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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宫秋 南园遗爱-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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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武愣在了那儿。

    。。。
………………………………

第39章 日暮沧波起(13)

    敬武并不是第一次来母后沉眠之地,但这一次却与前两次都不同。帝陵的风将她刮得睁不开眼。她顶风眨了眨,眼里却流出了泪水。

    敬武心里难受。

    她撇过头去觑了眼她的父皇。皇帝也乜她,对上她视线的那一刻,君王竟轻笑了,她看着皇帝,舍不得挪开目光——她的父皇,印象里宝座上目光森冷的父皇,竟有这样明媚好看的笑容。

    皇帝轻捏了捏她的小手,牵起她。

    皇帝的手很大也很柔软,尽管浸着冷风,但好似永远不会凉,捏着她的指端,仍有余温。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有那么一瞬间,她竟觉牵着她手的人,是兄长刘姡А

    只有兄长才会待她那样好。

    “父皇……?”她轻轻喊了一声,好似在做个确证,这并不是在梦里。

    “嗯?”皇帝回头,那双眼睛,栽满星光。

    “敬武高兴。”她一笑,皓齿明眸,可漂亮。

    “高兴什么?”

    敬武缩了缩肩,有点赧然,也不肯说了。

    “敬武,朕很早就想带你来这里,你可知——为的是甚么?”

    “知道呀,”敬武叹了一口气,像个小大人的样子,“因为母后葬在这里,父皇思念母后,……是敬武害死了母后,敬武……也想念母后。”

    她低下了头。

    “不说皇后。”皇帝沉叹一口气,皇后旧事,是他这一生都不愿再提及的伤心,他位居九五,平日不会轻易表露心事,这时也不愿在小辈面前多谈陈年过往。

    对敬武来说,“故剑情深”,只从民间的传说里听过,她的父皇,从未在她面前说及。

    “父皇不要难过。”她看着皇帝的眼睛,极认真地说:“敬武再不会谈母后。”

    皇帝这时直似当头棒喝,登时被人提醒了似的,原来眼前这丫头,也是喊恭哀皇后“母后”的,他深爱的发妻是这小丫头的母后。

    敬武和姡Ф且谎摹

    皇帝看着她,仔细打量她。小丫头的眼睛里溢满星光,晶晶亮的,里面盛着一汪一汪盈盈的波样,随着她眨眼的幅度轻轻摇动……

    “敬武……”

    他喊了一声。

    母亲的坟就在跟前,这是敬武两天来第三次拜谒陵前,她轻挣了皇帝的手,一个人独自走近了两步,跪下来,双手拇指交扣,摆在裙边,合掌,再松开……很熟练的动作。

    她谒地,头碰着参差不齐的瓦砾泥地,磕下去,再起来,再磕……

    “儿臣祝母后在地宫里永享安泰……”

    很稚嫩笨拙的祝祷词,也不知她是从哪儿学来的,却说的那样有板有眼。

    敬武恍觉身后有人,想站起时,差点撞着皇帝。唬了她一大跳:“父皇……?”

    皇帝没说话。

    敬武有些担心:“父皇,你怎么啦?”便要扶皇帝。

    皇帝愣着看了她一眼,也没推开她,任由这小丫头将他扶起来。

    小丫头……原来长这么大啦。若平君还在,想是会很高兴的。

    皇帝便觉眼睛有些酸涩难耐。

    “小丫头……”

    “……”敬武没防是在叫她:“嗯……?”

    “陪朕走走?”

    “咦?”敬武忽地想起了一件事:“父皇,‘她’是谁呢?”

    皇帝没反应过来,仍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敬武扬了扬手:“父皇,你说要带我来见见‘她’,又说‘她’不是母后,那是谁呢?敬武不想见了……敬武只想见见母后,已经见到啦,咱们……回去吧?”

    皇帝停住脚步:“不行,朕就带你见见。”

    “好。”敬武应的很干脆,这倒反让皇帝觉得奇了,因问:“敬武这样听话?”

    “一直听话的,”敬武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父皇说见就见。”

    她还小,说话时尾音轻轻地扬起,还带着一点儿奶声奶气的调儿,让人听着心头喜爱。可惜了是生在帝王家,又胎中带煞,不招帝王爱的。这好好的孩儿,若生养在一般小富之家,头十来年丰衣足食,及笄便说个好婆家,一辈子顺顺溜溜地过着,多好呀。

    皇帝有些动容。

    “思儿,朕带你去……这是朕的心事,朕谁也不愿说,连你也不愿说。但朕总觉,朕该带你来这里,你们打个照面——”

    皇帝忽地顿住,敬武以为还有后话吶,却不料皇帝不肯再往下说啦。

    “思儿,你瞧——”皇帝伸了手去,指茫茫帝陵荒隅,敬武便顺着皇帝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什么呢?”

    皇帝没回答她。深幽的目光探下,空空渺渺,往事皆罩罗其中。

    敬武见皇帝不睬她,便乖乖地不再纠缠,顺着皇帝手指的方向又仔细去看……

    那处荒芜偏隅,有个小小的鼓起的坟包,与皇后陵贴近,面对相望。

    但若说是“坟包”呢,未免有些不确切,无字无碑的土堆,怎可叫“坟”呢?即便真是“坟包”,墓主人是谁尚存疑,若身份显达,必不会不立字、不刻碑,若所葬乃无名之辈,又怎会埋于帝陵呢?

    “那是谁呢?”敬武歪着头问。

    皇帝看着她,眼底隐隐有泪光,敬武揉了揉眼睛,疑是自己看错了。

    “敬武,你原是有个妹妹的。”

    皇帝说道。

    “妹妹?”敬武天真地问:“是皇后所生么?”

    皇帝一愣,继而道:“是,那当然是!如假包换呀。”

    敬武有些惊讶了,皇帝向来少言沉默,这一会儿她才问这么一个问题,父皇倒好,仿佛怕她听不见似的,一连回答了这么多次。

    “那么,她在哪里呢?”敬武很聪明,她心里已经半摸半猜有了答案。

    皇帝手指了指方才指过的方向。

    敬武大惊!果然是这样!

    “妹妹不在了么?”

    “是呀,”皇帝的语气有些苍凉,但却听不到悲伤了,许是这么多年悲伤太久,已淡啦,他说道,“埋了,就埋在那里。”

    敬武“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她并不是因为思念早夭的妹妹太甚而哭,毕竟她今日才从父皇口里得知她曾经有个妹妹,她与那个“妹妹”还不太“熟悉”呢。逼迫她哭出来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说不明白的感情,她心疼那个埋在旧土下的妹妹,不见阳光,不能笑,不能玩,妹妹没有克死母亲,她若活着,父皇一定会很喜欢她的。

    妹妹若在,她一定会过得很好!

    地宫下多冷呀,冷的人一靠近便打颤……

    “妹妹该多难过。”她喃喃。

    皇帝转目看着她。那种眼神里,有一点儿慈父的喜欢,也杂一点儿好奇,仿佛眼前这女儿,是教人探究不明的,皇帝道:“思儿也难过?”

    “是呀,思儿当然难过,她是妹妹呀!如果思儿不见了,太子哥哥找也要找疯啦!”说到这里,敬武真急啦,想着兄长有朝一日会找不见她,真是太难过了,便揉了揉眼睛:“父皇,妹妹一个人,在地底下,很孤单是不是?”

    皇帝微侧过身去,眼神渺渺向了远天:“不是,她并不孤单。”皇帝仿佛在一个人自言自语,语调苍凉悲怆,但又像是在与敬武说话:“你放心,你妹妹不会孤单——朕已送了很多人去陪她……”

    敬武打了个冷颤。

    君王这话甚么意思,已明摆着,这样的话从君王的口里吐出来,意味着甚么?

    那是数以百计条鲜活的人命啊!

    皇帝说的那样轻飘飘。

    “不应该的,”敬武咬着嘴唇,只感觉全身都在发抖,“父皇,你不可以这样做的……”

    “为什么?”皇帝没防自己的小丫头敢这样与他说话,更没防她没有迫于君王盛威,人云亦云,反说了他“不应当”如此做。

    人殉制度已延传千百年,他乃帝王,九五之尊,为他心爱早夭的女儿拉几人陪葬又算得什么?

    小丫头有板有眼地数算来:“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君王若想江山固若金汤,则必要爱民如子……道生众生,众生即为天地之源,亦是社稷之基,所以……”

    皇帝打断了她:“谁教你这些的?”

    他的确有些惊讶,这翻墙爬树捣鸟窝的丫头,看也不像爱读书的,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着实教人震惊的。

    “兄长教的。”她眼睛都不眨。也得亏她岁数小,没心没肺,要不然,皇帝真得以为这丫头心机重,设圈子帮着她太子哥哥争储位呢!

    “教你这些做什么?”

    皇帝面上虽无任何起伏,看似冷冰冰,实则心中是喜欢的,他骄傲于他的眼光,太子若能有这番见解,并且不忘灌输与身边人——使得这贪玩的小丫头都收益了,那真无愧于他身为父皇这么多年栽培。

    江山交到太子的手里,他放心。

    “太子哥哥喜欢教,思儿便喜欢学。”小丫头扬着头,很有傲气。

    “那你太子哥哥有没有教过你——孝武皇帝时便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皇帝笑了笑:“你还‘道生众生’呢,骗谁?”

    “这……”

    皇帝也爱与她打趣了。

    敬武完全认输:“好啦,不说这个啦,社稷甚么的,比习学练字还难呢!”

    皇帝凑上道:“那比爬墙上树总要简单些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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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日暮沧波起(14)

    “父皇……”

    “怎么了,”皇帝回过头去,“敬武?”

    他牵着小丫头的手,走在狭小的肠径,小丫头的声音听着甜糯的像嚼了个米分团子,让人很舒服。【更新快请搜索】

    “思儿累了……”

    “那要不要回去?”皇帝这会儿真是个慈父,甚么都依她。

    敬武摇了摇头。

    皇帝摸摸她的头,蹲下/身来:“朕抱你吧?”

    敬武不怯,便立在那里,不迎也不退,皇帝笑笑,便张开双臂欲抱她。敬武人瘦瘦小小的,躲在君王怀里像个面团子似的。

    他抱着,多年来第一次如此贴近小女儿。小丫头是极可爱的,活泼好动,在他怀里钻个不停。他直疑这孩儿的身上,有故后平君的味道。

    他们走在小径上,从帝陵的这一头到那一头,拔足小心。每一寸的挪动,都贴着苒苒时光的尘埃。

    那鼓起的小小坟包,此刻就在眼前。

    皇帝将她轻轻放下地来。

    她仰着头看皇帝。夜已微深,月光如银绸般光滑丝亮,附在他们身上,清爽宜人。她眨了眨眼,觑见父皇的眸中有了更深幽的暗色,能将月华吞并,悉如漆墨。

    她小心翼翼地问:“父皇,您……在想什么?”

    皇帝低下了头,牵她再往前,他说道:“敬武,你看,‘她’就在这里。”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皇帝没有回答她。

    这个问题,皇帝此刻并不能回答她。

    敬武蹲下,摸了摸鼓起的小坟包,贴着它,像是在亲吻,俯身许久,方才站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敬武?”皇帝问。

    “我在跟妹妹说话呀!”

    “好了,我们回去!”皇帝一把捞起她,像捞个团子似的,把她裹进怀里:“思儿,今天朕带你来这儿,回去不要与外人说。”

    “好的,敬武只说与兄长听。”

    “……”皇帝无言以对:“朕是让你,别跟姡Ф怠!

    “啊?”

    敬武不明白,这世上还有甚么事是不能与兄长说的呢?兄长与她这样亲!

    皇帝又说道:“姡Ф⒉恢溃褂懈雒妹谩!

    敬武更惊讶啦!父皇与兄长父子连心,朝前幕后,感情极好呢!父皇竟有事瞒着兄长?

    “为什么不让兄长知道呢?那个妹妹多可怜!——兄长若是知道,一定会来祭奠,会好好照顾……黄泉下的小妹妹。”

    皇帝摇了摇头,仿佛在自言自语:“朕是昏了头了,才会与你说起这种事。”

    “父皇……”

    “没什么,”皇帝回过神来,“思儿,今日你在帝陵所见到的一切,姡Ф媲埃胱植豢商幔∧隳懿荒茏龅剑俊

    敬武犹豫了一瞬,而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再归上林苑,于她恍如隔世。她记得上林苑的冬日很冷,新酒很醇,宫人会看势头,能踩低,更能捧高,唯有春光是不负上林苑的。满皇城,熏暖的春风皆醉人。

    她回来了,她的阿娘仍在,守着冷冰冰的宜春/宫翘首等她回来。

    她卸下行囊,向着阿娘笑意盈盈:“才一阵儿,春风吹绿了上林苑,可好看。”说完便乖乖地坐下来,倒杯水,自个儿给自个儿咕咚咕咚灌下去。喝完了,满解渴了,便抬袖子擦了擦嘴,也不走开,能坐住了。

    阿娘笑道:“满以为这一次随君上出去,要跑野了,没想还挺乖。外面的风也没能将小祖宗引了去,这可是极好……”

    敬武也笑:“外头也没甚好玩,再说,我长大啦,哪能满世界往外跑呢!”

    “真乖了,好好请儒士教教,咱们小公主也能出落好!”

    “那是了!”敬武满自豪,瞧着阿娘忙里忙外张罗着要给她做糕点,便笑着:“阿娘,你先做好搁案上,我一会儿就来吃——我出去玩会儿。”

    敬武一溜烟儿似的跐溜冲了出去……留宜春/宫木讷的阿娘在,呆呆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哭笑不得:“二丫子,刚还说你懂事了,不野了呢!”

    “那是长大之后的事啦!思儿还小……!”

    满园春光并不拒昭台。倚墙那一枝红艳探了出来,旧冬里是新梅,开春了便换了桃花,正挨墙角艳艳地招摇呢!

    敬武吸了一口气,终于迎头钻了进去。

    辅首铜环许久不经叩响,这一次再来,倒觉有些钝重。

    像往常那样,很快就有人来开门。

    敬武有些紧张。

    她快收网了,鱼儿要挣了。她也不知自己做的是对是错,她知昭台门里头一定有古怪,但她不能退却,反要迎头去接,不管里面等着她的是什么,她都要去,用她自己微薄的力量,逐一抽丝,去找她想要的答案。

    敬武熟门熟路,很快便摸到了自己往常最爱来的殿门,膝坐案旁,撑手等着。待秋娘笑吟吟迎出来时,她才稍微动了动眼皮子……

    “小公主,许久没见呀……咱们玩些甚么?”

    “不爱玩儿……”敬武眼皮都没抬。

    “嘻嘻,那倒是怪事啦,甚么时候咱们小公主转性儿啦?”秋娘笑着,一双翦水秋瞳美的很,似能摄人。

    敬武忽地想起了什么,兴致来了:“秋娘,不如这样吧,咱们一起做桂花甜酿饼?上回的味道还在唇间吶,忘也忘不掉。”

    敬武有自己的盘算,这次出宫奠陵之前,她曾做过桂花糕给兄长吃,太子一下便道出当年母后常做一种宫外带进来的吃食“桂花甜酿饼”的前后,因这“桂花甜酿饼”乃是陛下龙潜时母后所做,后来传之椒房殿,做饼的秘法只有椒房殿才会的,并无外传。她这才在心里想破秋娘原是有问题的……这时她便要求秋娘再与她一块儿做这饼,想来处的久了,那秋娘必会露出马脚的。

    到时她便可以轻而易举探听到她想知道的事。

    这是敬武心中所盘算的。

    实则在上回敬武就开始防备昭台了,但秋娘并未虑想眼前看似没心没肺的小丫头竟有这般深沉的心思,她便也没有多做防备,自然答应:

    “那极好,我便去准备,一会儿做些饼子,让你带回去……”

    敬武心思一转,道:“带回去藏些也好,但只怕被发现呢,阿娘要问的。”

    “悄悄藏些,不教发现就好,你这机灵性子,想办的事还有办不成的?”

    “那也是……”敬武赔笑。

    这一夜周转,敬武并未将饼子藏起来带回宜春/宫,反倒是大摇大摆送了阿娘面前去,好好研究了一番。

    第二日天将亮,她还是决定再去一趟昭台。

    敬武深知“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因与秋娘寒暄之后,又装出从前一番无赖样子,懒懒望着秋娘,一会儿又搭手将她案前的水果全部扫荡干净……

    敬武假作不经意说起这次奠陵之事,没想秋娘比她更有兴趣,因问她:“小公主,那你见着陛下了吗?”

    “哪能不见着吶?那是奠陵呀!奠陵!多大的排场!”敬武磕了颗瓜子,故意夸张地说,因又比了比:“皇帝好大的威仪呀!就这么冷冷地看着重臣,嗳,陛下的眼睛都是冷的,看石头是冷的,看人也是冷的……哦不,他看母后的时候是暖烘烘的,跟太阳似的。”

    这才说到这处呢,敬武有点心虚了,心忖着会否自己说的太夸张啦?但又偷觑了眼秋娘,却见她怔忡发呆,听得极有味……这才放下心来,故意道:“这个嘛,不说也罢……有甚好说的?反正敬武不招人待见的……”

    秋娘却似换了个人,她听得两眼冒光,自己却并不知道。她有些激动地拉扯敬武的手:“小公主,看来陛下对你有所改观呀?不然呢,为甚么奠陵这等大事,也要叫上你呢?”

    “因为……那是兄长争取来的……与……与陛下无关……”

    “他对你挺好,小公主,你的好日子就要来啦!”

    “并不是这样……”

    “陛下正在慢慢接受你……哎呀,小公主,这是个多好的兆头!”

    “……”敬武有些忍不住了:“唉!……疼哇,疼哇秋娘!你抓疼我啦!”

    这两厢都缓下来时,终于心平气和地分析了下当前所处局势。敬武也借势问道:“秋娘,你希望我在陛下面前扭转目下所处的局势?”

    秋娘点头。

    “为甚么呢?”敬武假装不解,问:“我见弃君前这数久,早已习惯了,君王宠不宠,对我而言没甚区别,我只在乎兄长,兄长疼我便好。”

    秋娘见她这般“冥顽”,便细细分析来:“小公主,你若见宠君前,跟着沾光的,会是谁呢?古来母以子贵,子仗母势而更贵……”

    话还没说完,便被敬武打断:“可是,母后已经不在了呀!贵不贵的,只有活着的人才会在乎。”

    “话不能这么说,小公主,”秋娘见她仍不“开窍”,便循循善诱,“小公主,你想想看,你母后不在了,那这世上,还有哪些是你在意的人呢?你乳娘?你那个从小照顾你、把你养大,现今却不知是死是活的艾嬷嬷?她们的富贵与得势,皆仰仗你。”

    一说起艾嬷嬷,敬武便入了局。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刷刷往下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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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日暮沧波起(15)

    秋娘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敬武明知是局,自己是要被人利用的,却也不得不考虑往后阿娘的生计,取信于君上,对宜春/宫的未来,不可不说是一件好事。【更新快请搜索】

    她得加把火,让这秋娘的狐狸尾巴尽早露出来。

    敬武说道:“你有何主意?毕竟父皇厌憎我这许久,平白使他改过观来,那是不容易的。”

    “自然不容易,”秋娘轻笑,“幸而只是‘不容易’,而非‘不可能’。”

    “难得很!我懒,最厌烦做很难的事。”

    敬武戏做了十足,便顺着话头道:“你说便可,能做到的,我尽量一试。你的话也不无道理,我就算不为自己,多少也要为养大我的阿娘着想。我的地位稳固了,阿娘也能跟着沾光。”

    秋娘见敬武完全被她牵着了,也便有些放心,因说:“若想取宠于君王,找对了法子,便也不难。是这样的——我原先与小公主说起过,君王宠信霍皇后,害得你母生妒理不好身子,这才蒙受产厄之灾。——多少霍皇后也能摊些过错。”

    说到这处时,敬武便想反驳。但又转念一想,行事太急,未免要打草惊蛇了。便忍着不出声,听那秋娘要怎样兜圆过去。

    秋娘又道:“我在霍皇后跟前侍奉许多年,对霍皇后脾性、习惯熟稔于心,咱们可以利用君王一点念旧之心来操作……”

    “你的意思是……”敬武这么聪明,光听这一句话,便甚么都了然了。但她偏要兜圈儿明知故问。

    “便是这么的,”秋娘道,“小公主只需将陛下引到这处来,陛下见了昭台之景,便会想起从前与霍皇后的恩义,再叙叙旧情,便甚么都好说啦。”

    “唉,人都不在啦,父皇过来又有何用?”敬武假叹了一口气。

    “自然有用的,小公主想呀,陛下既厚爱霍皇后,若知小公主与霍皇后还有这番情谊,自然爱屋及乌——总之,你只要带陛下来到昭台宫,便算完成‘任务’,余下的事,便交给我啦。婢子必能让公主成为陛下最宠爱的掌上明珠!”

    敬武腹诽:父皇最宠爱的掌上明珠?她的兄长身为陛下最宠爱的儿子,宠爱到陛下都要将江山交给他啦!兄长这么多年努力地让父皇关注她,父皇也并未正眼看顾她一下呀!秋娘区区一婢子,所言微轻,又算得什么呢?太子殿下都做不到的事,她能做到?

    但她面上并不表露,仍说:“最好有个直快的法子,我做便是。”

    秋娘略想了想,道:“小公主还是好好儿做婢子教的‘桂花甜酿饼’吧,做成了,陛下自会欣赏。”

    “何以见得?”敬武眼犯狐疑。其实她心里照的跟明镜似的,这“桂花甜酿饼”乃椒房殿独制,到底藏着故皇后的心,秋娘让她以“桂花甜酿饼”的手艺来笼络皇帝,也不过是挂了许皇后的名。

    君王若因此而来昭台,并非冲着“传说中”的霍皇后,而真真是卖了嫡妻许皇后的面子。

    只怕昭台藏着的那道影子,虚的很,恩宠竟论不过一个死人。

    如此,她便不怕了。

    敬武因说道:“那尽好,我好好练这门手艺,回头想法子教太子殿下通传,将这门手艺现了父皇跟前去,想来他会念及旧事。我的地位也能逐日巩固。”

    秋娘一再点头。

    末了便送敬武出去,再三嘱咐:“小公主当前所急是要将陛下带来昭台宫,余下诸事,皆好说。”

    敬武虽腹诽,但面上还是点头应承的,为了不教秋娘疑心,还展了个大大的笑容留在昭台。

    唉……便这么吧……

    敬武心想,左不过是大家互相利用罢了,秋娘利用她达成背后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她,也利用秋娘去探查一些她不曾知道的旧事。

    汉宫里藏着的秘密,她必须知道。

    敬武还真踏实地做了几天正事,天天在宫里捣腾好吃食,桂花甜酿饼的做法,她并未完全听从秋娘的,自己虽有新创,但也不敢添加太多佐料,怕味道不纯正了,陛下吃不出当年的味道。

    她喊来阿娘打下手,让阿娘手把手地教她“当年的味道”,敬武认真的很,学的一丝不苟。

    这日春暖,刚出了一锅桂花甜酿饼,逼仄的热气蒸得她满头大汗,她抬手拿胳膊蹭了蹭汗,正要去换锅,黄门郎喊了出来——

    “谒太子殿下,愿殿下长乐无极!”

    敬武高兴地掂翻了锅,沾了满手的面米分迎出去,跐溜一下差点撞进太子怀里……刘姡尘鹊乜醋潘骸靶殖さ男⊙就贰悖诟缮叮俊

    “做饼子呢!”敬武骄傲地扬了扬满是湿面米分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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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长,你助我一事可好?”

    敬武一向知她这位兄长最疼她,全不问理由地疼她,她所提的要求,太子都会尽可能地满足。

    果然,刘姡б涣吵枘绲厝嗔巳嗨耐贩ⅲ骸八级」芩担夷茏龅降模夹校 

    敬武笑嘻嘻将他拉了锅炉前:“嘻嘻……太子哥哥,你来尝尝思儿的手艺。”

    “你做的?”刘姡а劬Ρ纠淳痛螅饷吹勺牛畹憔鸵蜒壑樽痈沙隼础K罅艘桓霰樱戳丝赐庑危老捕喙龋骸肮趾每吹模肜词悄艹缘模媾卤凰级α巳ァ!

    “少说话嘛,快点吃!”敬武撒娇道。

    刘姡бЯ艘豢凇

    薄脆的饼皮很酥香,入口即化,那股子香味儿融在舌尖,余味不绝。

    他的表情凝滞在那里……

    “怎样,不好吃么,兄长?”敬武有点紧张。

    按理说不会呀,这么难吃?制法是阿娘手把手教的,用的材料也都是宫里御进上好的,她学的快,又不是第一次做了,火候把握很好,做出的饼子即便没有母后当年做的好吃,但也不至于难吃到不能入口吧?

    敬武深怕太子在与她开玩笑,因笑着推了推他:“兄长!你醒醒啦,别不说话呀!真难吃?没有吧……”她便从太子手里抢过饼子,咬了一口,自言自语道:“可以是可以,就是……哪里有点不对劲,比不上阿娘做的好!”

    她也不理太子了,回头便又去“钻研”制法……

    太子却一把扯过她的胳膊,她一怔,刚想说话呢,却瞥见她的兄长眼里噙着晶亮的泪……

    那一瞬间,她觉好心疼。她母亲的形象飞快地从脑海中闪过,她从未见过他们的母亲,但不知为何,那一刻,就有那么一个女子,身着素衣,飞快在她脑海里浮现,又飞快消失……那个女子是他们的母后,她轻轻抚着太子的头,很心疼……

    彼年太子亦不过是一个三岁的小孩子。母亲就离开了他们。

    敬武踮起脚,也想学着“印象”中母亲的样子,轻抚太子哥哥的头……聊作安慰。

    太子警觉地弹开:“小思儿……?”复又回神,忽地抱紧了思儿,勒的她动也不能动。

    敬武很小心地:“兄长?”便要挣,太子这才反应过来,轻放开了她:“思儿,兄长好想念母后呀。”

    “我便知道了,”敬武多心疼兄长呀,自己也难过的很,“兄长是因为想起了母后,才这般伤心。思儿也是,思儿也很想念母后。”

    “你可以不必想念的,”太子挤出一丝苦笑,又宠爱地捏了捏她的脸,“毕竟你从未见过母后,小思儿,这些悲伤,不该是你去承受的。”

    “可是我见过兄长,并且以后会永远永远与兄长在一起。看见兄长难过,思儿便也跟着难过。”

    敬武背过身去,很小心地问:“思儿做的饼子,真有那么难吃么?唉不行……还得改。”

    “我有说过难吃吗?”太子绕了她跟前去。

    “不难吃还把兄长呛出了泪呢!”敬武嘟着嘴:“难吃的兄长都哭了!”

    太子笑嘻嘻地搬了椅子来,坐敬武跟前,看着她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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