪去!”
他直眉蹙了一下,目光里有两分隐忍,却仍视着她,笃定道:“不确定的事我不会对你承诺,但我知道我一心对你,会很长。”
“你蛮不讲理!”苏锦凉看着他,气急败坏,“她的心一直在你身上,你为何不对她!”
“那我的心在你身上,你为何不对我!”他愠怒低吼。
她视着他暗涌汹汹的墨瞳,一阵愕然。
他忽然松开手,从她身上起身,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究竟是怎么了,为何最近总是情绪失控。
卫灼然闭眼蹙眉,努力理清胸腔内奔走的烦躁。
是一直想好的,要好好待她,不逼她不给她压力,让她跟着自己的心走,他只要好好伴她护她就好,为何最近总是会忍不住,忍不住要问她一个究竟。
忍不住想要知道,在她心里究竟会有他多少的位置。
苏锦凉看着卫灼然呼吸起伏的侧影,知道是自己的话说重了,想出声抱歉,可话到了嘴边上,忍忍又回去了。
心里很难过很抱歉,可,今日不说,明日也是要说的,若一直装作若无其事心安理得地承接,就是自己太自私了。
卫灼然转过头来,忽然笑了,单手撑在榻上,闲适看她:“果然还是脑子简单啊,说不是开玩笑你就信了?”
他说得很逼真,笑得也很自然,好像真的什么事也没有。
苏锦凉楞了小楞:“你到底在不在开玩笑?”
“你说是不是开玩笑。”他两指夹住她的鼻尖摇了摇,“以后的事那么长,我怎么敢这么早就跟你一口咬定。”
“那退亲的事……”
“那不是玩笑。”卫灼然蹙了眉,片刻又舒开看她,“那亲本就不是我定的,我只是替我自己退了而已。”
“你不用顾忌这么多,我现在喜欢你……”他又拂起她额前的头发,语气忽然轻了下来,像落在很远的地方,“指不定过一阵就又不喜欢了呢……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是说,不要看得太重……一辈子那么长,谁也说不定,之前的好多年,不也都这么过来了么……”
他终于又看清楚她,为什么总像是要看不清,一会不看,便看不清。
他就这样,忽然不想放手。
“真的吗?”她露着大块额头,傻愣愣地看着他。
“真的。”他笑着轻轻地答。
真的,一直这样简单地爱着很好,不给你压力,你也不要有抱歉和包袱,跟着心走。若是有一天,你终于转过头看见我,那眼神也要像现在一样简单明亮,不要是有愧疚,不要有疲惫。
他的手覆在她的额上,有些用力,她垮着小块肩膀,有一两分颓唐。
她坐着,他也坐着。
红彤彤的锦被在他们中间,窗外一方天光,明亮且刺目。
他们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固执,简单,幼稚。
她忽然低了些头,神色有些低黯,似不大相信,他忙撤了手,笑着说:“就是想看看你这傻妞有多清白,事不过三嘛,已经快不怎么白了。”
苏锦凉闻了这话就豁然开朗,猛地跟他嚷了起来,脸上顿时又来了神采。
她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见。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他突然又伸手将她推倒在床上,一个吻,落下去,轻轻的。
只碰到了唇,柔软的一片。
窗外的光坠入屋子,刚好照亮她的脸,她的眼落在清光里,澄澈美好。
她总是会让他心动得无可救药。
卫灼然敛了一下呼吸,抬起脸来,语气轻佻,笑容满是玩笑。
“那最后的清白,也给我吧。”
她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心跳得飞快。
“哗”,门被大力推开了。
光线明亮刺目,映燃门口突然卷起的一旷尘埃,和立于其中的一袭羽白。
光照进来,阴影里的两个人也半明半暗的,身上都笼着一层微光,他伏在她身上,很近很近,近的几乎要贴上去。
顾临予背光立着,什么表情也看不清,独身边弥漫的洒满金光的灰尘清晰得毫厘毕显。
卫灼然起了身,苏锦凉这才觉到自己脸上的滚烫。
“我有话要对锦凉说,还请卫兄先去忙自己的事。”顾临予覆在强光里,依旧看不清表情。
卫灼然站起来,轻轻拍了拍下摆,襟上的小块褶皱也终于妥帖了,他扬起头,看着他,这表情看得见,却仍是面无表情:“顾兄但说无妨,我整好也无事要忙。”
顾临予径自走了过来,从那阴影中毕寸脱出,来榻边坐下。
苏锦凉略有无措地视着,不知如何是好。
她终于看清他此刻的面色,很。不。好。
“自然是要说些卫兄听不得的话,卫公子何苦在这无趣。”顾临予执过她的手紧握着,也不看他,只是字字冰冷,掷地铮然。
“巧了,我亦有话要对小锦说,方才已经说了好久了,可还没说完呢。”卫灼然摇开扇子,笑得润如清风。
“卫公子不愧文武双全,话多功夫也多。”
“临予……”苏锦凉皱眉摇了摇他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卫灼然看着沐在阳光里皱眉为难的她,忍了忍,将那话收了回去,转而合扇浮了自己熟练得不能再熟练的如常微笑:“顾兄既是有急事就先说,我那点话,随便什么时候找小锦也不迟。”
他看着苏锦凉笑了一下,温暖自然,也不多言,转首出门了。
门要合上的最后,他看见门缝里她轻垂的头,身覆微光,却黯然落寂。
他心里动了一下,还是关上了。
廊外是洞庭的湖光山色,天高,水广,磊落无束。
他曾经以为自己也一样,一点羁绊也不会有,高兴来去,随意所至。
他聊笑一下,拂袖下了长廊。
“你和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什么关系。”卫灼然刚走,顾临予就直视着她坚声问道。
他面色还未静,看得出仍有满腔的怒气。
苏锦凉楞了楞:“不是说过了么,朋友啊,4个月……”
“不是说他!”顾临予面色似是更怒了,直直盯着她,“是他!”
苏锦凉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说那个红衣妖男,又只好将先前和卫灼然说过的向他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她暗自揣测顾临予为何这么生气,心里隐隐地感觉却不敢确定,看他严肃愠怒的样子不敢玩笑,本本分分地认真答了他。
她说了好久
71、65 事如春梦了无痕(二) 。。。
,直到都在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他才出言打断她。
“只是这样?”
她兀地停下来,楞:“是啊。”
他面上的怒容终于扫去许多,但忽地,又蹙了起来。
他伸手抱住她,一言不发。
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仰头趴在他肩上轻声问他:“是出了什么事么?”
“没有。”他的声音低敛,短短两个字。
他忽然又补充:“日后如若再遇上他,不要和他打交道。”
“恩。”苏锦凉顺从应了,心里想着下次再遇上他一定撒腿就跑,架都不打还打交道!
她这样愤愤地想着,忽然想起自己落水后,顾临予是去找他算账了,猛地直起身子,想听听是如何出气的,好大快人心:“后来你是进去找他了吗?有没有把他收拾得很惨!”
“恩。”他不让她起身,又将她抱进怀里,淡道,“他日后不会再找你了。”
苏锦凉听见这个天大的喜讯,顿时心花都开了,得意洋洋地:“我就知道你厉害,那个小东西……”
她忽然不做声了,她听见顾临予的呼吸,他的心跳,还有他散发的味道。
她知道他有心事。
她一只手轻轻环上他的背,试探地问:“是有什么事么?是不是不好?”
“无事。”他仍是这样两个字,语气却没有当初那样镇定,强敛了心绪,又淡淡补了句,“你毋须担心。”
“如果有事,你要让我知道,不管好不好。”她另一只手也攀上他的肩,在他耳边轻轻告诉他。
他心中荡了许多的情绪,直至全部都尘埃落定了,才缓缓答了她一句:“好。”
她知道有不好的事情,他一开口她就知道了。
尽管他说得无比的沉定自然,她还是听到了颤抖。
他轻轻的抱着她,似有些犹豫,紧,又不够紧,忽然像是又要松了。
她很怕他就这样放手,忙自己用力环紧他。
她知道他不需要她说什么,却仍忍不住在心里不停念,希望他能听到。
顾临予,没事,什么事都不会有,你担心什么我都会在,我永远陪着你。
你的路再长也不会只有你一个人,我会和你,一直走。
“锦凉。”
“啊?”
“不管什么事,都一定要坚强。”他的手放在她顺滑的发上,视着她方才枕过的枕头,青花的纹路,安宁静好,“不管路上有谁,谁陪你一起走,自己都要勇敢,无惧前行。”
“好。”
你什么也不说,我便什么也不问,你什么都要自己一个人扛,我便答应你所有的事,反正我们会一直走同一条路,走到底,走到死。
不分开。
她心里忽而很开心,很快乐,什么也不怕,心安理得地抱紧他。
她越过他的肩膀,看见窗外枝上不知从哪处落了一只杜鹃,漂亮丰美的颜色,和方才她在檀木柜子上看见的一模一样。
世间万般险象环涌,唯真心相伴,才可得一世平安。
*******
阳光灼耀,冬日里很少会有这样大的太阳。
一路从洞庭行到湘西,苏锦凉都未经常出门折腾,总是听夏之和宇文跑回来跟她说今天玩了什么好玩的,比武招亲,绿林好汉云云。
苏锦凉靠在床上懒洋洋地告诉宇文沂煊:“你不就是想学两式武功嘛,等姐姐我心情好了就来教你,包你打败卷毛狗。”
原本宇文沂煊是心高气傲一脸不屑的,但听到打败卷毛狗立马就忘了面子,连连点头。
于夏之不和他一起贫,只笑着摸摸她的额,探探那温度看还烧不烧,忧心道:“你成天闷在屋子里好不好玩啊,要不我们不出去了,陪你乐乐。”
“不用不用,我感冒得就只想睡,你们在这我也没精神。”苏锦凉连连摆手。
其实她的感冒虽然一直犯着,但真是不重,若换了她平日里的性子,照样是能飞天入地无所不能的。
可她知道顾临予有事,一定有。
他不说,她便只能沉心下来自己发现,玩闹多了心便会散,于是她就成天静养在屋子里,等他来找她。
他来,也不算常来,来时笑得和往日一样自然,也摸摸她的额,皱眉问她为什么还不好,是不是没精神。
她照旧说睡睡就好了,笑得也和往日一样自然。
她安静地等,总有一天,事情发生的时候她一定知道,不会让他抛下她,一个人走自己的路。
这日刚到湘西,太阳太毒,一车人都渴了,祁连说看到个茶寮,话音未落,车内就不淡定地说快停了,下去歇歇。
茶寮坐在座小峰下边,简单的棚子,几张败落桌子,酒旗一举,萧条冷落。
老板是个中年男子,四十来岁,有些病缟的样子。
顾临予扶着她至桌前,扫了一袖灰,扶着坐下了。
马伫在夕阳里开始吃草。
宇文沂煊不知哪根筋不对,忽然又觉得斟茶这事挺好玩,咋呼着一人给倒了一杯。
卫灼然笑他,说他这是富贵日子过多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看着什么都稀奇。
苏锦凉挑眉看她:“你还不是一样,五十步笑百步。”
卫灼然笑了,合了扇子照旧敲她的头,也不管周围人是什么眼神,俯□笑着看她:“你不要太得意,我能干的俗事可比你多得多。”
他笑着端起茶盏至唇边,忽然双眉动了一下,又笑着地放下了:“比如这杯茶……我能喝,你就不能喝。”
作者有话要说:卡了三天文,结果阿根廷昨晚打爽了!我就HI了!然后就更出来了!
好精彩好精彩的比赛。梅西的无私和精彩让我感动得内牛满面。
我们在麦当劳里看比赛。一大群不认识的人一起喊阿根廷阿根廷。梅西梅西。感觉真的很好。。
OH。我又想起了不争气的国足。叹气。
72
72、66 此恨不关风与月(一) 。。。
暮色四合,斜阳余照里光景还是辨得清,森木葱幽,空气很好。
卫灼然悠然笑着放下杯盏,泰然视前方:“比如这杯茶……我能喝,你就不能喝。”
苏锦凉还未来得及奇,就听见那厢里“嘭”的一声,宇文沂煊整个人直挺挺地摔下了凳子,于夏之慌急站起来却也是个不稳,扶额微晃,身形一软就被利奥西斯抱住了。
家门不幸,宇文沂煊的殿外一定什么都栽了,就是没栽桃花。
事已至此,苏锦凉再马虎也醒悟过来是被下了药,有埋伏,手往包袱里一抽就双刺在握,警备立着。
卫灼然淡笑着拉拉她的臂:“急什么,有人要请见我们自然一会要来的,你且坐下安心侯着。”
他见苏锦凉仍紧张得眼观八方,便也不劝她,随她站那里自顾自地龙马精神,略觉好笑地勾了唇角。
祁连七手八脚地将瘫死的宇文沂煊扶起来,天一下就阴了,层云卷走毒辣的太阳。
厚影压下来,背山上响了大动静,整林高树华盖齐齐向着山下排涌,疾风荡跌山峰汹滚直下,满地枯叶翻腾着陡然拔起酒旗,直卷砸向马身,急惊的一嘶马鸣,褐马高蹄踏扬,拖着缰绳马车生生奔出去两米。
苏锦凉心中一漏,难道顾临予近日心中记挂之事就是这件?
她不由将刺握紧了些,嗅着汹汹杀气,想着一会便是千军万马的厉害角色,一脸视死如归。
寒风刺骨且猛,顾临予衣衫发带翻扬,在风中直身坐着,腰背如傲霜寒松,他稳端起茶盏,面无异色淡淡抿了一口。
人的一生总是要撞几个乌龙,苏锦凉今日就很荣幸地碰了一个。
万马千军没来,就光秃秃来了三汉子。
大刀明晃晃地冲上来,小碎步连桌跟前都没跑到,看清她就生生停住了。
四个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瞪了一会,风中凄凉地卷过一片败叶,个子最小那个才十一二岁的年纪,生的勉强能算清秀,他虚瞪了一会败下阵来,怯生生结巴巴地哆嗦了一句:“老……老大……”
苏锦凉只觉眼前黑了一下,卫灼然的低笑都作充耳不闻,颤声哆嗦回去:“怎么是你们?”
最大的那个已有三十好几,圆头瓜肚的,也是楞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掷了刀憨声问道:“老大,你咋地来了,俺……俺”,他说着捅了身旁那瘦子一肘子,“二猛子,我们这可是又劫错人了?”
二猛子面色饥黄,头发也作要中年谢顶的形容,面色考究极为认真地答:“劫了老大,自然是劫错了,不过这里也不尽全是老大,我们大可来劫他一劫,不若你先掩护小结巴,我取……”
苏锦凉顿散了元气地跌回座上,双目无神:“方才那杀气……”
顾临予兀地勾了唇角,勉强未耻笑出声。
这三个人,还要从苏锦凉在软玉楼的时候说起。
众所周知,人一出名就总要惹些麻烦,苏锦凉那阵子的风头也的确出多了些,加之和卫灼然的名号搅在一起,流言更是风滚雪一般,东齐西燮均闻得这才情卓越、姿色倾城的名魁,传言其人不仅风流,更是媚功了得,迷得卫大公子日日夜宿温柔。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更何况苏锦凉本身也不靠谱,和这些鬼扯出来的流言没半点关系。
三条汉子平日在深山里被关久了,好不容易放出来溜一回就听见了天花乱坠的浪/女奇史,当机立断决定去释放一下男儿本性。
当然作为土匪是决计不能给银子的,那么便是去劫色了,但在青楼这种地方喊劫色未免太玷污楼里姐妹的职业操守,那就暂且称作砸场吧。
那些日子砸场的小青年多了,捧着首诗啊赋啊的就蹭上门来说要和锦姑娘比一比。每值日上三竿,苏锦凉揉着脖子从房里出来,看见底下攥动的人头,摇头晃脑、密密麻麻的,很是恐怖。
起先苏锦凉还很有乐趣和他们斗斗,时间长了,被砸啊砸地也就习惯了。
那日阳光正好,苏锦凉端着杯茶坐在桌前,置耳不闻楼下大堂的吵嚷,想今日一定要将媛姐姐的一代浪女情史读完,读着读着就听见什么“老子”“大刀”“上了你”一类的字眼,她合上书在封皮上拍了拍,歪头皱着细眉:来砸场的都是有素质的好青年,怎么今日的这么不靠谱?她琢磨了一下,看书终归是纸上谈兵,不如出去看看那位叫嚷着要来实战的,还可以活络活络筋骨,便丢了书端杯茶悠悠然出门了。
十分钟后,大厅的人跑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苏锦凉在当中飞上飞下的,和三个土匪打得很鸳鸯戏水。
她打得倒是很欢畅,可怜了卫灼然那一路连扇子都忘了拿,锁眉疾行,只心念着丫鬟火急火燎的话:“卫公子,你快去救救我们姑娘吧,不知哪来的三个恶汉把她缠上调戏了,这会只怕身子都要不保了!”
他冲跨进门英雄救美之时只看到苏锦凉悠闲地坐在桦木靠背上,端盏茶翘着个小腿,樱唇微开,细眉轻舒,得意洋洋地看弃刀拜倒在她面前的三个汉子,装腔作势地训话:“上了我?……谁还要说上了我啊?”
齐齐响起的一阵歪瓜裂枣之音:“不敢不敢,没人敢上了您……”
“恩……”苏锦凉极为满意地轮了一轮茶盏,点头道,“今后别再让我听见这样的鬼话,谁有胆上老子?只有我上你们的分……”
卫灼然楞了一下,继释然笑了,暗嘲自己方才失态。拂了不整的衣襟信步走进庭去。
这样的丫头能出什么事,到哪都是个欺男霸女的主。
于是那三个土匪就这样被苏锦凉征服了,领头的大虎当即就极有英雄气概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号:老子是湘西匪寨霸子。如果老大你来,保证方圆数百里的弟兄都对你俯首称臣。
苏锦凉心里听得挺乐呵,想着从现代到古代,自己这混混的生意是越做越大,手一挥便说允了!暗喜以后行走江湖也可以说是领着湘西十万枭匪啊!
直至踏入那传说中的寨子的前一刻苏锦凉仍这样得意想着,她虽料到了这三个土匪确是不太中用,却没想到这个所谓的湘西第一匪帮会山寨到此等田地。
斜阳欲下,她站在小土丘上看了又看,甚至还伸出虎拳揉了揉眼,才彻底鉴定了自己破灭的混混梦。
故作镇定地翻过黄草芨芨的山头,苏锦凉慢悠悠踱至篱笆跟前,葱兰小指在木桩上悠闲地轮敲下一抖细灰。
垂阳轻巧地别在矮篱上,她的手被满满烘了一酿酒红。
“大虎,你说的山头遍野的酒旗山风……”苏锦凉眯着眼,状若随意地指了指面前颇有几分建树的茅草屋舍,“就是这个?”
大虎是个爽快人,乐呵呵响亮地应了:“是啊!”
“那面大鼓呢,你说威风凛凛,方圆百里都能听得见擂鸣的压寨大鼓?”苏锦凉试探地问。
“哦,你说那鼓啊,我借给山拐拐的李二家打更了。”大虎一拍胸膛,满脸磊落。二猛子倏地捅了大虎一肘子,丢了个眼色过去。
“恩……”苏锦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里不动声色地暗骂:呸!打更!你就不怕落一辈子枕!
她最后自暴自弃地指着脚边啄米啄得很欢畅的小鸡崽,“你说的方圆百里俯首称臣的弟兄们就是这些小鸡头吧?”
大虎试探地瞟了二猛一眼,迟疑道:“是……吧……”
苏锦凉那张脸已全然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点点头进屋了,嘴上聊以□地嘀咕:“好歹还是有些小鸡头,也算做回老本行……”
大虎仍有几分呆楞地站在原地,二猛子和小结巴已是被苏锦凉那副我心已死的样子吓了一出冷汗,抖着袖子面面相觑。
夕阳缓沉,林间轻浮几缕炊烟,山头上一行人勒着马车随着她缓缓行进了篱郭院落。
*****
这寨子说是土匪窝,倒不如说是农家大院来得合适,据小结巴吞吐不清的描述,这寨子曾经确也是辉煌过的,八百里酒旗山风还真不是吹的。
只是早些年,众土匪不是迷的被女人迷走,就是改行去了白道——进镖局混饭。再有去年山背边二当家的老小高中了榜眼,便把整窝都端了接进京城,美酒宅子地好生供养。
如今这偌大的会阴山就只剩下他们兄弟三个颇有志气地留驻,守住一点气短的英雄命。
苏锦凉甚为伤感地听完一代匪帮的没落,再次叹首感慨了自己真是生不逢时,不做大哥好多年,便心如死灰的回房坐禅了。
就这样晃悠悠过了大半个时辰,门轻然被推开,师太坐在轻光里头也不回,有气无力道:“说了不用再送东西来了,我真不生气啦。”
桌上摆着两个大匣子,装满了珠钗首饰,搁在这样一个民风粗犷的匪寨里看起来异常突兀。
都是那三个汉子拣着送过来的,知道自己犯了错便忙挑了好东西来负荆请罪,也难怪苏锦凉要爱理不理,本就生得不爱这些个红粉靓妆的,送来的还这般丑,全是大红大绿,俗得比丽娘头上戴的还要富贵,简直拿她当招财进宝的猪来供奉。
大虎仍不死心,拉着兄弟两个说一定要把这会阴山都翻个遍,死也要给老大找件称心如意的宝贝,二猛子听了这话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大哥!宝贝!那个呀!”
大虎眼睛登时也亮了,一双铜铃眼炯炯发光:“对啊!俺咋没想起那宝贝!”他说着一推小结巴,“走!取宝贝去!”
苏锦凉无奈地望了望满布灰尘的天花板,听着那兄弟几个咋呼拥走的声响,想着他们口中的宝贝别是只大花猪才好。
她想着,再闻见这开门的动静,就颇感不妙地背过身去。
“还生气?”来人话语里带着两分低笑,拢上门就径直向着镜台走过来。
苏锦凉诧异往镜子里看了一眼,又背过身继续烦躁地梳头,一把梳子怎么也理不清青丝,没好气地应了句:“你就爱看我笑话是吧。”
顾临予只垂首淡笑,执过她躁乱手上的梳子,轻轻一顺,乌发就畅然洒了下来:“我以为你早会自己梳头了。”
声音轻轻坠在地上,室宇四壁都似荡起尘埃,她闻声看镜里那人,镜光轻敛,他低垂的眉眼安然如若三月静好的莲,苏锦凉又转过头去重新看他,眼中涌入的复为十一月的凛冽寒风。
她回过头微微勾了唇角,看见镜中自己的长发被他熟练地分开,作了个鬼脸:“就这样看你很好,这样的你看起来没有臭脾气。”
顾临予抬眼向镜中看她,她嘴咧得大大的,还是少不更事的模样,顾临予亦笑了一笑,轻轻拍她脑门:“簪子呢?”
簪子?她一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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