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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起居注-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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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吧,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越是害羞也就越是敏感,马背上每一个起伏都快把徐循给折磨疯了,因为马鞍地方小,她又没有马镫子踩,基本上就等于是半坐在太孙怀里,浑身都不受力,想要换个姿势都不可能,只好这么干受太孙的折腾——这都不是最可怕的事,最可怕的事,是阮安就在旁边,徐循真怕自己或者太孙脸上表情露出一点端倪,那她以后都不要做人了。

好在天气还是比较热的,就不说他们俩了,阮安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会儿,也是脸色绯红,不断地抬手去擦汗,几个人在三大殿外头转了一圈,因为里面的陈设都还没摆好,隔远看看也就罢了,并不用下马。徐循反正昏头昏脑的压根也不记得自己看了什么,只觉得每走一步都是对自己的折腾,偏偏又是隔靴搔痒,而且频率太慢,整个人被撩起到半空,又没法落下来,实在是难受到了极点。她简直都没法把面上的表情给伪装好了,只好假借天热,拿起扇子遮着脸,靠在太孙怀里,借他的身子也挡掉一部分,这才稍微放松安心了下来。至于太孙脸上是什么表情,她已经没心思去想了。

好容易转完了三大殿,太孙驻马道,“云散啦,再往下太阳更大了,不如稍事休息,阮安你也回去歇一歇。咱们到傍晚太阳偏西了,再来逛里头吧。”

确实,现在太阳是出来了,气温一下就升高了不少。阮安居然也没有客气,很干净利索地就答应了下来——这回马儿不走了,徐循虽然浑身更为难受,但脑子也是清醒了不少,模模糊糊好像感觉出了什么,羞得双颊更是红得石榴一样。不过阮安和太孙表现得都还满正常的,阮安下马给太孙又请了个安,便回身自己拨马往东边去了。太孙搂着徐循笑道,“走,我们从太液池边上绕回去!”

说着,倒是掉转了马头,放开速度往来处奔驰。这马儿一跑起来,徐循又是新鲜又是慌又是难受,坐,坐不住,可要往前趴在马脖子上又不敢,心慌得想要攀附在太孙身上呢,够不到,再说,靠得越近那个摩擦得就越厉害。经过刚才那么一番折腾,那一处的衣裳都湿透了……这会儿再擦着她的身体一通揉搓,徐循是再忍不住了,双手扳着马鞍的边缘,扇柄往嘴里一送死死咬住,也顾不得被别人看到会怎么着了。

不过还好,奉天殿前面本来就不是别人没事能进来的地方,要不是这里还没完全竣工,不算是真正的皇家大殿,其实连太孙都不能在奉天殿跟前骑马的。所以这一带也算是比较人迹罕至,除了马十他们几个以外,就没有别人了。太孙毫不减速地奔出西华门以后,直奔太液池,池边越发无人了。——徐循却是丝毫都注意不了这些细枝末节,她的视野都开始模糊,神色已经非常涣散了,也不知道是羞耻还是兴奋,反正脑际真是从没这么空白过。勉强回过头看了太孙一眼——结果,就是这一眼坏了事儿,太孙本来还有点自制力的,还拉着缰绳不让乱跑,被她这么一看,他也动了起来,就着马势一下又一下地主动在徐循腿间摩擦了起来……

徐循的魂儿都要飞了,嘴里的扇子什么时候掉了也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发出了什么声音,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动作,连眼前的景色都看不清了,根本都忘了自己在哪儿。要不是被太孙拦腰一把抱住,她简直能摔下马去。

她是舒服完了,可太孙还欠着火候呢,他还在徐循身后动作的时候,徐循已经是回过神来了,看着身边高速运动的风景,和迅速接近的水面,她那迷迷糊糊的脑子,很勉强地——慢慢地——缓缓地——转了起来。

“啊——”就算是在刚才也没有尖叫出声的太孙婕妤,这回终于失去控制了,她恐惧地尖叫了起来。“救、救命——”

就在她喊叫的当口,太孙的动作越发更剧烈了,整个人都趴在了徐循背上,手一松,马缰都拖地了,马儿被背上的动静惊着了,越发是信马由缰、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去,直到近了太液池,才猛然刹住了蹄子——可他是良驹能刹住车,徐循和太孙却还是为惯性支使着啊,尖叫声中,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飞了出去……

#

天气热,太液池的水只能说是清凉,不能说是冰凉,池水又深,也没有触底的危险,再加上衣服轻薄,以及做好了一定的思想准备,徐循在空中虽然慌张,但是落水了以后表现倒是还挺好的——南京毕竟是水乡了,她很小的时候在汤山学过泅水,这种本领,学会了就不会忘的。

从水里浮起来以后,她咳嗽了几声把掉进水里时呛进去的那些水给吐了出来,踩着水左顾右盼了一番,见一个青衣人在身边不远处钻出水面,本来高悬的心顿时放了下来,踩着水游到了太孙身边,喘息着问,“大哥,你没事吧?”

太孙毕竟是没完事就被甩出去了,看起来比徐循还要迷糊一点,缓了一会才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徐循把耳朵里的水甩了甩,在水里和太孙对视了几眼,两个人都有点羞,有点窘,她鬼使神差般说了一句,“掉进来也好!不然,身上别处都是干的,就那里湿了一大块,可不知该如何解释。”

一边说,一边想到刚才的荒唐,又是羞得几乎无地自容,又是感到非常好笑——最后都荒唐到被马儿抛到池子里来了!说着说着,不禁就要笑,太孙看她笑了,自己想了想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两个人在水里,你搭着我我搭着你,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要沉下去,连往岸边游去的力气都没了。只有那在太液池边上闲站着的马,似乎是用很鄙视的眼光盯着他们瞧,过了一会,打了个响鼻,摇头摆尾的自己踱到阴影里去吃嫩树叶了。

太孙和徐循渐渐也笑完了,太孙拉着徐循,两个人一前一后游到岸边了,马十他们也赶到了,当下又是吃惊又是惶恐的,连忙把太孙拉上岸不说,又从鞍囊里找出太孙的小披风,把徐循拉上岸来裹着,这回也不说什么共骑了,徐循自己一匹马,有人在前面牵着,太孙也是一样,原来那匹马不敢给骑了,也换了一匹,马十在前面牵着走——不叫跑起来,免得落水后受了风可了不得,就这么走回太孙宫以后,因天气干热,其实衣服头发也都干得差不多了。回了太孙宫以后,孙嬷嬷和蓝儿、红儿也是大吃一惊,连忙烧水安排两个人洗澡。

住在一个屋檐下,净房虽有两个,但浴桶却只有一个——太孙的屋子里平时就他一个人,安排两个浴桶干嘛?所以肯定是太孙先洗,不过某位同志还是挺有怜香惜玉精神的,大手一挥,“一起洗吧,免得后洗的那个容易着凉。”

别人还好,徐循不乐意了——太孙心里想着什么,她可不是清楚得很?刚才……刚才那会儿,他可是没抒发出来。

“您要是要……做那件事,正正经经在屋子里不行吗。”她嘟着嘴说,“这会又要作孽……”

太孙现在估计也是有点心虚——刚才那样是有点太过分了。他好声好气地说,“我这也是为你着想啊,你要是着凉了,那多不好?”

软磨硬泡,到底还是把徐循给摆弄进了浴桶,才扳着她的肩膀悄声解释,“再说,一滴精十滴血,该出来的没出来,我憋着不好,你没受着也是浪费……”

反正花言巧语中,到底还是把徐循给说软了,和他又来了一次。太孙这才算是折腾得满意了,抱着徐循去床上睡了一会,醒来已是夕阳西下,徐循还问呢,“你不是和阮安约好了吗?”

“阮安心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啊。”太孙扑哧一声笑了,“就是他不明白,打发人过来了,马十他们也懂得怎么回话的。”

他的兴趣显然不在阮安上面,现在种子宣泄进去了,休息过了,脑子清楚了,就又开始调弄徐循,来撩骚了,咬着徐循的耳垂说,“刚才在马上,你回头看我那一眼,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晓得你看起来像是什么样子——”

徐循真是羞到家了,她捂着耳朵闹,“不许说不许说……我不要听!”

正说着,手爬到了发髻上,忽然就是一怔,开玩笑的心情一下就全没了,她坐起身仔仔细细地在发髻上摸了一遍,又摸了一遍,再摸了一遍,方才倒抽了一口冷气,变了脸色对太孙说道:“糟了,大哥,张娘娘赏我的蓝宝凤钗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好吃吗XD

☆、51、喜事

在那个时候,因为男女都是长发;热水也不易轻松获取;洗头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徐循洗头起码需要小半个时辰,鸡蛋、香胰子、花露油、香膏、香露,这都是必备的不说;最关键是连洗头都是要用药汤煮出来洗的。洗完了再晾干;起码都需要一个时辰。一洗头可不得小半天的功夫?

太孙虽然没徐循这么麻烦,但也是挺折腾的,刚才他兴致那么足,肯定没惦记着这一茬了;他毕竟是男人;小节上不大讲究;尽了兴犯了困,便搂着徐循去睡大觉了。也所以,徐循和他虽然落水,但都还没拆发髻呢。

这个蓝宝凤钗,论价值可非同小可,论意义更是不能轻视,张娘娘赏下来的东西,进宫时候是要常常戴着的。现在忽然不见了,徐循可不惊慌呢?赶忙跳下床在床边上仔细地找了一圈,又出去吩咐两个宫女细细地去找了,回来坐在床边,这才对着太孙愁眉苦脸地发呆,看得出来,心情是比较沮丧的。

说起来,今日徐循会戴蓝宝凤钗,还是因为太孙说了一句,“你今儿这一身蓝衣服,戴上那个蓝宝凤钗,岂不是十分相配?”要不然,以她的性子,这些贵重的首饰,平时一般都是不戴的。对这一点,太孙也是心知肚明,他有些心虚,也有些过意不去,拧起眉头,坐起身安慰地说,“不要紧,不就是个死物吗?先找,找不到了算我的。”

算太孙的,怎么算?难道说是太孙给拿走了?这根本一点都不合乎常理啊。徐循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愿意细想,只说,“先找找吧,也许就是落在地上,被人捡去了呢。”

她一边说,一遍意有所指,埋怨般地看了太孙一眼:的确,比起落水的那一下,发钗也很可能是刚才两人纵马疾驰那一段给颠簸下来的。

想到刚才的荒唐,就是太孙也不禁红了脸,不过其实徐循也没有当真指责他的意思。两人交换了几个眼色,又都相对着窃窃地笑了起来,太孙在徐循脸上亲了一下,安慰她道,“多大的事,别心疼了,没了这个,我给你找更好的!”

徐循本来还指望孙嬷嬷能给她把凤钗给找回来呢,听了太孙的语气,也是不由得一怔。太孙看了她的表情,倒失笑道,“傻姑娘,这东西不论是落在水里,还是掉在路上,除非就落在了这屋里,不然肯定是找不回来的。这里面的道理啊,你就慢慢琢磨去吧。”

说着,也就不提这事了,和徐循一起吃了晚饭,孙嬷嬷打了热水来,打发他们各自洗头。

徐循现在的头发已经很长了,洗头的次序,是先用清水洗濯一遍,然后上香汤药水泡一遍,挑一点儿泡过花露油的香胰子擦一遍,最后再抹上蛋清用温水洗洗地冲一遍——这还不算完呢,最后还要抹了香露,用热手巾包着头再蒸一遍,这都完事了以后呢,才算是洗完了,这才散开头发,拿干布抹拭过一遍以后,用发托托着,高高地托起来晾干。

因为今天落水的关系,孙嬷嬷是又多加了一道香汤药水的工序,蓝儿红儿忙完了太孙又来忙徐循,洗个头而已,倒是把三个下人累得气喘吁吁的,徐循趴在榻上晾头发的时候,看着也很是不忍心,便出言道,“你们下去歇一会吧,我这里不要人使唤。”

太孙这会儿也是忙公事去了,正在那屋里看邸报,和几个深受信任的中人心腹说话,身边环绕着的也都是小中人,有什么事也不必宫女们出面的。蓝儿、红儿犹豫了一下,见孙嬷嬷微微点头,便退出了屋子。徐循也招呼孙嬷嬷,“嬷嬷来我这里坐。”

之前太孙一直都在徐循身边,关于蓝宝凤钗,孙嬷嬷说得不多,现在就两个人独处了,徐循才把自己的疑问吐露了出来,“这要是掉在水里了,可没说的,那准找不到,可若是落在西海子那边的道上……”

“这件事,太孙殿下说得对。”孙嬷嬷也是叹了口气,“那条路平时也是人来人往的,不论是谁拾去了,如此贵重的物事,谁会声张呢。这个凤钗拿出去,光是做工就有好几十两银子,就不说用料了。”

“可你不是说,外头人也没有谁敢戴这么好的吗?”徐循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好歹挣扎了一下。

“这么大的是不敢戴,可谁说不能把它割成小块的呢?”孙嬷嬷慈爱地瞅了徐循一眼,劝道,“您就别想了,这东西就当是给龙王爷上贡了吧。今儿落水惊了龙王,把这么贵重的宝石贡上去了,准能保得您和殿下都平安康泰,不受龙王的气。”

孙嬷嬷挺会说话的,这一番话,倒是把徐循的心情说得稍微轻快了一点儿——虽说对金银珠宝,现在徐循也是有点看淡了,但想到那枚硕大的蓝宝石可能被人敲成几块去卖,她心里就是一顿不舒服,倒是落入水里更能让她好受一点儿。

“那,以后要是长辈们问起……”徐循到底还是纠结了一会儿。

太孙说话的时候,孙嬷嬷和蓝儿、红儿就在边上,听徐循这么说,孙嬷嬷便笑了。“殿下不是都说了,推给他就是了。再说,宫里好东西多了去了,您这凤钗也就是刚得的时候招眼而已,过了几年,谁还记得呢?说到底,也就是个首饰而已么。”

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徐循虽说心里还是有点不快,但到底还是把这事儿放过了。

第二天起来,太孙就不陪她了,一早就出去,说是和阮安越好了,要正儿八经地开始视察社稷坛、太庙里的布置。徐循陪他用过了早饭以后,也就无所事事,因天气炎热,也不愿出太孙宫去东苑玩耍,只是在屋内看书闲坐。

一上午过去了一半的时候,南医婆过来给她请安。——她是有品级的女官,又是太孙妃派在徐循身边照顾她的,徐循对她肯定很客气,不让南医婆给她行墩身礼,而是站起身来,和她行了拉手礼,才让南医婆在她对面坐下,笑着问,“司药住得可好?可惜宫人不多,缺乏照应,我让蓝儿、红儿没事就到您那儿照看一番,她们可曾听话?”

南司药笑着说,“不碍事,我平时南来北往的,自己照顾自己也习惯了,她们俩倒是殷勤,下差了回下房之前都过来转转,只是我屋里也没什么要做的。一些洒扫的事儿,这宫里也有杂使婆子可以做的。”

一边说,她一边示意徐循把脉门给她,扶了一会脉,又翻开徐循的眼皮看了看,让她把舌头吐出来瞧过了,方才满意笑道,“应该是没有着凉了,好在天热,不然,落水感了风寒,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宫里没秘密,南司药就住在太孙宫,昨天的事,肯定也是传到了她耳朵里。徐循有点不好意思,羞红了脸并不做声,南司药又望着她笑,“是不是该在档上再给你记一笔啊?”

太孙毕竟不是皇上,这种记档的事也就比较随意了,如果是皇帝临幸的话,这本档是只能由尚仪局的彤史来记的,但不过是太孙出差而已,南司药也就兼着记档了。徐循红着脸轻轻地点了点头,南司药便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册子来,在上头拿指甲掐了一道痕。

徐循在她对面斜着眼睛看,那上头是按日期给打了红栅格的,从到了京城那天开始,几乎每个格子里都有指甲掐的痕迹,一页满满被掐了一排的指甲痕。她的脸色不禁更红了几分,南司药看了她一眼,也被她逗笑了,她道,“从前贵人没见过这种侍寝的档吧?”

“是没见过。”徐循也有几分好奇,“平时彤史记档了以后,总不会人人都能去查的吧?”

“这个肯定是没有的事。”南司药也在南京当了好几个月的五品女官了,对六局一司的事,肯定比徐循和几个嬷嬷都要熟悉,“皇爷的那本帐,除了彤史以外谁也不能翻阅。彤史的嘴巴都严着呢,就是太子爷、太孙的档,也不是谁都能轻易打听的。不过——事儿总是有例外的,有时候太子妃娘娘捎话要看太子的档,她也不拿走,只是问哪一天,这份面子,也没有谁敢不卖给她。有时候彤史要是不在,底下的女史也有掀开档偷偷看一看,私底下传出话来的。”

以此类推,太孙的档管束可能就更松弛了,徐循越听心里越有点发慌,见南司药含笑看着自己,也不知哪来的勇气,酝酿了一下,便握住南司药的手,有点为难地道,“那……能不能求司药一件事?要不,您给我记的时候,少记几天成不成?就是跳着记,今儿记过了,明天便别记了……”

南司药望着她笑开来了,她禁不住拿手指头轻轻地点了徐循的额头一下,“贵人可真是实心眼,您和太孙住在一块儿,晚上做那事没有,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您怎么说我怎么记不就是了,怎么还说破了和我商量?您可真是——”

徐循恍然大悟——确实,在南京的时候,太孙召人侍寝是没法瞒过谁去的。起码瞒不过宫人、中人和彤史,喊了谁都得报到尚仪局那里去。可现在人在外地,只能便宜行事了,她还求南司药干嘛,就好像南司药说的一样,侍寝的次数,那还不是她说了算吗?

明白过来以后,她立刻就觉得自己太傻了,前头这几天实在没必要每天都记档,隔天、隔两天记一次不也就尽够了吗?——可刚才南司药都那样说了,她也实在是不好再开口请她涂档了。人家的态度也挺清楚,怎么报是你的事,怎么记,她也还是公事公办,报了就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一回事,为了她涂改档案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是?

可徐循虽然没说话,满脸的欲言又止,满脸的心事是摆在那里的,南司药看在眼里,不禁又被她给逗乐了。她含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盒红印泥,拿指甲蘸了一点儿,看着徐循问,“现在,贵人把前几天的侍寝次数给我讲讲吧?”

徐循这才恍然大悟,喜得眉花眼笑的,想夸南司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急了半天,才说,“这天、这天、这天……”

她比了哪一天,南司药就把哪天的格子给点上一条印泥。恰好点在指甲痕上,把痕迹给盖住了,原有的记载自然被遮盖了过去。至于徐循跳掉的那几天,倒是很容易被看成是偶然的划痕。就这样,徐循把一个多月以来的侍寝档都给查看过改了一遍,自觉改得足够体面了,才长吁了一口气,诚心诚意地谢南司药,“要不是您心思细腻,我根本还想不到这回事呢,您可算是救了我了——”

她今天好像格外笨拙似的,话说出口才觉得不适当,赶忙又要找补,“我也不是说宫里的姐妹们就都爱妒忌,只是——”

“只是树大招风嘛。”南司药倒是很明白徐循的心情,她反过来开解徐循,“防微杜渐、忧在未萌。您谨言慎行是再没有错的,也不是说这就是忌惮着谁了。”

徐循便觉得南司药真是非常可亲,见多识广不说,又是如此善解人意,而且还能这样好心地照料她这个小婕妤,使她免去了日后可能的麻烦。她恨不能冲南司药把牙齿都给笑全了,“可惜,我现在单身出来,身上带的东西不多,也都是上了谱的……”

南司药反倒沉下脸,“我帮贵人,难道是冲着那一点赏赐?”

徐循明知她会这么反应,也得这么说不是?听这么一说,忙又和她赔礼,其实南司药也没有真的生气,听徐循说了几句,便语重心长地道。“我一进宫就侍奉太孙妃娘娘,随贵人北上之前,太孙妃娘娘也是慎重叮嘱过我,令我好生照料贵人。既然我答应了下来,这些事,其实都是分内事,咱们其实也都是自己人,贵人也不必谢我。”

徐循竟真不知太孙妃在出门之前,还如此叮嘱了南司药一番。想到太孙妃一直以来对她的种种照顾,一时间也是心潮起伏,“那……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改明儿回了南京,我再去谢姐姐。”

#

送走了南司药,太孙也回来吃午饭了,他还带了几封信回来,“刚送到的书信,也有写给你的。都送到王瑾那里,他早上没进来,倒是在我手里嫌打了个转。”

徐循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收到写给自己的信,也有几分新奇。吃过饭忙忙地打开一看——一封信里倒是有好几页纸,原来太孙妃、孙玉女和何仙仙都给她写了信。均都是问好之语,也报了自己的平安,各有些话相问,无非也都是好奇路上见闻等等。徐循兴致勃勃正要回信呢,那边正在看信的太孙嗯了一声,把她注意力给吸引过去了。“没想到离京了还有喜讯——你的信上写了没有?仙仙有喜了。”

徐循哎呀一声,也是相当吃惊,口中如常说,“她没说呢,可能写信的时候还不知道吧。这可真是咱们家的喜事!”

说是这么说,她也的确是为何仙仙高兴,可本来一片清净、无忧无虑的心底,却到底有些不是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得早!

☆、52、驾驶

天高皇帝远,这句话一直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虽然到了明年;行在就要正式改为北京,成为正儿八经的天子驻跸;但起码现在,在北京皇城里,徐循算是享受到了天高皇帝远的好处。

说起来;也是太孙疼她。他虽然没什么空闲,必须要带着阮安把六部官署以及皇城内外的各种建筑都视察一遍,还有一些工程的进度也要跟着跟进;但却并没有让徐循就这样关在太孙宫里的意思,反而是给徐循找了一点事做。

什么事呢?那就是他让身边的几个中人来教徐循和她的宫女们骑马。

北京宫城之大,徐循也是见识过的,南京的宫城和北京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现在住在太孙宫里,平时没事过去的时候还可以坐车,但等后妃们真的搬进宫城以后,车子能进到东上南门就已经不错了,再往里进就有一个夹带东西的问题,再说,徐循品级不够,也没法坐车在宫城里走。

但低等妃嫔们进出宫闱也要有个办法啊,甚至是中人传话送东西,宫女进出办事……平时闲着没事,从东边走到西边也就全当消食儿了,可万一天气不好呢?万一有事呢,万一要走的路途远呢?

根据太孙的说法,皇爷的意思,是让妃嫔们都学会骑马。连勒马石都给准备好了,徐循反正先到了北京,那就先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骑马这不是什么难题,反正在宫里谁也都迈不开脚步跑的,前面肯定得有人牵着,所以你只要能爬上马背坐直了就行。一般来说,入选的妃嫔身体都比较健康,这么点问题也没有什么做不到的。徐循要是随大流去学,估计也就是一两天就算是完事儿了。但现在天高皇帝远啊,又有太孙的命令,所以徐循每天早上傍晚都能出去练习骑马。那会儿天气凉快,也没有什么太阳,不太会晒黑。

这练习骑马,该在哪儿练习呢?现成的东苑西苑,还有连成一片的西海子,里头都还一个主子没有呢。徐循大小也算是半个主子,这么大的场地不给她用,难道就专供中人们吃饱了撑着过去散步?

所以,徐循每天早晚都能骑马上大花园里遛弯儿,享用北京城初秋的凉风与蓝天,过了几天,她骑熟了,小马蹄得得作响,跑到西海沿子的小道上,催着马跑一阵,下来牵着马散一阵,别提多惬意了。有时候太孙有空,也和她一块来,两个人齐头并进,偶然还小小地赛跑一下,虽说太孙总是赢,但能放开来跑,徐循也觉得挺畅快的。

更多的时候,太孙是没什么时间的,因为一般太子、太孙,不监国不办差时,都要闭门读书,除了自己太子宫、太孙宫里的詹事啦,太子少傅、太子少保这样的名誉讲师等以外,一般大臣是随意不能交接的。所以这就造成太孙一旦开始办差,就会有许多人热衷于和他打打关系,当然这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臧否的。太孙在南京的时候很少搭理他们,现在到了北京倒是比以前要忙点。有时候有空闲,他还愿意带着小中人们出宫走走,反正男人嘛,放在公事上和外头的时间多了,陪老婆和小老婆的时间也就少了。

他不来,徐循也不大想他。现在这宫里,没了太孙那就是她最大了,大家都围着她转,这感觉当然挺好的。王瑾、范弘这些追随太孙多年的少监、太监,因为要教她骑马,和她也挺能说得上话的,大家彼此相熟得多了,有说有笑的,有时候倒不像是主从,真有点邻里的意思。

还有蓝儿、红儿甚至是孙嬷嬷,也都跟着她学骑马,徐循怕南医婆无聊,也经常喊她一起。因为南医婆骑术也不错,还挺能教人的。

“全身都放松,就是大腿也放松,松松地使着劲儿,就像是半扎马步,浑身若有若无地粘在马上。”南医婆教她们,“这样马儿跑起来就轻快了,注意马镫千万不能蹬死了,不然惊了马的话,把你甩脱了你就得挂着跟着跑。所以还是要自己腿上稍微用点劲儿,就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你自己不使劲,但是又能跟着跑。这样马儿跑起来是最轻松的了。”

徐循现在已经骑得挺好了,倒是两个宫女觉得很累,不过反正她们骑马的机会也不多,就是跟着随便练练而已。孙嬷嬷对骑马有点畏难情绪,在中人们跟前不敢说,晚上回来偷偷地摸徐循的腿,“还好,虽然结实了不少,没那么绵软了,但还没粗太多。”

徐循也没有明说——其实,太孙好像是更喜欢北地那种健美高挑的姑娘,自从她开始骑马以后,身上的线条慢慢地出来了,太孙反倒是更为着迷。这一阵子,徐循都很少回自己屋里睡:就算是不方便的时候,太孙也喜欢捏捏她的腿儿、手儿,把她抱在怀里亲一亲、香一香什么的。还夸奖徐循呢,“来北边几个月,倒是长高了不少,好样的。”

徐循自己都快忘了,其实她还算是身量没长足的少女。她都有几年没动过个子了,到了北边来反而又长高了一些。太孙这样说,她就告诉太孙,“我和孙嬷嬷也讨论过了,总结下来,大约是吃了面食的关系。”

这两个月,厨房里基本都不给预备米饭的,徐循渐渐地也吃习惯了花式翻新的各种面条和糕点,太孙也说,“说不定真是吃面的关系,要不北方人高大呢。风土一直都是很养人的,住久了,你长高了不说,说不定性子也变得和北边姑娘一样爽朗,那就更好了。”

徐循白了太孙一眼,开玩笑说,“我又不是胡姐姐,哪里就能和她一样爽朗了?——不过我也知道,我自己的性子,不入您的眼……”

太孙和她现在基本上已经是可以随便开玩笑的关系了,徐循在他跟前,也渐渐地少了些拘束,多了些活泼。反正太孙性子好,被她这么说也不生气,还哈哈笑道,“再打趣我,我就不带你打马球了。”

是的,学会骑马后的附加福利,就是和马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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