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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北王府-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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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唤作鸢儿的丫鬟也不示弱,收了假笑揉着腕子说:“福儿姐姐想要这一匹明说就是了,何必扯出这么些话来?其实我也是好意,这种花色是很挑人的,但凡皮色不够白净的用了倒显得老相。”
福儿冷笑,“唉~老相便老相罢,我们夫人哪儿有你们夫人那么轻闲?现如今二爷年纪渐长,哪一样不是让人操碎了心?不比你们夫人每日只管修身养性吃斋念佛,真是好福气。”
说着故作惊奇,双手一拍,“哎哟,提起念佛到想起来一件事。前几日听我们二爷说起他与穆太守家的大公子出去游玩,特意替顾夫人请了道平安符。”
鸢儿一听她抬出来二少爷顿时偃旗息鼓,咬了一回嘴唇,强挤出笑来说:“那敢情好,先谢过二爷惦念了。”
福儿得意一笑不再理她,在册上按了手印,让小丫头拿上料子,仰着头去了。
这一番在眼巴前儿的争执静言依然当没看见,等福儿走了只剩下鸢儿时,她也不去看鸢儿的脸色,只把头扭向一旁看着窗外。
鸢儿很有些下不来台,只能咬牙切齿的低声咒骂,“呸!一有事儿就把二爷抬出来,养个儿子又能如何?不过是个庶子!”
静言歪着身子以手撑头,悄然一笑。
昨晚听夏菱讲的“安夫人生养了一位容貌极俊美的二公子,顾夫人和安夫人面和心不合”云云,今天算是对上号儿了。
鸢儿见静言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略停了一停,忽然放软了声音对她说:“让姑娘看笑话了,我这人向来说话也没个把门儿的,张嘴就管不住舌头。”
静言抬头冲她一笑,没接这话茬儿,反而吩咐小丫头:“去沏壶茶来,姑娘们来了许久恐怕会口渴。”说罢再次扭头看着窗外,像是说给别人听又像是自言自语,“这天气,真燥得慌,憋得人火气都上来了。”
鸢儿一愣,随即又盯着静言看了好一会儿才退开。
窗外两株木槿还有残花未败,夏荷让人送来一碟蜜浸橄榄。静言随手拈了一颗放进嘴里含着,甜里带着涩,涩里回着甘,正是清热生津的好东西。
静言忽然又笑,生津么?那这橄榄给她吃可有点儿糟蹋了,屋里这些丫头们喷了一个上午,才正是应该多多的吃一些。
言重山跟在卫玄身后进了素雪庭,却不想卫玄突然停下脚步,害他险些撞上。
“怎么停……”
不等话问出口,卫玄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言重山眯着眼往院子里看去,只见正厅四敞的门窗内有许多人影走动,更能听到一波一波嗡嗡的交谈声,就像聚了一群蜜蜂。
知道卫玄功夫好,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估摸着是这位大总管怕一时贸然进去会有不妥,所以听听墙根儿先判断一下里头的局势?
“她们说什么呢?”言重山踮起脚尖又张望了一下。
卫玄停了一会儿才说:“也没什么。”
在他看来,房里人争来争去的那些东西确实算不得什么,女人嘛,整天不外乎计较吃穿上的小事儿。
卫玄不想再听,正想抬脚再走,但就是这么一瞬,他从窗子里看到了一位姑娘。
几株半人高的木槿残花掩映中,章静言就坐在窗边书案后,撑着头闲闲的看着外头,似乎里面那些闹腾和矫情都与她无关,甚至听着女人们彼此间指桑骂槐明赞暗贬还能笑。
卫玄展开一直皱着的眉头。这姑娘,怕也不是看起来那么乖巧。
静言看了会儿窗前栽植的花木,正是无聊时,眼神一转,突然发现连着角门的廊下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几名男子。其中一个她见过,虽然记不清长相,但她认得那道锐利的眼神。
王府大总管卫玄。
见对方视线直直的盯着这边,静言忙扭回了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伺候在一旁的小丫头忙问:“姑娘不舒服么?”
“没有。”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陌生男子盯着看,静言又是害羞又是气恼。想让丫头去把窗户关了,又担心这样显得太小气,万一再开罪了卫总管呢?谁知道他是什么脾气?这府里的规矩怪,人更怪!
舔舔略有些干涩的嘴唇,用绢子掩着嘴,把口中的橄榄核吐了,端起茶喝了一大口,这才气息微平。又在心中自嘲,也许人家不过是无心看过来一眼而已,倒是她自己慌里慌张的跌份子。
然而虽是这么想,脸上却还热着,总觉得有一道视线还在她脸上转啊转,不过片刻,心里又跟有猫爪子挠似的。
深深吸了口气,静言的小脾气这就要蹿起来了。
看什么看!你能看难道我就不能看么?反正王府里处处透着古怪,男子进内宅连个避讳都没有,干脆大家光明正大的对着看好了!
抬眼,猛的一扭头,看回廊,没人?
小丫头被吓了一跳,急忙说:“姑娘您慢着点儿,留神别闪了脖子。”
静言面上更红,不甘心的又仔细看了一圈,哪里还有卫玄等人的影子?
这算什么?自作多情么……真恨不得挖个坑给自己埋起来算了。
8、第八章
卫大总管虽然一身好功夫,但还不至于会飞天遁地。所以这人也不是凭空消失,此时正恭敬的站在容华斋前厅内,隔着屏风等王妃的回话。
而坐在屏风之后的王妃听了他说的话却一时犯了难。
放下手中的花绷子悠悠长叹,“卫总管,你讲的我也听不太懂。是说姑奶奶想要皮子么?想要多少给她便是了。章家的姑娘昨儿不是已经进来了么?你见过她了没有?这姑娘很好,斯斯文文的,看着虽有些木讷,和她说话也总是只回一两个字,嘴巴笨,但能觉出来是个老实本分的,我喜欢得很。现在她是西院管事,有什么事儿你就跟她去讲吧。”
卫玄一揖,“是!那这些账册属下便送交素雪庭了。”
既然不用她操心,王妃自然心满意足。笑着说:“好,赶紧送过去吧。”说完又提了几句琐事,问问王爷的政务,问问封地内的庄稼收成如何。
卫玄知道这不过是王妃碍于身份不得不走个过场儿,闲扯几句,表示一下她也尽职尽责关心封地内的子民,至于他回了什么王妃即便是听了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但他依然详细的一一作答,王妃自然提不出什么有建树的意见,只吩咐说听春巧提起俪马山那边糟了霜冻,让他嘱咐王爷派发些救济粮。
卫玄应了,说:“王妃仁慈。”
王妃更是心满意足,这才让他们退下。
等出去后行至容华斋连接素雪庭的游廊下,一直跟在卫玄身后的言重山终于笑了出来,“咱们这位王妃啊,非但是个屁事儿都懒得操心的主儿,还是天下第一糊涂。竟然说那老女人想要多少就给多少,一点儿都没听出你话里的意思。还给俪马山派发救济粮?等她想起来,那儿的人都饿死了。也只有你肯这么认认真真的对待她,那就是一脑袋糨子的主儿。”
对言重山在人后才表露出的轻浮刻薄,卫玄早就习以为常,根本懒得搭理他。沿着游廊向素雪庭走去,却在八角洞门前停下脚步。
招来一个小厮,“你先进去递个话,说我和言先生要过去。”
言重山跟着停步,奇道:“哟?这是什么时候立的新规矩?”
卫玄不理会,只是笔直的站在门口。
片刻后小厮就来回说:“章姑娘请二位进去。”
卫玄这才转头看着言重山,“不是所有姑娘都像大郡主那般豪爽,对这位章姑娘不可随意冒犯了。”说完便抬脚走进素雪庭。
看见正厅门窗依然是敞着的,卫玄想起之前那次隔窗相望。
被看一眼就会脸红,看似温柔却还透着点儿狡黠。这种姑娘他从未接触过,一时也分不清心底那丝古怪的感觉是新奇还是旁的什么。
账册,又是账册。
静言自卫玄进来便一直垂头站在书案旁,直至账房的言先生命人把五本账册拿上来,她才微微抬起眼。
言重山说道:“这是今年西院的外帐。先前大郡主查过一次,后又因为这边管事之位空缺交给账房。原本这点儿东西算不得什么,但正赶上收秋帐,我们那儿又退下去两位老先生,一时生手上来多少有些青黄不接的,只得又拿回来烦劳章姑娘。”
静言心中一动。大郡主查过了给账房,现下又返回来扔给她?
面上点头说:“是,请先生和大总管放心。”心里却翻腾起来,又是一排刀尖儿给她踩么?
细想想也不太意外,新来的收拾烂摊子很寻常,但就怕……
静言鼓足勇气稍微抬起头,盯着一截子玄青长衫的下摆说道:“西院的账目理应由我来查,只可惜我并不精于计算,可否请言先生从账房派一两个人来帮衬些?”
能拖一个下水就是一个。
静言打定主意坚决不能自己独自去查账,否则真要是有人想用这个名头拾掇什么人,她一个新来的,规矩掌故都没摸清楚呢,平白被人当枪使,即便再小心也是防不胜防。
这王府之中,无论惹急了哪一位还能有她好果子吃么?
言重山爽朗一笑,“姑娘有难处言某自然听凭差遣,请姑娘放心。”
静言福了一福,“如此,先行谢过。”
卫玄忽然说道:“这次查账是王妃的吩咐,你尽管放开去查,无须顾及太多。”
静言顿了一下,温顺的答道:“是。”
咦?有古怪!
言重山斜眼看了看卫玄。这厮才刚还叮嘱他不要轻易冒犯了新来的小姑娘,先前又是一副护花使者的摸样叫他别煽风点火的给人家添乱,怎的突然也来凑热闹了?竟然还撺掇她无须顾及,尽管放开去查?
言重山眼珠一转,卫玄特意说这是王妃的吩咐,等于给静言姑娘找了个令箭,就算日后有人真闹起来,只这一句也足以镇住了。
有意思。
后来离开素雪庭他一再追问,卫玄却连只言片语都欠奉,只把黑漆漆的眼睛一闪,转身带着小厮就回了陆沉馆。
言重山飞起眉毛:“你一个武将装什么深沉,有好戏也不招呼兄弟一起看,真没义气!”
卫玄自然听得见言重山在后面唧唧歪歪,不禁嘴角微微上翘。
章静言,面儿上看着那么乖顺,你又会怎么处理姑奶奶的花账呢?
以往他并不怎么留意西院的事。想着是王爷同宗的亲堂姐管着,就算有些女人家的小贪小算计也折腾不出太大的花儿来,未曾想竟然会贪了那么多。
但所谓“那么多”对于王府来说也是九牛一毫,算不得什么,但他现在就是想看看章静言会怎么处理这一档子事儿。
她若是大事化小,就是个真懂事儿的,若是想借此立威拔份儿,那只能怪她自己福薄,招惹了那位姑奶奶,绝无好下场。
但,就算她行了下策闹个灰头土脸,冲着她现下这点儿小聪明,他出来保她也不是不行,只要她肯为王府尽心竭力。
毕竟按王爷对自家那些女人们的宠溺以及王妃的无能,西院必须有个机灵的人管着才行。
卫玄回到陆沉馆,里头已有一位行商打扮的男人等着,见他进来赶忙起身行礼,称呼他为:“左将军。”
卫玄挥退跟着的小厮,抬手请人落座,“于大哥辛苦了,这一趟走的可还顺利?”
那男人再次起身抱拳道:“幸不辱命。”随即由靴掖中抽出一个皮质夹子递了过去。
卫玄接了打开,眉眼间也看不出喜怒。
于连泰每次见他家将军做家仆总管的打扮都要在心中一再叹息,明明应是横戈马上的英雄人物却委屈在这里。听言先生说,将军竟然还要打理王府内女人们的事儿,这真是……
真是累死了。
在送走了最后一个小丫头后,静言终于得以放开绷了一上午的劲儿。
头一件差事就算是办完了,虽说她这一招装聋作哑还不知收效如何,但至少面儿上算是太太平平的对付过去。
此时夏菱已经醒了,过来帮着收拾笔墨纸砚,笑着说:“姑娘先炕上歇着,过会儿午膳到了我再叫你。”
静言也不逞强,依言上炕,有小丫头殷勤的拿了几只软垫来给她垫着腰。
小几上摆着两样点心一碗茶,静言又让人拿来一碟橄榄,吩咐小丫头:“把大总管送来的账册拿给我瞧瞧。”
夏菱亲自送过来,想了想说:“依我看这桩事倒不急于一时。”
静言看着她笑了,“这一桩不急哪一桩才算急?没看见大总管和言先生都亲自送到我眼皮子底下来了么?”
夏菱叫小丫头搬来一个绣墩,坐在静言脚下一边慢慢的给她捶着腿一边说:“姑娘刚接手,许多事儿还没全交过来。不过细细算来,咱们西院无非也就那么点儿差事,如果姑娘下午还支持得住,我想着是该先走一趟厨房才对。”
接着就把西院后厨与库房的情形约莫讲了个大概。
静言抱着一只做成鲤鱼形状的富贵有余软垫,一边翻着账册一边听她说,不多时只觉得眼皮略有些发沉,“唔,所以下午是要去盘库么?”
夏菱点头,“正是。”
静言用手掩着打了个哈欠。
今天起得早,听丫头们呱燥了一个上午还得时时提着神儿谨慎言辞,现在这么一放松,确实是有些乏了。
炕上的软垫几乎把她完全包在里头,真是舒服得不得了。
眼睛发黏,静言断断续续的说:“盘个库能算什么大事……怕是又要核对一堆的账册吧?你先容我眯一会儿……现下……听见账册两个字……就头疼。”
夏菱一看赶紧摇了摇她的手,“姑娘先别睡,你忘了今儿已经初三,再过十几日便是八月十五。年年咱们府里过中秋为了让王妃开心都要大办,这上上下下的事儿可多着呢!”
静言更抱紧了怀中的小软垫,迷迷糊糊的说:“都是什么事儿?你说,我听着。”
夏菱抿嘴一笑,看静言窝在垫子中间,瘦瘦的肩膀向里缩着,下巴顶在红艳艳的鲤鱼垫子上,又可怜又可爱。
轻声道:“罢了,姑娘先眯着吧。”以眼神示意小丫头拿来一条薄被,小心的给姑娘拢在身上,又朝旁边摆摆手,房里的小丫头们便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她自与夏荷两人守在外厅。
静言以为自己睡了很久,睁开眼时先吓了一跳。一激灵坐起来,带得软垫“卟卟”的掉在地上好几个。
夏菱与夏荷听见动静赶忙进来。
夏荷捡起垫子笑着说:“姑娘做噩梦了?”
静言起得有点儿猛,眨了好几下眼睛才反应过来,“嗯?没有。不是说要去盘库么?我竟睡过去了。来,把票册都拿上,咱们这就去瞧瞧。”
夏荷捂着嘴咯咯笑,“我的姑娘啊,您才睡了一刻,午膳还没用就过去?让王妃知道了还不罚我们伺候不周?”
静言抬手按着太阳穴,“第一天,什么都不懂,一上来又许多事儿堆着,是我太着急了。”
夏荷把垫子又摆回炕上,“不急不急,姑娘放宽心。姑奶奶也好,大总管也罢,都是看着唬人而已。其他管事都知道你才来,就算一时没做到也没人怪你。”
话是这么说,静言却知道万万不能以“新来的”作为借口。在她看来,借口这个东西就像个免罪符,用一次可以,用第二次也勉强,再三去用只会让人轻视。
她要想以后在王府踏踏实实的当管事,先期必然要吃些辛苦,早早把职责范围内的差事摸清楚了,日后才能太平。
喝了碗茶提神,又看了会儿账本,不得要领。暗想着既然有中秋节这个景儿得忙活,这些账目拖到八月十五之后再弄也说得过去。
又过片刻,开午饭。静言独自吃了,以消食为名特意于饭后在素雪庭中散步,只说想自己溜达溜达图个清静,打发夏菱等丫鬟赶紧去吃饭。
夏荷探头由窗户看了看弯着腰赏花的静言,扭回身夹了一筷子菜,歪头对夏菱说:“我觉得章姑娘很好。”
夏菱也停住筷子,笑问,“怎么好了?”
夏荷拨拉着碗中的米饭,“不狂,稳当,还体贴人,不像那位……”
“吃你的饭吧!”夏菱赶紧用筷子头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又送过去一对白眼,压着声音说:“才来一天还不知道以后怎么着呢,现在你就捧她还太早。而且这话传出去就是给姑娘找事儿,你还嫌盯着她的人少么?”
夏荷挠挠头,“我是真心觉着她好。”
夏菱又翻她一眼,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那你记住了,若是真心为姑娘好就别在人前夸她,有人问就说还行,有故意逗你话头儿的,你就说这位姑娘话少,还看不出所以然来。如果是姑奶奶院里的人来打听,你就说章姑娘很笨,记着了吗?”
“哦~~我懂了。”
夏菱看她憨憨的样子只是一笑,随即囫囵吞了最后一些饭菜,漱过口,拍拍夏荷的头,“好不容易赶上个好说话的,想以后过上太平日子可得把她保住了。”
9、第九章
午后去西院后厨一行让静言大开眼界。
西院里有身份的女人不过王妃,姑奶奶,两位郡主和三位夫人。没想到为了伺候这七个女人却用着南北两套厨子,加上打杂采买的,粗算也有三十多人。
既然今日主要是盘库,原打算厨房这边看一眼就走,没想到夏菱硬推着她进去,静言只觉得自己像个戏班子里新上台的角儿,被逼着亮相儿,多少有些局促。
好在西院后厨用的全是女人,除打下手的小丫头们就是配菜掌勺的大娘。但看着这么多黑压压的人脑袋对着自己低下去,恭恭敬敬的称呼她为“章管事”时,静言心里还是跟擂鼓似的咚咚跳。
按礼数回了礼就想往出溜,无奈被夏菱夏荷一边一个架着,静言只能挺直腰杆笑着说:“师傅们且忙着,不用招呼。初初入府,日后还望诸位多担待些。”
管着厨房的大娘姓王,一张圆胖脸,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指着一侧小门说道:“里边那间是做各色饽饽面点的,专门有四五个女人张罗。咱们王府的点心从来不买外头的,眼瞅着到中秋,那边正打月饼呢,姑娘可要去瞧瞧?”
静言忙摆手,“不了,我去倒耽误师傅们做活儿。”
又被夏菱暗中揪着在厨房巡了一圈,只见里头光是炖物的锅灶就有五台,还有两个扣着木台的蒸灶。
王大娘解释道:“这是常备着的小包子小蒸饺,防着主子们一时想吃点心现做恐怕来不及。”说着揭开蒸屉,只见里头有南派的水晶皮子小笼包以及北派的发面儿饽饽,都是做得精巧可爱,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静言点头,“您想得很周全。”
王大娘眯着眼笑,“姑娘可夸错了人了,这与我无关,都是姑奶奶留下的老章程。”
静言看了她一眼,笑道:“是,姑奶奶是个有心人。”
王大娘还是笑,只是先前看着一团和气的圆胖脸上有些冷下来,“是啊,这么一心为人的姑奶奶就平白遭人冤枉,姑娘说说这世道。”
静言一听话头不对自然不接。现在她虽是所谓“西院管事”,但终究只是一叶浮萍,肯定不会与这些王府老人硬碰硬。
故作惊讶,扭头去问夏菱,“冤枉?这是怎么话儿说的?”
夏菱倒不含糊,上前一步,对着王大娘冷笑道:“可不就是世道变了么?我倒不知道咱们王府现下连一个后厨的厨娘都能议论起主子的事儿了。要不,我替您问问大郡主或是卫大总管,可是新添了这条规矩?”
也亏得王大娘变脸快,呵呵笑着又是拍手又是作揖,“哎哟我的菱姑娘,您可饶了我罢,我哪儿敢议论主子呢?”
夏荷也上来了,左手叉腰右手朝她鼻子上一指,“你不是议论又是什么?竟然说姑奶奶平白遭人冤枉?菱姐姐,要我说这个事儿正是应该回给姑奶奶听听。明明是王妃体恤姑奶奶多年辛苦,所以才请了章姑娘来帮着料理,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姑奶奶被冤枉呢?那按你的话说是谁冤枉了姑奶奶?又冤枉姑奶奶什么呢?”
说着又一挥手打断王大娘的辩驳,“行了行了,你那老嘴也蹦不出什么好话来,保不齐你那黑心眼子里怎么杜撰姑奶奶呢!你也不用急,我现在就去回了,咱们且看姑奶奶怎么说。”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眼瞅着就是僵局,静言看见夏菱冲她使眼色,心里明白这是她让她站出来打圆场当好人。
当下便呵斥了夏荷一句,“不许跟大娘放肆!”
夏荷立刻收了气势退至一旁。
静言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无非小丫头无知,大娘也是无心,她明白大家都是一心为主子好,最后提了一句:“所谓各司其职,既然我蒙王妃与大郡主高看一眼请来管着西院,自是希望大家都和和气气的,做好自己的事儿就是了。”
王大娘垂着头,一个劲儿的说:“是,姑娘。是,姑娘”
静言又亲亲热热的拉着她的手,小声说:“大娘别跟小丫头一般见识,我心里自然明白谁是好的。”
王大娘点着头笑,“是是是。”
夏菱和夏荷对了个眼色,均是嘴角一翘。
该说的也说了,该拔份儿的也拔了,夏菱适时上前一步搀起静言的胳膊往出带,“这里烟熏火燎的,还请姑娘移步食料库。”
厨房里的人经过这么一出儿也都勤勤儿的送了出来,直到她们走出去十几步才回去。
出厨房不远就是整个王府后院的后罩楼。一长排,二层高,由东贯到西,中间被东西两院的院墙隔断,除了当做库房还是低等小丫头或小厮的居所。
管着西院食料库的是位寡妇,死去的男人原也是府中家奴。
夏菱与夏荷说明来意后,这位大嫂却没给静言什么好脸色,开了库门便抄着手站在门口,连句惯常应酬的话都没有。
夏菱先让人给静言搬来把椅子放在当院,只说库房里不干不净的有她们进去就是了。又由小丫头手中接过票本册子,脸上似笑非笑,一声令下,颇有些威风八面,“盘库!”
小丫头们齐声应了,人手一张单子,看这架势是早就预备好的。
静言看在眼里,面上不动心中却苦笑。嗯,又是个碴子。夏菱催着她来盘库,果然没好事儿。转头看一眼那位大嫂,脸都白了。
唉~
坐在院中晒太阳,肩头后背都是暖暖的。那位管库的大嫂依旧笔直的站在库房门口,廊子给她的脸打下一半黑影儿,另一半白里隐约透着青。再细看看,拢在袖子里的手也微微抖着。
静言转开眼,去看当院里的柏树。
有过往的小丫头们,一个个探着脑袋往这边看。因为静言才刚入府,许多没资格伺候在屋里的丫鬟还不认得她。看其穿戴很是简朴,可身边又跟着伺候的,一时也摸不清这位姑娘是什么身份。
有心眼儿多的,过来行个礼,讨个面儿熟,问一声:“姑娘好。”
有木讷些的,只是直着眼睛盯住她看。
静言觉得太阳穴上跳了跳,这是拿她当猴子了么?
好在这次带来的人手多,两盏热茶时分便清点完毕。只见夏菱手中捏着一叠单票,挺着胸脯抬脚跨出库房门槛,面上略带得意。
好,你总算出来了!
不等夏菱开口,静言先声夺人:“太阳大得很,有什么回屋说去。”说罢便起身自顾自的往回走。
身后有凌乱的脚步声,必然是丫头们追了上来。
静言心中有些气恼。这是明摆着拿她当枪使拾掇人。只是当便当了,没道理她陪着这几个丫头在院子里敲锣打鼓的耍猴戏给人看。多大的事儿竟要当着人前给别人下不来台?这些丫头!
夏菱在后头扬声叫她:“姑娘!姑娘!”
静言回头,没给好脸色,“我说的话没听见么?有什么回屋再说。”
夏菱紧走几步,看静言神色间透着恼意,顿时扑哧一笑,“姑娘,要回屋也是往那边走,您走错路了。”
“嗯。”静言抿紧嘴唇,面上一红,“带路。”
素雪庭。
书案之上,一碗清茶。
书案之后,一位姑娘。
静言端端正正的坐着,面前摊着一堆画圈画点的单票,垂着眼睛吩咐:“你们先说,我听着。但要好好说,细细的说,这次我要听个明白。”
夏菱已经发觉情形有些不对,听了这话也不敢再提别的,中规中矩的把盘库结果一一道来,静言听她说一项便捡出一张兑票摆在旁边。
夏菱等人也不知这姑娘是按什么章程分拣的,总之一气说完后,先前散放的票子被分成了四叠。
静言抬起眼,神色平静,“除了夏菱和夏荷,其他人先退出去,我有些话还要细问问。”
小丫头们面面相觑,但姑娘发话,也只能出去。
待到房门合拢,静言看着夏菱一笑,“光是听你报上来所差的数目,那管库的嫂子明天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但这里头到底有什么过往的缘故,我想你们俩心里都明白,只我一个蒙在鼓里,那你们觉着这个事儿我会怎么做?”
夏菱咬了一回嘴唇,抬起眼,“奴婢不知。”
静言看着她,故意老调重提,“我是新来的,什么都不懂,又不精于计算,那这些只好请东院账房给派一位先生来,咱们这一次好好儿的算个清楚,谁也别跑。”
夏菱还未做声,夏荷先叫了一声:“别!”
静言抬了抬眉毛,“别?别什么?为什么别?”
夏荷一时语塞,支支吾吾的,“姑娘……姑娘……”
静言不吭声,又垂下眼皮默默的喝着茶。
僵了一会儿,夏菱长长的叹了口气,“算了,我来说吧。姑娘有所不知……”
“我当然不知!”静言眼神一凛,第一次在丫鬟们面前虎着脸皱起眉毛,“你们俩是什么时候进的王府?这些年肚子里存了多少掌故?又愿意透露给我多少?这些眼下看都不重要。我现在只问你们一句,想不想过太平日子?”
夏菱吸了口气,与夏荷异口同声,“想!”
静言点点头,“好,那我告诉你们,咱们三个现在就是一条藤上的苦瓜。之前的管事如何与我无关,我来这里并不是想拔份儿端架子,更没想过其它。既然跟着我,那我也有我的规矩,踏踏实实当差,不闲话,不惹事。我不管你们自己有什么盘算,但也别把姑娘当傻瓜。有些事可一可二不可三,你们再这样跟我摆迷魂阵,也别怪我秉公办事,谁的脸也不给留!”
这一席话摔出去,顿时屋里就静了下来。
夏菱夏荷不做声,静言更是能耗得住。比静么?她很擅长。
最终还是夏荷先绷不住了,小声说:“姑娘消消气,原是我们错了。”
静言也知道扬威立万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够的,有个台阶肯定要下,但她并不打算给她们一个痛快。好不容易发一次火儿,怎么也要把话说透了。
“哦?你们错在哪儿了?”
“王大娘和秋嫂子这两个人平日里在我们面前张狂惯了,仗着与姑奶奶……”
静言一抬手打断她,“我今天不是要说这个。”悠悠一叹,“我是气你们俩看不明白眼前。”
夏菱神色一动,似乎明白点儿静言话里的意思,“姑娘是说我们不跟你一条心,不好好当差,却只顾着报复使手段?”
静言看着她笑,另起话头道:“旁的话咱们今日不提。我是想告诉你们,我虽然名号是西院管事,实质上我懂得什么?现下看是什么也不懂,但也终有一天会懂。我从‘不懂’到‘懂’的这个时间越短,咱们的日子就越好过,是非就越少,也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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