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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妆行-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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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风荷没有直说,只道:“这些天,躺在这,往事反倒想明白了一些事。南南。你说,如果那个朋友因为失去一件心爱而珍惜的东西痛苦上几年,那么,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恐怕没什么事做不出来吧。”南烛道。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楚风荷意味深长地看了南烛一眼。

南烛茫然。

人,往往是当局者迷。

“南南,记住我一句话。做人,自保最重要。不知自保,便是对身边人最大的伤害。但愿此生你能懂。”楚风荷道。

赏心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楚风荷便不再说话。

南烛从院里走出来。隐隐约约觉得楚风荷似乎有什么话想跟她说。像是想提醒她什么。她的那个朋友?什么意思?

不经意间,头顶忽然多了一顶油布伞。

是鲁冰花。他轻轻松松地跳进了院子,给刚走进雪里的南烛撑起一片清朗。

南烛朝鲁冰花一笑。

鲁冰花却皱眉嗔道:“怎么不打伞?”

南烛大大咧咧地道:“忘了,没事,有斗篷。……对了,你跟沐王说什么?”

“以后你自然知道。”鲁冰花嘴角一勾道。

“透露一下?”南烛笑。

鲁冰花便伸出手凌空一抓,温和地笑着道:“一笔交易。”

展开手,一朵落梅。

不犯他,他视若无物,两厢安好;若是对他的人有所不轨,他不会放过。他从来不是个好人。

几炷香前,沐王房间内:

“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沐王道。

话音刚落,床帐轻动,鲁冰花已经形如鬼魅般飘进床内,冰冷的蛇形剑抵住了沐王的脖子。

沐王睁眼。

只见眼前的美男子长眼如冰,嘴角却带着笑意。

鲁冰花道:“我可以杀你。”

蛇形剑微微用力,割破沐王的一丝肌肤,鲜血流出。

“轻而易举。”沐王镇定得很。

“也可以杀你的敌人。”鲁冰花道。

“你想说什么?”沐王问。

“跟你谈笔生意。”鲁冰花收了剑,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剑上的鲜血。妖异如画。无法令人讨厌反倒令人心颤。他跟南烛,是两种不同的存在。

“什么生意。”沐王道。沐王知道,尽管南烛一片好心替鲁冰花做主暂时留在这,鲁冰花却并不是池中之物。这个人,看事太透,手段也高,当初在军中,他便觉得鲁冰花从军是个错误,迟早会离开。他本以为鲁冰花会成为富可敌国的石崇范蠡,谁想鲁冰花因缘际会成了飞雪楼少主。这个人,以后究竟会如何,恐怕不是一国朝堂可以锁住他。只怕自己日后还会有需要他的时候。如今,鲁冰花既然来谈条件,那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对于现在的沐王来说,鲁冰花跟他的飞雪楼是很重要的一大助力。只要有可能,沐王就要留下他。但是沐王也很清楚,鲁冰花的条件,不会太简单。

“一个月。”鲁冰花笑着飞到一张椅子上坐下,像是一朵飞过空中的阴云。他竖起一根指头说,“我可以为你解决维郡金库内虚的问题。你的耳目会遍布全维郡甚至更远,任何风吹草动都不会瞒过你。郡北一手遮天之事将成为往事。最关键地是,如果你想杀某个官员,轻而易举。”

飞雪楼有本事成为杀手便有本事拿到消息。更有本事成为前朝那般的“东厂”。

沐王眼前一亮,他怎么从未想过这点。鲁冰花的脑子实在转得快。

“……”沐王道,“你要什么?”

“在我离开前。我要一半的收入。”鲁冰花含笑道,“你知道,你不会亏。”

沐王不说话。

鲁冰花知道这是默认。

“我还要紫苑花地的绝对清净。从今天起,如果有人错入。我不会客气。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作为代价,我飞雪楼会襄助你跟你子孙的王位。”

这算是划地。鲁冰花的意思等同于夹浪山归他。可是沐王没有理由拒绝一个如此强大的助手。

鲁冰花这种人,当朋友永远比当敌人好。

“你什么时候离开?”沐王问。

“南南回家时,就是我们离开之日。”

沐王心里猛地一沉,他头次意识到,南烛会离开。

“可以。”沐王终于点头。

“最后一个条件。我要一味药。”鲁冰花阴阴地说。

“什么药?”沐王道。

“人心。”鲁冰花道,“南南对你赤诚相待。我无法阻拦他。可如果有人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我不介意挖出他的心。”

沐王扭头跟鲁冰花对视。终于明白鲁冰花刚才的剑是真的带着杀意。这算是他的警告吗?

“你待他很不一般。”沐王道。语气酸涩。

“自然。”鲁冰花答。坦坦荡荡。

鲁冰花与沐王是不同的人。

沐王顾虑太多,而鲁冰花,没有顾忌。

“为何?”沐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

鲁冰花却只是一笑。这笑几乎灼伤了沐王的眼睛。

☆、118

“小时候,我喜欢看下雪。”鲁冰花撑着伞道。不疯不闹时的鲁冰花,眼神清冷。

销金窟里养成的举止,加上他天生慵懒随意的气质,也算得上风度翩翩。只是素日里太邪性了些。

南烛看着他好看的侧脸一笑。

南烛一边走一边等着听他的下文。不使用轻功时的南烛,便活像一只陷入泥淖的蹒跚的呆头鹅。

只是一顶伞,却让南烛感到踏踏实实的心安。因为只要她需要,撑伞人就会默默为她挡去所有风雨。这是不是就是依靠的滋味?

南烛鲁冰花没有走扫好的□而是挑了满是积雪的湖边走,这样没人能听到他们说话,还能看看湖景。

“一下雪,就没什么客人。”鲁冰花说。

“可是,没客人不就意味着生意不好吗?”南烛不解地问。

几片雪花飞落在她的睫毛上。鲁冰花伸过手,在靠近南烛时停住。南烛先一愣,随后意识到鲁冰花是想帮她擦拭,于是嘻嘻一笑。停住脚步,大大咧咧地来了个猫洗脸。鲁冰花便停下,默默放下那只伸出的手,撑着伞,看着她,嘴角微扬。

“是生意不好。可是我能清净一会。”鲁冰花笑着说。看多了繁华热闹,见腻了迎来送往,金银生厌,珠玉不奇。反倒是一片安静难能可贵。比如说,现在。他觉得很是静谧安心,还有一种暖心的味道填充了整个胸腔。温温地,像是能把所有冰雪融化。

这种温暖,很美好。美好得鲁冰花希望这条路一路延伸过一生一世。

南烛擦了脸,继续跟着鲁冰花踉踉跄跄地走。

湖边积雪已经很深,轻易地没过了南烛半个小腿,躺卧的茅草跟雪下的低矮灌木更是增添了路途的难度。

她不自觉地抓住了鲁冰花的衣衫袖。鲁冰花不言语,脚下却暗暗使出几分功力,这样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稳健。

雪地上,两个人的脚印,由最开始的一深一浅,转变为一浅一深。

“我小时候也喜欢看雪。”南烛道,“一下雪,再冷也是要出去玩的。扫新雪,摘梅花,滚雪球,二哥还教了我许多别样的玩法。”

南烛笑得开心。

二哥身体不好,可是跟他在一起永远都不会闷。很多时候,南烛在雪地里胡闹,二哥就在檐下笑。

“比如说?”鲁冰花不自觉地被南烛的笑意感染。

“比如,做冰灯冰花。拿一个容器,比如竹筒,将喜欢的东西放进冰水里,过上一个晚上,将被冻住的冰块从竹筒里倒出来。就变成了冰花。放在窗台下,再容易消逝的东西也可以陪着我们过整整一个冬季。二哥总是说,装在冰里的,是被封印的时间。”那时的二哥,离死亡很近。他是不是想留住一点时光?

可惜南烛那时并不懂二哥的悲伤。

南烛贪玩心性发作,一边说,一边就在四处找可用之物。扫视一圈,发现一丛常青脚下有个陶钵。正是可以用来做南氏冰花的好东西。

南烛喜上眉梢,松开了鲁冰花的衣衫袖,转身想去冬青下拿那粗陶钵子。

谁知她走太急,脚被雪下一段草根绊了一下。“哎哟!”

南烛跟雪花拥抱在一起。

鲁冰花见状,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去拉她。南烛正好伸手求救。两只手就这样握在一起。

冰凉的小手入掌,鲁冰花心里一疼。这手也太凉了。索性地,握住了南烛的手。

“拉你起来。”他说。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

南烛只顾着扑腾,哪里知道鲁冰花的心思。借力站了起来。

“没事吧?”鲁冰花柔声问。

“嘿嘿嘿,没事呢!”南烛道,又松开了手。

南烛继续往冬青处取来了陶罐。屁颠颠在结了薄冰的湖里舀上半钵子水,装上半钵子冰。转头问鲁冰花:“鲁兄,你要放什么进去?”

鲁冰花摘了一根茅草递过。

南烛便取了一叶深绿的冬青圆叶。

“这根丑茅草就是你,挺像的,高高瘦瘦,还有一头梳起来都很奇怪的头发。”南烛笑着说。

鲁冰花的卷发用一个银发箍束在头顶,几根带着大起伏的鬓发曲曲折折留至胸前,其实很好看。如今郡城内有多半富家公子都在学这个款式,甚至试图想办法把自己的头发弄成大波浪卷,以图多一份鲁冰花那样的邪魅。只可惜至今只听过八分像的以及被火钳子烧成光头的,还没见过彻底成功的。

鲁冰花一扬眉道:“你的意思这个是我,那么那看上去很笨的椭圆叶子是不是就是你?一身绿衣裳。还好不是夏天,若是夏天,你得抓只青蛙放进去。”

“可恶!”南烛抓了一团雪丢鲁冰花。

鲁冰花的身形一动,在雪面上移出一段幻影来,轻松躲过。

南烛再丢,鲁冰花躲闪。

南烛咋舌:“好可怕的功力。我大哥都没你厉害。竟然有虚影。”

“四大长老也是这么说的。说是我的体质与常人有异,又与飞雪楼的阴寒路数十分契合。——说不定是托我那个不知道是谁的爹爹的福。——这么说来,丑叔也许并不是只是因为看我顺眼才找的我。”鲁冰花道。

南烛点头。“嗯,看你顺眼不容易。我跟杜若都比你顺眼多了。”

这回,鲁冰花被气笑了。

不多时,冰花雏形做好。

“它们的时间被定住了,不会溶释,直到春天。”南烛道。

二哥,你可知道,现在的南烛也想冰封住一些时间。冰封住跟他们在一起的岁月。

“放心。春天也不会化,”鲁冰花道,“我会把它们放到永远不会化的地方去。”

紫苑花地,或许需要添一口冰窖。

“对了。你为什么叫冰花?是因为你是冬天出生的吗?”南烛问。

“不是的。”鲁冰花道。

“那怎么会叫冰花?”

“我娘真名姓花,我出生的时候她觉得冷,所以就叫鲁冰花。”鲁冰花道。

“这……是真的吗?”南烛道。

“反正我娘是这么说的。”

南烛站起身,往前走。犹豫了一下,想干脆施展轻功。只是太累了一些。鲁冰花却在此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南烛下意识想抽回。却发现鲁冰花的手温温地,还很有力。自己的手被牢牢地握住。

“呆子,你想一路朝拜到沐王房间吗。”鲁冰花不由分说道,“走吧。”

两人携手。不知为何都没再多说话。一路雪花飞舞。伞下却是风平浪静的温馨。

鲁冰花轻轻将伞的大半盖住了南烛的身子。

“你有时候很像二哥呢。”

“我是我。”

☆、119

沐王的头很疼,无愁这小子刚刚来过,告诉他:“大雪封路,维城物资紧缺,白铜巷的房子一时之间压根不可能建好。不说其它木材工匠之类,就是土坯砖,一时半会也没地方去弄那么多。我实在做不到。如果要追究我的责任,就拿我的骨头跟破轮子当砖去吧。”

显然无愁已经被逼得跳脚了。

可难不成眼睁睁看着难民冻死?

沐王绝对不会。

该死,到了这时候,他脑袋里就出现南岩风的脸。

沐王下了床。

屋子里架着一个小火炉,木炭亮着微微火光,明明灭灭吐纳温暖药香,一个药碗搁在案板上。不远处的案几上摆放着凌乱的棋子,圈椅上有一件厚斗篷,这么厚,显然是南岩风守夜时留下的。

南岩风在这守了他三夜。

见,抑或是不见。

见他,情绪总是不自觉地失控。不见,却又时时想起他。

沐王坐到圈椅上,手拿过棋桌上的黑白子。明明是一颗棋子,他却难以割舍。他不该有这种心思,是因为自己还不够狠吗?

“药来喽!”南烛欢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沐王不自觉地抬起头。却在高程打起帘子的瞬间,看见鲁冰花撑起的伞。

鲁冰花跟南岩风是一起回来的。共用一把伞。

在鲁冰花庇护下的南岩风像是一只被老鹰保护的鸟。

那明媚的笑靥让沐王的心瞬时痛了一把。

他到底没办法不在意。

南岩风钻了进来。一眼就看见沐王坐在椅子上。“咦,你怎么起来了?”南烛问,药一放,连忙过来。

鲁冰花没进来,显然只是为了将南烛送回。

这么一想,沐王便更觉得不是滋味。

南烛顺手拿了圈椅上的斗篷给沐王,沐王却拒绝道:“南岩风,你的规矩呢?”

南烛愣住。

沐王看见南烛的笑容刹那间凝固在脸上。

他这是在干什么?

他不是一直很喜欢南烛“没大没小”的样子吗?

只是打个伞而已,自己怎么就那么介意?南烛为他守夜,给他熬药,末了还被他冷言冷语。自己这算不算不知好歹。南岩风会不会转头就走呢?如果那样的话,自己的一颗心是不是就轻松了?真的会轻松吗?

抑或是碎成几瓣。

他不可以有这种心思。

南烛果真转了身。

“不要!”沐王情不自禁地伸手,抓住了南烛的一角斗篷。

“不要什么?放斗篷的架子坏了吗?——我只是去放斗篷。”南烛侧身茫然地问。她觉得沐王怪怪的。

“没什么。”沐王闻言松了手。

看着南烛走到弯月架前,将斗篷解下,挂在金钩上。黑色斗篷下,是单薄的身子,消瘦的肩。南烛仰着头,露出一截雪颈,几缕青丝凌乱地搭在粉颈边,这样的肌肤,吻下去会是什么滋味。沐王不由心里一跳。旖旎的想法像一颗种子在心中发芽,然后一点点地蔓延。

“王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烦心啊?”原来南烛没把沐王的话当回事,只以为沐王有事烦心。倒也是,南烛向来没心没肺。

“没什么。”沐王道,偏了头,不再去看。

不可以再看。

“把斗篷披上,我给你煎药。”南烛道。

斗篷再次递过。这次,沐王接了。“嗯,乖了。”南烛道,伸手轻碰沐王的额头。沐王心中大跳。“不热。”南烛道。

把他当三岁小孩子吗?还是取笑他?可是自己竟然忘了反抗。沐王想抱抱她,却忍住了。披好斗篷,一回神,刚好看见南烛低头放药罐,一低头,头发上的一根碧绿绦就落了下来——适才在斗篷里蹭来蹭去,束发的绦子早松了。

一瞬间,青丝流泻,犹如浮云弄月。南烛拢拢发,将几缕头发夹在耳后,露出一侧脸庞。精巧的耳垂在发丝下半隐半露。如玉的脸庞在鸦青长发的衬托依偎下有一种让人眼前一亮的美好。原本的少年英气似乎在一刹那间灰飞烟灭,说不清的温婉动人。

沐王不由得,看痴了。

他从未想过南岩风放下头发的样子会是这般模样。他见惯的是那个惹事的青衣少年。

不束头发的南岩风,其实更好看。比之前的模样更加惹人怜惜。

南烛架好药炉。捡起绿绦,环顾四周发现没有镜子。便五指当梳将头发束上。她动作熟练,三两下,绿绦便将青丝束住,收敛了刚才的华光。

沐王不知怎么,觉得有点可惜。摇摇头,他知道这种想法不对。他必须控制住自己不正常的想法。

“南岩风。”沐王开口道。

南烛抬起头。

“本王有事吩咐你做。”沐王道,“维城土木不足,白铜巷灾民无法安置。限你半月之内,解决此事。否则——你与白及换位,调去老虎豁。”沐王话一出口,便有些心疼。老虎豁条件自然不能与这相提并论。南岩风似乎极其怕冷,介时定是一场折磨。可是自己还是不见他的好。

“鲁兄杜若呢?一起去吗?”南烛问。

沐王听到鲁兄两字不知为何就像一根刺,刺得他血一热,刚才鲁冰花为南烛擎伞的一幕浮现眼前,沐王冷冰冰地道:“不可能。”

老天,他这是在干嘛?

南烛不言语,想了一会。

沐王看到南烛微微蹙起的眉头,心底有些后悔,半月之内安置好灾民几乎不可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他没有收回成命,他不能见南烛,他必须把南岩风从眼前支走。

“是不是只要保证了灾民不受冻,临时的也可以?等到来年开春再建其它。”南烛问。

“可以。”沐王说。到底还是心软了。

“那好,那如果我提前完成了,是否有奖励?”南烛问。这家伙的老毛病又犯了。讲价还价,必定要应她一事。

不过这次,南烛怕是完成不了。

“说,”沐王道。

“吹笛子给我听。”南烛笑着说,“我喜欢听。”

眉眼弯弯,秋水有情。

沐王抑制不住自己心头的悸动。

☆、120

白雪皑皑,整个维城一片素裹银妆。枝头上,屋檐上,都是厚厚一层棉被般的雪。风小了一些,阴云里露出朦胧的日光。维城的孩子们早已按捺不住兴奋,在街头巷尾追逐嬉戏,雪球儿跟着笑声此起彼伏。大人们也早早起来,扫雪的扫雪,支摊的支摊。不管风雪如何大,生活仍是要过的。

在白铜巷巷头的平地上,原本荒芜的空阔荒地上摆了好几个施粥馒头铺。

有官家的,也有民间的。

最显眼的是恒泰摆的粥摊,一溜儿三口大锅,几乎拼上了官家的规模。

在粥摊前领粥的不光有白铜巷的灾民,还有乞丐以及一些鳏寡孤独。

“这次的戏演大了,我真好奇沐王南岩风怎么收场。”不远处的客栈里,有人推开了二楼的窗。正是皆尤。

“灾民太多,一味靠救济,不是长久之计。冬日漫长,酷寒之下,衣不蔽体居无片瓦,必有死伤。维郡能不能拖耗得起是一说,这白铜巷灾民会不会酝酿怨念引发再一次的暴动也是另一说。”他身旁的人说。

“南岩风回去已经几天了?”皆尤问。

“回主子的话,三天,今天是第四天。”身旁的人问。

“那小子该好得差不多了吧。——可恶,我的臀还没好呢。”皆尤揉了揉被竹笋扎过的臀。

身旁的老家丁一笑。

“成国有没有新消息?”皆尤问。

“二皇子似乎没有起战的意思。这些天连下十道命令,都是惩恶除弊整治内务的。十道命令的抄本在这。”家丁答,递上一份信函。

“真不愧是……帝王之材啊!都说上天青睐我朝,为何不把此等龙凤托生我国呢。此人心中有大韬略,又不为小国俗法所限。我唯一不解地是他为何如此着急掌权。他只需等上一等,成国的天下迟早都是他的,何苦惹上这么多阻力?”皆尤看完后道,“话说回来。成国大事已定。远交近攻,居国常法。这个人,值得一见。”

“主子何时启程?”手下问。

“稍等几天。这座城里,还有一个有意思的人。再见见无妨。”皆尤道。

他在等南岩风出现。

还有一个人在等南岩风的消息,那就是沐王。

沐王披着一件斗篷,坐在书案后面。白宣纸上写了一个“调”字,却再也写不下去。他靠在椅子上发呆。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南岩风极度畏寒,而且素日里多亏有杜若鲁冰花照顾。一旦去了老虎豁,无疑是会让南岩风痛苦难捱。。

自己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分。

其实,想逃避的是他自己。他无法接受自己面对南烛时的心跳。

何苦要去伤南烛呢?

南烛又没有错。

相反。她一直在帮自己。

沐王站起身,想去院子里转个圈。经年的军旅生活给了他一副好体魄,这番虽然病倒,但是主要是心结,风寒一散,病便去了八分。杜若也说可以适当走动走动。病去八分,只剩下的两分,怕是一时半会在心中缠绵萦绕无法解脱。

南岩风啊南岩风,为何要有你?

“启禀将军。”帅东进屋,“南岩风三人已经到了白铜巷。”

“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吗?”沐王问道。

“有,南岩风令人满城召集木匠。”帅东回答。

沐王微微皱了眉。建房子这种事,光有木匠可是不够的。

等等,南烛说的权宜之计难道是木板屋?那还不如搭帐篷来得快。只可惜如今这样的天气。帐篷也好木板也罢都抗不过冰雪。

沐王的目光又落在纸上。

自己真是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

木板屋横竖也算是合格的。

“报!”帅西进屋。

“说。”

“南岩风征用了许多水桶水瓢。以及……”帅西似乎想笑。

“什么?”

“以及丹青铺子里的各色颜料。”帅西回答。

建房子用颜料?

南岩风总不至于想在木板上画出砖头样滥竽充数吧?

沐王心里好奇,可接下来却半天没有动静。没有动静的时候,沐王心里就像是有一百万只蚂蚁在爬。好几次走到窗前里,看见院子里的雪飘成了凌乱的柳絮,跟他的思绪一般起伏不定。这是不是就是牵心挂肚的滋味。

为何自己无法控制。

小的时候,娘亲告诉他,什么时候他可以控制自己的喜怒哀乐了,他便强大了。看来,他还不够强大。

大约晌午时分,沐王已经用过午膳。南岩风仍是没有一点消息。

“晌午已过。他,现在在干嘛?”沐王开始不安起来。再想到鲁冰花的那把伞,沐王的心头便像是扎上了一根刺。

沐王开始在卧房里踱来踱去。

外室的布置仍是维郡老王爷留下的。沐王对这些不甚讲究,一切摆设皆是原样。棋案茶盘书架,样样透着股儒雅的味。沐王定不下心,路过书架前,信手拿了一本书来翻。原来是一册佛经。这一页正是:“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沐王正满腹心事,看见这一句,不由得怔了。

要心不动,谈何容易?

正在此时,帅南回来了。帅南的眼睛上顶着一个黑眼圈。沐王一见他,先是一喜,然后忍不住问:“南岩风在哪里吃的午膳?”

难道自己心心念念深感不安的竟是这个?是不是喜欢一个人,便会忍不住想对他的衣食住行呵护得无微不至?罢了,罢了。不可乱想。自己这是妄念,只要南岩风离开一段时间,自己便能摒除这无端的烦恼。

只听帅南说:“南,南南公子等,等,等人在粥摊用膳。”

在粥摊,那喝得定是跟灾民们一样。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了?”沐王问。

“小,小,小的几个,被南小兄弟抓了‘壮丁’。小,小的运气好,其,其它几个,正,正在干活呢!”帅南闻言便一肚子委屈。

沐王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抓他的亲兵当壮丁。南岩风这家伙真是不客气。

可是他却气不起来。相反,南岩风这种不见外的态度反倒让他觉得有一丝高兴。

“南,南南小兄弟差我带带话,他,他邀请您一块过去干,干苦力。顺,顺便透个风。”帅南说完便看了沐王一眼,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另一只眼。似乎怕沐王听到这句话后气急了再给他另一只眼添彩。

沐王气笑:“干苦力?他在干嘛?”

“他,他,他,他在……”帅南竭力让自己说得更快些。可沐王却发现自己听帅南说话就是一个错误。

“好了,好了,难为你了。备马。”沐王道,“高程!”

门外响亮地应了一声:“诺!”

几乎与此同时,一个细声细气地甜美声音响起:“王爷请稍等。”

原来是白絮。

她来干嘛?

白絮披着雪篷,笑成一朵花。

☆、121

白絮来找沐王,所为何事呢?

沐王到底要卖她跟她父亲几分面子。于是,白絮扶着一个肤色黑黑的俏丫鬟的手款款进了屋子。

沐王不熟悉王府的丫鬟,也不觉得有异。只觉得这丫头虽黑,反倒黑出了一股别样风情。

白絮行了礼道,含笑道:“王爷,请您屏退左右。”

沐王挥了挥手。

帅南走了出去,紧接着是高程几个走远一些的声音。

“何事?”沐王问。

白絮的神情却突然变得哀婉,她轻蹙眉头,道:“王爷,小女子近日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却不知道该不该说。”

沐王一听便有些不耐烦起来。生长在帝王之家,他几乎一听这种话便开始头痛。这些女子成天都把秘密挂在嘴边吗?他现在不想听家长里短是是非非,他想去找南岩风。

“是关于南岩风的。”白絮继续哀婉地道。似乎她的内心正在饱受折磨。

于是沐王不安静了。

南岩风?什么事?

他的申请变化悉数落在白絮眼中。

白絮缓缓地拿出一张药方。“这是楚神医为南公子开的药方。楚神医昏睡时不慎从袖子里掉出被我拾得。很凑巧,我自幼与楚神医一起长大,也认得几个古怪方子。这方子有个古怪的名字,叫‘暖红汤’——开与女子的。”

白絮道。

“你说什么?”沐王浑身一震。

“这药方,是开与女子的。如果王爷不信,可以另找大夫问药。当然,要博闻强记一点的。比如杜神医,似乎他也还被蒙在鼓里。”白絮说完,轻轻地用手指碰了一下眼角。似乎有泪一般:“王爷,同为女子,我本不想告发,却又担心她是不是居心叵测。古有木兰从军,如今南……公子心地善良,为人磊落,此举定也是不得已吧。还请沐王宽大为怀,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南岩风是个人才……”白絮落泪道。

“……”沐王沉默。

“还请沐王饶南岩风不死。以大局为重。”白絮竟然含泪跪下了。她身边的侍女一起跪下。

如果只看眼前,白絮如同晋安郡主一般是一个明事理知进退的女子。

沐王拿着药方,手在发抖。

药方是真是假,一问便知。他麾下除了杜若,并不是没有别的药户出身的世家医者。

可是南岩风是女子!他怎么就没想过呢?

一时之间,他心里不知是怒还是喜。

怒她的欺瞒,喜的呢?

沐王捂了头,心中突然有种豁然开朗拨云见日的感觉。时至今日,南岩风许多奇怪之处似乎都有了答案。她笑起来的娇俏模样,散落头发时的乖巧温婉,还有讨价还价时的小脾性。甚至那装了一肚子书却不知身边事的懵懂。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是因为她是个不曾踏出闺阁的女儿家。有的是书上故事,没的是经历。他想笑,笑自己被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骗得团团转;他想大叫,叫嚷什么却不知道;他想立刻翻身上马,策马扬鞭,去见他,不是,是她。

白絮小心翼翼地看着沐王脸上的每一个微小表情。

沐王放下捂头的手,沉稳如旧,他道:“知道这件事的,还有谁?”

“楚神医。”

楚风荷亦是女子。既然有意替南烛隐瞒,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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