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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户媳妇也难当-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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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老爷说了些什么,之前代理了一部分庶务的董姨娘不但没有受责罚,反而被太太好一番夸奖,两人关系更显亲热,而另一个代理人蒋小玉的遭遇却截然相反,被以行为失仪需要反省的理由给关在自己屋里,派了好几个婆子看着,哪里都不让去。

大约是撕破过一次脸,卢氏接手后的行为比以前更加明目张胆了些,对下人失了宽厚之心,变得有些刻薄严苛。众人暗地里叫苦不迭,恨不得她被禁足一辈子才好。

西府里诸事磕磕碰碰,总有些耳报神把消息带给东府来,周韵初时尚不在意,后来又听到时,便皱了眉想了半日,索性命人将两府间相通的小门锁死,钥匙取了自己收好,又着人将事情告诉卢氏。卢氏得权后忙着斥责下人,清理账簿,无暇过问这些小事,只命人回说知道了,西府那边也锁了门。从此两府间隔断了小路,只能正式从大门或后门等处进出,与他人无异。

转眼新年将至,西府内已是渐渐安定下来,大雪后降了本年第一场雪。

蒋世友这几个月除了将吴大夫留下的两本入门医书反复读了几遍外,也开始学着辨认常见草药,兰厅里博古架上的古董摆件全被收了起来,取而代之各种炮制好的枝枝叶叶和根茎,一屋子幽幽药味,蒋世友日日淫浸其中,身上也沾染了些许气味,行动间药风习习,倒颇有些大夫的样子。几个有心思的姨娘常来和他说话聊天,只是见他人虽和气地和她们说话,手上辩药试药的动作却是未停,看着药材比看她们还要两眼放光,这几人纵有些别的心思,没有明显的动力,又有菊芳下场在前,便实在下不得狠手。

这年大雪后格外的冷,不多时山上庙里有人回来报信,说菊芳疯疯癫癫,在大雪夜跑到室外去玩雪,结果得了重伤风,这样的病极是凶险,瞬息可要人性命,周韵遣人寻了大夫给她看病,可山中到底更加凄寒冷厉,她熬了三天,终究没熬过去。周韵听了回信,面无表情地让人买口薄棺葬了,其余话再没有多说。

这些行事没有多加声张,只是几个姨娘到底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几天后她们也得知了这个结果,众姨娘心惊之余,却也不敢再多加亲近蒋世友,只不免兔死狐悲,背后对周韵更恨了一层。

不几日,西府又有人来信,老太太一时失察,着了凉,大夫开始频繁进出西府,蒋世友和周韵也日日前往西府侍疾请安。两人同处一辆马车内,两两相望,颇有些隔世之感,偏生两人又都是倔强固执的性子,几句走过场的寒暄后便只将脸看向两边,偌大的两个成年人一个是一副赌气的样子,另一个则眉目安静,却隐隐有些生冷。

弦歌看得皱眉咬唇,颇为焦虑,这两人分明是彼此挂怀对方的一对璧人,却偏生好似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你过不来,我过不去。谁也不肯主动将屏障打碎,便只能眼睁睁看着

老太太年岁已高,又因堵了气在心里,添了忧愁,着凉也变成了大症候,众人忙前忙后侍奉膝下,蒋世友也慌忙着人去晖州请吴大夫来,偏生吴大夫雪前已经离开了晖州城,说是去邻近省采一种稀有的梅花用来入药,唯一的好消息是蒋家定似乎恢复了些知觉,手脚在刺痛下有了动弹,据说因为孩子还小的关系,各处都还稚嫩,若是医治及时便有望清醒康复。只是盛氏再三嘱咐,万不可将此消息透露给其他人知道。

虽没有吴大夫,秦楚和邻县有名的良医都被请了来给老太太诊治过,蒋大老爷人虽糊涂,还算有几分孝心,并不吝啬金钱,各色汤药补品源源不断送到老太太屋里。几个孙子孙女又常常在床前侍疾,又说些玩笑话给老太太纾解心怀。到了除夕前,许是心怀开解,又或许是满屋的红灯笼看着赏心悦目,老太太的病总算是有了起色。众人围着过了个还算红火的春节。

这日蒋世友和周韵又来请安,老太太便借故挥退众人,命秦妈妈取来一叠地契和几本厚厚账册。

老太太指着那些东西,叹道:“这些原是友哥儿名下的五百亩田地和三座小林子,当初因为你分府出去时年纪还小,怕不能善加料理,白糟蹋了东西,我先替你收着,这几年倒也积了几千两银子的利钱。如今看着你媳妇料理家事,也算能干。我便想着把这些地契账本都归还给你,以后你们自己定要好好盘算着过日子,我这老人家再帮不上什么忙了。”她语调缓慢低弱,不时咳嗽几声,看着颇为虚弱。大夫说她到底上了年纪伤了元气,将养着也不过几年光景。

蒋世友虽和她并不是亲祖孙,可是几个月相处下来处处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关心爱护,早已把她当成自己的亲人。如今看到她在病床上病重虚弱尚且在忧心关怀自己,他忍不住跪在床前,摇头道:“祖母定能长命百岁多福多寿,这些东西还是祖母继续给我保管吧。”周韵也跟着跪在一边。

听得蒋世友这样孩子气的赌气话,老太太不免又好气又好笑,她咳嗽了几下,瞥了孙子一眼,笑骂道:“你当我是什么?给你看家看财的老婆子么?都忙了大半辈子还不肯让我歇息歇息?”蒋世友一时语塞,老太太拉过周韵的手,睨着孙子,却和孙媳道,“友哥儿媳妇,咱们不和这呆小子一般见识,这些东西我便给你,你好生拿着吧。”

周韵仍是一派不惊不讶的模样,正色磕头接了,抬头时望见老太太满眼温和地看着自己,只是眼神深处看得出深深的疲倦和衰老,两鬓的白发更多,看外貌也只是个普通平凡的老太太,和当日拄着拐杖气势汹汹往祠堂去责问自己的严厉祖母判若两人。

老太太这一生,年轻时夫君谦和疼爱,儿女孝顺,虽然中年丧子丧夫,白发人送黑发人,却仍是一派风风火火的烈脾气,在家里说一不二,谁知事有尽时,到得晚年,儿孙出了这许多事故,让她这个风烛老人寒尽了心。

周韵嘴唇动了动,想说些贴心安慰的话,老太太缓缓摇了摇头,对他两人道:“回去吧,你们两个身子都不算好,这大冷的天早些回屋歇着吧。”

夫妻两个还待继续留下来侍奉,却见老太太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自己歪身面向里躺了,齐妈妈打着手势让两人出了屋。

过了穿堂,才要掀开最后一道厚厚门帘,迎头一个人冒着风雪寒气走了进来,细看确是蒋小玉,她被关了好些日子,消瘦了不少,一双水杏眼越发显大,神态也沉默萧条。

蒋世友和周韵都曾经几次探望,都被看守的妈妈以小姐身体不适不见客为由挡了回去,他们只好遣人送了些糕点并书籍给她聊以解闷。纵使除夕当日,蒋小玉也没露面,回事的妈妈说她也感了风寒,病卧在床。

乍一见面,蒋小玉倒先笑了:“三哥,三嫂。”蒋世友见了妹妹倒也欢喜,上下打量了她几番,见她虽憔悴,精神却还好,也笑道:“身体可好?几时到哥哥那里去玩吧。”蒋小玉笑笑,正要回答,里屋秦妈妈掀帘子道:“四姑娘,老太太有请。”

蒋小玉便抿了唇,凛了心神,对兄嫂歉意一笑,抬步往里屋去了。

蒋世友夫妻两个自坐了马车回府,昨夜又下了一场雪,如今厚厚的积雪尚未化,马车踩在重重叠叠的辙痕和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沁凉的寒气弥散在空气中,心神微凉,蒋世友的手炉里炭火快要燃尽,周韵便从马车的小筐子里夹了几块替他放进去,貌似不经心问道:“近来天寒,三爷被子可暖?衣服厚度够么”蒋世友道:“都很好。”

许是长时间不曾亲密交谈的缘故,乍一开口,便莫名地显得有些故作姿态的冷冰冰,蒋世友颇有些尴尬和后悔,可是又憋着些气,不肯再低头。

一时无话。周韵低了头不再开口,蒋世友微有些尴尬,自向外挑了一些帘子,看外头白雪皑皑的场景。

本以为这日又和往常一样,平静又带着些许遗憾地度过,可到了晚间天黑后不久,忽听得兰厅人声鼎沸,众人进进出出,乱成一团。周韵心急,亲自过来,才掀开门帘子却有一个人猛地扎了出来险些把她撞翻,周韵险险扶住门框,低声喝道:“急什么?”

这人却是九儿,她哭丧着脸,拉着周韵泣道:“三奶奶,三爷他……他不好了……”

周韵心头一沉,寒凉入骨,她猛地一把攥住九儿:“你说什么?什么不好了?”

九儿只觉自己胳膊都要被钳断,她反射地抽了抽手,却抽不出来,只好哆嗦着回周韵道:“三爷刚刚在试药,谁知才咬了一口下去,整个人吐出一口血来,往后栽倒,怎么推也醒不过来。”

周韵大惊,一把推开九儿,自己疾步走进了屋,博古架旁桌椅歪东倒西,草药枝叶撒了一地,旁边明晃晃一摊暗红的血。周韵一阵眩晕,忙扶着架子稳住身形。又见佳玉慌慌张张从屋里出来,惊慌失措喊道:“三奶奶,三爷他……”

周韵咬咬牙,急急忙忙往内去了。却见蒋世友仰面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唇边犹有血迹。巧凤正在试图掐他人中,旁边有小丫头试着用热巾子给他擦拭手脚,却毫无反应。

休妻

周韵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却又脑中一片空白,不知下一步如何是好。亏得弦歌临危不乱,派人出去通知苏进家的把大夫请来,又特地嘱咐不要声张,以免风声传开惊到西府的老太太。

几个秦楚有名的大夫才出了蒋家西府的门,不多时又被东府悄悄接了去,众人忙忙地给蒋世友诊了脉,却都皱了眉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蒋世友脉象看似平稳,应不至于昏厥才对,可是事实却是无论是针灸喂药或是放血,都没能让蒋世友醒过来,大夫们又验过了蒋世友昏迷前尝的一味草药,是很平常的药草,实在找不出异常之处。这几个大夫也说不清为什么好端端的人会突然吐血晕倒,而且面色越来越苍白。

周韵强定了心神,让大夫们商议着定了个方子,熬了药给蒋世友灌了下去,只盼着能有奇迹出现,或许下一刻就能清醒,偏直到深夜也不见醒转,周韵心急如狂,一直在旁边守着,片刻不曾合眼。

这奇怪的昏厥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傍晚时分,算起来蒋世友已经晕了整整一天一夜十二个时辰,他面若金纸,气息越来越微弱,几乎便是弥留之状。

周韵心里隐隐有不祥之感。她知道这个夫君的来历,此刻不免惊慌,难道是时辰已到,牛头马面要将这缕神魂重新收走么?她心慌意乱下正要命弦歌去城外白莲庵祈福,却见外头有人来报,夫人卢氏来了。

怎么此时她竟来了。周韵无暇细想,忙忙地迎了出去。正要福身请安,卢氏却袖子一甩,冷哼一声,自顾自带着一堆丫鬟婆子盛势凌人地往屋内去了。

到了蒋世友床头,卢氏忧心忡忡地看了蒋世友的情形,又拉着大夫们逼问了一通,大夫们仍是面面相觑,说不出所以然来。卢氏怒火顿盛,一拍桌子把人都赶了出去。

几个姨娘听闻夫君病危,大夫人在正房里发脾气,急急忙忙赶了过来。齐刷刷站在周韵身后。

卢氏端坐在大背椅上,也不用茶,只管对周韵道:“友哥儿媳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一个人就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周韵躬身垂手立着,道:“侄媳妇也不知是何故,想来还需多请几位大夫好生看看。”她心里惦记蒋世友,也没有心思多想其他。

卢氏一拍扶手,眉毛倒竖,喝道:“你是他媳妇,夫君病重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不禀报长辈,到底是何居心?”

周韵心头一震,她只顾着担心蒋世友的病情,并未留意到卢氏今日的异常,她略抬头看了看四周,卢氏带来的丫鬟婆子几乎把持了整间屋子,两个孔武有力的粗使婆子更是有意无意堵住了兰厅正门两边。

周韵暗道不妙,她垂下眼,恭敬道:“因着近日老太太身体欠安,侄媳妇担心三爷病倒之事让老人家病情雪上加霜,所以想着先瞒着,待三爷好了再告知老太太和大老爷大太太。”

卢氏冷笑道:“话说得好听,谁知你心中是怎么想的?”她对旁边一个婆子做了个手势。

那婆子会意,上前来将一个账本扔到周韵脚下。

卢氏指着那账本道:“这里头是你这半年来贪下的我蒋家家财,你假借管家的便利,将家里大笔银钱买下田地,却只记在你自己名下,又支使人在外头放印子钱,得了几千两的利钱都送去了你娘家。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周韵完全被震懵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拾起账册翻了翻,全然是陌生的数字,偏偏里头那些画押处的签名和自己笔迹的几乎一摸一样,钱财来源处也都一项项条理分明记载着蒋世友名下铺子的收益。这是一份几乎能以假乱真的账本,而且,必定是非常熟悉蒋世友名下产业钱财的人所伪造。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当是将蒋贵媳妇那份帐以及菊芳所放的利钱这几项联合在一起造出来的,除非将这个和自家真实的账本一一核对,否则一眼难以辨认真假。

周韵心头如冰水倒灌,全身寒凉,这样的一份东西,只怕是筹谋许久的产物,此人不知背地里谋划了多久,竟然这般周密。自己今日只怕是要背黑锅。

周韵定定神,道:“这账册看似真,其实乃是伪造。”

卢氏轻蔑地笑了笑,懒懒歪靠着扶手,道:“早就听闻侄媳妇足智多谋,机巧善辩,如今物证已在,若无人证,只怕你不能心服口服。”她对旁边小丫头努努嘴,小丫头会意,从外头带了个人来。

周韵耳边听着熟悉的脚步声,心几乎沉到谷底。

苏进家的慢慢走到一边,跪下道:“给大太太,三少奶奶请安。”

周韵慢慢侧眼去看她,眼神寒凉如冰,苏进家的心头一跳,不敢和她对视,忙垂下头,手紧紧拧成一团。

卢氏笑笑,道:“苏进家的,你家三少奶奶说这账册有假,今日,你倒来说说,这究竟是真是假?”旁边小丫头从周韵手里取过账本,交到苏进家的手上,她细细翻了许久,慢慢将账本合上,俯身道:“回大太太的话,这账本里的记载,桩桩件件都是事实,大太太若不信,可以去奴婢那里将府里的鱼鳞账册取来一一核对便是。”

一言既出,屋内众人都惊住了,鸦雀无声。众姨娘面色诡异,面面相觑。弦歌一脸焦急,正要分辨,却被人堵了嘴巴拉去了外面,佳玉看得心惊胆战,只站在一旁不敢吱声。

周韵浑身颤抖,她双手紧握成拳,低低道:“苏嫂子,你为何要害我?”

苏进家的身上一震,也不敢抬头,只匍匐在地,狠心道:“奴婢不敢,三奶奶不必再说了。”

卢氏轻轻笑了笑,抬手端过一旁新换的热茶,掀开盖碗拨了拨茶叶饮下茶水滋润喉咙,这才放下茶盏,指着周韵严厉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以为友哥儿一病不起你就能一手遮天将这些事情掩盖了么还是,你根本就希望友哥儿就此没了,你就好正大光明拿我蒋家的银钱去贴补自家?老太太当初口口声声说你是个白虎煞星,如今看来你不仅克夫,还是个败家的恶妇!”

周韵紧紧闭了眼,低头道:“此事侄媳妇不认。……若是伯娘定要追究,侄媳妇愿意去老太太面前道明原委。”

卢氏咄咄逼人,明显是早早便开始造了个局等着自己钻。可是为什么这么巧,蒋世友一病倒她就来发作?难道蒋世友这突如其来的昏厥并非那么简单?周韵心头一凛,不敢多想。

为今之计,自己已经被败坏了德行,只怕唯有老太太来了才能压得住卢氏的气焰。

周韵的心思卢氏怎会不知,她嘲讽般弯了弯嘴角:“如今老太太病重,你这无德无行之事怎么好去烦扰她?若是病情加重,岂不是我的过错?我身为长辈,自然有资格代替你过逝的婆婆来处置你这个无德的媳妇。”

听得这话,周韵强作出的镇定彻底垮掉,她颤抖着说:“伯娘……你的意思是?”

“你入我门四年,并无子嗣,又做下这等辱及家门之事,早已犯了七出之条。我这便做主替友哥儿写一封休书休了你!”

一言好似晴天霹雳,屋内众人皆呆若木鸡。

周韵猛然抬头,定定地看着卢氏,卢氏也不避开,直勾勾与她对视。半晌,周韵突然淡淡笑道:“相公他有手有脚,休书也不劳伯娘,待他醒来,若是执意要写休书,我认了便是。但如今他生死未卜,我与他夫妻情深,这休书,我无论如何也不认的。”

卢氏哪里料到她死到临头尚且如此嘴硬,不免大出意料,眼见事情发展出了自己的预料,卢氏不免愤恨,她怒极反笑:“如此说来,你是要死赖在我蒋家了?”

旁边丫鬟婆子会意,往前逼了一步,目光灼灼看向周韵。眼见情势颇有些凶险,周韵淡淡瞥了众人一眼,云淡风轻道:“媳妇是明媒正娶抬进蒋家的,自然不能走得这么不明不白。若是伯娘执意要断此事,不如将县令大人请来断一断这桩公案,如何?”

踢到县令,卢氏眼一眯,笑道:“怎么?仗着有个县令族叔,便有恃无恐了么?你可别忘了,他虽是你的族叔,却也是我蒋家的姑爷!”

周韵低头,静默不语。但见她立得笔直的样子,却是丝毫也不打算退让。

这回却是卢氏气得发抖,她哪肯看着谋划许久之事功败垂成,便往旁边使了个眼神,要她们先将周韵制服拿下。横竖已经撕破了脸,索性放开手来干。那婆子点头会意,正待下令,忽听得后头一声低低声音:“三爷他……写过休书的。”

众人大惊,循声望去,却见缩在众人后头的薛姨娘小心抬起头,她一身旧棉衣,发间只插着一支金包铜的钗子,模样寒酸得与厅内众人格格不入,偏生一双眼内隐隐戾气,只狠狠盯着周韵。

撕破

众目睽睽下,薛姨娘慢慢走上前来,从袖子里缓缓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双手捧着呈上。

卢氏面色阴沉不定,拿不准薛姨娘到底是何意思,她眼神微动,扫了屋内众人一圈,对周韵道:“我们这里谁也没三奶奶识字多,不如由三奶奶看一看真伪吧。”

薛姨娘一顿,只得侧过身子将信奉与周韵。

周韵却是不动,只直直看着薛姨娘的眼睛,见她眉眼疏淡看着斜下方,却是一丝眼风都不肯与自己交汇。周韵按捺住心跳如鼓,伸手将信接了,抽出信纸,展开来细细看了。

佳玉偷眼瞧着,只见周韵眼睛定定看着手中信笺,那本来就苍白的脸色连最后一丝血色都没有了,手也越来越抖,最后几乎握不住那单薄的白色纸张。

“今有秦楚蒋门周氏,嫁入数载无子,犯七出之条。故立此休书休之,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立约人蒋世友甲申年三月初三”蒋世友不喜印信,画押处并无印章痕迹,只有一个血红的指印。

字迹是曾经很熟悉的秀气小楷。今年是乙酉年,甲申年指的就是去年,而这封休书,是在去年三月写下的,那时候的蒋世友还是真正的那个,这封休书,也是他自己的真实意思……

周韵恍惚间只觉身处悬崖边,脊背阵阵发凉,偏偏周围无路可退,只有冰天雪地,寒风刺骨。

卢氏冷眼看着她面无血色的模样,心内猜测只怕这休书有八成可能是真的,她有些疑惑地看了眼薛姨娘,弄不清其中到底是什么缘故,她心中关切,忍不住身体微微前倾,冷冷对周韵道:“三少奶奶,你看这休书——可是真的?”

周韵动作轻缓将信笺照原来的折痕细细折好,又小心装回信封里,不过是片刻之间,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退却了慌张之意,只余一片荒寂。她淡淡道:“是真的。”对于世间人来说,日期是什么时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一封货真价实的休书,这就足够成为她们名正言顺的理由。

她背后的红袖大大地倒抽一口凉气,又立刻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其他人虽吃惊,但见卢氏面色不善,在她面前却是半声也不敢出的。

卢氏心中一喜,松了口气,缓缓靠在椅背上,道:“三少奶奶,如今连休书也是全的,你还有何话说?”

周韵一声不吭,垂手立着。

卢氏怒极,一拍扶手,大喝:“周韵,你还要装糊涂到几时?都到这种地步了,还想着拖延下去么?我倒要看看,今天休你,谁敢拦着!”说着手一挥,左右婆子丫鬟面色不善纷纷举步上前,形成合围之势朝周韵逼去。

佳玉的嘴不由自主地张大,似乎要喊叫出来。卢氏似有所感,淡淡扫了她一眼,目光有如彻骨寒风,扫得佳玉忙捂住口低下头,缩在一边。

屋内局势已是不可挽回的一边倒,仅凭周韵和屋里几个丫头决计坳不过卢氏一行人,况且因着卢氏占了个长辈的身份,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对她做出忤逆之事。

这些道理卢氏的人也懂,所以她们并没有真要动手的意思,只是靠着人多势众想要形成威吓之势。那些人只停在周韵身边五六尺远就站住不动了,全都面无表情,直勾勾看着她。(文-人-书-屋-W-R-S-H-U)

周韵手在袖子里拳头攥得死紧,今日之事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这几日为了蒋世友突然病倒,她已经是有如失伴孤雁一般茫然失措,哪里提防得了卢氏毫无预兆突然发难,甚至薛姨娘手上这封休书到底是怎么回事都完全不知,仓促间全无应对之策。

周韵心里猛然一惊,什么时候自己竟变得这般没有算计,居然连一丝蛛丝马迹或是预兆都不曾发现,惶惶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唇边泛出淡淡自嘲般的苦笑,果然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自从为竹茵报仇之后,自己的心一日比一日软,于后宅内斗中的心思淡了许多,早已没有当年的斗志。

她抬头往卧室方向看了一眼,也是因为那人的温柔相对,珍视珍重,便让自己解了戒备之心,好似有了靠山般有恃无恐。一念及此,脑中便不由自主联想到这几个月来种种情意,点滴回映在眼前,心里恍惚间竟软糯如绵,不知该如何是好。

卢氏见她不慌不忙,唇边隐隐竟是带笑,又目似含情看向蒋世友卧房,以为周韵留恋不舍,不免冷笑道:“友哥儿被你克得昏迷不醒,你若还念几分夫妻情谊,就早早去吧,兴许他煞气一除便逢凶化吉病痛全消也说不定。”煞星克夫这话原是早先老太太气中口不遮拦说出来的,平日没人敢说,加之周韵和老太太关系缓和,也无人再提,今日三番四次从卢氏口中说出,颇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终究是大势已去,周韵僵直的身子慢慢动了动,却是低头哑声道:“伯娘之命,不敢不从。容我收拾打点一番,再离去不迟。”

卢氏不在意地拂了拂袖子上莫须有的尘土,貌似不经意地扫向一旁婆子手上拿的那本账册:“还有什么好收拾的?外头马车已经备好了,现在便将你送回周府,大家都便宜。”

佳玉惊讶地瞪大了眼,一点预兆都不见地休人,立刻赶人,连财物嫁妆都不让带走,这……

她不由自主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太太来得突然,弦歌又被抓走,根本来不及派人去通知老太太,若真由着太太这样,只怕事情就真的无可挽回了,她心内焦急,神色便有些慌乱。不知是不是感到她的焦躁不安,周韵微不可查地扫来一眼,眉微皱着,眸中寒光历历,似有深意,佳玉不由得眼皮子一跳。

卢氏也注意到兰厅里几个丫头的异状,便不紧不慢道:“如今老太太病体沉重,经不得不相干的事去烦扰,你们也都谨守本分,好生管好自己的嘴,若是有人嘴贱口快惹得她烦心动气,自有府规候着。”

屋内一圈婆子丫鬟全都屏息静气听着,最后齐齐应了声是。

卢氏点点头表示满意,便挥了挥手,让人把周韵送出去。佳玉和巧凤几个得了敲打,全都畏畏缩缩低下了头,一眼不敢多看。

周韵扫视了一眼屋内,转身对几个姨娘丫头们并道:“事已至此,在三爷苏醒之前,便由你们出力侍奉了,此事事关重大,望你们多用些心。”说完她深深看了一眼,便抬步出了门。

刚走了几步,侧身看向旁边被人堵了嘴按住衣斜发散犹自挣扎不脱的弦歌,便回身对卢氏道:“弦歌的卖身契去年便赏还了,只算是在我身边帮工,不是府里的奴才。念在她这几年伺候三少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伯娘赏个脸,让她和我一起走了吧。”

卢氏皱眉看向苏进家的,苏进家的一无所知,惶恐不安地低下头。丫鬟的卖身契都锁在正房小间的柜子里,她根本无从知晓。

卢氏没得到想要的信息,便回过头去看周韵,这个平素不亲近的侄媳妇波澜不起地看着自己的婢女。依照景朝律法,贱籍逃奴者杖死,若是周韵撒谎,她倒不介意去官府公示这件事。况且虽然现在是靠了出其不意的作用一切顺利,却也怕逼得太紧周韵让她情急之下会反口,卢氏想了想,便挥挥手:“你若是没有记错,我这里也不会平白无故把良民扣下,若是记错了,那也怪不得别人。”

周韵应了一声,自带了弦歌,头也不回地走了。跟着卢氏来的四个婆子便随在她们身后一起出了院门。

蝉居院众人皆目瞪口呆,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工夫,主母便被扫地出门,如此干净利落,真真让人心胆皆寒。

卢氏微微放松身体,斜靠在椅背上,瞥了蒋世友卧房一眼,对几位姨娘道:“你们折腾这许久,想必也累了,绿姨娘和苏姨娘年长妥当些,不如就让她们在这里伺候,其他人都散了吧。”

几人听得一愣。主母被逐,太太第一个抬举的居然不是自己,红袖先就不干了,她抬起头,朗声道:“大太太说的哪里话,我们怎好只让两位姐姐操劳,自然是都要留下来侍疾的。”

卢氏眉头一皱,待要开口,绿衣一把扯住红袖的袖子,对着卢氏赔笑道:“大太太体恤她们,原是好意,只是如今情况特殊,房里若是少了人手怕是容易出乱子,不如我们都留在这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卢氏眯着眼看着下面排成一行的四个姨娘,好容易压下心中翻滚的郁气,她思索了一番,突然一笑,似是换了一副心肠,道:“也好,就交给你们几个一起吧,好生照顾三爷为上。”又看了一眼缩在一边的几个丫头,“你们好生伺候着,若有一处不好,唯你们是问!”

几人都战战兢兢应了,卢氏这才满意,带着丫鬟婆子们照原路走了。苏进家的小心跟在旁边相送,卢氏状似不经意地指着身边一个管事媳妇模样的人对苏进家的道:“这府里少了主母,原先那几个帮你的又是周家过来的,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便由春锦带几个妥当人帮你吧。该理清的钱财账本也好生理一理,别弄得一团乱分不清白。”苏进家的忙躬身应了,卢氏见她顺服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才到了二门准备登车,先前送周韵回家的几个婆子丫鬟匆匆赶了过来。

卢氏没料到她们来得这样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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