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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灯笼高高挂-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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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低的笑声。

“慢工出细活。诸葛月出品,绝对有质量保证。”不忘自夸,我把托盘搁置八仙桌,才在贺兰栖真面前挥挥小猪蹄,笑,“饿了罢?先喝碗热乎乎的煲汤,补血补气。”

他没答话,而是盯着停落在院里参天枫树枝头上的鹊鸟,看着三三两两的它们唧唧喳喳闹腾不已,稍短暂停留,旋又展翅飞离。

薄唇,慢慢地弯起,直至双颊上隐藏多时的酒窝浮现,属于贺兰栖真特有的温和笑意,才缓缓流淌而出,“月儿,你小时候,最喜欢放风筝。”

“喔??”忙着布菜,我把属于他的碗筷往前推了推,仓促道,“师父您先慢用,我去给杨延风喂一碗汤……”

“不心急。”他淡淡回应,“金蚕刚刚施入他体内,并不宜进食。待傻小子恢复神智,你再好生为他调理,亦不算晚。”

呃,几天不吃不喝,莫不是在讲究辟谷静息?

洞悉我的疑惑,贺兰栖真抿了抿唇,“月儿,为师不会害他。”

解释,消除了我心底的不安,亦带给我一抹浓浓歉疚。我尴尬地吐吐舌头,坐回八仙桌,“师父见外了,徒弟岂会不信任您?” 提箸,我夹了一块大大的牛肋至贺兰栖真碗里,“来,吃饭吃饭。”

颔首,他抿下一口汤。

叼了根青菜,我心怀好奇,“师父,几位师兄师姐都跑去哪儿了?我在厨房忙活半天,也不见一俩个人影。”

“皆已离山。”

我吧唧吧唧嘴,不忘亏他几句,“您又逼迫他们偷东西去了?皇宫里的宝贝,不见得有多稀奇。”

贺兰栖真笑了,“傻徒儿,你为何把自己的脸弄得脏兮兮?”倾身靠向我,在我尚未意识到什么,他以指轻触我脸颊,擦拭。

低头,他白皙干净的指腹,多了一丁点木柴屑。

傻呵呵笑,我并不介意自己形象猥琐。出入厨房的女子,能有几位保持光鲜亮丽?往贺兰栖真碗里夹了好几块辣子鸡,我讨好似的冲他一笑,“师父,您不是一直嚷嚷要尝我的手艺么?多吃点~”

依旧是一贯用餐的沈默,他细细品味着。虽无任何口头上的赞赏,但我看得出来,他眉宇间的神情,是满意的。

我再次叼了根青菜,细嚼,“师父,我们何时下山?” 估计这会儿,怀王正急得跳脚,韶王亦乐得开怀。

他看着我的一举一动,淡淡答,“稍安勿躁,为师自有安排。”

“安排?” 我讶异。

似乎诚心卖关子,贺兰栖真并未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反而绽出一抹温和的笑靥,蓦然转移话题,“徒儿,还记得以前么…… 你不愿习武,常常央求你霜师兄带你放风筝。”

我好奇地竖起耳朵。

“时常,你还没玩多久,便笨手笨脚地把风筝挂落在枝头…… 而你霜师兄,每每皱着眉头唤:行了,不要了,师兄会再给你捎一只…… 你不依,非得自己卷了衣袖爬上枝头,努力探长指尖去摘取。当然,行动笨拙的你触不到纸鸢,往往撅起嘴,朝目睹全部过程的为师埋怨:师父,大师兄以大欺小,不肯帮月儿。”

我眉开眼笑,“师父,我小时候很爱告状?”

“岂止告状,简直是无恶不作。”他因回想到了什么而弯出一抹灿烂笑,“你霜师兄喜欢叶师姐,嘱托你捎封书信予她,可你,偏偏把书信转交到四师兄手里。”

囧RZ,笨蛋姝不是在毁人姻缘么--#

“还有,你嫌夏天里的知了鸣声聒噪,竟搭了根长长的竹竿去戳树枝。不料,竟捅在了蜜蜂窝,被蛰得满头包。”

噗--#

这个,就是典型的‘猪贱有得杀,人蠢没得法’ 。

“若遭逢惊雷阵阵的雨夜,你断然不愿一个人入眠,反而是偷溜至你叶师姐卧房,央求她讲几个坊间故事听听。偶然几次,你叶师姐反闩了门,你无法闯入,只好溜至为师的处所。”

瞪大眼睛,我愕然,“然后?”

“自然也是恳求为师给你讲故事…… 无论是《封神演义》里的妲己,或是《搜神传》里的天魔宫,你……” 话,尚未道完整,贺兰栖真却猝然皱了眉。

心神一惊,我慌忙步至他身边,“师父,你怎么了?”

镇定地摇头,贺兰栖真语意诚实,“没什么…… 或许,是精神仍匮乏。”然而下一瞬,他表情古怪的蹙紧眉头,再度无法自持地疾咳。

慌慌张张帮贺兰栖真拍抚后背,聆听着他愈发促急的咳喘,我越来越肯定,他体内的阴阳脉气,并未平复。

血丝,在他唇边慢慢溢出。

垂下眼眸,我万分自责道,“师父,对不起…… 是笨徒弟拖累了你。如果我当初不偷偷下山溜回将军府,就不会害得你侄儿贺兰芮之死无全尸,更不会害你遭受脉气违和之苦…… 对不起,我……”

贺兰栖真摆摆手,想要阻止我的后续言语,而一口浓稠的血液,再度从他唇边涌出,色泽暗红得堪称诡异。

“不、不是你的错…… 是我擅自动用内功心法,意图强行平息沿上逆走的脉气…… 不料,竟力不从心,反倒失去控制。”他困难解释着,而血,亦源源不断淌落,宛若浑身脉气皆在乱窜逆行。

惊慌失措地拥着贺兰栖真,我能明显察觉到他的身体温度忽冷忽热,彷佛倾洒了一瓢凉水于他身,又好像突然置身酷暑,迫使他热汗淋漓。

金蚕一分为二,阳者存于贺兰栖真体内,那么,仅靠阴性金蚕续命的杨延风,会不会也有性命之虞?思及此,我为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深深担忧。

“放心…… 傻小子没事,他不会有性命之虞。”意识到我的忧虑,贺兰栖真极其艰难地答出一句。急促闷咳之后,浓郁的血腥气息,再度从他唇间弥散开来。

这、这究竟如何是好…… 硬扛也扛不住。有没有其他方法,能够帮他畅通奇经八脉、调和阴阳二气? 对了,记得我与宇文昭则修行内功冰火双龙洞窟,此洞窟环境奇特,应该能助贺兰栖真平复心脉?

急切地,我把自己的想法道给他听。话,刚刚脱口而出,非但没盼来他的回应,一连串咳嗽反而在摧残我的自信,我的镇定—— 时间紧迫,哪有闲情逸致打坐练功?

看着神智渐失的贺兰栖真,我猝然回想起长乐郡主、大行皇帝二者的死因,亦恍然记忆他的交待:“金蚕若藏匿于男子纯阳之体,行房期间,金蚕会自发吸取女性阴柔脉气、以平衡男子亏损的气血,延缓毒性发作时间;若藏匿于女性纯阴之体,行房期间,金蚕不但不会弥补女性气血,反因情潮澎湃、阴阳两气混涌,加速毒性发作。”

所谓阴阳两神相搏,合而成形,阳在外,阴之使也…… 难不成,我得硬着头皮前往红灯区,找一位妖娆女子同贺兰栖真行房,藉此调和脉气?

我为脑海里稍纵即逝的下下策,分外无语。

即便此法有效,【暖香阁】之类的花街柳巷位处盛京城丰泽大道,我若前往最繁华的东城区,岂不是赶鸭子上架、硬往拓跋信陵的麻袋里钻?若不去暖香阁,山下四周皆为僻静农舍,哪里有身轻腰柔易推倒的漂亮姑娘可寻?

盯着面色苍白气息微弱的贺兰栖真,此时此刻,我彻底混乱了思绪。

总不至于……

让我亲自上阵罢?

忘了我是谁+与栖真在一起(上)

【忘了我是谁】

折腾了好一阵子,才把贺兰栖真扶回他自己的房间。 怔怔地看着卧榻之上已陷入昏迷的神偷师父,此时此刻,我内心惘然。

救么?当然要救。

然而,明知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可行性方法,我仍在犹豫,不愿轻易宽衣解带、不愿轻易牺牲自己的清白。 即使,我已 非处子。

男人可以很轻易地把爱与性区别开来,可女人不。 女人的生理构造,决定了在心理方面终究输一筹…… 我没有把握,在春风一夜之后,能够继续泰然自若面对贺兰栖真、面对想要与我重新开始的杨延风。

忆当初,我为避开侍寝一事而诱惑杨延风、与之苟 且偷欢,尔今窘境重现,不情不愿的人,却从杨延风换成了我?

踌躇着,我心烦气躁。



悒郁纠结的思绪,倏然被阵阵嘶哑的疾咳所打断。应声瞥望去,昏睡状态下的贺兰栖真,始终蹙紧了浓眉,不知在为何事烦忧。一抹不起眼的淡红色,亦沿了他唇角,缓缓溢淌。

近身坐上床榻,我以洁净娟帕帮他拭去血渍。

虽然,我忆不起笨蛋姝是如何被贺兰栖真像捡破烂般捡回山,也全然忘记诸葛月的青葱时代带给贺兰栖真多少麻烦事儿,仅静下心来回忆,回忆近四年来他对我的照顾,我能明白,他对我无微不至,疼爱有加。

遇见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

如果不是他的偏方,如今的杨排风,还是脸颊留有道道伤痕的丑丫头。

如果不是他执意带我离宫,断然不会在金吾卫长面前自揭身份、险些被乱箭射死。

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杨延风这会儿已经喝完孟婆汤,准备趟过奈何桥。我,亦将被关在韶王府的左厢阁,继续遭受羞辱。

如果不是他,我又岂会左右为难?说到底,无非是他疼我,与爱情无关;我敬他,亦与爱情无关…… 彼此怜惜的男女,仅视对方如家人。

罢了罢了,你用真心救我数次,我且用恩情还你一夜,从此不再亏欠…… 若不如此,良心能值几个钱?

起身离榻,我吹熄房内的灯烛。

万籁,皆寂。

垂下眼眸,我抬手解开发髻,任由及腰的长发缓慢垂落、披散开来。 尽管心弦在颤抖,心脏亦在慌乱跳动,我仍然固执地将手指探到衣领,将一粒粒的盘扣松开,无声无息地,褪掉外衫褥裙。

夜凉如水,身体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

“别怕…… 有什么好怕的?”默默在心底劝慰自己,我努力挤出一抹笑来镇定心神。然而不安、紧张以及萦绕在心头的尴尬感触搀杂在一起,令我脱掉里衣、亵裤、全身仅剩一件单薄的肚兜时,倏觉无措——

几近□,我即将没有回头路可走。

犹豫,在清晰聆听贺兰栖真的沉沉呼吸后,全然终止。

坚持褪掉最后一层单薄布帛,此刻,我竟紧张得几乎快要忘记呼吸。胆怯如我,翻了翻大白眼以嘲笑自己的心虚,下定决心要彻底‘吃’掉眼前的美男子,而非自编自导、上演一场雷人戏码。

再度深呼吸一口,我轻手轻脚爬上床榻,小心翼翼钻入被褥,直接侧躺在贺兰栖真身旁。而他,依然是半昏迷半沉睡,无任何其他反应。

沉沉入睡,是否代表美人师父任由我把他脱光光、吃干抹净都不会清醒?也好,至少能让我避免诸多尴尬。

手,仍在瑟瑟发抖,我怀揣前所未有的学术精神,努力探索他的衣扣,且努力不让自己在羞赧中落荒而逃…… 万一,要让贺兰栖真发现我趁月黑风高夜脱他衣衫, 本姑娘可以直接打回地府、重新投胎做人。

第一颗、第二颗、第三颗…… 第六颗。

很好,全部的盘扣都解开,我开始著手褪下贺兰栖真的外衫。借了室内幽暗的月光,我瞥见他保养得甚好的健壮身躯,一寸一寸,随着衣衫滑落腰际而慢慢展现。

宽肩。

锁骨。

细腰,竟还有六块腹肌……

双颊,蓦然觉得几分热烫。

暗自深呼吸从一数到三,我带了尴尬,带了好奇,再次伸手探向他的腰带,慢慢解开他的长裤,一点一点往下褪。

窸窸窣窣衣料滑落声。

压抑地呼吸着,我觉得自个的心脏快要从胸怀里蹦出,悸动…… 不能把男人折腾醒、又要把男人剥得干干净净,这真是项无比艰巨的技术活。上辈子,我究竟是得罪了哪位小人,今生如此落魄?

最初的挣扎心态,已烟消云散。眼下的我,脑海里全然专注的:仅是增强办事效率、尽快解决棘手之问题。

眨眼须臾,一只大手,毫无预兆覆盖住我与贺兰栖真绸裤奋战的双手上,他刚刚醒来的沙哑嗓音,在静谧的卧房内显得格外迷惑,更像呓语,“月…… 月儿?”

全身寒毛骤起,万万没有料到他会从昏睡中醒来。呆若木鸡的我,一时间苍白了言语,不知如何回答。

“月儿,你许久都不曾探望我了…… ”沙哑的话语,轻易止住了我的担心,亦带给我莫大的错愕。不待我回神应允,视野里一阵天翻地覆,再睁开眼时,我豁然发觉自己已仰躺在被褥中,身体,直接覆着贺兰栖真。

彷佛神智仍未清醒,他目光迷离地凝视着我,细美瞳底透露出疑惑,讶异,亦有琢磨不透的欣喜。

僵硬地朝贺兰栖真笑笑,就在我准备为自己的大胆行为作出具体解释时,他的眸光挪移、下沉,在瞧见我不著寸缕的上半身之后,快速闪过一丝惊愕,“你…… ”

心脏,蓦地漏跳半拍。我几乎可以预见,美人师父即将一巴掌把我这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笨徒殴出千里之外的惨象。

“你……”出乎意料,贺兰栖真竟俯身吻住我,薄唇亲昵贴上我的,呼吸与我一样急促,“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

以前?!

瞪大眼睛瞧着压在我身上的男人,他眉宇间的神采变化,除了我从未见过的腼腆、欢愉、热切之外,是无任何保留的思念。

终于,我的呼吸,在暂停三秒后全速喘息起来。不为别的,只因我鬼神差使地记忆起侍寝那夜,大行皇帝宠幸我之前夸赞的一番话:

“你默不言语时的眼神,令朕忆起了一位故人,怀王的生母,朕早逝的爱妃。”

我怎能忘了,容成惠玥未入宫前,是贺兰栖真的未婚妻…… 心跳,声声如战鼓擂,不再是因为女儿家的娇羞,而是复杂难喻的事实真相。

耳畔,是贺兰栖真的轻柔呼唤,而他的吻,强势之余亦带着即将失控的激 动。与杨延风温柔爱抚不同,此时此刻我所面对的,是一个男人的纯粹渴望。

我不知道,这位急于表达索求之欲的男人,究竟是他掩藏已久的真实情绪,或是他体内阴阳脉气违和所导致??

罢了,无须过多计较。

好梦留人睡,忘了我是谁。天亮之前,没人在乎是是非非。

……

伸出手,紧紧搂住贺兰栖真的脖颈,我慢慢合上双眼。

××××××××××××××××××××××××××××××××××××××××××

【与栖真在一起上】

“山清水秀太阳高,好呀么好风飘。小小船儿撑过来,它一路摇呀耀~”撅着屁股,我努力把刚刚洗干净的几件衣裳拧干。一边把外衫往晒衣架上搭,我一边摇头晃脑心绪起伏的哼唱着小曲, “为了心上人,睡呀么睡不着!一心想着他呀他,想得我真心焦!”

没错,宛若吞了几颗威而刚,辗转反侧的我亢奋得一晚没睡。

趁贺兰栖真仍昏昏沉沉入睡,我索性起床,轻手轻脚地为他擦拭身体、换上干净中衣后,才舒舒服服洗了一回热水澡,神清气爽。

“为了心上人,起呀么起太早~~除了他我都不要,不管有多辛劳!” 大大咧咧的唱,我从木盆里挑出最后一件美人师父的长裤,打算把它搭上晒衣架,可惜人小手短,三番四次皆够不着。

(⊙_⊙)耶,欺负我手臂酸麻?

肚腹,正饿得咕噜噜直叫,不为别的,只因鼻端倏然嗅闻的飘香,源自于厨房灶台以温火熬煮的皮蛋瘦肉粥。

不管,速度晒完衣服速度去吃早饭。

丝毫不在意形象,宛若野猴儿般,我原地起蹦两尺高,刚刚把绸裤挂上竹竿,一双沉实有力的臂弯蓦地从大后方伸来,将我稳妥抱住,“当心。”

含笑的提醒,丝丝温热的鼻息,清晰熨帖在我后颈处肌肤,每一寸。

贺、贺兰栖真?

呆愣,足足维持了两秒,思维陷入短路状态的我迅速转身,笑靥如桃花灿烂,“师父大老爷,您起床了?徒弟还以为您会睡到晌午才醒,所以,仅煮了一份粥。”

调侃,脱口而出的同时,我极其满意自己态度亲和、嗓音圆润,无任何异状。

脑门,被仅著素白中衣的贺兰栖真以指抵住,“良心被狗吃的泼徒,大清早你不睡,反而对着竹竿嘻嘻哈哈又唱又跳,莫非傻小子清醒了?抑或诚心打扰师美梦?” 弦外音,是□裸的抗议。

话虽如此,贺兰栖真并无叱责之意,相反,他唇边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极尽温和。

果然不出所料,与昨夜相比,他今早的脸色明显红润许多,亦神采奕奕…… 想必,他体内窜涌的脉气已经平复。

“没。”失望摇头,我颇为无奈,“恰恰因为杨延风没醒,徒弟只能靠煮煮早膳、洗洗衣裳来发 泄悒郁之情。”

您老好梦连连,我整夜不得眠--#

好笑挑了挑眉,贺兰栖真慢慢放开我。回眸瞥视我晾在竹竿上的众多衣物,他淡淡道,“你也洗了为师的衣裳?”

迟疑着点头,我半耷拉了脑袋讷讷答,“昨夜您咳得堪比肺痨,亦不慎以血渍弄脏衣物,徒弟只好为您通通换洗一遍外衣外裤…… ”

竟无回应。

咦??心虚心怯掀开眼帘,我悄悄探索贺兰栖真深邃的黑眸。还好还好,他面部表情无任何质疑。

胆子,蓦然变大。指指竹竿上另一件男性中衣,我略感歉疚开口,“师父,您不会责怪笨徒弟把你的绸缎衣裳洗破了罢?我指甲太长,不小心勾破。 ”

“无妨。”他细长的美眸快速闪过什么,语调仍是一贯的随和,“为师带你回山,并非逼着你操劳家务…… 有精神气蹦蹦跳跳晾衣裳,不如多躺在床榻闭目养神。今时不同往日,免得伤了小月饼。”

小月饼小月饼…… 又不是你的孩子,紧张啥?再说,究竟怀没怀,我这位做母亲的都没把握,你咋如此笃定?

撇撇嘴,我没有理会贺兰栖真的好意,悻悻皱眉。

“怎么脸色变差了?觉得累?”困惑问出一句,贺兰栖真眸瞳泛出关切神色。不待我颔首,他兀自揽住我的肩,带我步向常绿藤架,低沉好听的嗓音含了笑,“你歇息片刻,为师去取粥…… 只有一碗也无妨,你慢慢吃,我看着。”



撅着嘴,吹凉羹勺里的皮蛋粥,我才一小口一小口、全神贯注地吃下。

态度认真,皆因美人师父始终沉默不言地看着我。在这一过程中,我总能感觉到来自他的打量目光,虽平淡得宛如随性一瞥,却深意暗藏。

看?还在看?!

没看过优雅的吃相么……

淡定轻咳,我恨不得把脸埋进粥里。

“月儿……”岔言,缘于贺兰栖真轻轻启唇,低声之中透露出几分迷惑,“粥碗,空了。你怎么老盯着它?”

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尴尬了好一会儿,我才慢慢抬起头来直视贺兰栖真,唏嘘道,“我在感慨,自己的厨技不比当年。”

他浅笑以对,却话锋一转,“傻徒儿,你嘴唇破了?”

试探,终究还是降临…… 心弦,刹那间轻轻颤动一下,我仍气定神闲答,“或许是方才不小心烫破。”

“毛毛躁躁。”言简意赅的评价,贺兰栖真仔仔细细瞧着我,半晌,才无关痛痒问,“你半余年不曾回山…… 昨夜,睡得可踏实?”wωw奇Qìsuu書còm网

“嗯,很踏实。”言多必失,少答为妙。

“那为何步履踉跄,似有不适?”

啊噗一口血。

我从晒衣竿走回木藤架,仅仅十步路,您老就火眼金睛验出我步履踉跄、身体不适??

关键时刻不允许脱线,我飞快答,“昨天扶师父回房之际,徒弟不小心磕碰了膝盖。尔今疼感余存,步姿才与往常有异。”

“是么?”他询问的嗓音稍嫌暗哑,“月儿,你伤在哪了?”

细细思忖着,我投以贺兰栖真一个微笑,“瞧瞧,师父的记性愈来愈差劲…… 不久前,是谁躲在甘露殿房梁、任由自家徒弟被朱雀铜器砸伤胫骨? 毕竟时间间隔不长,腿伤尚未痊愈,稍有磕碰,我便疼痛难忍。”

“原来如此……”恍然顿悟,美人师父终于弯出一抹笑,淡泊。

“就是如此~”嘀咕一声,不管贺兰栖真究竟相不相信,也不管他还剩多少疑惑,心绪不宁的我慌忙站起身,边收拾碗筷边含糊道,“师父,您该干嘛干嘛,徒弟先去刷碗。 回头再与你唠嗑……”

“换身衣裳,随为师下山。”右手,猝然被贺兰栖真的大手覆住,且紧握不放。

迎着我错愕的目光,他弯出一抹灿烂笑,语调沉静亦温和,“今天正月初七,乃人胜之节。每逢此日,你必定央求师兄师姐们带你出山,前往比翼街买一盏河灯、观两场皮影戏、再吃几碗七宝羹…… 今年,为师陪你走一遭,尽情尽兴。”



不得不承认,贺兰栖真的伪妆技艺高超,令人叹为观止。

明明是位四十有余的大叔,容貌却偏偏生得丰神俊秀、玉山倾倒。先前还衣著随意、死赖在床,转眼须臾,竟成了衣冠楚楚、气度尔雅的俊逸公子。

他不仅仅拥有芮之的儒雅,公子光的倜傥不羁,杨延风的天质自然,甚至…… 甚至超越拓跋平原,天生具有吸引妙龄女子纷纷侧目回望的能力。

用贺兰栖真自己的话形容,遥想宣和初年,堂堂正一品御前行走兼廷尉司四大神捕,衣橱里怎能没几套显摆的行头?怎能出门不拉风?

啊噗~

忿忿不平,我咬下一口他买给我的烧饼。

凭啥?凭啥我一未出阁的女子要顶着已婚妇女才可梳的发髻、额前帖着已婚妇女才适合的金箔花细游街逛庙?难道扮成夫妻,就不容易被韶家班狗腿们认出?

耳畔,倏然传来似笑非笑的疑问,“月儿,你为何一直在吃?”

懒得回答,我继续化悲愤为食欲。

盛京城啥都缺,独独不缺在选秀之前急于出嫁的剩女。你也不瞧瞧人来人往的比翼街,有多少双暗送秋波的眼眸,有多少声欲语还休的不屑低哼—— 彷佛,我是最后一个害她们结不成婚的罪魁祸首--|||

一块豆面糕,两串糖葫芦,倏然出现在我视野,“慢慢吃。”

“谢谢师……”话刚刚溜出嘴,忆起下山前贺兰栖真交待‘不准称师父以免曝露身份’的嘱咐,我迟疑地的咽咽喉,柔声答出二字,“谢谢。”

他低着头看我,唇边温和笑靥不减,“累?”

当然累啊~若是平常,哪怕沿【比翼街】走三个来回我都不嫌累。可历经一夜销魂,外加整宿不得眠,此时此刻我宛若魂在天上飘,气乏,气喘,浑身皆不适。

“嗯。”咬了一口浓郁香甜的豆面糕,我颔首。

话音刚落,整个人已被贺兰栖真打横抱起。豆面糕还哽在喉,迎着街巷众多行人游客的讶异目光,我窘迫得只想找条地缝钻入,“师…… 你、你在做什么?”

“磅秤,游湖。”笑着解释,他声音毫无波动,“夫妻俩人合起来若有二百五十磅,可乘舟入明渠一游。” (笔者注:自古,正月初七习俗之一,称体重以示庆祝。)

游湖?

好奇地偏过头去看,果然,【断桥】桥头处已竖了两木桩、挂有一条十米长的白布,且书有几字—— 周年庆之特别企划:人人有船划,欢乐你我她。

阿噗一口口水!

如此不入流的广告创意,除了丢脸丢死人不偿命的《盛京城刊》主笔钟草无艳,还能出自谁之手?人小鬼大的她,正坐在木桌前俯首奋笔疾书些什么,似在登记乘舟入湖一游的夫妻名讳。

“月儿,我们试试运气罢。”贺兰栖真低沉轻笑,抱着我径直朝桥头步去,语意深奥,“说不定…… 你我真是二百五。”



扁舟,在船夫不急不慢徐徐摇桨的过程中抵至湖中央,停歇。

直至我吃完豆面糕和糖葫芦,贺兰栖真才悠然开口,“为何你这一整天,都没精打采心不在焉。身子不适?”

晒着太阳,我懒洋洋地斜倚在扁舟里置放的矮榻上,“没,只是觉得累。”

“累?”

张嘴打了个哈欠,我疲倦的揉揉眼睛,“昨夜没睡好。”

贺兰栖真盯着我,幽幽眸瞳里并无太多其他情绪,“没睡好?早上问你,你不是坦言自己睡得踏实么?”

“( ⊙ o ⊙)啊?!”恍然忆起先前的对话,窘迫如我,慌忙加重语气,“我、我的意思是说…… 前半夜回忆起四年来的点点滴滴,竟难以入眠。不料,后半夜倦意骤袭,倒也睡得安安稳稳。”

他皱了皱好看的浓眉,“离午膳尚早,你若困意连连,亦可闭目养神…… 抑或,我给你讲几个民间故事,权当解闷? ”

“也好。”颔首,精神气倦乏的我合了眼。

“知道鱼玄机和温庭筠么?”耳畔,传来贺兰栖真叹息的疑问。不待我回应,他蓦然将我揽入怀,动作轻柔地帮我按揉太阳穴。

身体,因为他的亲昵之举而猝地僵硬。

“鱼玄机,又名鱼幼薇,诗词写得感人肺腑不说,她亦是晚唐时期素负盛名的佳人。”刻意忽略我的不自然反应,贺兰栖真从容往下道,“而温庭筠,亦是花间派著名词者。”

不敢乱动以引起他的多余联想,我只好静心聆听。

“晚唐咸通七年,年事已高的温庭筠在前往方城的路途,溘然长逝…… 有人说,温庭筠是心绪悒郁吐血而死。又有人说,他是被自己的爱徒鱼玄机所毒杀。”

(⊙o⊙)哦?

猝然来了兴致,我即刻撑开眼睑,视线对上贺兰栖真那双清澈眼眸。

“鱼玄机虽家境贫寒,却生得活泼灵秀,纤眉大眼。平日里,她与她母亲靠着给附近青楼娼家作些针线和浆洗的活儿来维持生计…… 在低矮阴暗的鱼家院落,温庭筠偶然识得这位天资聪颖的女童。温庭筠深感鱼玄机的生活环境与其聪颖天资极其不相称,顿时心生怜爱之情,亦收她为徒。”

“时光匆匆,朝夕相对已有三年,鱼玄机出落得愈发美丽。纵使长安城无数风流才俊争先求之,她真心爱慕的男儿郎,始终是自己的师父,温庭筠。”

‘砰’的一声噪响,源自于听美人师父讲故事的船夫,不小心将手里的摇浆撞至船头护栏。尴尬颔首,他朝贺兰栖真歉意笑了笑。

我挑眉,“然后?”

他意蕴深长的凝视着我,“缘分之事,往往不受人力控制…… 虽然鱼玄机真心爱慕温庭筠,亦将清白之身交予恩师,但是师生二人的情愫并不被世俗所允许。”

清白之身?脸颊稍觉几分闷热,我颇不好意思的往右边坐了坐,小心翼翼拉开我与贺兰栖真的坐间间隙。

瞥见我的小动作,他不但不避讳,反而挪了挪身子凑近我,“亦因此,温庭筠被朝堂政敌捉住把柄。面临无数次恶意攻讦及众多弹劾,他再也承受不住世俗偏见,主动奏请皇帝,自愿前往左城以治水祸。”

讷讷颔首,我再次往右侧移了移屁股。

毫不避讳倚近我,贺兰栖真的倾诉之辞,近距离洒落在我颈侧□肌肤,“可惜,面对鱼玄机的苦苦哀求,温庭筠只愿孤身一人前往任职地…… 然则尚未抵达方城,他便猝然长辞。”

“而鱼玄机,再度过了几年云 翻 雨覆的荒淫生活后,亦被薄情郎李忆所负,不得善终。” 言及此,他清澈明亮的瞳孔里,透出一抹我无法理解的执著。

呃,讲完了?

区区一个因爱生恨的纠结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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