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佣兵王妃-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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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天际里,回荡着的是溶月悲恸的呼声……

没有一个漏网之鱼,三千戎贼全数被剿灭。没有胜利后的喜悦,此时的南刹大军被一片阴云笼罩了,愁云惨淡。

一盆一盆的血水被端出,溶月神思恍惚着,感觉就好像那一盆盆的血水是压在她心头的债务,压得她窒息,却又惶恐……

他为了她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而他,却至今生死未卜。他救了她,若不是他,此时躺在里面的,恐怕是浑身浴血的她的吧!可是,如果有可能,她真的希望他不要替她挡下这一击,她宁愿生死未卜的人是她自己……这个世上可以欠任何东西,可唯一不能欠的就是感情债!而这一份用生命来强塞给她的感情债,要让她拿什么来还?若是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这让生还的她情何以堪……

当满头大汗的军医疲惫的拖着身子走出帐外时,在帐外等了若干个时辰的溶月,早已按耐不住的上前抓住他的袖子:“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脱离危险了没有?”

点了点头,军医双手交叠覆在额上恭敬地朝天拜了拜:“天佑我南刹,二皇子殿下总算是性命无虞……”

听到性命无虞四个字,溶月大喜过望,提到嗓子眼的心扑通一下落回了心底。掀开暗青色帐帘,溶月迫不及待的迈步进去,步步趋近床上那缠着白色绷带俯卧着的身影。

帐内的草药味和血腥味混合成古怪的味道,令人作呕,可溶月却恍若未察,蹲在拓跋宸的床边,望着那血迹斑斑的绷带,一股难以言状的酸涩感袭卷上心头。目光移到拓跋宸那张白的透明的俊颜,望着他那双紧闭的双眸,溶月心下狠狠地一震,手不可抑止的哆嗦了起来,缓缓抬起,凑近了他的鼻翼……

虽是微弱浅淡,但那生命的象征却令她将心重新放进了肚子里。手情不自禁的摸上了他苍白的面颊,感受着指腹之下微凉的温度,溶月的意念在一瞬间恍惚了起来,飘荡了起来……就是这个男人,竟然会为了她可以连命都可以不要。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他对她真的到了可以生死相许的地步吗……

“将军……”帐外的一声呼唤将溶月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将手从拓跋宸脸上移开,溶月站起身将目光转向帐口处,却未察觉在她的手扯离的那一瞬俊颜上闪过的不豫之色。

“进来。”

端着冒着热腾腾雾气的药汁,军医小心翼翼的步入帐中:“将军,这是二皇子殿下的药。”

接过药碗,溶月边拿勺子搅动碗里的药汁,边说道:“行了,这里不用你了,忙活了这般久,辛苦你了!下去歇着吧。”

“是,将军。哦,对了将军,帐外候着的武卫……”

“二皇子殿下刚刚脱离险境,身子虚弱疲乏,需要清静,不宜打扰,让他们也都退下吧!”

“是。”行了退礼,军医躬身后退几步,转身离去。

舀了一勺药汁,吹了吹雾气,溶月将唇凑过试了试温,觉得不烫了,防将药汁往拓跋宸嘴里送去……

看着第n次顺着他的嘴角蜿蜒而下的淡青色药汁,溶月懊恼的锤了下自个的脑袋,将勺子搁在碗沿上,蹲下身子叹着粗气。

由于拓跋宸的伤在背后,所以此时的他是俯卧着的,而脸则是侧向了一边。若是能仰面朝上的话,这药汁还好送,可这侧着脸的,这……

碗壁的温度逐渐的降低,这药汁若是不趁热喝,那效果可就要大减了!盯着拓跋宸紧抿的唇,溶月的脸微红。难不成真的要她那样做?

想想拓跋宸是为她而伤的,她的心里就腾起无边的愧疚感。人家为她连命都不要了,难道她为他做点事情就不应该吗?

在愧疚心的驱使下,溶月仰头灌了口苦涩的药汁,低头贴近拓跋宸的唇,将药汁渡入他的口内。感到他的抗拒,溶月赶紧用舌尖使劲的往里推送着,试图将苦药送入他的喉间。可令她感到万分火大的是,这药仿佛是与她叫上了劲,愣是不往拓跋宸口里送反而是冲着溶月的喉间直钻!这一口药,拓跋宸没喝多少,反而让是溶月给喝了大半。

喉里又腥又苦的感觉让溶月气急败坏,猛灌了一大口,溶月按紧拓跋宸的后脑勺,再次紧紧地贴了上去!

她还不信了,这么简单的活她就干不好了!

在溶月又吹又推得作用下,这口药总算是让溶月给搞定了。可当溶月想功成身退时,她才惊愕的发现,不知何时,她的丁香小舌与另一大舌纠缠的难分难解。

眼眸迅速上抬,待瞅见拓跋宸陶醉的双眸,溶月先是一怔,后是惊喜,刚欲出口问问他身体状况,可口中的异物却霍得让她清醒了过来,白皙的双颊瞬间红霞朵朵。

手下用力刚想将他推开,正在此时,一双大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逼得她动弹不得。溶月又窘又惊,想要加大力度推开他,可蓦地想到了他身上的伤,怕加重他伤情,她不敢随意乱动,只得放弃挣扎,由着他为所欲为……

第二卷 铿锵巾帼女儿志 第二十八章 难还的债

当拓跋宸意犹未尽舔舔唇,万般不舍的松开手放开溶月时,长时间不曾透过气的她两颊充血,严重缺氧了她双腿一阵发软,差点虚脱。眼明手快的抓住床沿,她急促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大有劫后余生之感。

一只微凉的手轻触上了溶月的脸颊,紧随着的是一道略为沙哑的戏谑声:“傻瓜,想憋死吗?就不知道换气?”若是细听,便不难察觉这打趣声里隐匿的窃喜之意。

脸颊下意识的侧偏。瞥下眼不去看拓跋宸失望的眼眸,端起药碗,溶月慎摄了缭乱的心神,舀了勺药汁触上拓跋宸的唇:“喝药。”

望着面色迅速恢复正常,若无其事的仿佛刚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的溶月,拓跋宸心里说不出的堵,没好气的推开药碗:“不喝!”这一吼可能是带动了伤口,须臾间他的脸色变得的惨白,身子抽搐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溶月顿时慌了神,面庞上的平静已不复存在。抓着拓跋宸的手,她惊慌失措的冲着帐口大喊:“军医!军医!来人呐,快叫军医——”

……

“……那一刺可能伤至二皇子殿下的脾肺,伤了内脏,能捡回条命已是上天给的造化了……务必要静心调养,小心伺候,顺着他的意,切记让他动怒动气,否则会加重病情,性命堪忧啊……”

挥退了军医,溶月逐步拓跋宸,呆呆凝视着奄奄一息的他,无边的愧疚感以及罪恶感弥漫上心际。

“对不起……”在床沿前站定,似乎是不忍再看那张如白蜡般的面庞,眸光移过,转向左侧那冒着袅袅青烟的高脚紫炉。

挣扎的睁开犹如千斤重的眼皮,拓跋宸奋力的调准焦距,想要摈去眼前的朦胧,看清他面前那令他极端渴望的素颜。可就在一刹间,暗黄色的朦胧突地消散,如被人蒙住了双眼般,大地间茫茫一片无际的黑暗……

“小三……”

惊恐的呼唤声令溶月醒了神。忙蹲下身子,关切的询问:“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摸索着,拓跋宸急急唤着:“小三,小三你在哪里?”

察觉到了拓跋宸的不对劲,溶月忙抓着他在空中乱摸索的手,贴近自己的脸颊:“我在这,在这呢。”

手下的触感令他安心不少。贪婪的摩挲着滑腻的肌肤,抚过她饱满的额头,不大不小的杏眼,挺翘的鼻,棱形小唇,细细抚过她面上的每一寸,每一分,好半晌,在溶月被他怪异的举动弄得心慌之时,拓跋宸突地低低的埋怨着:“小三,为什么不点灯呢?”

心猛地咯噔一下!骇异的抬头望向他的双目,当触到那双暗淡无光,毫无焦距的眸子那刹,溶月如遭雷击!

“小三,去,将烛台点亮。”轻轻推着溶月的脸颊,拓跋宸细声软语道。

身子不可抑止的抖颤了起来。望着灯火通亮的军帐,她哆嗦着两腿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后腿蓦地一软,往帐壁上一靠,顺着帐壁缓缓的滑下身子。

“小三,烛台点亮了吗?”拓跋宸的声音悠悠传入溶月的耳中,可听在溶月耳畔却犹如惊雷般令她惊乍!

捂着双耳,溶月将头深深的埋在两膝,泪如雨下,贝齿要咬紧下唇,防止流泻出她压抑的呜咽声。

长时间的缄默弥散开军帐之中。帐内静悄悄的,静的压抑,静的沉闷,就仿佛暴风前那死气沉沉的死寂。缭绕的轻烟似乎受不了这种诡异的静谧,清幽飘荡,顺着帐里的缝隙急不可耐的往帐外钻去……

“小三,帐内是烛火通亮的吧?”无波无澜的一句听似疑问实为肯定的话,惊得溶月猛地抬眸。

“小三,我瞎了是吧?”轻描淡写的一句令溶月更是恐慌。

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溶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常:“别瞎说,帐内蜡烛刚好燃尽了,等明日天亮……”

“你出去。”

“宸……”

“出去!”拓跋宸的俊朗的面庞有着隐忍的扭曲。

扶着帐壁勉强站起身子,溶月跌跌撞撞的跑向拓跋宸,紧紧的握住他死揪着床褥的手:“我不出去!宸,你的眼睛或许只是暂时的,等军医来了……”

“我让你出去啊!”卒不及防溶月被拓跋宸推倒在地。

“出去!简小三,我好的很,用不着请军医!”仿佛怕溶月见到他脆弱的一面,他双手撑着床,将头猛地转向另一侧。

拓跋宸说的强硬,可他那抖颤的肩膀却泄露出他此时的情绪。双手搭在拓跋宸的两肩,溶月将头轻靠枕边,在他耳旁痛苦的低喃:“宸,别这样,求你……”

“简小三,你这是想留下来看我的笑话吗!我瞎了,你满意了吧,满意了吧!滚!”霍得将脸转过,拓跋宸恶狠狠地冲着溶月吼道。双手狠狠推拒着溶月,过激的动作却致使后背的绷带渗出了汨汨血流。

触目惊心的血红令溶月心惊胆颤:“宸,别动了!”

“我如今是个废人了,再也没有资格得到你了,没有资格了……你出去,出去!小三,你可知道我此时狼狈的模样尤其让你看到,你知道吗小三?算我求你,你出去,出去啊!啊——”

如负伤野兽般绝望的悲吼声让溶月恍如万箭穿心。搂紧拓跋宸的肩膀,溶月哽咽难以成音:“是我的错,我的错……宸,我愿意……一辈子陪着你……”

“一辈子陪着我?若想一辈子陪着你,那你就嫁给我!简小三,你可曾愿意?!”

望着拓跋宸痛苦而扭曲的苍白俊颜,溶月心下颤了又颤,想起了军医的话,想起了他的伤势,愧疚和无力感的双重夹击逼得她不得不僵硬的点点头:“我……愿意……”

拓跋宸浑身猛地一震,可下一瞬就嘶吼出声:“简小三!我拓跋宸即使再不济,也用不着你的同情!用不着!咳咳……”

“不,不,我不是同情你,宸,我是真的……想嫁你,真的!”

“你骗我!”

眼见着拓跋宸的情绪愈来愈失控,他后背的伤口因他的狂乱的行为崩裂的愈来愈严重,溶月,眸里闪过痛苦的挣扎,下一刻双手扳过拓跋宸的俊颜,轻阖着两眸,颤抖着冰凉的唇凑了上去……

当软软的触感贴上他的两片唇之际,他的身躯在刹那间变得僵硬。感受着那唇唇摩擦辗转带来的美妙的快感,任由那带着甜汁的温软舌尖撬开他唇齿,溜进他的口中轻轻搅动着他蠢蠢欲动的舌,邀他与她纠缠共舞……

推拒的双手改为亲密的搂抱,将溶月顺势放倒在宽大的床上,紧紧的将她钳箍在他结实的臂弯里,拓跋宸反客为主,激狂热烈却又不失温柔的横扫溶月口中的每一寸,贪婪霸道的吸吮着其中令他销魂的蜜汁。听着溶月急促的呼吸声,拓跋宸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充实感,拥着她就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不期然,一个念头在脑中忽的荡起:若是此生有她,即使是瞎上个一辈子又何妨?

唇畔间托起的晶亮的银丝提醒着溶月她刚刚的冲动。躺在拓跋宸的臂弯里,溶月微喘着,心下却是百转千回。虽说答应拓跋宸嫁给他是为了稳住他失控的情绪,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岂有收回之理?可是,难道她真的要嫁给他吗……

偷瞄了眼那半睨着眸一脸满足之相得拓跋宸,溶月心乱如麻,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长久的缄默似乎让拓跋宸意识到了什么。挣扎着撑起身躯,将全身一半重量压在溶月身上,拓跋宸摸索着将唇触上了溶月的小巧的下颚,辗转舔舐:“小三,你后悔了是不?后悔答应嫁给我一个瞎子,废人?是不是?”

下意识想要推拒的双手,蓦地于半空停住。机械似的将手村村收回,溶月看着他那毫无焦距的眸子,眼瞳有刹那得闪烁:“我简小三言出必行。”

下颚处摩挲的唇倏地停住:“我问你有没有后悔?”

杏眸再次阖起:“我简小三做事从没有后悔过。”

“可我还是不相信……小三,不如今晚,你就彻底打消我的顾虑如何?”边说着,拓跋宸的手边滑下了溶月的腰际,指尖一动,衣带翻飞,溶月青色的外衫就在他的手下被剥离于身。

身下娇躯一瞬间的僵硬没能逃得过拓跋宸敏锐的触感。放在溶月中衣衣带的手顿歇了下来,拓跋宸怨愤道:“你终究是觉得委屈了是不?”

……”

“别这般想,既然答应跟了你,那么这种事是……迟早的……我只是担心你的伤势……”

中衣、里衣的衣带被相继挑开,淡青色的乳白色的香肩暴露于空气之中。探进里衣,一只带着轻颤的大手带着几许试探又带着几分饥渴四处流连……

碰触到了溶月缠的死紧的裹胸绷带,他的神色蓦地变得复杂了起来。反反复复的在那平坦硬实的绷带上轻轻摩挲,许久,只听他轻叹一声,将手从溶月里衣内伸出,轻轻将溶月的衣服拢好,系上。

“小三,如今我有伤在身,虽然很想要了你,奈何力不从心。这一夜,先欠着,或许不用过多久我就会向你索回……”

心下一松,溶月莫名的松了口气。搭上拓跋宸的肩,溶月试着劝说:“让军医来瞧瞧你的眼……”

“你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们的二皇子成为废人了吗!”寒着脸,拓跋宸低吼。

耐着性子,溶月好言相劝:“宸,讳疾忌医是不行的……”

“别说了!睡觉!”

“宸……”

“睡觉!”

见拓跋宸隐隐的又有发怒的迹象,溶月噤了口,万般无奈的躺在拓跋宸的臂弯里。

听着溶月清浅的呼吸声,拓跋宸的觜际勾起了一抹满足的笑意。小三,如果时间停留在这一刻,那该有多好……

翌日清晨,溶月在拓跋宸睡醒之前,点了他的睡穴,招来了军医,给他把脉。

把完脉,军医小心地将拓跋宸的手放回寝被里,退到一边,捋着山羊胡须面色有些沉重:“依脉象来看,二皇子殿下恐怕是中了毒……”

“中毒?”溶月的秀眉拧起:“那长戟上有毒?”

“正是。”

“可你先前为何不提?”

军医面带愧色的对溶月做了个揖:“这种毒产于西域,极为奇特,无色无味,极难察觉,而中此毒的人毒发的情况亦是因人而异……属下没有及时察觉二殿下身上的毒,实在是失职……”

“那你可知此毒的解法?”

“属下在年少的时候曾跟师傅去过西域,学了些西域的毒种,也巧了,其中便有这一味毒……”

溶月眸子一亮:“这么说你会解了?”

闻言,军医长长的叹息一声:“会是会,可是缺少了一味引子。”

“引子?”

“大漠汀兰,非此味不可。”

大漠汀兰她曾听人提过,六十年发芽,六十年开花,六十年结果,花有六瓣,每瓣极小,成米黄色,听人闻仅一斤就可解百毒。只可叹大漠汀兰成活不易,成活的又要等到一百多年方可开花,所以普天之下大漠汀兰的枝数恐怕不过三枝。如此稀有的药物,放在茫茫的人海中,犹如大海捞针,这让人该如何寻得?

“若是早些年,楼西国的顺德皇帝在位的时候就好了……”军医惋惜的叹着,不住的摇着头。

“有什么关系?”

军医赶紧躬身答道:“大将军有所不知,在楼西国顺德皇帝在位时,咱们南刹国和他们楼西国是交好的,而楼西国皇宫里就深藏着一株大漠汀兰……”

“你说楼西国有大漠汀兰?”溶月激动的看向军医。

“正是。若是早些年,以两国的交情,讨一片汀兰花瓣,楼西国定会给足咱们南刹国面子。可叹,唉,如今在位的永武皇帝,信谗寡智,愚而不仁,听信奸人挑拨,与南刹国交恶,想要讨取大漠汀兰,除非是动用武力,否则……唉,难矣!”

难?只要大漠汀兰有了着落,再难的难题也不是难题!

紫宸殿上

下了朝,老皇帝眯觑着精明的眸子,端坐在金色龙椅上,两手反复摩挲着龙椅扶手,神色晦暗不明。

“来人,传禁卫统领德顺。”

话语刚落,殿前候着的小太监忙小跑至中殿,冲着殿下门口扯开嗓子叫道:“传禁卫统领德顺见驾——”

中殿门口候着的太监咬过话尾,冲着外殿门口叫道:“传禁卫统领德顺见驾——”

……

大步跨入殿中,在殿中央德顺跪下行礼:“臣禁卫统领德顺……”

“你过来。”

“是。”

待德顺上了殿台,老皇帝低声问道:“你给朕说说,那日你奉命去简府领人时,简大人都说过什么话?一字不露的,你全说给朕听听。”

“是。那日臣奉命去简府……”

……

握着手里的圣旨,溶月不住的冷笑着,眸里的寒刃锐亮如雪。

让她率领六万大军前去攻打楼西国,获取大漠汀兰给二皇子解毒?六万对三十万?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说什么天降奇才凭着她的能耐定可以以少胜多,凯旋而归?又说什么楼西国现在民不聊生,义军四起,战火连绵,她趁机攻入便可势如破竹直逼楼西国皇朝?这个老皇帝分明是容她不得了,想要置她于死地!六万大军进了楼西国,简直就是泥牛入海,一去不复返!为了致死一个她,竟然狠心让这么多人跟着陪葬,当真是上位者爱玩的权术,帝王之术!

不过想想也是,身为臣下的不替皇子挡箭倒也罢了,竟然还让皇子替自个挡箭,任哪个皇帝都不会容忍的吧!通过这一件事,倒提醒了她一点,那就是这军中要不就是有看她不过眼想致她死的人,要不就是有皇帝的耳目,因为二皇子受伤这事,她并没有派人通达圣听……

经过十来天的调养,拓跋宸的背上的伤势日渐好转,如今整个人也能下地了。虽然看不清路,但练武之人耳极聪,适应了几日后,短距离的行走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循着叹息声拓跋宸下地来到了溶月跟前,摸索搂住了溶月,低声询问:“怎么了,小三?遇到了什么难事吗?”

怕耽误拓跋宸养伤,溶月并未将圣旨一事告之与他。将圣旨悄悄收好,溶月漫应了一声:“没事。”

“骗我!”下巴处搁在溶月的头顶轻轻摩挲着,拓跋宸埋怨着:“你若没事,你会叹息?会冷笑?”

连她冷笑他都知道?这般厉害?

“你也快成为我的人了,俗语道,夫妻一体,我们之间又有什么不能相互倾诉的呢?小三,莫不是你……嫌弃我这个废人?”谈至此,拓跋宸的声音阴沉了下来。

听他第n次谈及这个话题,此时已心烦意乱的溶月也懒得做第n次解释,语气里稍微有些冲:“你究竟让我怎么做你才安心?废人,废人,只是失去了一双眼睛而已,哦,也不算失去,毕竟还有得救,你至于这般妄自菲薄吗?拓跋宸,我已经累了,真的活的很累,请你不要再这般无理取闹下去,我没有多余的精力给你一遍又一遍的解释。对,不错,你所受的苦都是我一个人造成的,所以若是你觉得心里不公平,只要你吩咐一声,我可以毫不犹豫的将两目当场挖下!”

诡异的缄默再次弥漫在二人之间。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隐忍着怒意和痛苦的声音打破了帐内的静默:“原来是我令你活的痛苦了……”

溶月的沉默无异于默认。愤怒的将溶月推开,拓跋宸一拳砸在了一侧的案几上:“简小三,你终究还是嫌弃了我是不!其实早就巴不得离开我是不!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无论为你做了什么,你都不会领情的,甚至连丁点的感动都没有!因为你是无心的,你冷血!简小三,你好狠的心啊你!我放下自尊,放下皇子的尊严来讨好你,取悦你,唯一希望的就是在你心里能有我的一席之地,哪怕芝麻大小的一丁点也好!可你呢,将我一片真心践踏在脚底,罔顾了我对你的一番情意!简小三,我告诉你,我拓跋宸即使再痴,也断不会再为你这个女人费力气!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滚——”

在拓跋宸的斥责声讨中,溶月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军帐,招来了几个贴心的侍从好好照看拓跋宸后,沿着练兵场疾跑。可跑了若干圈后,她仍然觉得郁结于心,心中的闷气无处消散。

突然很想找个人谈谈,诉诉心里的苦闷。从范罗那抱来了一坛酒,溶月拍拍灰色酒坛,朝着拓跋桀的军帐走去。此时,无端的,她很想找这个莫测诡异的男人聊聊。反正明日,他和拓跋宸等一行人就要奉旨回子邺,这一别,或许就是天人永隔,无所谓什么阴谋,什么算计,跟这个令她看不懂的男人聊聊,或许还能找到别样的乐趣。

“阿胜!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擅作主张!”拓跋桀满目阴郁,两只眸子狠狠的盯向跪在他面前的玄甲兵。

那被称为阿胜得玄甲兵抬起头,坚定的说:“爷,属下虽然擅做了主张,但属下并不认为做的有错!二皇子为将军而受伤,这是打击大将军的绝佳时机啊!你瞧,这消息刚通达圣听,皇上就下旨,令他攻打楼西国,这不是明摆着想致他死吗!反正这个大将军效力于二皇子,不能为你所用,少了他,爷您将来就少了一个劲敌啊!”

“你……什么人!”眸光犀利的射向帐口处,拓跋桀周身寒意泛起,眼中杀机尽现。

抱着酒坛溶月嬉皮笑脸的走了进来,旁若无人的在拓跋桀身后的桌前坐下,打开酒坛,闻了闻酒香,赞叹:“好酒!”

第二卷 铿锵巾帼女儿志  第二十九章 感动瞬间

狐疑的看了眼旁若无人自斟自饮的溶月,拓跋桀对那位玄甲兵递了个退下的眼色。玄甲兵阴狠的瞪了眼溶月后,起身退了出去。

拉了个椅子,拓跋桀坐在溶月对面,盯着兀自饮酒的溶月,冷冷的一哂:“大将军不在二殿下帐中伺候着,却纡尊降贵的来到本相帐里饮酒,真是令本相不胜惶恐!”

犹如一弯秋水的眸子微微垂了垂:“我今个是特意找你唠唠嗑,喝喝小酒散散心的,没有别的意思,请你别这般夹枪带棒的行不?”

听出话里坦诚的意味,拓跋桀眼神微闪,心下有一瞬的触动。在他怔神之际,似乎是与酒有仇一般的溶月,一杯连着一杯,几乎不带喘气的干了三大杯烈酒。刺鼻的酒味幽幽钻进拓跋桀的鼻际,令他没由得感到不豫,微蹙起了眉头。

横手夺过溶月怀里的酒坛,拓跋桀眉峰聚拢:“此等烈酒,伤肝害脾,将军还是少饮的好!”

拓跋桀竟然在关心她?怔愕的抬起头,看向了他眉心处的褶痕,溶月心里滋生一股清幽的暖流,唇角轻翘,眉眼微弯,报以感激的一笑:“谢谢。”

那纯净不含杂质的笑容犹如盛夏的白莲,清纯,淡雅,不染纤尘,让他的眸子有一瞬间的失神。

摇晃着酒坛里清浊的烈酒,凤眸习惯性的上挑:“别误会,本相只是怕招惹麻烦罢了!大将军若是醉倒在我这,只怕二皇子必不会善罢甘休,免不了冲着本相大发一顿无名怒火,白白让本相招了一身腥!”

将额前散发挽至耳根,溶月抚了抚微微发烫的两颊,不置可否的笑了。摇了摇有些发晕的脑袋,她两手一捞,将拓跋桀手里的酒坛抢了过来。

抱着就他猛灌了一口,辛辣的烈酒直逼口鼻,呛得她两眸迅速泛起了朦胧的水雾。奋力眨着两目将雾气逼退,溶月咧着嘴,荡出了大大的笑容:“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呵呵这李太白还真是明白人,明白人啊……可放眼观看这个世间,又有几个明白人呢?一醉解千愁,或许,为人糊涂点也不失为一种洒脱的境界……”

在他的眼里,溶月一直都是自信的高傲的,亦是狂妄的,而此时,溶月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淡淡愁绪与无奈让拓跋桀似乎感同身受般,心中无端的压抑烦躁。劈手夺过酒坛顺势将它往后狠狠一丢,砰地一声,偌大的酒坛就应声而裂的粉碎,酒汁溅的满地,浓郁的酒气在不大的军帐里四处弥散开来。

“大将军要喝酒,要找人倾诉,相信二皇子殿下定会乐意奉陪!明日就要启程回皇城,身为一国之相,职责重大,自然是有很多事情要好好打理一番!所以还请将军勿怪本相恕不奉陪!”

对拓跋桀的送客令充耳不闻,溶月带着醉意,将身子往椅背上沉沉的一靠,头微仰,双眸有些涣散的睨着拓跋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我不是不懂,可我没有办法,命运逼得我不得不一步一步的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其实我也知道,你们很多人都巴不得我死,因为我太特立独行,也太神秘,这样的我让你们捉摸不透,让你们不安,让你们感到如芒在后,如鲠在喉,不拔不痛快,拔了却又担心会有什么不良反应……”

浑若未见拓跋桀那绷紧的面部肌肉与变幻莫测的眸色,神色透过拓跋桀,仿佛透向了虚无的渺远:“其实,我要的人生很简单,真的很简单,不需轰轰烈烈,不需大富大贵,更不需什么青史留名,流芳百世,拓跋桀,告诉你,你可能不信,一家一亩三分地,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就是我心心期望的生活……很简单是吧?嗬,可就是这般简单的生活对我来讲却是一种奢望,恐怕终此一生,也无法企及……本来就知道生活有很多无奈,可自从来到了这个世上,我才真正意义上感受到了那种令人心生无力的无奈……”

扶着四方高脚桌,溶月微晃着身子立了起来,纤手指着拓跋桀吃吃笑了起来:“拓跋桀你说奇怪不?明明跟你不熟,明明跟你坐在一起有压抑感,可我却偏偏对你推心置腹的讲了这么多……嗬,人啊,还真是个奇怪的动物……”迈开步子,溶月一步三晃得走出了军帐,徒留给拓跋桀一个纤瘦而寂寞的背影……

耳旁仿佛还轻响着溶月那吃吃的笑声,清脆里隐着落寞,落寞里透着凄凉,声声入耳,却又声声缥缈,忽远忽近,恍若云里雾里。难道单单闻着酒气的他也醉了吗……

整整一夜,溶月没回军帐。在冷硬的木床上,拓跋宸独坐着恼了一夜。

黎明拂晓,东方的天际浮起了鱼肚似的灰白。晨雾还未消散,淡淡的白雾缭绕于天地之间,朦胧飘渺,身处其中,恍如仙境。

可在这大好的早晨,却无人顾暇这赏心悦目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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