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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士风流-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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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我去厉州,便是好了么?”武云起反问。

    “倒也不是……”蒋凝秋一怔,竟然无法反驳他的话。的确,此去西南困难重重,且不谈暗处潜藏的危机,单说当地正值旱灾饥荒,条件一定是无比艰苦的。若是留在京城,哪怕是那么个门可罗雀的小客栈,也要比西南的状况好了不知多少。

    蒋凝秋心情有些复杂,她是个不善于拒绝的人,若是当初换到了武云起的位置,被唐九用那样渴望闯荡的口吻乞求着,或许心肠一软就会答应了下来。然而长痛不如短痛,武云起的决定虽说有些不近人情,但对于那个孩子来说,大概这确实是最好的处理结果。

    “蒋姑娘?”

    武云起的询问令蒋凝秋回过神来。“哦,没事。”她笑笑,“武公子,先上车再说吧。”

    武云起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马车,微微皱眉:“男女同乘,恐怕于礼不妥。我向官驿另要一驾马车,跟在蒋姑娘后面便是。”

    “那驿站的马车,岂能和我府上的相比?到时候少不得又要配合你的快慢,平白耽误了行程。车外都是我的人,车里面我们三个对你一个,还怕你毛手毛脚不成?”蒋凝秋本来就不吃古代男女大防的这一套,在京城中还稍微注意着点,出门在外没人看着,可就更没什么顾忌了。况且,她也真心觉得驿站的车老马也老,赶路的速度上不去,她还等着早去早回陪弟弟呢。“而且,我这儿也有些有关厉州的消息,想与武公子探讨,就请不要推辞了。”

    武云起似乎还想在说些什么,但是听见最后一句话,却是神色微动,将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改口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驾马车是专门用来出门远行的,内里宽敞舒适,角落有暗格可放置书本干粮等物,正中与两边皆可坐人。武云起上了车便在紧挨着车门的地方坐了下来,神态也不如方才在车下时那般泰然自若,反倒隐隐有些拘束。蒋凝秋见状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这人在游街当日被丢香囊时不知所措的样子,忍不住在心中暗笑。她很厚道地没有出言揶揄,开门见山直入正题:“前几日,我去拜访了太子殿下与谢少卿,得到了一些消息。”

    武云起眉头一挑:“愿闻其详。”

    于是蒋凝秋便将来龙去脉简述了一番,只隐去了周迟要她寻找颜时这一节。虽说从先知先觉的角度来讲她绝对信任武云起,但如今的周迟却未必,擅自将此事不加遮掩地说出来,总觉得不太妥当。

    “……事情大致便是如此。”蒋凝秋顿了顿,接过画屏递来的茶杯,抿了一口。“武公子觉得如何?”

    “殿下的意见,倒是与我不谋而合。”武云起沉吟片刻后道,“并且,我当初在厉州的所见所闻,也基本可以佐证这些推测。”

    “怎么讲?”蒋凝秋一听他如此说,顿时有些好奇。无论是周迟、谢擎深还是她,终究都只是纸上谈兵,没有亲自去过西南,自然无法像武云起这样获得第一手资料。毕竟最先将这件事捅到大庭广众之下的,还是面前的这位探花郎。

    “此番两州的灾祸,很可能是出于人为。”武云起道。

    “人为?”蒋凝秋怔住。这旱灾不是老天爷造的孽么,怎么还成了人为了?

    “厉州境内有一高峰,山间有瀑布,数千尺飞流直下,声若雷鸣,故此得名雷鸣山。瀑布之下是一方深潭,潭底多处中空出口,条条支流回归地面,遍布两州各地。”武云起道,“西南自古多干旱,但瀑布源头的高原却是终年积雪,融化成水顺流而下,经久不竭。故此,哪怕是数月无雨,只要雷鸣峰不倒,瀑布仍在,节省一些,咬咬牙,总能挺得过去,绝不会造成如今赤地千里的景象。”

    “你是说……”蒋凝秋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有人截断了瀑布的源头,导致河水断流,这才扩大了旱灾的危害?”

    “不错。”武云起颔首,“我来到厉州时正是早春三月,恰逢冬雪初融,水流本应比往常更加湍急,可用来灌溉农田。然而实际上所见到的,却是干涸的河床与龟裂的土地。据当地百姓所言,二十六年腊月曾有猎户在雷鸣山中发现了某种东西,层层上报过后,知州王遂竟然亲自带了人过来,进山走了一趟。再出来后,便下令封锁山林,不许百姓上去砍柴打猎,而那名猎户以及他的妻女,此后也再无人见过他们。也是从那之后,从雷鸣山上流下的河水越来越少,又兼久久不雨,终究彻底干涸。”

    “那猎户,该不会被……”听了武云起的叙述,蒋凝秋心中有些发凉,对于此行的前景又多了几分担忧。

    武云起道:“先前因为要返回京城参加殿试,我也无法在当地停留太久。此番去临清,或许便能进一步查明雷鸣山的真相,包括前任知县汪明城突然辞官的原因。”

    “辞官的原因?”

    “雷鸣山所在之处,正是临清县辖内。”

    这一个惊天新闻把将蒋凝秋砸得目瞪口呆,说不出半句话来,只能愣愣地望着武云起。她的脑袋里面,无法遏制地盘旋着一个念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说……你是故意的吧?

    考虑到武云起爱挖坑等人跳的恶习和勇于作死的精神,蒋凝秋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实在靠谱。“……武公子,”她忍不住出言确认,“当初我问你能否高中,你说会试头名,殿试探花,难道……从那个时候起,你就已经计划好了后面这一系列的事情?”

    这岂止是胆肥,简直就是胆肥啊!给谁挖坑不好,在哪儿作死不好,偏偏去给皇帝挖坑,偏偏跑到皇帝眼皮底下去作死,你就不怕挖着挖着把自己埋了,作着作着就真死了吗?

    “蒋姑娘多心了。我前次去厉州,其实只不过是清明回家乡为父母扫墓时,恰巧路过。”武云起老神在在地回答,“向圣上揭露灾情一事,只不过是临时起意而已。”

    蒋凝秋听到他这么说,才终于松了口气,暗叹兄台幸好你还没有完全放弃治疗。不过即使是这样,也改变不了武云起如今正在自找麻烦的事实。“讨论暂时到这儿,”她无力地靠在身后的软垫上,“信息量太大,让我先缓缓。”

    和这么个作死小能手组了队,她可得好好考虑一下自己今后的人身安全。

    看着她一副遭遇了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的表情,武云起垂下眼帘,嘴角微不可见地向上挑了挑。

    为民请命是临时的主意不假,然而,与最初的计划也相差不远就是了。

    车队一路前行,十二名护卫在马车周围游走,机警地扫视四周。只可惜肉眼目力终究有限,对于前方与后方逐渐靠近着的、潜藏的危险,无论是车中人还是车外人,此时都尚且一无所知。

    一里之外,十数名骑士沿着车辙与马蹄的痕迹,不慌不忙地缀在车队后面。他们统一穿着黑色的短打衣衫,头戴斗笠,沿儿压得极低,挡住了大半张脸。

    “首领,一切如计划所料。”领头的两匹马并行,其中一人抬头看了看天色,忽然道,“蒋家的队伍,黄昏时可达呼风崖。”

    “都埋伏好了?”另外一人问道。

    “是。老五在崖上,老七在崖下,早已就绪。”

    “谢家的侍卫可不好对付。”首领沉声道,“让手下的兄弟抄近路过去传个话儿,教他们把弦都给我绷紧了,绝对不能出半点差错。”

    “是!”先前那人垂首应道。再抬起头来,却又有些迟疑地开口,“首领,那名叫武云起的探花,好像也在蒋府的马车上。他是朝廷钦命的七品县令,难道也要……”

    “你在婆婆妈妈什么?”首领不满地扫了他一眼,“小小一个七品芝麻官,死了便死了,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首领教训的是,属下糊涂了!”那人连忙惶恐请罪。

    “你听好了。”首领望着前方,掩盖在斗笠下面的双眼目光森冷,“勇烈侯府依附于东宫,便是主子的敌人,与他们交好的,自然也是太子一党。这些人,一个都不能留活口!”

    ……

    中午简单吃了些干粮,一行人便继续赶路。从建宁到临清县的路途遥远,哪怕白日里马不停蹄,也要二十来天方能抵达。今日他们计划在前方的一个小镇落脚,自然不能打乱了行程。

    太阳暖暖的教人心生困意,蒋凝秋窝在车上眯了一觉,醒来时已近黄昏。抬眼一扫,画屏和青萝头挨着头靠在一块儿,武云起依旧坐在原处,闭着眼,姿势与刚上车前一模一样,不曾变动半分。

    偷偷欣赏了一会儿安静的美男子,蒋凝秋掀开小窗上的遮帘,唤道:“义叔,还有多久到清镇?”

    “姑娘,就快了。”蒋义打马过来。他扬鞭一指前方,“过了这片林子便是,花不了半个时辰。”

    蒋凝秋将头探出窗外,四下张望。只见脚下一条羊肠小道蜿蜒曲折,右边是茂密的树林,左边是高陡的山崖绝壁。目光无意间掠过崖顶,蒋凝秋的瞳孔骤然缩小,下意识尖叫出声:“快躲――!!”

    可惜她已经说晚了。轰隆隆的巨响自头顶响起,数块巨大的石头从悬崖边上滚了下来。有一块恰好落在队伍里,那可怜的马儿还来不及发出哀鸣,便被直接压成了一团肉饼。好在那马上的谢家侍卫行动敏捷,早早跳开,这才躲过一劫,却也是惊魂未定。

    地面余震未歇,马儿受了惊,嘶叫不止,只靠人死死拉着缰绳,这才没有四处乱跑。蒋凝秋将头收了回来,看向马车内,画屏和青萝已被惊醒,神情张皇失措地抱在一起;武云起倒是神情镇定目光清明,毫无半分睡意。

    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一模一样的信息:中埋伏了。

    “保护马车!”外面传来蒋义的喊声。

    “嗖嗖”的破空声响起。武云起脸色微变,喝道:“趴下!”

    蒋凝秋连忙扯了青萝和画屏,从座位上跌下来滚在一处。箭矢钉在马车上发出“咚咚”的响声,有一支甚至射进了窗口,贴着众人的头顶擦过,钉在对面的车壁上。

    武云起神色凝重地看着那发亮的箭身:“上面抹了油。下车。”

    蒋凝秋闻言心里一沉。原本还想着躲在马车里能有几分遮挡,总好过跑到外面给蒋义他们造成额外的负担,现在看来却是不可行了。若是埋伏者再射一轮火箭过来,非得把他们活活烧死在里面不可。

    四人退出了马车。外面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两名侍卫在刚刚的齐射中受了伤。此时骑在马上就是给人当靶子使的,众人都下了马,以他们为中心围成一个小圈,严阵以待。

    武云起飞快扫视一周,走到面对树林方向站定,将蒋凝秋三人护在身后。

    “武公子,你……”蒋凝秋见状,心中不禁有些感动。众侍卫护着他们是职责所在,但武云起却不是。刚刚的箭矢,正是从树林的方向射过来的。

    “若是感激之辞,蒋姑娘还是放在脱险之后再说吧。”武云起头也不回地道,“我手无缚鸡之力,挡箭尚可,突围却是半点帮不上忙。”

    蒋凝秋:“……”

    作者有话要说:小伙伴们国庆节快乐~!

    从明天开始更新就恢复照常啦,都是晚上六点。我会尽量写五千大章的,求表扬,求支持~=3=

    【下章预告:我有特别的做青梅竹马的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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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士别三日

    如果将自从穿越以来的经历做个评估的话;蒋凝秋觉得;自己还算是一直在进步的。

    七年前;她在另一个世界结束了人生的旅程,随后便莫名其妙地被送到了这个时代。一上来就是极限生存挑战;食不果腹;大军围城,死亡的阴霾时刻盘旋在头顶。身上绑定了一个功德许愿机,坐拥宝山却不知道如何合理使用;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简单粗暴地解决问题,背后留下一地漏洞和破绽。要不是命还算好,总有贵人出面帮忙收拾烂摊子;只怕早就要被当成妖怪架在火上,活活烤死了。

    因此,哪怕身为大殷储君的那位贵人再难缠,再挑剔,还拿着黑历史逼着她签订了一系列的不平等条约,平心而论,蒋凝秋对他还是很感激的。前生半辈子在学校,半辈子在医院,生活经历单纯得像一张白纸,是周迟,把她这个在各方面都十分稚嫩的菜鸟,勉强训练成了能在勾心斗角的贵族社会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伪精英。

    蒋凝秋心里清楚,周迟肯花工夫培养自己绝不是出于善心发作,他所需要的,是自己手中握有的未知资源。不过她对这一点倒是没什么抵触,感情是建立在互惠互利的基础上的,两人又本来就站在同一阵营里,联手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事实上,就算是周迟不主动来找,蒋凝秋终究也是要寻个法子、毛遂自荐的。她自认是个普通人,没有只手翻覆*、操纵国家气运的能耐,找到一个有这种能耐的人,做对方背后的辅助者,反倒是最佳的选择。许愿机所拥有的不仅仅是种种超越时代的先进产物,更是人类社会数万年来凝聚的智慧结晶。

    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这是亘古颠扑不破的世间真理。功德值是有限的,可以兑换的物品数量是有限的,但技术能带来的可能却是无限的。就算受种种客观条件所限,没办法一口吃个胖子,但哪怕能占领一点点先机,在这个各方面都相对落后的社会里也将是极大的优势。

    作为技术的唯一拥有者和传授者,蒋凝秋在这个过程中也自愿非自愿地给自己添加了各种技能。研究个马镫,她学会了骑马;鼓捣个火枪,她学会了射击……七年内断断续续、拉拉杂杂地学习下来,蒋凝秋自觉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战五渣,至少――

    比起某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仁兄来说,她的战斗力应该还是更高一些的。

    树林里的伏击者们依旧没有现出身形,随时可能发动第二轮箭雨。蒋凝秋飞快扫视一周,从崖顶落下的石块虽多,万幸的是并没有完全阻塞道路,想要突围还是有可能的。

    “崖顶上有人吗?”她问许愿灵。

    “有,而且不止一个。”人工智能回答,“在无法将所有敌人全部灭口的情况下,建议你不要暴露太多。”

    “这我知道。”蒋凝秋咕哝了一句,“来个烟雾弹,要丢出去能炸成碎片的那种,我可不想让他们把弹壳捡了去研究。”

    “已兑换。”

    手里一沉,多出一个易拉罐大小、沉甸甸的物事。蒋凝秋喊道:“义叔,砍绳子!都上马随我走,咱们撤!”

    说罢,将手中的烟雾弹朝着树丛用力丢了出去。

    “嘭”地一声巨响,火光乍现,滚滚烟雾升腾而起,很快遮蔽了整条羊肠小道。蒋义已砍断了马车的缰绳,将两匹马儿解放出来。蒋凝秋拽过一匹骑了上去,余光瞥见身旁地下还站了一人,想也不想便伸出手:“快,上来!”

    掌心相触,对方的手比自己大了一号,明显不是画屏和青萝。蒋凝秋一怔,扭头看去,却是武云起。事急从权,先前还讲着男女大防的青年此刻也不矫情,借着她的力道轻巧地上了马,坐在她的身后。

    “蒋姑娘,得罪了。”清冷镇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奇迹般地抚平了她心中强行压下的慌乱和恐惧。蒋凝秋深吸一口气,将此时不该有的杂念全部抛出脑海,沉声命令道:“许愿灵,探路。”

    一队十三骑,冲破烟幕,突围而去。

    ……

    因为顾忌着身后追兵,一行人不敢就近停留,绕过了原定歇脚的小镇,继续向西南行进。到达另一个落脚点时,已是三更时分。

    客栈已经打烊,门板被拍得山响。小二揉着惺忪的睡眼前去开门,才刚一撤掉门闩,从外面便呼啦啦涌进来一大帮人,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的精壮汉子,腰间带刀,杀气凛凛,其中几人还挂了彩,胡乱包扎在伤口上的布条渗出暗红色的血迹。

    小二被吓了一跳,瞬间睡意全无,怪叫着躲到了大堂的柱子后面:“好汉饶命,莫要杀我!”

    “店家莫怕,我们是来投宿的旅人。”轻柔的女声响起。小二战战兢兢地探出头去,却见那群汉子向两边让出路来。自外面走进一男三女,两个婢女模样的互相搀扶着,脸色苍白,那青年身着墨青色官服,却是落后一步,将领头的位置让给了刚刚出声的华服少女。

    “定八间上房,有什么现成的吃食,现在便拿上来。”蒋凝秋道,将一方银锭放在桌上,“门外有我们的马,喂些上等草料。”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在金钱的诱惑下,小二很快抛掉了对这群不速之客的戒备和畏惧,殷勤地将厨房内的馒头、熟食等物端了上来。众人原本就跋涉了一整个白天,到傍晚又遇上这等事情,奔波半夜,都已饿得狠了。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尊卑,围坐在一张大桌旁边,个个伸手拿了食物,大嚼起来。

    “今日之事,是我的失误。”看众人都吃得差不多了,蒋凝秋敲了敲桌子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开口道。“早知道对方心怀歹意,最初便应该多做准备才是。”

    “姑娘,这怨不得你。”蒋信劝道,“咱们才离开建宁一日,还在京畿地界内,贼人便敢痛下杀手。如此胆大妄为,谁又能预料得到?”

    “早一日晚一日,并无太大差别。从建宁到厉州的这一路上,都是他们下手的机会。”蒋凝秋叹息,“他们太过心急,反倒给了我们亡羊补牢的机会。谢添,”她看向一人,“明日你便回返京城,去寻你们大公子,让他想法子将我前去厉州救济灾民、却遭到不明歹人袭击的事情传扬开去。如今已是敌暗我明,索性咱们就更高调一些,反倒能令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妄为。”

    “领命!”谢添抱拳道。

    “姑娘,此事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蒋义皱眉道,“马车被毁,赶车的赵大被杀,谢家的两位弟兄也受了伤。难道咱们就要这样忍气吞声地咽下这口委屈?”

    “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蒋凝秋摇头,“别忘记了,我们是去救济灾民的。每耽误一日,就可能多一人饿死。况且先机万不可失,赶在前面到达厉州,查明旱灾一案的真相,才能狠狠地打他们的脸。这笔账不是不算,而是要等到最关键的时候。”

    “姑娘说的是,我心急了。”蒋义道。

    “时候不早,大家尽快歇息吧。”蒋凝秋站起身,“明日还要赶路。”

    众人也纷纷站起身来,向她抱拳告退。事情终于告一段落,蒋凝秋这才觉得肩头的担子轻了些许,疲惫感也在瞬间涌了上来。她闭上眼,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蒋姑娘临危不乱,从容有度,令人敬佩。”

    蒋凝秋睁开眼来,看向依旧站在原地的武云起,苦笑道:“都是赶鸭子上架被逼出来的,让武公子见笑了。说起来此事还是因我而起,却令你也受了牵连,实在抱歉。”

    “此言差矣。”武云起摇头道,“认真计较起来,反倒应是我借了蒋姑娘的光才对。我既然要去临清赴任,势必成为他们的拦路石。若是没有蒋姑娘庇护,只怕轻而易举地就要被他们取了性命。”

    是啊,你是个战五渣,现在是,二十年后依旧是。连我都知道给自己升升级,你这种丝毫不以为耻的态度,还真是让我叹为观止。蒋凝秋在心中默默吐了个槽。

    “武公子言重了。你我目标一致,互惠互助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将来若是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还请武公子不吝相助。”

    “定当竭力。”武云起拱手道。

    原本只是口头约定、甚至带着半强迫性质的同行,此刻却因为遭遇埋伏的这个契机,终于变为双方主动的合作。蒋凝秋松了口气,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至少她不用担心武云起到了临清就把自己一把甩开,各走各的路去。

    不过……刚出门第一天就被人盯上,她这点子也真够背的。武云起也算是有先见之明了,在这种条件下,若是当初将唐九贸贸然拉进来,还真是不好说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

    “阿嚏!”

    蜷缩在小床上的少年狠狠打了个喷嚏。唐九擦了擦鼻子,望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心里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

    什么知县,什么探花,都是骗子!骗子!亏得他还乐得跟什么似的,每天晚上都兴冲冲的去学那鬼画符,结果全是一早为了成功撇下他而做的准备!

    想起白日里掌柜的那副冷嘲热讽的嘴脸,唐九就觉得一阵堵得慌,将武云起在心里翻来覆去骂了八百遍。

    “笃笃”,房门突然被敲响。

    唐九不情不愿地下了床,趿拉着鞋子去开门。深更半夜的,这掌柜的又发了什么疯?

    揣着一肚子火开了门,唐九抬眼一看,顿时怔住。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褐色长衫。他生得面目俊朗,只可惜摆了一副好似别人欠他八百吊钱的脸色。他用挑剔的目光将唐九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腔调十分不客气地开了口:“你就是被明卿甩掉的那个小跟班?”

    武云起字明卿,这一点唐九是听过的。大半夜被一个不认识的人从床上搅合起来,一张嘴就揭他的痛处,任谁碰到这种事心里都会冒火。唐九的脸一下子黑了,也十分不客气地回嘴:“你是谁?”

    “算你走运,早晨没有随着他一同启程,这才保住了一条小命。”男子轻哼,“看你这面相就不是什么福缘深厚的,偏偏还想着向那个扫把星身上凑,简直是嫌自己命长。”

    说着,他径自越过唐九走入屋内,在椅子上坐下。

    “我叫韦珏,”他自我介绍道,“是武云起的故人。”

    作者有话要说:发晚了真对不起!【跪

    tat看在我没有国庆假期又裸奔的份上原谅我吧

    这周末一定要存稿!!!!

    【下章预告:我的竹马是个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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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天生孤煞

    “我叫韦珏;是武云起的故人。”

    唐九自是不信:“我可没听说他在京城还有熟人。你若认识他;为何不来看他?又何苦让他住在这等地方?”

    韦珏反问:“他又不是我老子;又不是我儿子,有手有脚;能自食其力;我凭什么养着他?”

    唐九瞪大了眼珠子。这副态度也敢说是“故人”?

    韦珏看破他的心思,哼了一声道:“明卿同我是发小,自幼一齐长大,他的父亲还是我的老师。我与他的交情;岂是你那肤浅的评判便能随意揣度的。若非至交;我又何必为了他;费心费力地来此处找你?”

    唐九对他前面的话还不屑一顾;听到最后一句却是怔住:“武公子他……”

    “他说你将来在这客栈定要过得艰难;托我接下你这个麻烦。”韦珏眯着眼睛将他从头看到脚,“这不是过得挺好的么?没挨着打也没挨着饿,这客栈的掌柜也不似他说的那般刻薄。我还以为你要被赶出去露宿街头,这才特地晚上就过来寻你呢。”

    唐九还在发愣,此时才终于回神,猛地向前走了几步,微微颤抖着声儿问:“武公子他……他没有抛下我不管?他……不是将我耍戏一番便走了?”

    韦珏嗤笑:“他若是有心耍你,又怎能让你看得出来?怕是你被他卖了,还要对他感恩戴德哩。”

    唐九的眼睛亮了起来。一整天郁结在心头的苦闷一扫而空,就连掌柜的尖酸嘴脸都不在意了。大抵因为曾是乞儿的原因,他最怕的便是被人抛弃,先前对武云起又一直抱着崇拜的心情,因此发现对方一走了之之后才觉得格外幻灭。此时知道青年虽然不告而别,却对他另有安置,那种受到欺骗的感觉立刻烟消云散。

    然而兴奋过后,他又疑惑起来:“可既然这样,武公子又为什么不带我去厉州?反倒要我来投奔韦公子您……”说到这儿他才想起来自己对面前人的了解还仅限于姓名,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韦公子您……是做什么行当的?”

    “内子在城南卖豆腐,我替她打打下手。”韦珏神色坦然地回答,完全没有半点羞愧遮掩的情绪。

    唐九:“……”

    “还想着巴巴地向明卿身边凑?”韦珏拿了个桌上的杯子,用十分嫌弃的目光端详了一下,又放了回去。“我可提醒你,八字不硬的人,和他走得太近,可没什么好处。”

    “……为什么?”

    韦珏看向他,目光在他额头、双眼、鼻子、下颌等处逡巡,道:“我虽不知你的八字,可看面相却已能推测个□□不离十。你今日若随他同去,不出五日,必将死于非命。”

    唐九被这一番话惊骇得僵立在原地,好久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反问:“如……如何得知?”

    “生而克母,少壮克父,亲近之人不善终者十之□□。一生清苦,劫难无数,活则孑然终老,死则身首异处。”韦珏淡淡道,“明卿他,乃是天生孤煞之相。”

    两日后,荣王府。

    自从今早上朝回来,三殿下便一直阴沉着脸,就连看到王妃与世子都不曾露出半点笑容。王府大大小小的下人们都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翼翼地做事,生怕触了主子的霉头。

    “鲁莽,真是鲁莽!”书房内,周辽正背着手,烦躁地在地上走来走去。“这李湛看着像个做事沉稳的,怎料他竟是如此冒失!本王将黑衣卫交予他,命他见机行事,可没教他在京畿地界便向那蒋凝秋动手!谢擎深今日显然是有备而来,同周迟与谢翼一唱两和,明里暗里都在将事情引到本王的身上!”

    “王爷暂且息怒。”站在一旁听他发牢骚的是个三十来岁的文士,着青衣,白净面皮,蓄短须,正是荣王府的首席幕僚傅德昭。“黑衣卫训练有素,绝不会留下踪迹与破绽,太子一党寻不到切实的证据,仅凭捕风捉影之辞,还动不了王爷分毫。李侍郎也是一片忠心,只可惜时机拿捏得不对,如今厉州之事还需全权交托与他,依在下之见,王爷去信措辞应以安抚为主,切莫太过激烈。”

    周辽的表情还颇为不愿,却还是点头道:“先生之言,小王听进去了。”

    “王爷英明。”傅德昭拱手,“此外,在下以为,黑衣卫此前传回的消息,其中有一点值得王爷留意。那蒋家大小姐不知用了什么妖术,竟令平地起惊雷,浓烟四散,这才趁机逃脱了追杀。”

    “妖术?”周辽向来是不太信这些的,当下便嗤之以鼻起来,“别不是他们无能放走了人,用来搪塞的说辞吧?”

    “诶,非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傅德昭摇头道,“王爷可还记得七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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