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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嫡秀:九重莲-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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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日那费心的妆扮注定是没有人欣赏了,再换个时候,只怕她也没有那样的心情了。
季重莲轻叹了一声,目光四处转了转,因为这里是三楼的高处所以视线特别开阔,远远地能够见到街上的灯火,只是夜已深,人群也开始散去,没有了平日的喧哗与热闹,这座古城缓缓沉寂了下来,拉开了它漫长而亘古的夜幕。
睡吧,天色也不早了!
这样想着,季重莲便转身向内室而去,可步伐刚刚迈动,耳边像是响起了另一种声音。
嗒嗒嗒嗒,由远及近,那是马蹄踏在青石板砖的道路上,发出的一种沉闷的声响。
她的脚步倏地顿住了,眸中神色一变,猛然又奔回了窗边,一双手紧紧地攀住了窗棂。
院子里紧闭的大门此刻正缓缓地开启,一人一骑驱马而入,渐渐地在月光中显出他的形容,长发在头顶束起,暗灰色还是黑色的短葛布衣穿在他身上显得挺拔健硕,隔得太远了她分辨不清那暗沉的颜色,只那一双眸子晶晶亮亮,带着惊喜与激动,正仰着头向她看来。
“阿衍!”
季重莲惊呼一声,却也不敢将动静闹得太大,披了外裳转身便向楼下跑去。
那一厢裴衍已经扔了缰绳,几步便跨上了楼梯,在二楼的转角处将季重莲搂了个正着。
夫妻俩紧紧相拥着,久久无言,似乎都在平息着心里那份无言的激动。
良久后,季重莲才退开了一些,只是整个人还被抱在他的怀中,双手缠在了裴衍的脖子上,牵唇一笑,“我还以为你今日回不来了!”
“原本是回不来的,县令还要留我一晚,可是知道你呆在这里,我在哪里都不能安生!”
裴衍笑了笑,满脸的风尘中难掩疲倦,可再见到季重莲的喜悦已经盖过了一切,“听说你将霜姐儿与筝姐儿都带过来了?”
“嗯。”
季重莲笑着点头,由着裴衍抱着她往楼上走去,“就是元哥儿这次没能一起来……”
裴衍的脚步一顿,沉闷地点了点头,却是将季重莲抱得更紧了。
元哥儿不能来,只有他们母女三个,这是他能够想到的,不过这么快就能再见到他们,裴衍心里自然比谁都开心。
“霜姐儿与筝姐儿睡在你房间的隔壁,”裴衍轻手轻脚地上了三楼,季重莲指了指旁边的屋子,“今晚我也叫了长空与原野过来,几个孩子玩得累了,我让他们睡在了一处。”
“好!”
裴衍笑着点头,“你安排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瞧你这一身,去洗洗吧,我给你找换洗的衣服。”
到了自个儿的屋子,季重莲转身便去了内室,熟门熟路地找了一身衣服,裴衍不在时她大致已经将这里物件的摆放都给摸清楚了。
“好,那你在屋里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裴衍留恋地看了季重莲一眼,这才转身下了楼。
季重莲愉悦地转身进了内室整理床铺,看样子今儿个还要再拿出一个枕头才行。
今晚裴衍竟然能够赶了回来,她心里自然是激动欢欣的,可平静下来之后,她坐在床榻上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关于沈心悠,他们得好好说道了。
这个女人阴魂不散,到底要纠缠到什么时候才会放手?
裴衍的动作很快,不过就是一盏茶的功夫便转回了屋,只是那一头长发还是湿漉漉的,沿路滴下了一滩水渍。
季重莲赶忙拿了架子上的棉布巾给他绞着头发,“早知道你那么忙,就把手里的事情做完再回转岂不是更好,咱们母女又跑不掉的!”
裴衍呵呵笑了两声,展开手臂圈住了季重莲的腰,又将她拉近了些,闻到鼻端淡淡的茉莉清香,他满足地深吸了口气,“手里的活计都差不多了,就算再盘桓几日也是那模样,我索性早些回来,还能多陪陪你们!”说着已是抬起了头来,极为认真地道:“为什么要来甘肃?”
“还不是因为担心你!”
季重莲嗔了他一眼,想到了某人口气有些不善,“李照当真没死?”
“算他命大,这次也被他给逃脱了!”
裴衍摇了摇头,又拉了季重莲坐在腿上,“所以你真不该出行,那么远的路,若是再遇到什么,岂不是更让我担心?”
“我这不是担心你受的伤吗?”
季重莲拍了一下裴衍的肩膀,又挣扎着站了起来,欲脱掉他的外袍,“伤在哪里了,给我看看!”
面对着妻子的喋喋不休裴衍一脸地无奈,只能顺从地脱掉了外袍,露出了肩背上的那条疤痕,不甚在意道:“不过是皮外伤,早就好了,不是让你不要担心,怎么还特意从上京城里赶过来……”
裴衍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他感觉到季重莲的一双小手正攀上了他的肩,沿着他的疤痕摩挲而下,有些酥麻的感觉,他忍不住全身一颤,握住桌角的手缓缓收紧了去。
“这么长的疤,你还说不严重……”
季重莲的手轻抚在那条疤痕上,又是心痛又是怜惜,这条疤痕几乎是从他的右肩背延伸到了腰际,那么长的一刀,当时怎么可能不痛呢?
想着想着,她的眸中便浮现了泪花。
是,裴衍现在是位高权重了,可他得到的这一切都是他用命换来的,只要想到这一点她便无比地心疼。
他们母子几人能在上京城里安享着舒适的生活,这全是因为裴衍的付出和努力,她更觉得内疚。
若是可能,她真想让他归隐田园,再也不用去做这些危险的事,就他们一家子,清静悠闲地住在庄子上,他们有田有铺有银子,就算这一辈子不事生产也不会挨穷受饿。
“傻丫头,”感觉到身后妻子的轻颤,裴衍立马转过身来温柔地拥她入怀,“就是不想让你担心记挂,你看吧,眼下又惹哭了你,倒是我的不是了……”说着大手轻轻拭去她面颊上的泪花。
季重莲吸了吸鼻子,埋进裴衍的怀中,闷声道:“阿衍,等着你这里的事情做完了,咱们离开上京城好不好,管他将来谁继承帝位,咱们只过自己的日子,也不用卷入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的争斗中,就咱们一家子,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好不好?”
裴衍抬手挽起季重莲垂落在耳边的一缕乌发,动作极致轻柔,面对妻子的期许与盼望,他也想应一声好。
可是,眼下他却不能。
甘肃的水利整治已经有了一定的成效,若是再加把紧,这三年里或许能够慢慢地稳固。
但是三年后的南征,这是他亲口允诺了皇上的,再说不踏平岭南,不亲手除去李照,他心头难安。
他也想与妻儿自在到老,但李照却像是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对他们亮出毒牙,就算要归隐,就算要放下,那也是在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以后。
“不行吗?”
季重莲抬起头来,一双泪眼泛着迷蒙的光,看起来更有种凄婉的美。
她不常表现脆弱,在人前也一直是坚强的,可面对她最爱的男人,她的心已经化成了水,她只是一平凡的女人,一个至真的妻子,她所求的不过就是家人平安健康到老,这个愿望很卑微,却也最奢侈。
“莲儿……”
裴衍无声一叹,双手捧着她的脸蛋,一点一点的轻吻随即落下,从眉毛到眼睛,再滑至鼻尖,缠绵在唇舌之间,带着怜惜带着抚慰,带着一种让他不可自拔的爱恋。
季重莲渐渐有了一种晕眩的感觉,双手只能紧紧地攀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再用力地回吻了过去,直到仿佛报复似地狠狠吸痛了他的舌头!
裴衍啧啧轻笑两声,一手抹了抹唇,双臂一揽便将季重莲横抱而起,大步地向内室而去。
季重莲靠在他怀中,手指却还是不停地戳着他健硕的胸膛,唇角高高地噘起。
这个笨男人,就连哄她一声都不会,说句假话就那么难吗?
就算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让她暂时做做这样的美梦也不可以吗?
被裴衍轻轻地抛在了柔软的床榻间,季重莲刚想起身抗议,他的身躯已经覆了上来,不管她如何踢打挣扎,他都像块巨石一般巍然不动。
直到她累得瘫倒在了床榻上,裴衍这才开始了自己的攻城掠地,不一会便让季重莲缴械投降,只余下娇喘连连。
欢爱之后,俩人并排仰躺着,盯着空空的屋顶发呆,季重莲使劲地踹了裴衍一脚,他配合地叫唤了一声,气性这才算是过去了。
“不生气了?”
裴衍侧了侧身,一手撑在额间,另一手探进了被子里,轻车熟路地摸到了她腰间的滑软,往自己跟前带了带。
“谁说不生气了?我还气着呢!”
季重莲轻哼一声,撇过了头去。
“那夫人要如何才不再生为夫的气,只要为夫能办到的,绝对不含糊!”
裴衍的大手在她腰间上下摩挲着,带着一种奇异的酥麻,季重莲如何还能集中精神,更可恨的是那只大手抹也抹不去,甩也甩不掉,让人气得牙痒痒的。
季重莲叹了一声,“我要的你也给不了,眼下先做好你自个儿的事吧!”说着自己转过了身去,背对着他。
“莲儿,”裴衍怔了怔,随即又挨近了她几分,讨好道:“不是我不想答应你,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再说岭南这个大患不除,皇上心中难安,就是我不也是意愤难平吗?”
季重莲轻轻点了点头。
想着裴衍曾经受过的伤,想着元哥儿被挟持,对于李照这个人她如今也是恨之入骨!
“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了,你们母女难得来甘肃,你可知道我听到这个消息有多开心吗?”
裴衍从身后紧紧拥了季重莲入怀,俩人的身体贴在一处,不分彼此,“只是元哥儿……咱们都不在他身边,谁照顾他?”
“我走的时候将元哥儿托付给了郡主,表嫂、还有大姐和二姐得空了也会经常去看他,元哥儿本就贪玩,只怕眼下已经玩乐地不记得咱们了……”
季重莲低声说着话,她的嗓音很是纯净,带着一种舒缓的节奏,就像一首低吟的乐曲,听在人耳中是那样的美妙,却又带着一种浅浅的忧伤。
裴衍笑了笑,“他就算不记得我了,也不会不记得你,你是她娘,生他养他,血脉相连。”
这样的安慰虽然起不到什么效果,但也聊胜于无,季重莲牵了牵唇角,又向身后的温暖倚进了一分,“你给几个孩子留下的练字册我见着了,很用心,也很让人感动,是什么时候写的?”
“那个时候在工部我都忙晕了头,回府后也要看水利的书,经常看得晕乎乎的,我就想着练字提提神,没想到一写就写了三本,就给孩子们留下了。”
裴衍虽然轻描淡写的说着话,但季重莲却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几分不自然,不由在心中笑了笑,特意写的就特意写的呗,还不好意思承认!
“这次霜姐儿来可嚷着要向你要她的小马驹了,”季重莲侧头看了他一眼,叮嘱道:“为了这个她在路上就和安叶练习马术来着,明日里她向你问起这事,可不能让女儿失望!”
“你们母女的事我自然放在第一位!”
裴衍笑了笑,“这几个月都有母马生产,可生下的小马毛色都不纯,上个月倒有匹山丹马生了小马驹,我看这小马皮毛通透的黑,油光水滑得就像泼了墨似的,眼睛看着也很有灵性,便让毕焰牵了回来养着,如今就在总兵府后院的马圈里养着,明儿个就能带霜姐儿看去!”
“你记在心里就好,不然霜姐儿定要和你嚷嚷的。”
季重莲抿唇一笑,也想起了心里记挂的另一件事,手肘不由向后一捅,抵在了裴衍的腰间,“你可知道刘吏目的妻子是谁?”
“刘吏目……你怎么想起问到了他?”
裴衍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又看了看季重莲极其认真的表情他又努力地想了想,这一想之下果然回过了神来,“你是说沈心悠?”
“原来你是知道的啊……”
季重莲拖了长长的尾意,已是显出了几分不悦。
裴衍心里一哀,赶忙道:“原本是不知道,后来听毕焰说起过一次,我也偶尔见到了她,实在是没想到她竟然嫁给了刘吏目,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你也知道我忙得脚不沾地,回了总兵府后就在各县之间奔走,刘太太我也只见过一次,还是匆忙地一瞥,说真的,如今连她长什么样我都快忘了!”
见裴衍说得一本正经的模样,季重莲不由低声笑了笑,“好了,我相信你!”
她本来就不是担心裴衍会对沈心悠有什么,她只是怕沈心悠自个儿不死心。
裴衍这才松了口气,试探道:“我也是听毕焰说起,说是刘太太经常来衙门里给刘吏目送饭,这才认识了些府中的仆妇……她也是太多话了!”话到这里声音也冷了几分,眸色一沉,“从前是咱们容了她,眼下嘛……”
沈心悠曾经想对季重莲做的事他可没有忘记,白眼狼他见多了,若不是念在沈心悠父亲从前的托孤,只怕他会做得比当初更狠,而不是单单送了她去投亲!
裴衍略微思忖了一阵,才道:“刘吏目手中的事也不太要紧,我便找个人接替他的活计,调了他去守粮仓,那里的盘点库存也要费点心思,不过只要他们不在你跟前露脸,夫人气顺了,你相公我就开心!”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让你这样做!”
季重莲笑着对裴衍眨了眨眼,她心里舒坦,面上自然就像绽开了一朵花似的,娇媚逼人。
“是我说的!”
季重莲高兴,裴衍也跟着乐了,“我是堂堂甘肃的总兵,调动一个小小的吏目还不在话下,夫人尽管放心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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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夫婿调职,心悠求见
刘吏目今日照常到衙门当差,可是板凳还没坐热便接到了上头调任的通知,前来接替他手头差使的是个白净腼腆的书生,虽然有一肚子的疑问,但他历来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感叹一番后便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和新来的书生也有个交接的过程,所以直到中午用膳时刘吏目还没有忙完。
沈心悠照例挽了个篮子到了衙门,里面装着她今日烙的几张葱花肉饼再并上一大碗白米粥,往日她逢人便笑一脸的亲切随和,这里的人也愿意和她打交道,更何况据说她还有总兵那里的交情,交好一些总没坏处。
可今日……沈心悠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一路走来,那些仆妇小厮虽然也是在与她打着招呼,但看着亲热实际上却带着一股子疏离,更别说一背过身似乎就在嚼什么舌头,她心中疑惑更甚,不由加快了步伐往刘吏目办差的那间小抱厦而去。
这间小抱厦地方本就不大,只有一扇小窗户向阳开着,夏日里便更显得闷热了,原本很是清静的地方,今儿个却听见里面传出了一阵对话。
沈心悠心中一凛,刻意放轻了脚步慢慢地靠了过去,紧贴在墙根细细地听着。
刘吏目已经将手中正在做着的差使与那书生都说了一番,眼下又将各处存放的物件一一指给他看,“那方是历年来各部落上邀的税目清单,还有那方是各县的税务以及借贷帐目……你都要记仔细了,自己再熟识一番,若是大人问及也不会手忙脚乱……”
“是,”书生一一应是,又对刘吏目鞠了一躬,“学生会用心学着做事,今日有劳吏目大人了。”
刘吏目呵呵笑了笑,只是那声音怎么听都有几分苦涩的自嘲,“往后你就是这衙门里的吏目,我不过是个守粮官,咱们要隔着老远了!”
“啪”地一声闷响,沈心悠挽在手中的篮子应声而落,也惊醒了抱厦里正在说话的俩人。
书生奔出来一看,见是个陌生的妇人不由有些惊讶。
刘吏目也缓步而出,见着来人强扯了一抹笑容,转身对书生解释道:“这是内子。”
书生这才醒悟过来,又见着时辰不早了便识趣地自个儿先去用膳,将这里留给了他们夫妻俩人。
刘吏目走上前来收拾掉落在地的篮子,幸好那瓷瓮厚实,虽然是摔裂了纹,但好在没有坏掉,里面的白米粥也在,闻着那香味四溢的烙饼他抬头一笑,“还是娘子手艺好,我这肚子都饿了!”
沈心悠面色一沉咬了咬牙,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刘吏目,转身自个儿先进了抱厦。
刘吏目收拾好了篮子这才慢吞吞地跟了进去,一瞧,妻子已经自个儿端坐在了椅子上,柳眉一竖,原本俏丽的脸庞绷得紧紧的,似乎有说不出的怨气。
刘吏目在心里叹了一声,娶了个年轻娇美的妻子他原本还以为是天大的运气,实际上却……旁的也不多说了,自个儿将桌上的杂物收拾了一通,这才摆上碗筷开始默默地用膳。
沈心悠已是满腔的怨气,抬头见着丈夫正不紧不慢地将烙饼撕碎浸在白粥里,单单把自己晾在一旁,心里更觉得有一股无名火嗖嗖地往上蹿着。
怪不得那些人看她的眼光与往日不同,背地里指不定在怎么嘲笑和奚落她呢?!
可凭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
她舍弃了大好的青春年华嫁给了比自己年长十岁的他,一出嫁便做了人家的后母,操持家务教养继女,可看看她自个儿的丈夫是什么模样,三十多岁的人,懦弱又无能,捧着个吏目的差使,难道当真就这样做上一辈子?
她也想像别的夫人一样,出门有上好的朱轮华盖车坐着,侍候的仆佣排成队,华服美饰,珍馐佳肴,可这个男人能给她这一切吗?不能!
沈心悠此刻心里充满了悔恨,她怎么当初就答应了表姑母嫁给了这个丧偶的刘吏目?
是,他是在总兵衙门里做事,所以这给了她许多的便利。
当知道裴衍要被调来甘肃后她着实是欢喜雀跃了好一阵,她以为这是他们的缘分没有断绝,她以为自己还有机会。
可在这里两年了,她与裴衍见面的机会才只有一遭,还是匆匆而过,他似乎都已经忘记了她的模样。
不,或许是她眼下的妇人打扮让他不记得了。
从前在梁城里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可如今嫁了这样的丈夫什么家事都要她自个儿操持,若不是去年央着他请了个老婆子帮衬着家务,不知道现在她已经老成了什么模样。
这样的日子她过得极其不甘,将懦弱无能的丈夫与英勇威武的裴衍一比,孰好孰差一目了然,她心里更是怨愤难当!
好,就算裴衍不顾忌着从前的情分,不想再和作为妇人的她有什么牵连,她也能够理解,可她能不能凭借着这样的关系让丈夫的事业更上一层楼,让自己的生活也能过得更好一些呢?
沈心悠以为她能,可结果证明一切比她想像得更糟。
是了,这都是从昨日季重莲到来之后发生的事。
她原以为这个女人会带着孩子在上京城里享清福,没想到还能巴巴地跑到甘肃来,这却是她没有料到的。
难不成就是这个女人使了坏,这才让自己的丈夫调任了?
想到这里,沈心悠“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刘吏目跟前,冷声道:“吃,你就知道吃?眼下自己的饭碗都快保不住了,将来你让咱们几个跟着你吃什么?!”
刘吏目抬头看了沈心悠一眼,无奈地摇头道:“这是大人的决定,我也没有办法,不过调到粮仓也有事情做,好歹我是拿着朝廷的饷银,亏不了你们母女!”
“谁和你闺女是母女,你那女儿我是打不起惹不起,能有多远躲多远!”
沈心悠嗤笑了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一顿,转头道:“你说什么?是大人的决定?大人什么时候回府的?”
刘吏目点了点头,神情有些黯然,“听说是昨儿个夜里回的。”
沈心悠神色一黯,裴衍昨儿个夜里才回,怎么一大早便决定了自己丈夫的去留,一个小小的吏目应该还不在他的眼里,看吧,果然是季重莲在其中使了坏。
虽然是这样想着,但沈心悠依然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是说从前大人还夸过你帐目做得好,怎么不声不响就换掉了你,你也不打听打听出了什么岔子?”
“我哪有那些关系去打听?再说了大人的决定咱们做下属的就要服从,而不是质疑。”刘吏目一脸无奈,转头看着妻子眼珠子转动着似乎在打什么主意,心下立时一凛,沉声告诫道:“从前你与我说的那些休要再提,你也莫想着去大人那里说情,府里的仆妇胡编乱造,你也跟着在一旁起哄,从前大人没有管束,并不代表他如今还能增只眼闭只眼,更何况夫人也来了,指不定这就是大人给咱们的一个告诫!”
他平日里本就规规矩矩做事也没出过什么错处,说来说去这无妄之灾都是自己的妻子给带来的,可刘吏目能说什么呢,当时被美色迷晕了眼,如今娶都娶了,好果子坏果子也只能自个儿往肚子里咽去。
心中的想法骤然被人给戳穿,沈心悠面上一慌,却还是强作镇定道:“谁说我要去找大人说情的,我就是想不通……凭什么?!凭什么?!”
刘吏目劝了几句,见沈心悠也不收敛,顿时心头也来了火气,袖子一甩,“我用完膳了,你快收拾了离开,我这边交待妥当了自会返家,明日就在粮仓那里当差,要送饭打那送去,今后你也别在衙门这里瞎转悠!”
沈心悠咬了咬牙,提了篮子气冲冲地便走了。
往日她在衙门这里送了饭后都要往隔着道墙的后院去转悠一会儿,与仆妇闲嗑牙,或是看看能不能见着裴衍的面,怎么说也是自己从前喜欢过的男人,又是那样的威武挺拔一表人才,怎么着也比对着家里那个糟心的强!
即使裴衍不再会注意到她,她也能做做这样的美梦,若当初他能将她给收了房,一切恐怕就完全不同了。
到了小角门时沈心悠脚步一顿,守门的婆子又笑着招呼了她一声,她心思转了转,早已经将丈夫的告诫抛在了脑后,转身便向那角门而去,不管怎么样她就是想要求一个明白。
为什么她都已经远远地避到了甘肃来,季重莲还是不肯放过她?
沈心悠与这里的仆妇交好,一打听才知道裴衍今儿个一早就出去了,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虽然她对他还存着几分爱慕,也知道眼下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冷冷的目光一瞥便能让人不寒而栗,她对裴衍的那一切美好的幻想也只是存在于她过往的梦境中,而现实却是冰冷而残酷的。
今日她真正想见的人是季重莲。
裴衍住的地方是三层的高楼,这里除了是他聚集部下开会议事的地方,便是他休息的居所,宽大的演武场也是他平日里没事时练武的场所,从前这里管制得较松,所以连她都能进出,可今儿个一踏进这里沈心悠明显地感觉到了不对劲,甚至连大门都没有迈进便被人给拦了下来。
“刘太太,请问你有何事?”
守门的侍卫拦下了沈心悠,话语间对她还算客气。
“这个……”沈心悠一怔,随即有些忐忑地问道:“怎么今日不能进去了?我还想找田婆子问点事呢……”
“什么事我可以替刘太太转达,或是等田婆子下了差后你们再说。”侍卫耐着性子对沈心悠道:“咱们夫人喜静,大人特意吩咐过今后闲杂人等不能在这里随意乱走,若是被逮住了我可是要吃挂落的。”
沈心悠面色一黯咬了咬唇,若是就这样走了,连季重莲的面都没有见着她岂能甘心?
忍痛扯下了耳上的银环,沈心悠一把塞进了侍卫的手里,恳求道:“请侍卫大哥行个方便!”
侍卫很为难,不是他不想收,只是他真不敢随意放人进去,而且这人还是刘吏目的太太。
刘吏目看着老实巴交的却娶了年轻漂亮的太太,也不知道因为怎么得罪了大人被调去了守粮仓,如今与他们一家人沾上边指不定饭碗都要没了,他还怎么敢接受刘太太的贿赂?
沈心悠苦苦哀求那侍卫都不为所动,她只觉得嗓子眼都冒了烟一肚子的怨愤没处发去,恰巧见到了桂英从不远处路过,连忙唤了一声,“桂英姐,我想见见夫人,劳您给传个话!”
侍卫脸色一变随即怒瞪向沈心悠,明显觉得自己被耍了,看吧这女人哪里是来找什么田婆子,分明是想要求见夫人给她家男人求情的,还好自己没有一时心软放了她进去,不然真是遗祸无穷。
桂英脚步一顿转身见着是沈心悠不禁拧了拧眉,这个女人在梁城的所作所为她当然是知道的,从前便有所不耻,如今怎么还看得上眼?
冷冷地睨了一眼沈心悠,桂英抬脚便要走。
沈心悠急了,高声道:“桂英姐,怎么说咱们从前在梁城也是旧识,夫人慈悲,您就帮我传个话,我只想见夫人一面,见了立刻就走,再不多做纠缠!”
沈心悠这一说,原本还埋首在各处的人或多或少都向这边打望了过来,桂英心下一沉。
若由得沈心悠在这里胡乱说道,万一坏了夫人的名声怎么办,这事她真不好做主,还是去回了夫人的话再说。
想到这里,桂英搁下句话,“你在这等着,待我去禀报了夫人再说。”转身便往楼上而去。
沈心悠心中一喜,只要季重莲肯见她,怎么样都好。
一旁的侍卫被沈心悠摆了一道,不由讥讽道:“刘太太果真是认识咱们夫人的,那就好好求求,看夫人能不能在大人面前求个情,想办法将你们家老刘给留下!”说着已是笑了起来,那声音极致刺耳。
沈心悠沉着脸站到了一边,眼下不是和这些人计较的时候,索性就当什么也没听到。
那厢桂英传话到了季重莲跟前,她只是淡淡一笑,轻抿了口茶水,“她想见我?”
“是,夫人,奴婢看她那模样,只怕是因为刘吏目的事心有不服。”
桂英恭敬地侍立在一旁,刘吏目的事情他们今早就知道了,其实调到哪里不都好,只要不在夫人眼皮子底下晃着,大人与夫人宽宏不计较从前的恩仇,沈心悠反倒不知道收敛,还借着从前说事,若是真让人抖了出来她从前是怎么想害夫人的,只怕这甘肃更没有他们夫妻容身的地方。
“刘吏目怎么了?是缺了差使还是短了饷银?”
刘吏目这次的调任也只是当差的地方不同,算是平调,既没有升也没有贬,连每个月的饷银都分毫不少,唯一不便的只怕就是沈心悠不能天天在总兵府衙门前晃悠着,再升起她那令人龌龊的心思吧!
季重莲搁下了手中的茶盏,卷着袖口上的兰花边,“既然都没有,她闹腾个什么劲?!”
瑛虹在一旁听着已经意愤地撸起了袖子,“夫人,有人这般不识好歹,婢子去帮您打发了,省得她还在一旁得瑟!”
“不用!”
季重莲笑了笑,目光转向了桂英,“你去回了她,人我是不会见的。”
沈心悠算哪根葱哪根蒜,既然不是在一个相同的高度,她见她作甚?
季重莲第一次觉得这封建等级制度还是有一定的好处,她一个二品夫人有事没事犯得着和一个吏目太太计较吗?没得自失了身份。
若是沈心悠从前不是那么可恨,如今又不是那么死缠着不放,或许她还会念着些旧情。
但眼下,门都没有!
“是。”
桂英应了一声,刚要转身出去,季重莲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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