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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起居注-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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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时候,坤宁宫的人来了,“给皇四女送满月礼来的,皇后娘娘说,今日实在起不得身,这些玩器都给小点点玩吧,还有些穿戴的,也一并给了她。”

传话的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藕荷,随着她的话送上来的,还有一本礼单。

说实话,满月虽然办得热闹,但毕竟不是什么重大的日子,大家送礼也都是随一物而已,要不是嘉兴主带了头,点点收获未必这么丰硕。徐循看了那本礼单,先就是一怔——这也太慎重其事了吧?

等拿起来一翻阅,她是整个人都坐不住,一下就站起了身子。

皇后的这份礼……也实在是重得太离奇了。

作者有话要说:XD猜猜几位主为啥对小循特别好~

今天度过卡文期了,现在去写小女儿~

135、掌权

天色已经很晚了;这时候出门拜访皇后,徐循才出月子的身子未必受得住晚风——虽说天气也是渐渐地暖和了起来;但刚刚生产不到一个月,还是有些讲究的。就是再诧异,徐循也不能现在就冲到坤宁宫去。

她翻着礼单;瞅了藕荷几眼——也是跟在皇后身边起码十年的老人了;以前大家住在一个院子里的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虽然身份有差别;但那时候徐循说起来身份也就比藕荷高了一点点,大家有说有笑的;并不大忌讳这个。“这礼也太重了吧,藕荷;你不给句话,我今晚可是睡不着觉了。”

坤宁宫里的大宫女,虽然不至于满面傲气,但身为后宫里天字第一、第二号的单位,说话做事一般也都是很有底气的。藕荷脸上往往也都带了一丝胸有成竹的笑意,说话、做事透着那么的稳重周到……可现在,虽然仪态还是那么的完美,可藕荷面上的神态却是变了,她的眼睛没有以往那样有神了,唇边的笑意,也带了一丝勉强。“这都是历年来陆陆续续给将来的小哥儿、姐儿预备的东西,现在阿黄也大了,用不上这些个。娘娘觉着都是好东西,白收着也可惜,倒不如给点点和弟弟妹妹们使……”

说是玩器、小东西,可礼单上头一样就是‘金玉生肖玩器一套十二件’,这个金玉生肖,徐循在皇后那里看见过的,即使在坤宁宫,都是有数的好东西了。一套十二生肖,不大不小惟妙惟肖的,虽说用的都是上好剔透的宝石,可给人的感觉,那是工比料还值钱。这东西虽然就是个玩器,但将来也可以给阿黄带到公主府去赏玩的。往后那一连串的长命锁呀、臂钏呀、荷包坠子呀,虽然也都是孩子用的物事,说起来也过了阿黄的年纪,但将来阿黄的孩子也可以用啊,皇后却是一发都给了点点。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名贵布料,有些完全是成人使用的了——谁家的孩子也不会穿着石榴纹的衣服到处乱晃,还有什么百子千孙纹的缂丝……这已经超出了徐循本人的品级,与其说皇后是给点点送礼,倒不如说她是把自己的库房给清了一遭,估计是把所有和子孙有关的东西那全都送给徐循了,搭上的还有一些明显逾越徐循本人品级的首饰什么的。

这个礼,徐循收着烫手啊,可要不收,那也等于是打皇后的脸。藕荷的这番话没法说服她,但却又不好怎么逼问了——人家是来送礼的,不是来要债的,你心里没鬼的话,居之不疑也就是了。问七问八的,反而是透了小家子气。

虽说是这个道理,可徐循翻着礼单,越翻倒是越有点难过,几次欲言又止,却又说不出什么。藕荷见了,倒也陪着徐循叹了口气,方道,“还求庄妃娘娘一件事——您过几日过去坤宁宫朝见的时候,也就别和娘娘提这送礼的事了。现在,我们都不在娘娘跟前说和孩子有关的话儿。”

真虐……徐循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只好答应了下来,见天色已晚,便打发了藕荷同另一个宫女两个上等赏封儿,让她们回去交差了。

徐循这里接待皇后信使的时候,钱嬷嬷等人当然不好出面插话,现在外人走了,几个嬷嬷便从徐循手里接过礼单,自己去一样样核对了然后登记入库。徐循这里逗了逗点点,自然也收拾准备就寝,等她洗漱完了,钱嬷嬷进来给她回话。“库房都快给箱子塞满了——”

她瞟了徐循几眼,没有往下说,仿佛是等着徐循的下文。徐循点了点头,却没接话,钱嬷嬷倒是有点忍不住了。“娘娘,事出反常必为妖,坤宁宫那面的心思……”

“说不定就真是觉得看了伤心,索性一发给我呢。”徐循道,“宫里和皇后最好的,也就是我们永安宫了,再说点点又小,堪堪合用。不送这里,难道还预备送长宁宫?”

这……当然也不是说不通,但宫里的事,有时候哪有这么简单?赵嬷嬷的眉宇有些晦暗,“可别是想借着这事,令您和长宁宫生分……”

“没必要把人心想得这么复杂。”徐循摇了摇头,“别人还没怎么样呢,我们这边,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也不必胡思乱想的,反而乱了阵脚。”

她很少把话说到这份上,两个嬷嬷对视一眼,倒是不敢再开口了——却到底是都还有些忧心。

钱嬷嬷还沉得住气,赵嬷嬷却是翻来覆去,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早上,按说服侍完早饭,赵嬷嬷和钱嬷嬷就能下值了。可赵嬷嬷就愣是留了一步,乘着徐循出门去坤宁宫拜会的当口,找到了柳知恩。

“柳爷。”大家都很习惯于这样的招呼了,但柳知恩还会稍稍一低头,像是在表示自己的谦逊,“昨儿坤宁宫的礼单,您瞅见了没有?”

柳知恩也是才进来不久,昨儿送礼时候他都已经出去了,不过,即使是这样,向他报信的人也还是少不了的。“就听了一耳朵,来龙去脉还不清楚呢。”

赵嬷嬷自然就和柳知恩一通窃窃私语。

“这……”柳知恩也有点拿不准了,寻思了一会,“娘娘是个什么意思?”

“娘娘意思是以不变应万变,送来了就收。”赵嬷嬷道,“还说,不必把人心想得太复杂。”

“这话也不能说错,”柳知恩皱了皱眉。

“错是不错,但咱们做下人的,还不得为娘娘分忧啊?眼下宫里,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娘娘和贵妃了,贵妃又刚封宫养病……”赵嬷嬷嘀嘀咕咕的,“眼下若不小心,一步踏错,日后怕是自摔耳光都悔不过来了。”

皇后和贵妃的恩怨,现在后宫里还有谁不知道。孙贵妃封宫若是有孕,若是又不巧生了个男孩,皇后下半辈子肯定得看人眼色过活,对她来说,真要很功利地讲,那现在是宁可把孙贵妃肚子里的孩子搞掉,哪怕再生不出,要从近支宗室里收养,日后来做养母呢,这也比孙贵妃得子要强得多。

而比起现在声势大弱的坤宁宫,更适合出手的那毫无疑问的当然就是正得圣眷的永安宫了。明摆着的事,长宁宫封宫了,若是有孕,那边的嫔妾陆续都要转出来的,到时候,皇帝是往长宁宫跑的次数多,还是去永安宫的次数多?这是毫无疑问的事,虽然说生了个女儿,但永安宫的行情还是看涨……

赵嬷嬷大概也就只能考虑到这儿了,更深层的利益纠葛她是看不出来。柳知恩瞅了她几眼,倒是胸有成竹,微微笑道,“娘娘心中自有分寸,咱们冷眼看着,若是娘娘有什么想不到的,再提一句便是了。没有个娘娘不说话,咱们干着急的道理。”

两人正说着,外头忽然来人道,“娘娘从坤宁宫直接去清宁宫请安了,怕是不回来用午饭。”

不回来用午膳,按理当然是要招呼一声,赵嬷嬷听了还纳闷呢,柳知恩却是笑而不语——显然,此事已是在他的预料之中了。

#

今天并不是三日常朝,所以徐循走进坤宁宫的时候,宫里是相当冷清的——皇后还不在正殿里。

她一个人袖着手,在坤宁宫后院的花木中慢慢地打着转,见到徐循来了,方才止步笑道,“小循来了。”

徐循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抑制住了自己的惊讶与惋惜,她笑着给皇后行礼,“妾身见过娘娘——”

“又何必这么当真呢。”皇后摆了摆手,略显乏力地站住了,“今儿绕弯有一刻钟了吗?”

大约是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她显然是松了口气,便领着徐循回屋坐下了。“太医说,我这病虽然不能劳累,可也不能躺着不动。医嘱每天最少是要活动半个时辰,可我到了现在,起猛了也还是头晕……大概也就是站个一刻钟是最多的了。”

皇后应该是没有夸大什么,她的脸色带了一种失血过多后特有的青白,那种虚弱、迟钝的神态,更是无法伪装的。虽说还没有夸张到一夜间青丝变白发,但距离徐循上次见她到现在,虽然才不过七个月不到,但皇后却像是老了有七八岁一样。现在她看起来,好像还要比皇帝更大几岁了。

更重要的,是皇后的眼神……要不是她的服色和容貌都没变,徐循几乎都有点不敢认她了……她从来没有看过这个样子的皇后,往常一直伴随着她的那份从容与淡然,那份皇后的气度,似乎也都随着生育的希望一起,葬送在了那场流产中了。

看起来,就不像是再能生育的样子,一定要说的话,看起来其实根本都不像是还有力气掌管后宫的样子。徐循简直怀疑皇后现在能否保持半个时辰以上的注意力,她看起来实在是太虚弱了,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合眼就这么睡过去。

“太医院总是开了滋补的方子吧。”徐循免不得就关心,“姐姐这也吃了几个月了,难道还没见效吗?”

“见效,怎么没见效?”皇后有气无力地笑了,“就是因为见效了,才能下床走动呢。若是没见效,只怕早都在睡梦里过去了……听说,那天我几乎是把身体里的血都给流干了,要不是有百年老山参,根本连命都掉不住。”

她轻轻地咳嗽了几声,“太医院在开春之前,说的都是什么‘过了这个冬那就无妨了’。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应该也明白的。”

这意思基本就是很担心皇后连冬都过不去了。——大量失血,身子就弱,冬天感个风寒什么的,人一闭眼估计就能厥过去了。现在开春以后,天气逐渐转暖,起码得病的可能性会小很多,若再善加调养,说不定就能把这个槛给迈过去,把命给保住。

当然,生育什么的事,那是想也不能去想的了……

徐循也是在看到皇后以后,才明白当时为什么所有人都是毫不迟疑地把注意力全给转到了她身上:皇后这个样子,下半辈子基本就算是完了。安生在坤宁宫里养病吧,也别提和孙贵妃争风吃醋什么的事了,她就是想争风吃醋,都未必会有这个体力。

她立刻也打消了问一问那批满月礼的念头:病成这样,单纯只是不想看见和子息有关的物事也十分合理,有些东西,睹物思人,往往会勾动主人的情怀么,病人往往也不会想那么多,给了就是给了。自己当着病人的面提起这么敏感的话题,也并不合适。

“现在不是都过了冬吗。”她就开解皇后,“以后慢慢的将养,还有什么是养不回来的?”

皇后笑了一下,也没和徐循争辩,自己这里兀自道,“今儿个你来得也是正好,再晚几天,说不得只好让人下帖子请你了——我这病了以后,宫里的大小事情一直都是清宁宫代管。但老人家年纪大了,也没有让那边一直就这么无限期管下去的道理。”

这道理当然是简单得不需要说明了。清宁宫当时接过宫务,其实都是因为皇后有了身孕,不然,管宫务这样吃力不讨好的琐细事,那边都未必会往自己头上揽。

“我那时候其实心里也就是想到你了,只是你有身孕,也不知会如何,便没明说。”皇后轻轻地咳嗽了几声,“贵妃比较体弱,怕是未必能胜任——你看,这不是果然又病了?如今正好你出了月子,也可以很顺畅地把宫务从清宁宫手里接下来了。你瞧着是如何?”

虽然是商量的口吻,但徐循基本是没有不答应的余地。除非她打算把何惠妃推出去管宫,不然除了答应以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只好说,“只怕是我不会管,把家里给闹得太凌乱了。”

“说什么呢。”皇后还被她逗笑了,“你又不是没有管过。”

她强打精神,和徐循说了这半日的话,看来已是很有几分疲惫了。说着就打了个呵欠,“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就过去清宁宫请安吧,我的意思,那边已是尽知,太后也是很赞成的。”

这等于是让徐循去接受一下入职发言的,说不定到清宁宫那里,太后顺势就交权了。徐循有点没准备,啊了一声,想了下也就答应了下来。在过去清宁宫的路上,自己想想,倒是都明白了:怪道几个公主对她好呢。自己这一管,什么时候交权可就真难说了,要是运气‘好’点儿的话,说不定公主的婚事那都是她帮着参赞筹办的。这帮麻烦的小姑子,不和她打好关系那自己心里也不能安啊。

从公主们的反应来看,起码太后应该还是很支持她接过宫务的。徐循苦中作乐地想了下——虽然是被逼上梁山,但最起码,自己还拥有来自坤宁宫和清宁宫的支持。

她料想得不错,太后对徐循的态度一直都是很和蔼的,虽然她生了个女儿,多少也是令太后有些失望,但明理的老人,也不会把这失望给表现得太明显了。老人家问了问点点的满月酒,得知办得还不错,便露出笑容,道,“都说孩子很健壮——这会儿天气还冷呢,等再过几个月,你抱来给我看看。”

徐循自己对于管家的兴趣当然不高,闻言忙乘势做个小小的挣扎,“正是,我心里想着,这几个月点点还小,其实我也没怎么能抽空出来。再过几个月,想必长宁宫那里也能有空了……”

太后就看着徐循直笑,“你这是想躲懒吧?”

她也是理解徐循的心思,“确实,按说贵妃这时候是该出面才对。不过,她这刚得病呢,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咱们都等着她那也不是事儿,这样她心里事一多,更不爱好了——”

徐循听着,倒有点吃惊:在她心里,太后那神通广大、消息灵通的程度也不是她能比较的。连她都知道了一些的消息,难道太后还没收到风声么?

她也没多想,就给纠正了一下,“回娘娘的话……可不是有说法,说孙姐姐那是有身孕了吗……”

“啊?”太后却是很吃惊地放下了手里的茶盏,看来,她对这说法是真的一无所知。“你说什么?有身孕了?”

当时老人家就有点坐不住了,叫人去太医院传话。“让给孙贵妃把脉的太医来见我——把脉

作者有话要说:困死了……|||||||

今天写得只有200字的时候实在太困,趴着就睡着了|||OTL,更新完赶快去写小女儿。

136、忠奸

太后这话一出口;徐循就知道自己估计是把事儿给办岔了。——不过,她也是的确没想到;孙贵妃在这件事上是完全没和太后通气的。怎么说;太后和她的关系也比徐循和贵妃的关系更密切一些。徐循这边都能收到消息了;老人家这边无论如何也该打个招呼吧。

不过想想也出不了什么大事;没通气那无非就是两个结果,要么就是孙贵妃的确是病了;这也没什么好特别打招呼的。要么就是孙贵妃虽然有了身孕,但确实比较危险,一时间也不想声张,更不想让老人家难受。

如果是前者,就是看脉案;问太医那也没有什么。如果是后者;就更得和太后通气了,徐循这里是准备接手家务的人,一般人家接过管家的棒子还得盘账呢,虽然太后和她都不会太看重钱,但后宫肯定也有很重要的东西得明确权责的,这子嗣就是最重要的一宗。——要是孙贵妃这胎是没保住也没捂住,对景儿闹出来,与她那也是扯不清的麻烦。站在她立场,这事儿现在那必须得澄清一会儿,不然,徐循怎么能放心把盘给接下来?

太后毕竟年岁是有几分的人了,派人出去以后就唠叨上了,“不能吧,若是真有了身孕,瞒着谁还能瞒着我呀?”

徐循借机就给弥补了一句,“说不定是胎还没坐稳,不想让您操心。这若是谣言也罢了,若是真的,那孙姐姐如此行事,肯定也是有缘由的。”

太后也没有怀疑孙贵妃什么,想了想就道,“说不定就是胎不稳,不想让我操心。”

她叹了口气,就和徐循发泄上了。“也不知是哪路神佛没有拜到,你大哥那样康健的一个人,怎么就没有个儿子缘呢?这又不是前朝,那宋代的皇帝确实是个顶个的羸弱,生不出儿子倒也罢了——其实就是那时候,也不是生不出,而是养不住。怎么你大哥到现在就连个儿子的影子都没看见呢?”

这问题是谁也回答不了的了,只能说命中就是如此而已。要拿阴私报应说的话,说不定就是文皇帝做下的大事给报应到了孙子身上也未必——自打文皇帝坐了江山,宫里的子嗣就特别不顺,昭皇帝的儿子,排行较末尾的夭折率都挺高,好几个都是生了没序齿那就没了。女儿也不说了,七个女儿足足就夭折了有三个——这还是序齿了的,有些生母身份低微又夭折得早的,根本都没序上排行。

徐循在这件事上也要做出很惭愧的态度,“是我们没福分,不能给大哥诞育儿女……”

太后瞥了她几眼,口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是有话想说,又给憋回去了。徐循被她弄得有点莫名其妙,想想自己似乎不大适合留下来看孙贵妃的脉案,便在寻思着有什么告退的借口。——也许可以请示去探望一下文庙张贵妃,等太医院的人走了再回来。

没想到太后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寻思了一下,倒是屏退从人,一张口风马牛不相及地就问,“最近,大郎在你宫里的时候,可有服用什么丹药吗?”

徐循一听,倒是全明白了:太后倒是没把责任怪在田上,她比较讲理,考虑的是牛本身的问题。

“这……”徐循字斟句酌,“反正在我身边的时候,是没见大哥服用。”

太后沉吟了一会,也不免叹了口气,“希望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吧。”

徐循对服丹药升仙啦,卜吉凶什么的,天然也的确不是很信。——她毕竟还是认字读书的,吉兆这些东西,都是拿来骗老百姓用。而吃丹药吃成仙的,就徐循读到的貌似只有淮南王一家子,那也是在汉代了。真正服药成风的两晋南北朝,倒是盛产些扪虱而谈、裸。奔散热的脏鬼神经病。她实在不理解皇帝怎么会相信吃丹药能延年益寿,所以也很认可太后的态度。“从前跟着文皇帝,多少也是有些不得已,如今既然已经没吃了,可见也是认清了丹药的危害。毕竟只是一小丸物事,只要不吃了,过几年药效也就散了,就是有害,料也不会持久。”

太后的神色宽和了一点——“也是,也没听说什么药吃了是只能生女儿的,这事,看缘分吧,也是急不来的。”

又嘱咐徐循,“日后你也要灵醒点儿,我在清宁宫,消息毕竟闭塞,这当妈的也不能把成年的皇帝儿子管得太紧……就得靠你平日多留心了,别的不必管,你只管着皇帝亲近娈童和僧道的事儿,若有,先劝,劝不回来了,你再来我这里说。”

其实这以前都是皇后该做的事,犯不着徐循来操心的。只是现在皇后本人基本要淡出养病了,何惠妃和孙贵妃两人也都不像是能指望上的样子,徐循已经成为太后能嘱咐的最后一人。眼下这个态势,徐循虽然没有名分,但即将掌握的权柄和承担的责任,好像都是皇后级别的了。

徐循心里那个纠结啊,她是满心不想摊上这事儿,只想在自己家里好好带点点,可又找不到什么怠工的借口,只好硬着头皮道,“是,小循一定尽力而为。”

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补上一句,“就是大哥他的事,我也不好多管多问……”

太后就是心情再沉重,都不免被徐循逗笑了,“你啊你啊,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我?”

徐循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拈轻怕重,让娘娘笑话了。”

甭管是出于什么心理吧,徐循也是把自己的态度给表露出来了:对掌管六宫,她没有多少兴趣,也没有多少信心。

其实想想也是,庄妃上头那还有两个领导呢,皇后没表示异议,可贵妃没说自己赞成她的临时晋升啊。这要是贵妃封宫是因为有孕,太后也不敢让庄妃管了——这要是出什么事,真说不清,指不定这两人间就种下了嫌隙,后宫又要闹得不能安宁了。所以,一时半会她也没接徐循这个话茬,只是靠在椅背上出神儿。

没过多久,周太医就在宫人的引导下进了内室,也许是因为赶得着急,他额前沁着密密的汗珠,手里捏了一块帕子,刚进屋的时候还擦拭了两下,方才跪下给太后行了礼,呈上脉案道,“承蒙太后娘娘垂问,贵妃娘娘此症,起于旬日之前……”

太后看了他一眼,便打断了他的说话,道,“说大白话吧,贵妃这个病,病在哪儿?”

周太医忍不住又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方才回禀道,“娘娘容禀,贵妃此症病在肺腑,按其自诉,常觉肚腹疼痛,因天气尚冷,外出吸过冷气,便容易腹痛……不过天癸也有一月未至了,现在还拿不准是有身还是没有。按其自诉来说,应该是病居多。”

“只是扶脉而已吗?”太后皱了皱眉,“按压结果到底是哪里痛呢?”

“这——”周太医卡住了,“娘娘娇体……”

虽说混到高位,都能召御医进宫看病了,但问题是男女有别,有些很寻常的问诊手段就是没法用的,比如说确认腹痛区域什么的,那就只好由贵妃身边的侍女来做,可侍女毕竟比不得医生。太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怎么不把南医婆叫去听用?”

“这……”周太医被难倒了,“尚食局那块,和太医院素来没有往来……”

太后深深地瞅了周太医一眼,“罢了,你只说她这病什么时候能好得了吧?”

“这还得看进展。”周太医的声音都有点发虚,“若是有了身孕,则几个月内应该是能有个结果。坐得稳,腹痛自然会消除,若坐不稳……”

坐不稳的话,那等流了以后,腹痛自然也就不存在了。而要是母亲随着孩子一起去了,也不必再担心腹痛的问题。

这时候的医疗水平就是如此,很多事医生也只能做到这样了,太后和徐循自然都早已习惯。太后道,“如是身孕的话,可别又是和皇后一样的问题吧……若是如此,不如早打胎了,不然,她如何能熬得过去那样的大出血?”

周太医玩命擦汗,“这……起码现在连是否有孕都还不知道呢,娘娘还虑不到这一步。”

太后方才满意,她挥了挥手,“只管好生扶脉,有拿不准的,多和同侪们商议。”

太医院自然也有一套轮班的制度,不过尽管如此,每个妃嫔也都有自己偏好的医生,你比如说刘太医现在就是皇后的御用太医,而孙贵妃还是周太医的支持者,虽然他本人已经在皇后的流产上栽了一跤,但还是没失去孙贵妃的信任。不过徐循冷眼看来,太后是有点不信周太医了,不然,也不会这么明显地暗示他去向刘太医求助。

再结合当时皇后流产后,皇帝指定刘太医来给她扶脉的事儿,以及今天太后的只言片语,徐循基本是可以肯定这个事实了:皇后流产大出血,幕后一定是有故事的。只是这故事她还不够级别知道而已。

不该她知道,那就不要去问。虽然不是不好奇,但徐循也没有表露出来的意思——

不过,才这样想呢,太后把周太医打发走了,转头就和她说,“皇后的事,你还不知道吧?”

“这……”徐循很含蓄地说,“当时我也一心在养胎呢……”

“流了一大堆水泡一样的东西,密密麻麻的,极是可怖。”太后说着,也不禁红了眼眶,“孩子也是手脚相连,虽是男孩,可……唉!”

徐循也没想到真相竟会如此骇人可怖,捂着嘴一时说不出话,这才算是明白了太后刚才盘问周太医时的用意。

“这应该也和大哥无关吧,”她想了半日,只能想出这么一句安慰的话来,“即使是民间,这样的事也是所在多有,有的母亲生了好几胎,就一个是这样的,那也不少见不是?”

“虽说如此,但毕竟心里还是免不得担心啊,”太后说着便去抹泪,“还好点点平安康健的,没半点问题,不然,我这心如何还能安稳得下来?”

她叹了口气,一发和徐循说破了,“就是你孙姐姐现在这样,我也是不大看好。她身子弱,圆圆那一次,消耗了太多元气了。这一次若不是喜,不必说了,且养病吧,若是喜,孕前期腹痛,也是极不祥的预兆,保得住的希望都不大……”

徐循还能说什么?也只能跟着太后拭泪了——子嗣不顺,不管发生在哪个家庭都令人头疼的烦恼,在天家又被格外放大。结果越是在意就越不顺,孙贵妃为了个没影子的月经未至,便要封宫保胎,态度不能说是不诚恳了,很可惜十有八。九,这一胎到底还是保不住……

不过,即使是保不住的一胎,也能令太后改变态度了,她没再提让徐循掌宫的事儿,徐循自然也乐得不说,侍奉着太后又坐了一会儿,借口去探视文庙贵妃,便溜出了清宁宫。

送走了徐循,清宁宫的气氛并未因此而轻快下来,太后盘膝坐在炕上,不知在沉吟着什么,由始至终都伺候在一边的孟姑姑都换了几个姿势了,太后还是端凝着眉眼,不愿说话。

“打从高皇帝年间入了燕王府……”也不知过了多久,太后才动弹了一下,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这都三十多年了,我这多年的媳妇都熬成了婆,怎么还是不能省心啊。”

“娘娘……”孟姑姑也没话说了。“该放下的就放下吧,后宫也翻不了天的。”

“能放得了吗?”太后反问了一句,“我这才是躲了几个月的清静?”

清宁宫毕竟距离后宫是有一段路了,当妈的老管儿子后院,说出去也不是事儿,太后在坤宁宫流产以后,也是有点心灰意冷,凡事只让孟姑姑去做,大差不差那就行了。也所以,孙贵妃那面,直到徐循说破了她才得到消息,但这不代表孟姑姑一无所知啊。孟姑姑心里对这事,也是有着自己的看法,只是多少偏着孙贵妃,这会儿也就不提了,只道,“庄妃面上憨,心里清楚,看来,是不想为他人做嫁衣裳。”

给谁管家,这是个挺敏感的问题。要么不管,要么就得一直管,如果在贵妃起不来的时候管一管,等贵妃好了以后又还给贵妃,庄妃的面子往哪搁啊?不然,庄妃也不会在管家前把长宁宫的问题给捅出来,不就是怕自己把宫里费劲理顺了以后,正好让孙贵妃来摘了果子吗。孟姑姑的这个解读,不能说没有道理。

太后却没往这个思路上想,她摇了摇头,“别瞎说,庄妃不是那样的人。这孩子虽然看得很清楚,但却心善,万不至于介意这个。”

主子对庄妃印象这么好,孟姑姑立刻也就转了话锋,“娘娘说得是,庄妃的顾虑,也不能说是没有道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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