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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石-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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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质上全面束缚住了竣邺山庄,从此,竣邺山庄不得不为了凑足纳贡连年奔走,无力支付赡养军队的费用,彻底论为其他小门派一般任人宰割。第三条,商道无税,只有从农户上剥,重税之下,农户必定迁徙,釜底抽薪,再好的农田也成了空。

不能答应啊……

邺飞白抬起头,盯着易扬的眼睛问:“如果我答应,难道你会放她?”

易扬轻笑,道:“当然不会,我会扣着她,保证你年年纳贡。”

邺飞白铁青着脸,沉声道:“如果我是你,就算很有效,我也绝对不会拿她做谈判。”

易扬带着面皮的脸看上去一直木无表情,他静了片刻,道:“真可惜,你不是我。”

我只觉得一阵气苦从心里升起,他凭什么如此风清云淡指点河山,凭什么这么缜密冷静无情无欲……只觉得胸中郁结,似乎连呼吸都混乱起来。

我伸手打乱了面前的氤氲,灵动担心地锁着眉:「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叹道:他太厉害……

「不是的,不是的……」灵动慌乱地想解释什么,我却不想听。

我觉得很伤心。

这时,门外的嘈杂声已经越来越到,逐渐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突然一声惨叫清晰地传了进来。我一愣,快步走了出去——前厅居然没有人。

“都住手!”我厉声叱道!

帐外,一片红色和黑色的战甲颜色交错,地上横着尸体,尤其是在我帐前,层层叠叠的。

大家都愣住,看我冷着脸站了出来。(小说下载网|。。)

一个面带虬须的黑甲首领站出来抱拳道:“少庄主命我在此刻来接小姐回去。”

身后一个红衣立刻挺身站了出去,斥道:“你这分明就是借口生事,挑拨造反!这里哪有竣邺山庄的小姐!”

那黑甲汉子眦目瞪眼:“尔等鼠辈,做些下三滥的行径还有颜面血口喷人,恬不知耻!”

“够了!”我大声说,打断身后正要反驳的红衣,面对那黑甲汉子说:“叫你的人把兵器收起来,我跟你走。”回头,对那红衣说:“叫人放行,转告你主子,说我恨他。”

走上一步,我把手轻轻放在那黑色的肩甲上:“好了,走吧。”我长长吁出一口气。

第91章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重新看下之前写的;对生硬和矫情的地方;我有些许改动。

关于视角方面;某君的回答是:长叹一声;然后扮白痴状施施然飘走。。。。。。。

90

竣邺山庄的人把我交到主帅大帐旁的一个兵帐内,帐内的亲兵似乎很意外,领头的是个很伶俐的少年,迅速果断地把我请了进去。

他们匆忙的反应让我觉得有点奇怪,可是也没太注意。我还在想冰冷苍白的那个人,用没有温度的手把我放在谈判桌上。

「我不相信你恨他,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为什么不能恨他,他骗我,他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那只能说明你恨他,因为你从不相信他从头到尾都在骗你。」

你这是在为他狡辩。

「我没有,是你自我保护的意识太强,永远觉得别人在骗你,然后把自己重重设防,再把以前的一些温情全部抹杀掉。对木旭是,对邺飞白是,现在对易扬,更是。」

你总是站在他的立场说话。

「我只是不想你一直逃避下去。」

然后,傅清清又不说话了,半垂着眼睛看上去很忧伤。

我很想上去抱抱她,但她却低叹了一声,慢慢走开了,我知道的,她想要的,不是我的拥抱。

其实,她也很脆弱。

她脆弱,却愿意为了别人而坚强。

当她勇敢地面对翰君,我躲藏在她身后看她挺直的脊梁,仿佛要靠那瘦弱的肩膀去抗起一片天。

也许我爱她,从我还不知道的时候开始,只是,也许吧。

来到竣邺山庄,多年前,一阵熟悉的感觉如此强烈,很多很多年前,那微凉而轻柔的指尖……

清冷的白色身影独自坐在几案前,帐内没有灯,厚重的帘子阻挡了一切光亮。黑的很彻底,让人透不过气来,他就一个人坐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仿佛早就习惯了一般。

很久,他没有动,眼睫微微颤动,呼吸却慢慢乱了,他闭上眼,我却知道那双眼里写满挣扎。清秀的眉毛是为了谁锁紧?那双捏紧的拳头,想抓住的又是什么……

一个红衣进来,站在门边,轻声道:“天师。”

易扬平复回绵长的呼吸,隔了许久,坐在黑暗中说:“找到了?”

“回天师,已经搜过第三次了,竣邺山庄的大营内确实没有那个人。”

黑暗中,沉默许久,清越的声音才慢慢传来:“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红衣行了礼,轻轻退了出去。

帐中的他,依旧是冷清的身影,独自坐在那里,慢慢捏紧了拳。

当傅清清不得不和邺心纠缠的时候,易扬带着没有表情的面具冷冷地对邺飞白说:“把人交出来。”

却在那个寒冷的清晨,与她擦肩而过。

她被囚在竣邺山庄的大营里,抱着膝,独自一人坐在寒冷中,我走近她,轻轻顺着她的头发。而她却说:“你要什么都拿走吧,我不要了……”

我觉得悲凉,同化她吗?我早就可以同化她,从我吃掉文晓生的能量后,就仿佛打开了一个密封的盖子,一直在源源不断地吸食这个界的能量。但我没有,我犹豫着,迟疑着。她消失,那么谁还可以开启那个冷清寂寞人的心房?我会替她回天山,会替她陪在易扬身边,会替她存在,但是,我不是她。

我想也许是,他的幸福只有她能成全。

或者是,我也想找个让自己无奈的借口说服自己放弃,放弃掉自己好不容易拉进的距离。

说爱她,连自己也开始相信。

如果有神存在,我很想企求他:神啊,请赐给他们勇气和幸福……

她画地为牢,自己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他天人交战,在没人的地方自己攻城自己沦陷……

帐内掌上了一盏昏黄的灯,光线影影绰绰,他在几案前,完全没有章法地呼吸,青白的手紧紧握着笔,游龙飞凤般地画着一个身影,在清晨的校场中仿佛是一个单薄的落叶,那双鸽子灰的眼睛死死看着那个身影,混沌与疯狂,让人觉得那不是浅灰色,仿佛是血色的才对。他泼墨飞笔,呼吸却越来越乱,连身子也开始微微发抖。

那画中的身影才有一个大概的轮廓,“砰”一声,他猛地一摔笔,一把扯碎画了一半的画,一提掌,“哗啦”一下把几案也掀翻在地,灯熄了,他摇摇晃晃站在原地,一丝鲜血从嘴角缓缓流下。

很久很久,混乱的呼吸慢慢平和下来。他提手把鲜血擦开,慢慢走过去,蹲下来。

颤抖的指间慢慢平铺开纸的碎片,一片又一片,在地上又拼凑出那个身影,在清晨的校场上,瘦弱地好比风中一片残缺的落叶……

于是,他就看着皱皱巴巴的碎片拼图,久久的,静静的……

而傅清清,永远不会知道。

我想我也是自私的,自私地想让木晓幸福,自私地希望傅清清可以更勇敢,勇敢到无畏地站在那个人身旁,驱走十余年的阴霾与冷清。

这自私,也许就是我期盼了万万年的“自我”。

人都退下了,我浑浑噩噩地坐在桌旁。

被我打碎的氤氲又慢慢被灵动聚拢起来,那张谈判桌上发生的依旧如电影般在脑海中放映。

桌子上已经一片狼籍,邺飞白的脸色铁青,乌云密布,狠狠吐出两个字:“卑鄙!”

易扬带着面皮,所以依然没有表情:“邺少庄主,你可以选择不接受。”

邺飞白握紧着拳头“砰”一声砸到桌子上:“你凭什么还把她当成你的东西和我讨价还价?从你把她送到暗门手里,她就再也不是你的圣女了!你知道她在暗门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这才能活到现在?!”

易扬眼神冷冷的,睨着他,道:“这些还轮不到由你来告诉我。”

邺飞白紧绷着脸:“别告诉我你还不知道,她流过产。”

我心里一漏,猛然觉得自己无地自容,像被人拔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

不——全世界的人都可以知道,惟独他们两个不可以——不要——

我慌忙着又一次将这氤氲打地四散开来。

不要——不要——

不要他们知道——

我抱着头,扯着头发,呜呜地哭了……

灵动过来,拉着我的裙角,轻轻扯了扯。

我不理她。

她又蹭过来点,又扯了扯我的裙带。

“你走开。”我说。

「清清,坚强点,继续看下去好吗?」

“我不要!你走开!!”

「看下去吧……」氤氲似乎又在聚集,说话的声音又开始隐隐响起。

“我不要听,我不想看!你走!”我抱着头,大声说。

「勇敢点吧,你不会永远都可以逃避的。」

似乎是面前的人久没有动静,邺飞白眼里轻蔑的神色更浓:“连这些都不知道,凭什么拥有她?”

易扬慢慢呼吸一口气,平静的语调缓缓问道:“暗门门主呢?”

“你想做什么?杀了他为她报仇?”邺飞白嗤笑道:“你只能做到这些吗?或者其实你连这些都做不到,你只把她当成个好用的棋子罢了,为棋子报仇?听起来太可笑了,天师!!”

“以你现在的处境,这么对我说话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平静的语气带上丝丝缕缕的阴森。

“不错,天师。但是,我说这些不是用邺飞白的身份说的。”乌宗珉黑目上挑,流光溢彩。

易扬凝视他片刻,嘴角微微挑了一下:“是吗,看来邺少庄主也有很多牵挂呢。”易扬带上一丝淡淡的却意味深长的笑:“毕竟也不是,那个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义无返顾的朝暮公子。”

够了,我想。

灵动迟疑一下,终于挥去氤氲。

我不知道心里空荡荡的是什么,我在想时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时锐利仿佛一把无坚不摧的神剑,把一切东西都削地失去形状,有时却又仿佛化钢熔石的绕指柔,如果邺飞白不是乌宗珉,如果易扬没有那么悲惨屈辱的过去,如果上云不是仇恨的孩子……是时间改变了,还是我们改变了?

邺飞白不是乌宗珉,很多东西都是他的牵挂,我若有所思地想着。

邺飞白很晚的时候才过来。

他凝视我很久,我被他看地都有点莫名其妙。

猛地,他一把拉过我,牢牢抱在怀里,温暖的怀抱像个平静的港湾。

“真的是你……”他喃喃道,抱我的手微微有点抖。

这一刻让我觉得时间在倒流,我伸出手,慢慢回绕他的腰。

“是我……”

这片刻,仿佛闻到芷蒲谷淡淡的梨花香。

接连几天,空气中紧张的气氛在悄然弥漫,仿佛将一根弦绷到了及至。

邺飞白每天陪我聊天的时间越来越短,眉宇间的担忧映在我心上。

我想也许黄昏对我是个很有触动的时候,因为我总喜欢在黄昏做出某些决定。比如现在,我提着食盒去找邺飞白。

我进主帐的时候,邺飞白撑着头,一脸苦思地看着书桌上的东西。看我进来,却立刻抖擞下精神,把脸上的憔悴担忧藏起来,“你怎么来了?”他问,一边轻描淡写地把桌上的东西推开。

“没什么,听说你还没吃饭。”我笑笑,把食盒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我自己做的哦,敢不敢尝尝?”

“哎呀,我的大营没被你烧掉一半吧?”他笑,漆黑的眼睛如天上的星星般光彩夺目。

“没,还给你剩了一小半。”我也笑,假装没看见他担忧的眉宇,又拿出两个杯子和一坛酒,“我酒量不好,陪你少喝点?”

邺飞白有些错愕:“清清……”

“我一杯你五杯哦。”我笑。

酒喝了两三杯,我问他:“那日,其实来带我走的士兵是邺心派来的,对不对?”

“不是!”邺飞白想也不想一口否决,“是我派的人。”他说着,却不看我的眼睛。

我笑了一下,端起酒杯喝地很痛快,是的,我想,就为了这句话,什么都是值得的。

邺心为了拉拢易扬,假冒邺飞白亲兵,明目张胆去抢人。他明知道,邺飞白绝对不会再让我离开,所以硬逼地邺飞白和易扬兵戎相见。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根本没打算什么效忠于我,他只是在寻找,一个可以最大限度利用我的方法而已。

他很聪明,让邺飞白明知道是个陷阱,却依然如飞蛾扑火般心甘情愿。

现在,我猜,应该是邺心和易扬的连手施压让邺飞白喘不过气来,如果易扬真的转而支持邺心,那么邺飞白该是什么下场?

酒见了底。我终于说:“飞白,明日送我回去吧。”

邺飞白看着酒杯,终于仰头喝下,苦笑道:“果然,我就知道这酒喝不得。”

我低头不语。

“你不用担心,会没事的。”他说。

“不,”我抬起头,这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很勇敢,“我该回去的。我是从那里面出来的,总是,要回那里去的。”

邺飞白沉默很久。

“知道吗,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你死了。”他低低地说。

“我知道。”

“我一直很后悔,那时,我该不顾一切带你走,那就好了。”

“我知道。”

“你说现在,我要是让你走了,我会不会后悔。”

“会。”我说。

“……”

“但你还是会让我走。”我温柔地笑了,“你从来,都没有勉强过我。”

邺飞白慢慢阖上眼睛。

他从脖子上扯下一块玉锁,放到我手里:“记得,拿着它去找乌宗珉,”邺飞白说,“他在等你,一直在等你。”

我站起来,慢慢走了出去。

今天夕阳让我觉得非常温暖,傍晚时分寒冷的空气中有些许轻柔的薄雾。流动的光芒绚丽缤纷,曼曼萦绕在我的周身。忽有骤风过,雪融的飘扬的袍摆,瞬间遮蔽了我的眼睛。

掌中的玉琐触手生温,墨玉被抚摩地很光滑,细致精巧,连锁眼都精心雕琢出来。锁底一个“清”字,被人一笔一划蚀刻进去,已经很久很久。

友兰时往,迢迢匿音徽;虞渊引绝景,四节游若飞。芳草久已茂,佳人竟不归。踯躅遵林渚,惠风入我怀。感物恋所欢,采此欲贻谁……

再次进来易扬的客帐的时候,他正手持一本书,聚精会神地看着。

我站了许久,他才放下书来,心不在焉地说:“回来就好,两日后启程回天山。”

我点点头。

他抬眼看我:“还有事吗?”

“请你放过邺飞白。”我平静地说。

“他还好好地当着邺少庄主,什么叫让我放过他?”易扬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

“别装糊涂,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邺心是个小人,你该知道和邺飞白合作比和邺心合作更可靠。”

易扬拨着茶盏,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我反问道:“那你说呢?”

“如果我不愿意,你就永远留在这里是吗?”他侧着头问。

“不,”我微笑,“我也会随你回去,我想,也许,我从来都不能威胁你什么,一切都是你的意愿在操纵的。”

这次易扬沉默了很久:“行了,就这样吧。”

「这么说真的很伤人心,你知道吗。」

是吗?易大天师,有心吗?我想。

离开竣邺山庄大营那晚,竣邺山庄人荒马乱,四处火把通明。邺心终于起兵了。

在一片混乱中,百来个天主教的红衣高手护卫掩护着一顶藏青色的简易马车,悄然无息地走了,马车的颠簸着。我拨开小帘看着慢慢远离的灯火,我一点也不担心。我无比相信邺飞白会将邺心镇压下来,不为什么,就因为他是邺飞白。

心中,那锁情的温暖还在蔓延……

我扫了一眼前方那抹白色的身影。

因为灵动的关系,耳聪目明使我知道,易扬在之前迅速选择了要利用邺心扳倒邺飞白,却突然反悔了和邺心的初步联盟,选择袖手旁观。在离开之前,不知道又用了什么手段,使邺心仓促起兵。

竣邺山庄内乱开,而我知道他其实是帮了邺飞白,因为如果等邺心认为时机成熟了,羽翼更丰满了,邺飞白未必能有完全的把握。现在邺心临时起兵,其实对于邺飞白,已经是胜券在握了吧。

但是,竣邺山庄内乱,难道最大的受益者不是前方那个白衣胜雪的人吗?

我想着,轻轻放下卷帘。

daqi5202008…03…13 18:52

第92章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通知:期末考试来了;一直要到1月24号才全部考完;在此之前更文缓慢;大家多多谅解;考完之后一定多多码字;叩首;退下。。。。。。。。。

91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的长,三月了,却还在飘着雪,洋洋洒洒地弥漫了整个天空。那些银白色的霜花飞舞着旋转,成了天地间绝美的巴蕾。痴迷地看着飞转的雪花,我想起了上云,那个白发胜雪的男子,单边的耳垂上永远坠着一颗不知名的闪耀宝石。

而如今,那一颗宝石连着血肉被握在往界人手上。

上云和往界人的关系我无法知晓,我只知道他居然可以将文晓生收于靡下,我只知道他已经遭遇不测,也许吧,我想,他死了。

我想起那时他掐着我的脖子说:“一起下地狱吧。”

也许,独自一人的时间太久,再也不堪忍受寂寞的侵蚀。他想说的我现在才想明白。

很多事情往往只决定在一瞬间,那一刻错过了,便如苍鸿过天,水过无痕。而猜疑,犹豫,瞻前顾后,人的懦弱也往往只是一瞬之间,没能抓住的风筝,便转眼飞入苍穹。看着斑驳的纸鸢隐入云霄,才知道,原来输就输在那片刻的不勇敢。

这漫漫的冰雪,在述说一个事实,被我和灵动打破的界限,但是违反自然规律存在的我们,只是在世界的裂痕里,寻找自己的温暖。

前方淡白色的身影背直如修竹,衣袂随风轻卷,沉静温华。

上云想说的,我到现在才明白。他想说:在一起吧,不要分开……

车行两日,易扬言语很少,带着面具的脸看不出表情,只能看见鸽子灰的眼睛,穿过漫天的风雪,如此飘忽,失去真实。

我有很多话可以问他,但我没有。

他骑着马,慢慢行在马车附近,消瘦的身影挺地很直,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很孤独,带着寂寞忧悒的色彩面无表情地走在风雪中。

我在马车内抱着紫金的暖手炉,微微有些发呆。

马蹄踏雪,声声慢。

车外,突然有人大吼一声:“护主!!”

兵刃出鞘的声音纷纷响起。马匹嘶鸣,铿锵之声近在咫尺。

有人行刺?

我微觉惊讶,挑起卷帘。易扬带着面具无表情的脸就在车边。

“你不要看。”他冷冷地说,一手按在剑上,一手伸来放下了卷帘。

帘子垂下。

灵动通我心意,迅速聚拢氤氲,车外发生的景象依然浮现在脑海。

茫茫的雪地里突然蹿出数量庞大的白衣杀手,白布蒙面,井然有序,兵器不一,却个个身手灵活。

易扬一身白衣飘飘,就在车子左近,一挥手,随行的百来个红衣除了少数拦截的,其他人迅速列成三角型突围阵势,领头的是个手拿长枪的高瘦汉子,“杀!!”一声大吼,汉子带头冲了过去。

天山的红衣侍者其实都是等级相当高的杀手,绝非寻常,但白衣一方胜在数量庞大,好象源源不绝,不断从旁的树林里涌出来,更有些使地堂刀法的。

所谓地堂刀法,是两军对战中常用的一种步兵术。简单说来,就是专攻坐骑的。

红衣组成的护卫队全部是骏马配备,白衣杀手虽然很多,却依然以惊人的速度向前推行,我们中了埋伏,必须尽快出了这个埋伏圈。我看到有红衣的坐骑被一刀砍掉两条腿,那红衣跌落下来,十来柄兵器迅速压了上来,那红衣一个连滚,堪堪躲开,一抬头,却见那红色的队伍已经在七八丈开外,他的目光一滞,却立刻狂热起来,紧紧握住自己的挽月钩,一声吼,跳立起来,反身横立在路中,一双眼里弥漫着风雪,突袭的白衣杀手一顿,瞬息间,那封住去路的红色衣衫立刻被白色掩埋。

脚下是红色的血流,易扬紧随着马车驱着坐骑向前,那双鸽子灰的眼一如既往的沉静,却隐隐带着一种义无返顾,遇神杀神,遇佛弑佛……

不多时,最领头的持长枪的汉子被一枝短弩射中眉心,翻身落下马来,死时一声怒吼,一枪飞刺过去,正中一个白衣杀手。

旁边一红衣看也不看倒下去的战友,只是迅速填补上他的位置,保持着三角形的队伍向前推进。

马车颠地厉害,我不知道车撵下的是谁的尸体,红衣?白衣?

红衣的数量在减少,三角形的队伍在缩小,有个别白色衣服的杀手已经可以欺近马车。其中有个拿鸳鸯短刀的杀手甚至与我的车夫交上了手,然后,易扬那口凛冽如寒冰的宝剑便饮了今天的第一口血,那温热的液体溅出来,沾染上那身雪白的衣服。持剑的人面无表情。

我不知道这包围圈到底有多大,我只觉得那白衣的杀手仿佛永远杀不完,身后的路上已全是尸体,前方的路边,树上,四面八方还不断涌来新的杀手。而天主教的红衣不少已经杀红了眼。

那些血肉撕裂的声音充斥着我的神经。

我看着那素白色的身影在马上挥着双剑,那素净的衣袂上血迹班驳。

猛然,易扬飞身跃起,落在马车的驾马上。剑尖刺在马匹的后臀上,马匹受痛,扬踢奔开,易扬靠双腿夹着马肚子,双手持剑,左右开花,杀敌开路。

旁的红衣大多杀红了眼,只有部分驱马追了上来。

迎头便是几个拿地堂刀的杀手,易扬目光不变,仰身倒挂在马上,剑尖微颤,火光间,几个杀手横尸雪地。

易扬提了口气要翻上来,身形却猛烈一震,从旁栽去,“天师小心!”恰一红衣在侧,一手扶住他,一枝长翎便迅速从那红衣胸口钻出来。红衣一咬牙,手上一带劲把易扬推上马。反身一刀砍出一道血来,人也随着落下马去。

易扬定了定神,照着马臀,又是一剑刺去,马奔地更急了,这回已经放弃了大路,一头钻进了旁的小道。

一路杀下去,冲出重围后又奔出不知多少里,拉马车的马匹最终流血过多而不支,一头倒在路上,易扬也随之落地。

“天师!”还残余的红衣不过十来个,大多有轻伤,纷纷勒马奔来。

我挑开车帘,跳了下去。

却见易扬摇摇晃晃站起来,挥挥手道:“不碍事。”

我转头问身旁的一个红衣:“怎么回事?”

那红衣迟疑一下,恭敬地回道:“天师内伤未愈……”

我想了想,说:“扶他进马车吧。”

易扬明显听到了,却无任何表示。

赶路还在继续,我们却不得不放弃大路,转而走那些偏僻崎岖的山路。马车内更加颠簸。

我带着平淡的表情帮易扬包扎他手上轻微的划伤,那青白的小臂上居然旧伤遍步,满是伤痕。

我恍若不见,认真地把每个伤口涂上药膏,轻轻抹匀,再仔细包扎好。

“不用了,我自己来。”易扬终于觉得别扭了,抽回手去。

我也不强求,静静看他自己处理伤口,淡淡地说:“你看,是谁下的手?”

“表面一看很像暗门的余孽,但也可能是邺心,邺飞白,当菲琳雪,谁说地准呢,他们是想要活口,所以没有放乱箭,不然现在我们都是一堆尸体。”易扬说,声音微微有些虚弱。

“当菲琳雪?她不是对你死忠的很吗?”

“此一时,彼一时。”他答。

我沉吟片刻,“不可能是邺飞白。”

“为什么?”

“他没有理由,他不会害我。”

“他可不是想害你,”易扬平淡地说,“不过是换个法儿留下你。”

我脸一沉:“别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他轻哼了一声:“如果真的是他,那他就是和我一样,他想要的太多,千湄,离铛,你,都是他的死穴。”

我眯了眯眼:“离铛在你手上?”

他轻咳数声而不回答。

我猛地欺过身去,右手迅速抬起,手中握着冰冷的小刀,刀刃贴着易扬修长的脖颈。

他鸽子灰里有很多东西一闪而过,转眼却立刻平复回平静。

“离铛是不是在你手上!”我沉声问道。

他依旧不咸不淡地说:“我说不在你难道会信吗?”熟悉的气息划过面庞,却带着不稳的气息。

我一愣,一抬手,扯掉他的人皮面具。

易扬清秀的容颜如初,面如纸金,毫无血色,双唇苍白仿佛透明一般,连一直刻意保持平稳的呼吸都开始微微动摇。

“我说不是,你也不会相信。”他轻笑,眼里全是无畏。然后又是数声轻咳。

我心里一怒,手里小刀一紧,阴阴地说:“你答应我把千湄和离铛送回竣邺山庄,我就放了你。”

他没有说话,碧落般的眼睛凝视着我。

手中刀锋向上,马车颠簸地厉害,冰凉的刀口终于刺破眼前这人苍白色的皮肤,刺目的血液顺着刀身流在我手上。

他的神色还是没有变,苍白的,丝毫无惧的。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我微讽道。“天师,”我看着他虚弱的容颜说,“你内伤这么重,就算拖延了时间聚了些力气也未必扳地倒我,天师位高权重,死在这里多不合算啊。”

易扬沉默许久,突然伸出左手,一把揽过我的腰:“那你告诉我,天山一别……”

“你干什么!”我怒道,想用另一只手推开他。

他固执地不放手,用左手拉近两人的距离,“你说要我保住性命,就是为了今天杀我么?”他如兰的气流轻轻滑过我的面颊,仿佛那一天,他温柔的目光。

我一呆。

只觉得手腕一痛,手中的小刀就被他夺去。

我退后一步,冷冷盯着他,半晌,吐出两个字:“卑鄙。”

易扬反手把小刀扔出马车,淡然道:“适才你是有机会横刀杀我的。”

我怒极反笑:“是是是!是我的愚钝了,他人处心积虑谋杀我父,他人一手将我送入虎口,他人知我有难落井下石,我却还相信他人虚凰假凤时的情谊绵绵。”

我又退口一步,易扬面色有些难看,却不反驳。

“是我天真了,妄图要挟你?我连给你踢鞋都不配!有那个机会我就该毫不犹豫杀掉你,你才是幕后的黑手!那暗门门主也不过是你掌中一颗厉害的棋子,而我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要挟你?”我还在笑,心中却是无比愤怒,与悲凉,“我就该杀掉你,豪不犹豫杀掉害我至此的你!!”

我边说,边颤颤地往后退,退到车后门帘边,我只想离开,不想看到那张似仙似画的脸。

“清清——”易扬目光突然晃动起来,伸手要来拉我。

「小心!!」灵动也在惊呼。

却在与此同时,一只手突然从后面勒住我的脖子,我完全没有防备,就这么被那只手拖出了马车之外。

一阵跌滚,那手死死勒在我脖子上,好容易站定了,才稍稍松开。但觉得颈中一凉'奇/书/网…整。理'…提=。供',一把小匕首就放在大动脉之上,正是刚才,易扬丢出去的那把。

是一个白衣杀手,乱战之中接近马车,适才一直倒悬在马车之下,等候机会,恰逢我退到马车边缘,便伸手劫持下来。

白衣人面蒙白布,两眼锐利,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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