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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绿色风暴-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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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石亲自带队押运的马车,去往马道石堡;三匹健马拉的平板大车,光秃秃的厢板上,严严实实地裹着大块油布,鼓囊囊绳索捆扎结实,车轮转动间,格吱吱作响的车辆,预示着拉着的物品分量不轻。

    按照石磨图案里的明示,丙字号石磨距离石关屯甲字号磨坊,可以达到五十里,这正好是老羊口火墩和石关屯的距离,也在石关屯到马道石堡直线距离之内,萧夜自是要好好安排手里的石磨。

    老羊口那里的围屯,农户、军户需要一个稳定的糊口营生,安放一个丙字号石磨正好。

    另外两个丙字号石磨,被左石押运着送到了马道石堡,路上的艰难就不用提了,押运的亲卫们拎锹带镐拓宽修路,土工弹用了三十几枚,颠垮的马车轮子就换了好几副。

    黄家、田家用灰泥和粮食,各自换得了一个乙字号石磨,工坊区的王家执事,随即就找到了王大力,也提出用粮食交换,但被王大力婉拒,乙字号石磨就那几个,石关屯就剩一个了,想换也没有。

    眼看着王家执事脸色阴沉,王大力笑呵呵地给他透露了一个号消息,这次从草原上回来的胡百户,带回了三个石磨,富贵楼里要拍卖出去,他得赶紧去想办法。

    这一次,那三个石磨更为精良,可以在更远的地方寻了粗劣铁矿料,产出黄灰泥来;距离石关屯越远,那不是更加安全了。

    大喜过望的王执事,对喜欢占小便宜的王大力,立马有了好的改观,塞上一张小额银票后,急急回工坊去写鸽信去了。

    王大力看着远去的王家执事,笑眯眯地看看手里的银票,这五两银子,今个还的交回账房那里,在梅夫人那账本上转一圈,恐怕马上就赏下来了。

    任谁也想不到,在老羊口火墩里养伤的百户夫人,手里掌管着两个百户所的钱财,萧夜身上基本上不带银钱。

    很快,沉寂多时的富贵楼,在田家车队到达的当天,发出了召开拍卖会的通告。

    甘肃镇,富贵楼,三楼装饰豪华的大厅里,身材开始发福的堡德斯,再次召集各商会商家,开始了一轮的拍卖会;是的,今后富贵楼的经营,是以拍卖为主,货物批发给大买家,零星的售卖不再进行了。

    堡德斯不知道的是,他手里的批发权,萧夜也不会长时间留给他。将来的富贵楼,只会作为一个普通酒楼,当做萧夜的情报点使用。

    二楼是包间,一楼是茶楼,以前乱糟糟的场面,现在井然有序,到得三楼上,被邀的客商说话都要音调下降三分。

    自从下元节里,那三个官府的税吏全家,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后,试图打富贵楼主意的各方势力,这才赫然发现,原来,富贵楼也不是善茬,简直要祸及家人啊。

    不讲规矩,不打招呼,全家男女老少一个都不放过,杀了埋了连地方都找不到,这般狠戾的手段,彻底吓退了一些有心人,儒家传统里的文争武斗,祸不及家人,哪里比得上把人全家灭掉来的狠辣,半点机会都不给。

    就连方善水手下的探子,到现在还没找到那三个税吏全家人,何况官府的班头衙役了。

    但是,在下元节里整日宴请宾客的堡德斯,有大把的人证,他是无辜的,就连萧夜也在街道上陪着妻妾逛街,那下手的人,就不得而知了。

    藏在黑暗中的危险,才是最大的威胁。

    三楼,坐在圆桌旁的堡德斯,和三大商家的话事人喝茶聊天,等到其他商家也来了,这才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掏出一张宣纸,笑吟吟地扫视着十几个甘肃镇的商业伙伴。

    “咳,各位,各位,”堡德斯声音落地,大厅里嗡嗡的议论声随即静了下来,众人的眼睛都顶在了他胖乎乎的手上,盯在了那张宣纸上。

    一身暗红色绸缎长袍的堡德斯,笑着冲四下里点点头,“富贵楼第二次货物拍卖会,现在开始,”

    黄家出面的是一个中年执事,黄昌祖一月前有事去了太原;田家和王家出面的是各自的二管家,就连其他的商家也基本上是执事管家一类人物,在这里堡的斯自认银子,其他的你来了家族族长也得掏钱买货。

    见识了富贵楼强硬一面的各商家,自然不会因着货物被惦记上,财货惹眼,但那得有命去争;何况听说货源在草原极北之地,断了富贵楼的生意,大家啥都没得挣了。

    “第一批货物,黑丝绵短大衣,八十件,底价八百两纹银,商会股东优先报价,”堡德斯念出了清单上的第一种商品,三大商家的话事人,相互看看,没有说话。

    见到他们这般样子,其他的商家立马来了精神,纷纷举手报出了各自心里的价钱,“九百两,”“一千两,”“一千一百五十两,”

    最后,一个京城里赶来的客商,以两千八百两的价格,拿到了这批大衣,脸上洋溢着兴奋的光泽;要知道,这罕见的短大衣,在京城里每件能买到五十两以上的价格,物以稀为贵嘛,要卖就卖给富家官宦。

    当堡德斯身边的红发大汉,把一张盖着印章的条/子交给客商后,拿着银票回到了堡德斯身后,自有一旁的执事鉴别清点;堡德斯收到执事点头的示意后,大笔一挥,勾掉了短大衣这一项。

    拿着条/子的京城客商,在众商贾鄙视的注视下,急匆匆下楼,找伙计去后院仓库调运自己的货物了,却也浪费了后面拍买的机会。

    “第二批黑丝绵短大衣,八十件,底价八百两纹银,商会股东优先报价,”

    “第三批货物,淡轻香水三十瓶,底价每瓶五十两纹银,商会股东优先报价,”

    ”第四批货物,浓郁香水三十瓶,底价每瓶五十两纹银,商会股东优先报价,”

    。。。。。。

    商会股东优先报价权,是堡德斯给三大商家一个最大的面子,只要他们不松口,其他商家出价再高,也竞买不下任何物资。竞价的物资,三大商家可以用九成的价格买下,这就是大股东的优势。

    梳妆镜、营房帐篷,被精明的堡德斯分成了小份,以相当便宜的价格批发给了众商家;当然,怀表可是要一块一块卖的,这玩意太稀罕了。

    整整十万两的买卖,三大商家没有插手,只是眯眼看着堡德斯兴高采烈的划去了一笔笔的货物,拿到了一张张的银票。

    这十万两银票里,堡德斯就能分红一万两,还有一万两百户允许的人情花费,可是把这个家伙喜得忘记了前一阵的烦恼。当然,花了百户万两银子,送不回去相当的情报,那后果堡德斯心知肚明。

    看似买卖生意红火,但富贵楼两月一次的拍卖,遇到意外就得推迟,萧夜身后要养活的军户、匠户、农户,每月的粮食就是一大笔的消耗,何况还有不菲的粮饷,购买药材、原料,八万两银子花销就得精打细算了。

    拍卖会前场很快结束了,在几个大汉的相送下,其他商家不甘地下了二楼,在那里等着后半场拍卖的音讯,商会最机密的拍卖,他们没资格参加,或许三大商家指头缝里漏一点,也够他们笑上半年了。

    三楼大厅里,王家二管家看着田黄两家代表,皮笑肉不笑地举了举茶杯,“呵呵,恭喜你二位啊,听说你们可是都拿到了一个石磨,生意兴隆可不能忘了我王家,你说是不是堡德斯先生?”

    “额,哈哈,是,是,那是早先我们部落送给石关屯的,人家如何处置,与富贵楼无关,听说他们是用来换灰泥和粮食,真是没有眼光啊,”堡德斯打着哈哈,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甩脱出来。

    “可不是,今年甘肃镇附近大旱,那里去了一批流民,西门百户心肠软,没有粮食他咋接济那些人,永和屯可是让马贼给烧干净了,”田家二管家感慨地附和道,给王家上了点眼药。

    田家黄家有趁火打劫之嫌,但你王家可是一点油水都不吐,那王崇礼还是碎石堡千户呢。

    只有黄家执事,因着蒋杰的关系,两不相帮,冷眼看着双方暗斗口角。

    田家钱庄出的银票,用纸可是那种防伪的白楞纸,不说大明全国上下无人可以仿制,就是广州那边的红毛外夷见了也震动不已,试图大量购买;眼下,在各大钱庄里,田家钱庄说话的分量在日渐加重。

    “好了,三位,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堡德斯眼见气氛变化,赶忙转移了话题,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份清单,上面有着两样新出的物品,当然要给三大商家先通气了。

    “这次,运回来的货物,里面有一种货物,没有出售过,自然需要你们过过眼了,”堡德斯说完,一拍巴掌,一个精干的活计,抱着一块用粗布包裹的物件,走进大厅,小心地放在圆桌上。

    “打开吧,”活计解开粗布,露出了里面一块四方透明的“琉璃”,不过,如此规整漂亮的琉璃,平展均匀,让三个商家的老油条,纷纷围上来细看。

    “咦,这般的琉璃,可是从未见过,”田家执事摸着琉璃边缘,一不小心,锋利的茬口直接就把手指拉出了血口子。

    黄王两家的管家,也是新奇地看着这漂亮的东西,一时看不出有多大的用处。

    “各位,这叫玻璃,是我波斯特产,用来装饰窗框的,”堡德斯后退两步,把身后窗框上的一块白布摘掉,大家抬眼看去,这才赫然发现,其中一块角落里的窗框,上面的棉纸被这种玻璃给换掉了。

    从明天开始,富贵楼就要全部换成玻璃窗户了,大明第一家。

    走到窗框前,用手掌摸摸玻璃,再看看楼下街道上熙攘的人流,三个人精忽然意识到,商机似乎就在眼前。

    “堡德斯先生,这玻,玻璃,价钱如何?”田家执事压抑着心里的激动,沉声问道,如果这东西昂贵,那只能少量地贩卖了。

    “此物易碎,运输极难,一尺百钱,权当送各位人情了,”堡德斯一副肉痛的样子,狠狠心说道,这么好的东西,百户竟然只要百钱,太不会做生意了。

    一尺宽两尺长的玻璃,是石磨给出的规格,萧夜也无可奈何,但满地的沙石,他成本就是劳力的工钱了。

    “当然,切割此物需要特殊手段,”堡德斯送怀里掏出一柄割刀,“每把十两纹银,三位限购一把,”玻璃割刀萧夜只有五把,给堡德斯送来了四把。

    “好,堡德斯先生仗义,这些玻璃我王家全部要了,割刀也全要了,”反应很快的王家二管家,喝采一声后,就想一口吞下这批货物。

    “想啥呢,王老二,这里还有我们两家呢,老规矩,新货三家平分,是不是啊堡德斯先生?”黄家二管家翻了翻白眼,讥笑着坐在椅子上。

    “不错,三家平分,但卖价要好好商议一番,起码不在镇里内耗,运到外地就各看手段了,”田家执事的一番话,算是赞同了黄家二管家,有好处你王家就霸占,哪有那样的事。

    于是,一番争论后,王家执事不再强求,六百尺的玻璃被三家平分,割刀正好一家一把。这种割刀,各商家回去让匠人研看后,就会有更多的打制出来,金刚钻在烧瓷窑工那里就有。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这次萧夜拿出了三个丙字号石磨,借着堡德斯的嘴,划定了石磨的位置,就是不能远离石关屯五十里范围。超出五十里地石料不适用,丙字号石磨转都转不动。

    不出意外的话,这三个石磨的安置地点,距离老羊口火墩以南不远,那里靠近大道,藤草易于清理,运输方便。

    三个丙字号石磨,除了王家愿意用粮食、铁料兑换,黄家和田家,手上粮食不足,只能用其他货物折抵购买了。

    “这一次石关屯胡百户重伤,亲卫军士折伤过半,部落里送给他们一个石磨,权当奖励,所以,各位如果想多贩运黄灰泥,可以去和胡百户商议,”堡德斯以五千两纹银的友情价,卖出石磨后,浑不在意地说了一句。

    但接下来,他又补充了一句,“胡百户亲卫伤损过多,抚恤难出,听说他把石磨折价卖给了西门百户,你们也可以去派人打探,”

    “不会吧,又让那个西门萧夜占了大便宜,”王家二管家顿时就怒了,就连黄家的管家也是脸色不善;刚刚从石关屯弄来了石磨,人家又多了一个,不知道西门萧夜花了多少银子。

    “那是人家用命挣钱买的,你王家有本事派自己族人去那里当百户,或许也能沾上便宜,”田家执事悠悠地喝着茶水,不紧不慢地说道。

    虽然萧夜这个军户像鱼刺一样,但三大商家不得不忍让再三,黄灰泥再好,那也得是鞑子不来,来了没有替死鬼挡在前面,啥都保不住。说不得下次,鞑子把石磨当战利品拉走了,那哭都找不到地方。

    自然,两个大买家不会全部拿出银票,而是要用布匹茶叶烟叶交换,顺便就把商铺里积攒的陈货卖了,大家皆大欢喜。今年秋麦歉收,粮价又涨了一成多,矿料的价格也在上涨,王家看似占了便宜,但黄田两家不认为。

    田家执事临走的时候,和堡德斯暗暗对了眼色,私下里票纸的交易吗,还在继续。

    晚上,堡德斯在后院里迎来了第三波客人,指挥使司里来的军官,从后门进到富贵楼,用五千斤硫磺,三百斤铅子,二十斤水银,换走了一百把后装火/枪,三千发弹丸;当然,堡德斯赠送的五把短火/枪,也成了人情。

    王家来人换走了后装火/枪,双方约定今后交易继续,才是王家执事放过堡德斯的真正原因。

    随同军官而来的一辆马车里,躺着一个气息奄奄的书生,双腿虽然被包扎好了伤口,但明显是折了,脚后跟包着的白布上,渗着殷虹的血迹。

    锦衣卫百户所,方善水看着桌上的情报,烛光下低声自语,“西门萧夜,战力竟然如此犀利,手段阴狠,不错,不错,是个好苗子,”

    “那波斯人给你如此的好处,到底是为何?护送货物?恐怕不止,那就得小心防备了,”小院冰冷的月光下,窗棂内灯影阴彻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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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百零一章、鬼才辛濡林

秀才辛濡林,字三省,本是太原府桃木村人氏,一年前游历来到甘肃镇李家村亲戚家,本应年后去往京师参加春试。

    但李家村今年大旱,田地秋粮歉收,农户佃租田里粮食缴足地主的粮租后,已然无力上缴粮税。

    面对如狼似虎的税吏,仗着自己秀才身份的辛濡林,当然要挺身而出,怒斥税吏,率众抗税,不出意外地被抓进了县衙大牢。

    没有大堂县令问讯,没有审讯,辛濡林进大牢的当天,就被牢头挑断了脚筋,打折了双腿,更是棍鞭加身,一副要他老命的架势。

    飚夺功名,只要发给太原府学政一纸公/文,他辛濡林就啥也没了。

    无奈之下,辛濡林认命了,很痛快地画押认罪,承认自己挑动农户抗税,虽然被夺去了秀才籍册,也让自己能在大牢里苟延残喘活过了一个月。

    李寻乌和李信安典卖了家里的财物,花钱去了大牢,看望之下,这才知道,辛濡林已经被下判流徒千里,冬至带枷上路;双腿已断,脚筋被挑,那是要命的路程啊。

    没有银钱,不要指望差役慈悲,或许为了省事,他们会在半路上下了黑手,把一具尸体抛在荒野谁能找得到,只要上报流徒病死路上就行了。

    绝望之下的辛濡林,趁着李寻乌探视,示意他去碎石堡石关屯,找那个百户西门萧夜;毕竟,萧夜派出张安林父子,远道赶赴李家村,给那两个失踪多年的李家小子的家属,送来了抚恤银,这一幕惊动了李家村,也被辛濡林看在了眼里。

    果然,李寻乌离开不到十天,他就被牢头带着郎中,给医治了断腿,包扎好了伤口,还喝上了热乎乎的稀粥;今夜,终于出了满是腐臭味的大牢。

    躺在马车里的辛濡林,惨白的脸上,一双眼睛灵动地眨巴几下,缓缓闭上了眼帘;不消说,那个西门百户是花费了银钱,托了人情,自己才能死里逃生,人未及逢面,已经欠了天大的恩情了。

    车厢外面说话声脚步声,渐渐远去,厢帘一挑,冷风当面而过;昏暗的灯笼高高举起,“辛秀才,下来洗漱一下,先在这里歇歇吧,”带着古怪腔调的话语,让辛濡林不由得张开眼睛,直接就看见了一个圆乎乎的脸蛋。

    堡德斯送走了军官,带着护卫来到马车旁,笑着掀起车帘,但只是往里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要掩鼻倒退;奈何,这是百户交代要仔细招待的客人,堡德斯不得不强打笑脸。

    “敢问,先生贵姓,三省有伤在身无法见礼,还望见谅,”马车里,辛濡林轻声问道,不过是一句话,已经让他气喘吁吁了。

    “呵呵,辛秀才,本人堡德斯,是富贵楼的主人,有人让我先安顿你几天,养好了精神,自有车辆送你去该去的地方,”堡德斯笑笑,“酒宴已经备好,还是给先生送到房间里吧,明天再来拜会,”

    有了堡德斯的安排,两个大汉上前,小心地把辛濡林架出马车,送到一间暖和的房间;一个冒着热气的大木桶,宽大的木凳,旁边站着清秀的丫鬟。

    坐在丫鬟旁边的,是镇里的大夫刘易,堡德斯特意把他请来给辛濡林检查伤势。

    里间的一张桌子上,摆着几碟精致的素菜,小盆的肉菜汤,还有一碗稻米饭一壶汾酒,就等着辛濡林洗浴过后开吃了。

    既来之则安之,辛濡林不动声色地接受了堡德斯的安排,也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天,一身灰袍的辛濡林,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吃了碗稀粥,喝过丫鬟熬制的药汤,坐在了木制轮椅上。

    就连轮椅都能想到,恐怕这间富贵楼的主人,不是那么简单,手里端着茶杯,辛濡林看着窗外亮堂的阳光,这才发现,窗框上竟然是她从未见过的透明“琉璃”。

    “去,请堡德斯先生来,就说我有事相问,”沉吟了好一会,辛濡林放下茶杯,清秀的脸上泛出一丝凝重;“是,”乖巧的丫鬟低身一福,脚步轻快地出了房间。

    很快,在前面三楼会客厅的堡德斯,来到了辛濡林面前,寒暄两句,关切地问了他的伤势,顺便坐在了对面的木椅上。

    “堡德斯先生,三省得人错爱,从大牢里救得一命,自是感激不尽,还望先生告知,救我性命的,可是那石关屯百户西门萧夜?”对于辛濡林的相问,堡德斯并不隐瞒。

    “哈哈,秀才急智,能推断得出百户在后,不怪百户信里多加嘱托,要紧细着把你救出来,这三千两的纹银,看来真是没有白花,”伸出大拇指的堡德斯,很是赞赏地说道;就凭这份才情,要不是秀才断了双腿,脚筋废掉,他还真想留下此人给自己当管家。

    没了秀才身份又如何,商人要的是有才的帮手,不是吟诗作赋的花架子。

    当然,一个残疾人在明朝,想立足厅堂那是不可能的,官场就更别妄想了,没看乡试都要先预审仪态,长相歪斜的都不可能被举荐去考试的。这一点,辛濡林已经意识到了。

    “那么,西门百户花费巨大,救我这个废人救出来,所为何意?”辛濡林眼里闪过颓废的无奈,轻声问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好像是百户应了别人请求,这才知道有你这个人,”交浅言深,堡德斯自不会多言,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安慰了辛濡林几句,拱手告辞离去。

    休养了几天,堡德斯指派了一个军汉,推着辛濡林在富贵楼四处转悠,而辛濡林也喜欢到一楼茶楼里,要一碟糕点,加上一壶热茶,听来往客商聊天说笑;这一听,他都能听个大半天。

    纷杂的消息,经过他抽丝剥茧地研判,不禁对那个从未谋面的百户军官,起了极大的好奇心。

    能在草原上和蒙古鞑子拼杀,抢出一条商道,护送波斯货物到甘肃镇,还能在斤粮不产的石关屯立足,已经够胆量了,调任永和屯,被马贼偷袭一把火烧光了屯子,还敢直接丢了老庄屯,去老羊口建新屯子,胆气不可谓不盛。

    “这个西门百户,把里外的人都得罪光了,处境看起来不妙啊,”辛濡林捏着盐水黄豆,小心地放在嘴里嚼着,把杯中的热茶一口饮下;要是他知晓萧夜和镇里指挥佥事蒋杰,是死对头的话,估计连去老羊口看看的念头都打消了。

    在家乡,辛濡林被人称为鬼才,推理时局、趋吉避凶的眼光,精准无比,要不是在李家村一时热血冲头,他现在还是一个翩翩的英俊秀才;奈何,天意弄人,现在连走路都难了。

    “也罢,信安和孝韧还在老羊口,我也乘了人家的恩情,还是去先看看再说吧,”摸着腿上隐隐作痛的伤口,辛濡林微微扭头,看了眼身旁站着的军汉,“咱们回去吧,早点歇息,”

    石关屯,已经清醒过来的胡适彪,仰靠在炕上的软榻里,神色复杂地闭目不语。

    炕前围着的亲卫,这些亲卫都是他在碎石堡里挑选出来的,按理说跟着他多年,应该不会有异心;但是,今天,他这只完好的眼睛,能看出他们几个变幻的表情。

    “嗯,本官昏睡多久了?”好一会,胡适彪睁开眼睛,左右扭扭脖子,浑身酸痛难受,似乎生了锈一般。

    “百户,你已经昏睡了十天了,是秦旗官和雷旗官他们,护着你从草原上返回来的,”站在火炕边的亲卫,低声禀报,“咱们的弟兄,死了十三个,还有两个在李郎中那里医治,”

    “呵呵,就剩下你们五个了,”胡适彪脸色刷白地一笑,自嘲地咧咧嘴,“本官无能,倒是累得你们死伤惨重,”

    “说吧,你们几个都进来了,外面连执哨的都没有,肯定是有事情,说出来,本官不会怪罪你们的,”摸摸右眼上包着的的白布,胡适彪凝声问道。

    “百户,昨天王司吏送来了银钱,有咱们的饷银,还有啥的贴补,说是去了草原上的军士都有,”亲卫忐忑地说道,“我们没敢答应,银子还在那里呢,”

    顺着亲卫的手指,胡适彪抬眼看去,房屋中间的桌子上,一个小巧的铁盒子,静静地摆在那里,很明显,里面装的是银票。

    区区一个百户,给军士发饷要用银票了,真是不知道,他西门萧夜,得到了多大的利水,胡适彪心里不忿地暗骂一句,顺嘴问道,“有多少银子?”

    “抚恤银一千两,一个月的饷银三百两,百户你的饷银五十两,贴补给了一千两,一共两千三百五十两,”亲卫小心翼翼地说道,“二十个弟兄上月的饷银都在这里了,”

    “斯,”胡适彪闻言,倒吸口凉气,“好手笔,好胆量,好你个西门萧夜,难怪,难怪那些石关屯军户,视你为真正的百户,我老/胡不过是妆点门面而已,”

    军户遇战事或者出军务,才有粮饷,平时要么佃租田地为生,要么凭着手艺混口饭吃,你西门萧夜,竟然直接就按月开出了饷银,真真是钱多烧的了。

    不过细想想,这里地无半亩,如果萧夜按其他百户的做法,估计军户早就跑光了,就是匠户也难以留得住。

    呆滞了好一会,胡适彪缓过神来,直接冷哼一声,“那西门百户还有话说吗?”天上不会掉馅饼,胡适彪自然不会被这笔银钱晃花了眼。

    “有,西门百户说,战死弟兄们的牌位,会送进土地庙供奉,就让你先好好养伤,饷银照旧,军务上的事他暂时代为照应,”亲卫踌躇了一下,“我们几个,下午就要去练兵场操练,跟着小六子他们一起,”

    “胡闹,老子还没死呢,”胡适彪顿时就怒了,区区一点的银子,你等就胳膊肘往外拐,真是气死我了。想到这里,胡适彪挥手就要去扇这个亲卫,这才赫然发现,自己的右手包着厚厚的布条,上面还渗着暗红的血迹。

    顿时,一股凉意从头而下,胡适彪这时才感觉到,自己右手、脑袋、身上,剧痛难忍。

    “百户,你不要生气,小的们不会离开你的,”亲卫含着眼泪,指天发誓道,其他的四个亲卫,也是纷纷发下毒誓。

    “队长死在鞑子箭下,咱们的武力太弱了,不练好本事,哪里能给百户你报仇啊,”亲卫们跪在炕前,捣头连连。

    胡适彪强压心里的怒火,冷冷地看着自己的亲卫,“说,本官伤势如何,你们要报的哪门子的仇?”

    “百户大人,你右手被鞑子射伤,小的们当时只顾着包扎伤口,没发现那箭矢上竟然有毒,回到石关屯,已然,已然晚了,”想想胡适彪打开布条后的右手掌,亲卫就是浑身的哆嗦,腐烂的肉块一碰就掉,哪里是手啊。

    “西门百户派人紧急从甘肃镇请来刘大夫,也只能,也只能截掉百户大人的手掌,否则性命难保,”亲卫在胡适彪的逼视下,终于吐露了实情。

    “还好,射伤百户眼睛的箭矢没带毒,否则刘大夫也是束手无策了,”

    灰泥打制的火炕上,铺盖厚实,胡适彪却是浑身冰凉,久久无语,他这时才意识到,萧夜不是在夺自己的军权,而是在保护自己,保自己这百户的职位。

    如果被千户所得知自己的伤情,恐怕自己的下场,就是要变回一个残废的军户了,身外之财,哪里能保得住呢。

    “吁,”长叹一声,胡适彪瘫倒在软榻上,良久,酸涩地说道,“去吧,你们去吧,记得,西门百户待我等不薄,不得做忘恩负义之事,那些抚恤银交给各位弟兄的家属,”

    此行往返,要不是萧夜手下的旗官,坚持走戈壁、沙漠,绕远道折返跋涉,恐怕就不会只是走那两处几十里的草原了,可笑自己还为此大发脾气,难怪人家连理都不理自己;鞑子骑兵简直成了疯狗,粘住了甩都甩不掉。

    “百户,”胡适彪沮丧的吩咐,让亲卫们泪如雨下,哽咽着彭彭叩首,拜别这个跟随已久的上司,哪怕为了给百户报仇,他们也必须离开了。

    从今而后,胡适彪会有家眷照应,也算是在石关屯安然度日了。

    不过,这些亲卫没有离开石关屯,他们的家属,以及战死弟兄的家属,会有黄富贵派人送到老羊口石堡;今后,他们和碎石堡的关系,会越来越疏远。

    而居住在石关屯里的军户们,还有田家商铺,要转移到老羊口石堡,那里的地势安全得多;顺势而为的,是那些苍蝇一样的小商贩,今后不会被允许上山了。

    当辛濡林坐着马车,在被抬出大牢的第十天,开始赶往老羊口时,老羊口火墩外,工地上人声鼎沸,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有着水伞的支持,大量的黄灰泥成袋堆成了小山,就地还有砂石可以筛选;一块块灌制好的四方石块,晾干凝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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