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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妆行-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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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反过来,”成皇道,“若有青魂剑,让她在清醒时将剑刺向我,毒同样可解对吗?”
北谷愣了一下,然后道:“按理是这样。只是万一有失……便是她活,陛下……总之,陛下万金之躯,不可担如此风险。”
五成,也是一场博弈。北谷语毕,成皇沉默。光照在他锦袍上,阴影却挡住了他的眉眼。北谷猜不透成皇的所思所想。“你出去吧。”良久,成皇突然说。北谷恭恭敬敬地退到了门口,在宫娥关上殿门的那一刹那,北谷似乎看见成皇缓缓弯下腰,将地上的南烛紧紧抱在怀里。
可是,一切真不过是北谷看花了眼。第二日,南烛便被锁进了炼丹炉,成皇甚至不愿见她,倒是封了让北谷极为不满的锦绣为锦嫔。成皇对锦绣极好,亲手为她配药,看她喝下。南烛仍在做梦,成皇却加快了寻剑的脚步。好几次,成皇走到丹药房,却只在她睡着时靠近。
“一个情字,真真折磨人。若早知会恨得如此撕心裂肺伤痕累累,那当时便不要心动好了。”北□□。
“有些事情,不是不想便不会。一点一滴,溶进了血里流进五脏六腑渗进奇经八脉揉进七魂六魄,等发现时已经病入膏肓,要么生,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他那个朋友说。
很多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亦未必清。
“兄弟领悟得真深刻。老哥我敬你一杯。”北谷哈哈大笑道。
“干。”那个朋友道。长眉一挑,举止雍容。
“对了,兄弟为何来京城?看你不是本国之人,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兄弟只管开口。”北谷豪迈地道。
“我……为这个而来。”那位朋友伸出手点了点北谷包裹人参的废宣纸。
他言语机敏长相俊美,吃穿用度不亚王侯,显见得是在富贵中长大,唯独一双隐在袖管中的手却满是狰狞红痕,观之惊心。
手指轻点处,宣纸上画的青鸾印清晰可见。
“好眼光,我卖恒泰镖局都要五十两,与你投缘算你四十。”北□□。
“多谢。”俊美之人浅笑回答。
他为她而来,他说过会陪她去任何地方,这次,他不会再让她从身边离开。
可是,她会跟他走吗?
如果她不走,他是不是还能承受得住一次离别。
一杯尽,入口苦涩。
成国皇宫:
又是一轮冷月,清辉漫天。银汉在月华里时隐时现,竹影在朱墙上婆娑成一副凌乱的写意。
明明还是夏天,南烛却冷得睡不着。
成皇来了,踏着冰凉月光。
踏月而来的成皇,似乎满腹心事。没有跟随的太监宫娥,一袭明黄缓缓进了丹药房。他似乎认为南烛已经睡去,没有惊扰南烛,只端坐在南烛身前不远的一个坐垫上。明黄的衣袍微微散开,露出里面的月白华裳。黑发如瀑垂至胸前,水雾如云,萦绕身边。月华似水,正照在他的身上。端坐的二哥,好似云间飞仙。成国的皇族子弟多半相貌不俗,此人更是惊尘绝艳。
梦中,他这样来过无数次,可每次睁开眼,都是孤单的晨曦。
是梦,非梦?
他真的这样来过吗?
还是说,现在亦是一场黄粱?
二哥没有留神看角落里南烛。他的眼眸,只望着窗外的天。可是,那双眸子却让南烛的心一紧。他眼眸间有浓得化不开的悲哀。
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二哥了?
不是高高在上的成皇,而是南烛最熟悉的模样。如果是梦,为何连味道都如此真实。倘若是梦,南烛真愿不醒。
如果不是梦,他恨自己入骨,怎会来这?
“命里一尺,难求一丈。这是不是就是命中注定。找到了。也好,终归是要结束了。”他喃喃对月的轻叹,几不可闻。南烛却听得心头一痛。二哥,究竟遇上了什么事?为何他会有这般神情?难过得像是刺空了心肺。二哥渐渐低下头,垂下眼睫,喃喃地说,“好恨。”
眼中,是南烛看不懂的朦胧。
月下的二哥,发丝轻轻舞动。仅仅只是坐着,也像是一幅羽仙画。二哥的眼,似乎想锁住一窗月光。
一个“恨”字不禁让南烛肝胆一颤。
他,恨的是自己吗?
南烛身子的抖动引起了二哥的注意。二哥别过脸来,才发现没有睡着的南烛。
南烛下意识地一笑。
很多年来,她被二哥发现没睡觉时都是这样笑。唯独这次,一笑,便有泪珠滚落。
再睁眼。
却发现成皇到了自己的身旁。缓缓蹲下。他似乎在压抑刚才的悲伤,这样的成皇陌生而可怕。
还不等南烛反应,一只苍白秀美的手便夹住了她的下巴。南烛被压到墙上,成皇温润的唇毫无征兆地锁住了她的唇瓣。
脑袋,在一瞬间似乎被抽空。
“啪!”南烛终于甩了二哥一个巴掌。放开了手的成皇,他的眼中有一瞬即逝的难过。
旋即,他收起了最后一丝温柔,冷冰冰地道:“为何推开。这种事,你不是求之不得吗?”
什么叫做求之不得?
南烛又羞恼又伤心,泪目而视。
“不要让我讨厌你。”南烛道,或许是因为太过生气,身子抖得像是一片风中的树叶。
谁知二哥却只是一笑,直起腰,道:“恨我,才好。”
南烛抬头,却看不到他哀伤的眼。只看到他好看侧面流露出的无情。成皇看了她一眼,抹了一下嘴角的血丝,冷冷离去。
二哥一走,似乎带走了这房里残存的温暖。南烛更冷了。南烛将自己缩成一个团。
“二哥,你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南烛道。有些东西似乎在心中慢慢枯萎死去。
曾经那张温柔的脸,越离越远。纵然是今晚错看的昙花一现,他却终究不是他。
南烛抱膝。终于发现,自己想哭却哭不出来。
她不知门外,二哥站在那摸着门默默无言。
他所恨的,从来不是南烛,而是天意两字。
作者有话要说:小修文。
修改了可怜的二哥处心积虑要南烛“刺”他的原因。
☆、144,归来(下)
第二天清晨,炼丹房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訾云英。
訾云英如今已是锦绣的侍女。锦绣得势,她便也风生水起。
“我就要被派去大亲王那了。相识一场,我特来告诉你一个秘密。”訾云英说。
“……。”南烛不答,她并不喜欢訾云英,更不相信她能存什么好心。
“成皇喂给锦娘娘的是毒药。”訾云英道。
毒药?
“你这话若是说给锦绣或者锦绣的仇家听,说不定还能有个封赏。说与我,有何用。我不过一个囚徒而已。”南烛道。
她是不信訾云英的。一则訾云英太坏,二则,二哥,对锦绣那么好。又岂会下毒。
“呵呵,我不会告诉娘娘的。你看。”訾云英撩起头发,南烛这才发现訾云英的左脸上有一块刺青。
“我所倚重者,不过是我的脸。她毁了我,我踩她下地狱都来不及,为何帮她。”訾云英道。
“只是对于我而言,这是一个信号,锦娘娘靠不住的信号。成皇心思难测,我訾云英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也没见过如此无法靠近的男人。我吃不透。所以我自请出宫去服侍大亲王,若是运气好,我说不定还能有一片天地。至于你,好自为之吧。再告诉你一件事,昨日羌午王送来一把名叫‘青魂剑’的怪剑。我听锦绣说,似乎用那剑杀了你,便可为成皇解毒。锦娘娘为此很开心。你若信我,能逃就逃吧……也算我还杜若那呆鹅的人情。”訾云英说。
“亏你还好意思提杜若。”南烛道。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不是我想要的人。可是,确实是对我最好的男人。”訾云英道。
訾云英说完媚眼如丝地一笑,柳腰一转,出得门去。
訾云英一走,南烛便心乱成一片。
墨已研好,今日,竟然无从下笔。
南烛苦笑,想沉下心来。
“抓刺客! ”房外响起嘈杂声。青笔横放,南烛无奈地摇摇头,世事总是这样,树欲静,风却益发招摇。
门猛地开了。一群人冲了进来。为首的一个带着一股子狠戾霸道之气二话不说朝南烛砍去,却并不砍她要害。
南烛躲过,她身体大不如前,躲这一刀却不是问题。缓缓回头,与那人打了个照面。
为首者竟然是皆尤。
一身劲装,面罩却已经扯下。刀削般的俊脸上有一道新伤。
皆尤看见南烛吓了一跳,南烛看见皆尤也微微吃了一惊。南烛吃惊是因为闯进来的皆尤身上有伤刀上有血,摆明了就是那个“刺客”。皆尤吓了一跳是因为他认出眼前的青衣美人是让他惋惜不已的好兄弟南烛。
“住手!”皆尤急急收回差点砍到南烛肩膀的刀。同时喝住他的手下。
“天哪,我脑袋是不是坏掉了!还是我刚才死了一回!”皆尤揉眼睛。
南烛道:“其他不知道,不过你眼睛除了杀红了眼外没别的毛病。”
皆尤嘴角抽了一下。尽管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笑,他还是忍不住与南烛相视一笑。
紧接着,他看见了南烛脚上的沉重链子。这链子看得他心情一下沉重起来。
刀子毫不犹豫地落在铁链上,连印子都没留下。
“砍不断的。等你砍断了。我也老了。”南烛道。
皆尤嘴角抽搐。
南烛却平静地点点头。
“这是我这辈子最诡异的重逢。”皆尤道,“不过你没死真好。”
“只可惜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南烛淡淡地笑着,提醒他。院外,隐隐有“抓刺客”之声。
皆尤手下的人立刻分守丹药房各个角落,显然训练极为有素。
皆尤醒悟了一般道,突然伸手道:“我要药!”
药?
对的。北谷前些日子说练了一颗药,是为南烛保命用的。“你受损太重,这颗药可是百年难得,好吧啊,没有百年,也可以说五十年难得。虽说起死回生不能,不过于女子来说却是无上恩物。这么说吧,哪怕是黑成锦娘娘那样也能肤若凝脂貌美如花。……这样一来,成皇解毒之日,你活下的机会也会大些。”
活下的机会,可以大一点。
那是不是说,还可能回去?回去?她又还有哪里可去?无端端地,眼前出现出现一片花海星湖。
不能想,不敢想,她要找的是二哥。
“你要药干嘛?大侠想要美貌如花?”南烛问。
皆尤浑身都是伤口。跟花没有太大的关系。
“楚风荷。”皆尤干脆利落地道。言行霸道的一个人竟然也会有想要呵护的人。提到楚风荷,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温和干净。
楚姐姐病了吗?为了楚风荷,他竟然闯别国皇宫,这个人真是胆大包天,而且是真不怕捅篓子。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太胡来了。
南烛的心里一颤。曾经也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只可惜那时的她还不懂,如今她懂了,那人却已经不在。
楚姐姐是幸运的,她到底等到了一个愿意守护她的人。
一个呼吸后,南烛毫不犹豫地转身打开药炉。炉中药苗已成。
“等等,这是不是你救命的药?……你看上去并不好。”皆尤突然阻止道。他不是瞎子,南烛的唇看上去几乎没了血色,整张脸秀美得惊心动魄却只有眼睛还有神采。如若不是她眼中的顾盼流光,整个人看上去便跟精致的蜡人一般无二。
南烛却一笑道:“能救我的药……不是这个。”
这笑容莫名让人心疼。皆尤再拦道:“莫非你就是那续命的人?”
皆尤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成皇续命之事,知道的人应该不多。一般人顶多认为成皇养了个普通药人,这种事在成国皇室并不少见。
南烛道:“看起来你猜得没错。”
“这便是你那时一定要活的理由?”皆尤问。初见她时,她潇洒利落地走进白铜巷,飞跃青竹白雪间。怀抱轰天雷,却执着地要活着。
“不行,不行。一定要走了。羌午的死胖子已经把青魂剑当贡品送来了。解这个毒我清楚……当年我的姐姐就是这么死的!”皆尤突然怒了起来,奋力用刀去砍铁链。
“不用折腾了。就算砍断了,我也不会走的。”南烛答。
“你会死的!”皆尤道。
“他是我二哥。”南烛道,十几年,他种下的温柔,她放不开手。
话虽如此。她的二哥,在哪呢。
“鲁冰花他……”皆尤的话没说完就被南烛打断。如今的她,最听不得的恐怕就是那个名字。只要一想起,便会一觉得温暖,一温暖,心就会疼。
“快拿走。”南烛眨眼道,“我还欠你两个人情呢。”南烛眼中的落寞让皆尤很有些难过。
皆尤道:“你没死便一笔勾销了。现在换我欠你的。你要什么?”
南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留下长住。”
“喂,别逗了。”
“照顾好楚姐姐。不许她寒一点心。”南烛道。不要让她,像我。
皆尤郑重地点头道:“好。”
“驷马难追。”
两人击掌。
皆尤悲伤地发现南烛的手苍白冰凉。南烛却当做看不见皆尤的眼神,催道:“快走。”
皆尤扯了一张宣纸包住药丸,带人冲了出去。
走了两步,又回头道:“保重。若是你的话,说不定我能救你。等我三天!”
“快走吧,别再胡闹了。你这样,也不知道楚姐姐要担多少心。”南烛无可奈何地催道。虽然催,心里却有种久违的暖意。她弄丢了二哥,可是,至少她还认识了这些朋友。楚姐姐、皆尤、杜若,还有鲁冰花。有他们,是不是自己也可以说此生无悔?鲁冰花,自己还能不能见到他?
皆尤刚走,一队锦衣卫便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冲了进来。“人呢?”左统领问南烛。
“走了。”南烛淡淡地道。
锦衣卫面面相觑。这个药人是怎么回事?身处一堆刺客中毫发无伤还如此平静。正在这时,门口响起了成皇的声音:“旧相识可真不少。出手也真够大方。”
南烛闻言看向他。他在人群中仿佛会闪闪发光。
只看了一眼药炉,成皇便似乎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聪明如他,却为何看不穿白絮锦绣的花招。南烛苦笑一下,尽管不愿承认已不得不承认,二哥不是不懂,而是他已经不愿懂。
她期盼的是回到以前的家,可以布裙小屋共话桑麻。她从没想过,他会不会不愿意。也许,那个温柔的二哥,真的不会再回来。
南烛看着成皇。成皇也看着她。南烛眼中是失望,成皇眼中却是悲伤。
悲伤?为什么是悲伤?
“带去华辰殿。”成皇冷冷地吩咐。转身离去。他转身太快,南烛不得不对自己说刚才应是看错。
☆、145,结局(上)
华辰殿,是他的寝宫。
成皇素喜安静,内殿无人,一应随从皆在外殿听召。与平日不同,外殿外站着成皇亲信,以及北七风、北谷。他们并不是经常守寝殿的人。
南烛隐隐觉得,今天这阵仗有些不同。无形之中有一种戒备森严的意思。
南烛见惯了沐王的精兵,对这些兵士的些微变化感知变得很敏锐。南烛觉得,守殿的卫兵们森严肃穆如临大敌。
在经过北谷北七风两兄弟身边时,不太善于控制情绪的医官北谷看着南烛欲言又止,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南烛一时无法明白。南烛只看见北谷身侧有药箱。北谷并不是杜若那种喜欢背着箱子到处跑的人。北谷居然带着药箱,实在有些反常。
他们是在等待什么发生吗?
“快走!”身后锦衣卫催促。南烛被推进寝殿。随即,殿门在身后关上。
殿内,只有一排侍卫并成皇。
殿外,北七风轻声对北□□:“要开始了。”
北谷闷闷地道:“到昨日,我才明白成皇的打算竟然是这样。我本以为成皇无情无义不通人情……。”
北七风轻声道:“嘘。”
殿内:
白玉铺地,金龙绕柱,铜鹤吐云,入眼处是看不尽的奢华精致。不知为何,今日寝殿窗户尽数关上,帘幕低垂,不见阳光。明明是白天,寝殿之内却已经点起蜡烛。一树树蜡烛,有如繁星匝地,摇摇曳曳,衬得高台之上的那个人犹如坐在星海之中。
他坐在高台之上。看着南烛。
以前,他爱坐在后院的琴台上,静静地看着飞瀑流水。南烛从未想过,有一天,安静的二哥会如此陌生。
“二哥,你要做什么?”南烛道。
二哥闻言看着南烛,轻轻地挥了一下手。
绑着南烛的侍卫似乎早有准备,脚一踢,踢得南烛跪了下来。
“你所习的礼仪呢?”成皇问。
南烛苦笑:是啊,竟然又忘记了他的身份。又叫他二哥。
“不如朕来教教你。省得你再分不清高低尊卑。”成皇不紧不慢地说。他说话向来不急不慢十分好听,可是此时听来却像是冰刀扎心。
一语毕,南烛便看见身前不远处的一处地板陷了下去。寝宫有机关,这很正常。让南烛脸色发白的是,这地陷之内竟然是蛇虫。蠕动的蛇虫。
南烛自小不喜蛇,二哥曾经因为她配过许多雄黄驱虫的药。可如今,二哥却对她说:“绑起来,丢进去。……不要乱动。动的话,这些小东西可是会咬人的。”
“你要干嘛。”南烛头皮发麻,嘴却仍硬。
“你昨夜打了朕一巴掌。朕闲来无事,也想打回来。”成皇道。
南烛一愣。这是二哥会说的话吗?
在她记忆里,二哥从来不会计较这些。多少回,她把二哥辛苦画的画撕毁了、把酒缸打了、把书弄散了,二哥都只是捂捂头,然后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声:“没事。”
眼前的人,是二哥的脸,却不是二哥。
还未等南烛反应过来,几个侍卫就走了过来,啪啪啪连甩南烛几个巴掌。
“光巴掌不够有意思,好在朕想起来了,你怕蛇。……你也可以不进,只要你承认你的母亲是个贱人。”二哥说。他说话的节奏一如以前,可是言辞却像带火的刀枪。
“不!”南烛怒了。
“啪!”又是两个巴掌打到南烛脸上。是侍卫们。
“已经提醒过你,注意身份。”二哥道,“丢下去!”
南烛被塞进了蛇虫窟。
“二……!”一语未落,一条蛇便缠上南烛的小腿。冰凉滑腻的身子顺着南烛的腿不断往上。南烛惊恐地看着身子下不断纠结的蛇。过度的惊恐,让南烛忘记了说话。
“最好不要乱动。”成皇冷冰冰地说。言毕,打开了一个药盒。伸出手指,捏起药丸放入口中。药丸似乎极苦。成皇的眉头皱了一下。随即不再看在蛇窟中几乎已经崩溃的南烛。南烛一动不动。身上爬满了花花绿绿的蛇。甚至额头上,也是蛇。
曾经,他微笑着为她拂下额发上的落花。“累了吧?回家。” 他说。眼中的身影忽然越来越淡,一头卷发的家伙伸出手说:“回家。”
南烛微微摇摇头。视线有些模糊。
蜡烛一点一点地燃烧。
殿外:
“这样差不多了吧?”北谷问。
“还不行,成皇说以她的倔强,要半个时辰之后。”北七风道。
半个时辰。北谷打了个寒颤。
“成皇这招可真狠。”北□□。
“我看他对自己狠才是真的。”北七风道。
殿内,蜡烛一点点地燃烧,最近的几根蜡烛都烧到了红线处。
或许是适才服了药的原因,成皇的鼻尖冒着虚汗,嘴唇比平时红上许多。他看上去并不好受,轻轻地用手指按着太阳穴。
看到烛光已经到了红线处,“拉她出来。”成皇道。
南烛终于从蛇虫窟里被拉了起来。几个侍卫拎起还不肯罢休的爬虫丢进窟里。南烛软软地坐在地上。与成皇不同,南烛整个人都像是褪了色的瓷娃娃。双眼圆睁,嘴唇没了一丝颜色。
成皇看了她一眼。
南烛的眼神里盛满了恐惧,却仍是倔强地与成皇对视。
成皇又打开了一个药盒,里面是两粒赤红如血的丹药。成皇拿起一颗送入口中。
“你们出去。”成皇对左右道。
侍卫们告退。地板缓缓盖上。在蛇虫窟彻底盖上的一刹那,南烛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烛光满地,南烛在星海的一端,成皇在另一端。成皇站起,缓缓穿过星海而来。南烛却下意识地退让了一寸。
成皇眼微微一黯:终于,她已经不会再像从前一般扑向自己。
殿外:
“老弟,你在想什么?”北谷问。
“我在想。如果是我,我是要江山还是美人。”北七风道。
“正也是一刀,反也是一刀。有些人剁了别人,有些人把自己剁成了泥。”北□□。
殿内:
“你给我吃了什么。”南烛问。
“一粒药。”他道,烛光摇曳中,清清冷冷的模样,说起话来也甚是让人心冷,“怕你睡去。……看不到待会的好戏。”
南烛是累,却睡不着。连南烛都闻得出,这满地的蜡烛树里静静释放着不知何种提神香药。想睡,却睡不着。南烛宁可这是一场梦,等梦醒了,她仍在家细数凉席上的落花;隔着一道夏窗,二哥在檐下乘凉。
“咳咳。”成皇突然咳了两下。
南烛闻声不自觉地抬头。成皇看上去不太舒服,额间有些微微的汗。
成皇却不看她的脸。他的视线落在南烛脖间的吊坠上。目光在那停留了一会。南烛看见他的喉头动了动。
是看错了吗?为何刚才他的眼中有一丝不忍。
成皇从她身边走过,不远处有一个木盒。成皇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剑撬开了木盒。
南烛里躺着两个瓷瓶。
看到这两个瓷瓶,南烛的脑袋“嗡”地响了一下。这两个瓷瓶看上去为何那么眼熟?像极了娘亲跟大哥的骨灰缸。还不等南烛看清那个瓶子。就看见成皇将一个瓶子取了出来。宽大的袖子恰好挡住了大半个瓷瓶。
南烛的心随着上升的瓶子提到了嗓子眼。
“有个词,叫做挫骨扬灰。”成皇轻轻巧巧地道。
他拿起一个瓷瓶,松开手。素白的瓷瓶从他手中脱落。“砰!”骨灰缸落下,在地上盛开一朵灰色的烟花,瓷缸碎成无数片。
“不!”南烛喊出了声。
却看见站在光烛中的成皇,又拿起了一个。
殿外:
“每个人都有底线。”北□□。
“最熟悉南烛底线的,自然是成皇。”北七风道。
南烛的底线,就是她的家人。
殿内:
“放下!”南烛冲到成皇身前。她捡起了地上的怪剑。烛光点点中,一身青衣与明黄对峙。
“放下……那是大哥。”南烛哽咽。那是大哥,那是她的家。
成皇笑:“不放又怎样?难道你还能杀了我?你不是日日盼着与我双宿双飞吗?比如这些信。”
成皇从袖子里掏出几张宣纸,手一扬,南烛的信像是蝴蝶的断翅随意飘洒在烛火上。碰着烛火的,瞬间燃烧得一干二净。
“二哥,我梦见紫苑花地的花开了。可为什么,我会哭醒?”宣纸飘飘落下。
成皇的笑比烛火更能烧掉这些信纸。
“放下。”南烛道。
剑尖在发抖。
“二哥,求求你,放下。”南烛泪眼婆娑。二哥,二哥,最后一次叫你,我们醒来好吗?我们回家。
成皇静静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笑话。
“二哥?呵呵,你知不知道多自以为是。你爹爹已经死了,你的死党杜若无愁葬得他,真是凄凉;沐王已经被赐婚,他终于被皇族重视,以后也定是大有前程,没有你绊脚真正是好;而那个鲁冰花正在跟秦子敬抢着当晋安驸马爷,好不热闹。最近有听说,鲁冰花当驸马已经妥了。”成皇一边说,一边看着南烛。
每一句话,都像是锥心的刀。南烛的脸色益发惨白。
原来,已经无处可去了。
竭力忍到最后一句话,南烛的泪却再也把持不住。
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撕得粉碎。
为什么,会疼成这样?
殿外:
“南姑娘恐怕对飞雪楼的少主有意而不自知。这一点,成皇恐怕已经知晓。”
在南烛的心里,究竟是喜欢二哥多一点还是飞雪楼主人多一点呢?
“失望不可怕,可怕的是绝望。”
“对于南烛来说,若非伤心绝望到底,怎么可能扎下那一剑。”
“陛下真舍得。拼了江山性命可能统统丢掉,却不知南姑娘会不会恨他一世。”
两人都活下来,会恨;独留南烛,亦会恨。
“人生自是有情痴。”
殿内:
成皇的手却拿着骨灰缸渐渐举高。
“放下!”南烛嘶吼。泪如泉涌。放下,放下大哥。
成皇的手没有放下的趋势,反倒越抬越高。
每抬高一寸,南烛对他便会越恨一点吧。
“不,不可以!”南烛红了眼。剑抵上他的胸口。在剑抵住胸口的刹那,他的眼中闪过伤悲。
这一剑,终究是来了。
南烛的剑一送……
☆、146,结局(下)
这一剑,终究是来了。
心口作疼。成皇不自觉地闭了眼。这是不是他无端烦恼的了断。如今,这不是他所求的吗?
活,南烛可以活;若要死,他一力承当,南烛毫无牵挂。
烛儿,你可知道,我从未生过你气。我只恨,恨一次犯昏,没有照顾好你,便要我后悔到骨子里。烛儿,只要你好好的,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他闭了眼,胸口却没有传来预想中的巨痛。是适才吃下的药,药力已经发作的原因吗?
“……皇上”,身前南烛突然道,她叫他皇上,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固执地叫他二哥。二哥,二哥,他早已习惯了这个称呼。成皇睁开眼,只见南烛执剑站在烛光星海之中。那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此时却满眼悲伤。
这是他做的俑。陷住的却不是南烛一个人。
“你放下。——我把命还给你。”南烛道。语调异常平静。
成皇一愣。
“有人告诉我说,只要用这剑杀了我,你的毒就可以解了。从此之后了无牵挂,你不因我而活,我不因你而生。我家欠你的,是命,我把命还给你。你把……我的家人放下。”南烛站在那,一袭青衫,楚楚中带着决绝。
成皇脑中“嗡”地响了一下,不对,怎会有人跟她说青魂剑的事。
可叹訾云英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好事,竟然也是错事。人生之善恶,真是难料。
成皇轻轻放下瓷缸。缸子里装的不过是香灰。
怪剑从他的胸前移开。
“真好。如此,我们再不相欠。”南烛道。她看着二哥,心灰意冷。心冷得像是已经结冰。一心想要守护的家,如今竟然烟消云散,再也回不去。甚至连那片总在脑海中冒出来可以给她一丝妄念的花地也成南柯一梦。没了妄念,反倒不再想拖延。
再不相欠。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剑光流转。
“烛儿!”成皇阻止不及。善轻功的南烛动作原本就快。
只见剑化银光,毫不犹豫地刺入南烛胸膛。血,飞溅到他的衣袂上。他的眼眸里,天地忽然一片血色。
“烛儿!”
他眼睁睁地看着南烛的身子倒下。
殿前:
“不好。事情有变。”北谷北七风两人对视一眼,北谷性子燥,等不及,破门而入,冲入内殿。
只见遍地星光之中,成皇抱着在淌血的南烛。成皇紧紧地抱着她,发抖的手试图拔出那怪剑,血却从他的指尖不断溢出。
“来人。来人!”成皇看着满手止不住的血道。
北谷两兄弟远远对视一眼,北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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