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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将军传-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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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旱娜の丁

    天子面前,唯一不用下拜的,唯有牵着太子盈盈而立的娘子——一国之后,与君同列。众人下拜之后,娘子很快拉起了刘苏。女将军有些无措,她如今见着娘子,总觉心慌气短,不知如何应对。

    然而娘子似乎对她满意之极,只是握着她的手,轻声道:“你不用下拜。”你如今仍是臣子身份,然而我知晓你在他心中的地位。是以,你不用下拜。

    刘苏望着娘子,她眼神真诚,却令她倍感压力。随后她又看向官家,他温和回视,用口型道:“娘子所言甚是。”你不用下拜。
………………………………

第157章 灯如昼

    刘苏怔怔地,被娘子牵着手,送到官家手中。》し

    如触热汤,她猛然缩手!震惊地看向娘子。

    娘子自是明白她复杂眼神中的意思,因看官家一眼,凑近她,轻声道:“莫要害怕。”她拉着女将军走到僻静处,温和地道,“想必你看得出,我与官家,情分是尽有的,却无多少夫妻之情可言。”

    她轻轻叹着气,新婚之际,他们也曾恩爱。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的霸道与她的强势,令各自越行越远。尤其是谷雨之事,在阿宁满月宴上被戴氏拆穿,双方都发觉了对方的不信任。

    生下阿宁之后,他们像是提前进入了老夫老妻的阶段,彼此关心着对方,心跳却无论如何都不会加速,再无羞涩、冲动,种种感受。

    “文德皇后,是我的理想。”前朝文德皇后以贤德著称,而贤德往往与不嫉妒联系在一起。“无忧,非是我不嫉妒,而是我已生不出一丝嫉妒来。”

    对她而言,现在的官家更像是亲人,她看待他,与阿宁并无不同。因此,她也希望他能得到自己的快活,只要不妨碍她达成自己的目标。

    经历使然,刘苏所理解的情爱,往往充满了独占欲。于她而言,娘子此番见解真是闻所未闻,她几乎是惊恐地问:“娘子此话当真?”真的不是娘子委曲求全,故意这样说么?

    娘子笑起来:“委曲求全,不是我这个样子的。”她这样出身的贵女,或许会奢求夫婿一生一世的敬重,或是夫妻间并无第三人——华夏自古以来,这并不少见。然而她们从不会奢求夫婿永生不变的情爱。

    “你放心随官家去。”若是这姑娘能令官家快活,她又是有能为的,可襄助官家做不少大事。这样的撮合,她何乐而不为?

    刘苏仍是无法理解娘子的思维,然而官家已等得不耐烦,抱了太子进来,道:“阿宁倦了。”果然太子已是两眼迷离,小拳头不住揉着眼眶,忍不住地打着哈欠。

    娘子大为心疼,忙抱过太子,笑道:“你们去吧,我们回去了。”上了凤辇,依旧沿夹道回大明宫去。

    赵翊钧看刘苏仍是呆呆的,道是:“瑞鸾与你不一样,莫要多想了。”说毕拉了人下紫云楼,悄然到了一处偏僻的宫室。

    “快去换了衣裳,我们去看灯!”待刘苏换了月华裙出来——这是一种浅色画裙,裙幅共十幅,腰间每褶各用一色,轻描淡绘,色极淡雅,风动如月华——便见官家换下了雍容典雅的峨冠深衣,着一件窄袖胡服圆领袍,看着倒是像养尊处优的富商子弟。

    刘苏抿着嘴笑:“偏给我这般华丽的裙子。”她先前着“达摩剑”特制的黑色长袍,比起这华美的裙子来,风格迥异。此时立在赵翊钧旁边,倒十足像是随着家主出游的女眷,顿时少了许多肃杀之气。

    这些年姽婳将军的凶名流传越发广了,因此只带了几名护卫,赵翊钧便拉了女将军的手,出曲江苑去了。曲江沿岸尽是花灯,玉壶光转,鱼龙舞动,富丽异常。

    刘苏给各色美丽灯盏引得目不暇接,忽见王璐与邓览携手并肩而来,两下相遇,她第一反应便是躲开——与有妇之夫有了首尾,她到底无法坦然面对。

    然而赵翊钧紧握住她手,含笑同邓览夫妇招呼,若同僚一般。王璐惊诧地瞪大眼,随后在邓览的暗示中点头为礼,却是死死盯着赵翊钧,再也不看刘苏一眼。

    “此刻之后,怕是要失去阿熙这个友人了。”女将军心下默叹,她与王璐并非挚友,却也颇有交情,她轻易不愿这份友情消逝。然而时移世易,谁能两全?

    倒是赵翊钧侧头对她道:“瑞鸾自会解释。”娘子都不在意、不追究,阿璐又有什么资格指责?

    两厢正尴尬见,邓览双眼一亮,高声招呼:“水郎君!”刘苏随之看去,竟是空濛携了一名少女,也向这边走来。

    这下轮到刘苏瞪大眼:“他几时哄到了谁家姑娘!”

    赵翊钧目视王璐,王璐赌气扭头不答。幸而空濛已到了面前,笑着为那少女一一做介绍,到赵翊钧时,只说是“赵郎君”,那少女冰雪聪明,当即会意,深深福了一福。

    到刘苏时,她又是另外一样反应了。女将军正自猜测这少女身份,便见她一改适才守礼的笑容,满面亲热道:“原来是将军。媚娘阿姊与腊月小妹,都托我向将军问好呢!”竟是平康坊的女娘。

    王璐听出话音来,她是大家闺秀,虽向往红尘中的奇女子,到底未曾真正见识过这些阵仗,当下便有些不自在。因问那女娘道:“往日里,你可曾见过这位郎君?”

    那女娘一双妙目在邓览身上绕一圈,笑道:“虽不相熟,却是晓得的。”王璐登时变色,瞪了邓览一眼,扭头便走。

    邓览急声怒道:“我何曾出入过平康坊?你竟这般诬陷于我!”跺跺脚,忙追着王璐去了。

    女娘这才捂嘴一笑,慢悠悠道:“刑部邓涤玄断案有清名,这长安城就这般大,除了平康坊,别处也是见得着的。”

    空濛因取出一枚银簪插在女娘头上,笑道:“去罢!”那女娘原就是他临时拉来做戏的,此时邓览夫妇一走,他自然用不着她了。女娘深深看三位贵人几眼,笑道:“今日我算得着了,便是郎君不给彩头,也是我的气运。”白龙鱼服,哪里是这般好遇见的?

    说着又深福一礼,方才去了。

    刘苏这才笑道:“我只当你勾搭了哪家的闺秀呢,正想着是谁这般不开眼又倒霉,竟遇到了你……”不曾想,竟是他半路请来的女娘。

    空濛如今走动已不成问题,闻言抖了抖脚,笑道:“若不是一路走来,收了满怀香囊与绢花,我也不至于请一位女娘来挡箭。”他的绿眼睛过于美丽,外貌过于柔弱,长安城中的姑娘秉承前朝风气,本就豪放,又是上元之夕,自然没有放过这般美男子的道理。

    刘苏闻言大笑,倒是赵翊钧拧眉:“你找我们做什么?”空濛身为太子少傅,每隔一两日便要面圣,又有何事是非要急着这时候说的?

    空濛才不会承认自己就是看不得别人好过,当下三个人边走边谈,借着嘈杂的人声,倒将泄密的机会减少了大半。“罪庶人赵壅父子那里,我曾放了个人。”

    官家与女将军对视一眼,他们竟不知空濛何时在赵壅身边安插了人。况如今赵壅身死,已葬于凤栖原上,空濛又来说什么?

    “白日里这人忽然寻着我,告知我一事。”空濛示意刘苏走远一点,却被官家拦住,只得任她也听下去——很遗憾又一次挑拨离间不成功,“赵壅曾见过崔娘子。”

    崔娘子,便是宣宗皇帝的遗孀,赵翊钧的大嫂。

    官家一哂,“阿嫂去见赵壅,并未瞒着我。”否则,早已不掌权的先帝遗孀,如何出得了大明宫重重宫禁,又如何进得到十六王宅?

    空濛抬眼望着各式花灯,心想,这些灯烛纵然能明照万里,使暗夜如白昼一般,却无论如何也照不明自己身下那一块。

    于是太子少傅改换话题,悄声问刘苏:“听说你住进明光殿去了?”语气俨然毫不避嫌的昵友,说着最为私密的话题。

    晓得水少傅神经病又犯了,刘苏只不理他,扭头去看灯。空濛自讨没趣,又说了几句话,看四周多了不少蠢蠢欲动的少女,当即撤退。

    直到他去得远了,赵翊钧才低声道:“愿想与你好生游玩一番,不想被连番搅了兴致。”看刘苏此时情态,分明也是不想再看下去了。

    却见刘苏笑道:“不打紧,我却是有些饿了。”当下踏着朦胧月色沿夹道回到大明宫,偷偷潜入膳房——赵翊钧被拉着做出这等严重有损形象的事情来,十分不解:“想来膳房,大大方方来便是。这是何意?”

    女将军比个噤声的手势,“没听过宴不如偷?”这话却是她胡诌。只是偷一回御膳房,是她自小的梦想,这时突然想起,便要实践一回。

    膳房里备着各色点心茶水,供官家娘子等人夜宵。刘苏自窗户里翻进去,不一时,端了一盘玫瑰果子出来,两人缩在窗外树丛里偷偷分食。

    赵翊钧惊讶与自己又见着这姑娘从未示人的一面,心下一动,便站起身来。刘苏尚且沉浸在“偷窃御膳房”的戏码中无法自拔,当下紧张地拉住他衣袍一角:“做什么!会被发现得!”

    却见这人笑一下:“便是发现,又能怎样?”说着将姑娘一把抱起。

    刘苏大惊失色:“快放我下来!”被人发现不要紧,被人发现官家抱着她在宫廷里头乱转,可是大大不妙。

    赵翊钧才不管这些,只管抱着人大步向明光殿走去。一路上见着的宫人宦官,俱是沉默下拜,只当自己瞎了眼。

    “无忧,在你心中,与我有牵连,当真是如此见不得人的事情?”赵翊钧轻声问。他本意是玩笑,然而一旦问题脱口而出,他才发现这是他的真心话,已萦绕心头许久。

    刘苏默然,并非赵翊钧见不得人,而是她自以为,与有妇之夫的牵扯,并不符合她自己的道德标准。然而他还在等着她的答案,“我总是觉得,你与娘子是夫妻。我这般……是抢了娘子的夫君。”

    你竟是这样想的?赵翊钧晓得此事无法解释得通,快步走进殿内,欺身压下:“我须向你证明,你并未抢了别人的东西。”

    他证明得很是理直气壮,刘苏无力反驳。
………………………………

第158章 池哥昼

    上元节同时也是西羌白马人重要的节日,只是他们不称“上元”,正节亦不在正月十五,而是自正月十三日一直庆祝至十六日。

    十六这日最为热闹,由各村寨选出出色的年轻人,头戴青面獠牙的木雕彩绘傩面具,扮演天神及祖先创造天地、筚路蓝缕的《池哥昼》。这个节日于羌人而言,较正旦还要盛大一些,是以人人出门争看。

    刘羁言有洁癖,受不得人群中腌臜之气,只远远看着。瞧见身着鲜艳裙裳的羌人少女们跟在扮演“池哥”的姜葵后面一气疯跑,心头微动:若是苏苏在,她会欢喜得跟着一同跑动吧。她喜欢羌人种种习俗,遗憾的是从未遇到过这样盛大的庆祝场面。

    念头一转,尽数化为苦涩。长安城里头的庆典,应当更为宏大吧。她头也不回地去追寻梦想,不知还能否顾得上看道旁的风景?她一个人走得太远,而他在尚未察觉的时候,便被她远远抛在了后面。

    当他看见有趣的事物,想要指给她看,才愕然发现,总是走在身边的姑娘已然不见了。他们在不知不觉中走上了岔路,相隔甚远。

    羌人自古与华夏族同源,与西周姜姓更是同为一族。但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姜姓逐渐为华夏族同化,而羌人则逐渐边缘化,成为化外民族。

    比起北方草原不断入侵的暴虐蛮族,羌人显得更为温和,与中原王朝的关系也更为和谐。但凡是有人的地方,便有争斗。羌人也有不甘游牧一生的豪杰,他们同样嫉妒与觊觎着中原的广袤河山。

    是以代王赵壅派出使者招纳时,羌人大豪与代王、朵颜族轻易达成了联盟,在赵壅起兵的同时,羌人与朵颜族组成的蛮军联合越过泾水上游,直扑关中,威胁大晋都城。

    他们的动作一开始很顺利,收获了大批的俘虏与物资。但晋军反应过来之后,先破九连寨,后大会战于漆地,段明与杜绵向西追击近千里,非但解救了被俘百姓,更是重创了羌人辛辛苦苦组建的军队。

    东汉末年羌人分为数十支,其中一部分南迁至秦岭以南。留在西羌故地的有烧何羌等部,秦岭以南最著名的一支则是白马羌。白马羌人性格中并不缺少羌人的刚烈直爽,但整个族群驯顺温和,并未参与战争。

    但在大战后,与当地汉人杂居乃至通婚的白马羌人感受到了巨大压力,不禁在暗暗埋怨烧何羌等参战的部族。

    秦岭最西段,崇山峻岭耸立,清澈的江水蜿蜒在深谷间,最终汇流于嘉陵江,于万州附近注入大江中。若是选取嘉陵江支流中最清澈秀逸的那一支溯流而上,便可到达白马羌人的世代居住地——文州。文州以东便是三国邓艾偷渡之阴平。

    文州风俗,三日一集。每逢一、四、七之日,无论男女羌汉,皆可背负自家产出,在谷底见较为宽敞的盆地中贩卖,互通有无。西羌战败后,白马羌人亦遭受了许多白眼,便是他们最需要的食盐,也比往日贵上几分。

    羌女费藜所在的村寨,在方圆数百里最为美丽的山谷中,人称“兰坪寨”。这日她用竹编的背篼背着阿爹猎来的野兔下山换取食盐,同样是五只野兔,换得的盐却只有往日一半。

    次日,兰坪山寨迎来了一群绝不受欢迎的客人。不过在对方表演过一系列腾飞高空、空手碎石、折弯钢刀的绝技后,村老热情洋溢地招待了客人。

    姜姓是羌人贵族姓氏,姜葵便是村老幼子,被派去酒窖开封年前酿造的最醇美的咂秆酒。姜葵从隔壁喊来费藜帮忙,两个人都撇着嘴:最好的酒在汉历正月十五——羌人最盛大的节日之时,早已被贪嘴的村老们喝完,如今这些,明明就是品质不好才被他们剩下的。

    劝酒歌唱过三次,村老中最年长的一位才颤颤巍巍问对方来意。对方的回答令他们简直不敢相信:“三年时间,我们可以让你们过上比山下汉人还富足的生活。”

    河坝里的汉人种植水稻,生活优裕;而山里的羌人只能种产量很低的小米,同时还要放牧和打猎才能维持生计。兰坪寨肥沃的土壤能催生最美的树木,却长不出足够的粮食。

    “你们要什么?”村老的年纪,令他拥有足够的智慧——世上从来没有白给的好处。即便是他们敬拜的白马天神,也是要年年献祭,才会年年保佑他们。

    费藜想要理论,被同往的姜葵拉住,少年低头叹息:“谁叫我们非要打仗?打仗也罢了,谁叫我们偏又吃了败仗?”

    费藜想到因为常年缺少盐,阿娘浮肿的脸,阿弟脖子上巨大狰狞的肿块,眼圈都红了:“我们没有打仗!”打仗的是北方的烧何羌啊!

    可是,哪一个汉人会费心区分烧何羌与白马羌?在他们看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非已与白马羌杂居数百年,他们的态度也许会更加恶劣。

    姜葵摇摇头:“回去吧,还有两座山要爬。”这里山势险峻,若非他们从小走惯了,决计难以在一天之内打个来回。即便是自小走惯,想要来集市一趟,他们也需要天不亮便起床,而紧赶慢赶回到家中,夜幕定然已经降临。

    想到夜路艰险,费藜不敢再耽搁,加快脚步向集外走去。便在此时,几辆高大的马车沿着崎岖不平的道路驶来。这般车马,绝非这虽被称为“文州”,却连小镇都不如的小地方可以有的。集上的人都好奇地看着一行马车。

    带头的车缓缓停下,车帘掀开,跳下一位汉人青年来。甫一出现,他便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集上的人不知读书人是怎样形容的,一时之间,他们只想到晚间山头最干净的月光,山谷间最美丽的海子——当地人称湖泊为“海子”。

    费藜与姜葵都看住了。正愣神间,青年伸手从车里有又扶出一个人来。有了他的绝世美貌打底,众人都在猜测车里那人究竟有多美。一看之下,不由大失所望:紧跟着下车的汉人姑娘,容貌仅清秀而已。

    后面几辆马车上,也陆陆续续有人下车。有人露出头来透气,有人口里抱怨着:“这鬼地方、这破路,也太难走了!”说话之人显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一句话出口,教集上之人都为本地闭塞与简陋羞愧起来。

    旁边有人接口道:“可是这里很美啊!”又甜又软的嗓音快乐无比,白影一闪,一头白色老虎带着桃花眼的姑娘从车里蹿了出来!

    集市上登时一片混乱!除了走避之人,还有剽悍的白马羌猎手拉开弓箭近前来,神情警惕。

    刘苏满头黑线,上前将小白头一拍:“喵喵,你太不乖了!”声音不大,但清清楚楚地传入所有人耳中。

    喵喵?这是一头大猫!?

    众人狐疑间,在刘苏逼视下,小白委委屈屈地趴在地上,做出猫咪的谄媚模样,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宋嘉禾:“我家小白是猫啦,大家不用怕!”

    这一人一虎,你们的节操呢!“正气歌”的少年们心底咆哮已突破天际。

    不过,抱怨归抱怨,除了在这山明水秀的地方撒欢的小白,众人都是疲累之极。但此地景色极美,且人物俊秀,确令人赏心悦目。

    集市勉强恢复正常,但人人都绕着小白走。费藜与姜葵对视一眼,匆匆向归路走去。忽然被人从旁拦住,正是那汉人姑娘:“向两位打听一处地方,名为兰坪。”

    两人都是一惊,猛摇头,又指着自己耳朵表示听不懂汉话,逃命一般飞奔而去。刘苏:……我是洪水猛兽么?

    羁言:“他们便是兰坪人。”他不知道为何他的姑娘从西域回来后,便执着于寻找蜀北一个名为“兰坪”的地方,但她向所有人保证了那个地方可以避开朝廷的猜忌,带着自己全副家当迁徙,他自是会全力支持他。

    那两名人头戴白色毡帽,帽檐上插雉尾,身上衣袍颜色鲜艳,织成鲜明而神秘的图案,毫无疑问是羌人。他们既可以来集上买卖,自然是懂得汉话的。要装作听不懂的唯一解释便是,他们来自兰坪寨,因怕给村寨带来麻烦,而匆忙避开。

    “寻邸店歇息一晚,明天进山!”吴越指挥着少年们赶着马车到文州唯一一家破旧窄小的邸店,安顿下来。

    秦铁衣在一旁低声道:“我们哪一天不是走在山里?”引来一阵哄笑。的确,他们已在山中跋涉月余,来自江汉平原的少年们一开始还觉得新奇,近日却都颇为厌烦走山路了。

    “我们要……”刘苏看一眼身边的羁言与吴越,看看院坝里四散的“正气歌”少年与努力拉着小白不让它去咬狗的宋嘉禾,“住在这里!”

    “给我所有我看中的山头,帮我建成一个山寨,我便实现我的承诺!”山林是上天之赐,并非私人所有,便是她不打招呼便占了去,村老们在她强悍的武力面前也无话可说。
………………………………

第159章 榴花开

    见刘苏并未领会自己深意,赵翊钧也只是一笑,不再多言。有些事情,是要她慢慢去体味的,若是自己说出来,便没意思了。

    花朝节这日,官家果然带着刘苏并阿宁去乐游原上痛快玩了一日。回到大明宫时,天已擦黑,妆晚来接太子回去,女将军才晓得娘子领了王璐并几名贵妇,无拘无束的,倒比他们还玩得开。

    深深为天家这一家子奇特思维方式折服的刘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也被视为天家的一员了。而这并非由于她变得敏锐抑或是突然开窍,而是裴相恨铁不成钢的说教:“官家胡闹,你也跟着胡闹么!”

    经历过上一次当堂大打出手的风波,裴相是见识到此人的不讲理了,若是自己不提醒,说不得下一次吃亏,她又会算到自己头上。“名不正则言不顺,妾身未明,你怎生不放在心上?”

    刘苏明白了,官家与她的关系,终究不是能够长久瞒人的。上元那晚便有不少人瞧见了白龙鱼服的赵翊钧与一旁的她,须知那时娘子可是早早回大明宫了。这样一来,在许多人眼里,她当真便成了祸国妖女了——若是继续执掌“达摩剑”,恶名必定如影随形。连带着,官家也会被说成是周幽、前朝玄宗皇帝一流的昏君。

    三日前,赵翊钧甫一抵达长安,自北而南燃起的烽火便昭示着兵祸的到来:在隐忍数十年后,代王赵雍终于拉下了血亲之间最后一层温情脉脉的遮羞布,打出“清君侧”的旗号,挥师南下。

    右相裴斐裴雁琼便是那个“侧”。消息传来,裴右相脱冠请罪,愿以一人性命换得天下安宁。

    官家驳回了裴相的请求:“雁琼,你不是晁错,我亦不是汉景帝。”汉初七国之乱,汉景帝被迫诛杀帝师晁错,而后终身引以为憾。

    今日栖凤阁上,年方不惑的裴相衣冠整齐,已不复当日绝望。谁都知道“清君侧”不过是代王借口,但身在局中,精明如他也要害怕被君王当作弃子,抛出去平息战乱。

    好在官家与襄王兄弟二人并不打算抛弃他。君以国士遇臣,臣当以国士报之!裴斐从容向官家与襄王报告战况:

    “代王起兵十万,号称三十万大军,沿轵道西行,已抵平陆。”平陆西望崤山与函谷关,一旦越过函谷关,便是形胜长安。

    “另有朵颜蛮族联合西羌诸部,沿泾水、渭水南下,距长安不过五日路程。”煌煌帝都,已危若累卵。

    官家中气有些弱,却仍是沉稳地发令:“令征西将军王朋率京兆折冲府军,助东八师守御函谷关;神武将军杜绵率南军,助西六师抵御蛮族。传令战事无关各州守军,不得擅动;未得令而勤王者,以谋反论!”

    侍读学士笔走龙蛇,记下诏令,稍后便要发往各处。裴相道:“官家,恐京师空虚。”京兆折冲府与南军各自奔赴战场,京师的防卫便全部压在了有着“天子亲卫”之称的北军身上。

    天华帝缓缓发出下一道指令:“京师防卫,交由襄王。襄王统北军与襄王三卫,必要之时,可征发民夫,以卫京师。”咳了两声,“雁琼,朝中诸事,便委托你了。”

    襄王与裴斐对视一眼,既震惊于对方的深受信任,又不免忧虑。然事关国运,官家的命令绝无更改的可能。

    二人唯有右手覆左手加额,行伏地大礼,以示郑重领命。

    裴斐在心内叹息,帝国风雨飘摇,重伤的官家、从未领过兵的襄王,再加上被越级提拔的自己,真的能够中流砥柱,保住这如画江山么?

    三月会试后,阅卷发榜,紧接着便是四月殿试。会试中选者得以参与殿试,本朝殿试不黜落,即会试榜上有名者,殿试亦会登科,所区别者,不过名次而已。

    通常,会试之后、殿试之前的这段时间,乃朝野上下休养生息的时间,以迎接下一段忙碌。

    便是在所有人都以为可以清闲至四月的时候,右相裴斐、征西将军兼承恩公王朋、姽婳将军刘苏的三封奏疏,如冷水入沸油,令朝堂一片哗然。

    这个跨越文官、武官、闲职三个集团的提议,一石激起千层浪。围绕互市与榷场,无数争论展开。由于大多士子都等待着会试结果,盘桓长安,关注着未来仕途的他们也加入了这一场论战——若是能一鸣惊人,对日后仕途也是一门助力。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裴相是先帝留给官家的顾命大臣,征西将军是官家岳父,姽婳将军虽是闲职,又是女人,却与官家在潜邸时便有了交情,如今身份更是官家力排众议,一手安排。是以,官家对“互市”的态度显而易见。

    但文官集团从来不会轻易便通过这种对国家有着重要意义的提议,便是官家一意孤行,中书门下也有驳回之权。而被中书门下驳回的旨意,除非官家发中旨,否则根本无法下达。

    然而中旨从来都是官家的私人命令,地方官员可自行判断是否遵循。若是走到这一步,互市便是不告失败,却也无法成功了。因此官家一厢命礼部发布会试榜单,准备殿试,另一厢以绝佳耐性与朝臣展开了漫长的争论。

    这场争论中,官家一方以右相为首,而另一方则是德高望重的左相李仑所代表的文官集团。

    夹杂在是否开设互市、如何开设互市、互市利益归于何人的讨论中的,还有对双方的攻讦。事情的缘起,是右佥都御史朱汝贤一封奏疏直指右相裴斐,这位以刚正不阿、铁骨铮铮著称的御史在奏疏中宣称朝中有人窃居高位、尸位素餐,以佞幸得进,无丝毫功绩于社稷,唯知逢迎上意以自保。

    此疏一出,为朱汝贤赢得一片不畏权势的赞誉,又有数位御史、朝臣上疏声援。而裴斐不得不引咎避嫌在家,暂停一切职务,上疏自辩。

    紧接着,另一位御史黄弘指责朝中诸公以党争为乐,不顾社稷安危,只晓得看眼前利益。利国利民之事无法推行,前朝党争反倒初露端倪,“前朝亡国之鉴不远,诸公何以自毁长城?”

    这封奏疏无疑替裴相解了围——纵然国朝规矩,被弹劾者须闭门不出,上折自辩。但御史黄弘矛头对准了几乎满朝文官,若是全都卸职自辩,这朝廷便要瘫痪了。是以众官员都背负着“自毁长城”的罪名继续上朝,裴斐自不用再自辩。

    在朝廷上吵得纷纷攘攘的同时,会试榜单贴出。按着往年的习惯,名落孙山者黯然回乡,或是等待下一个三年的机会,或是自觉无望,寻找其他生计。而榜上有名者,或是努力提升自己的才名,或是闭门苦读,争取在殿试中不要落到与“如夫人”同列的“同进士”之中。

    这一年有所不同的是,云集京城的士子迟迟不愿离去,便是名落孙山者,也关注着朝廷上的争论乃至于攻讦,踊跃发表着自己的评论:若是有贵人慧眼识珠,有破格提拔的机会也并非不可能。

    东市折桂楼,青衫士子三五成群,无一不是慷慨激昂。腰悬美玉的青年大声道:“互市之利,百倍于走私!朝廷要养兵、养官,赋税之重,早已人所共知!若开互市,可减赋税,何乐不为?”

    话音未落,便有人嗤笑道:“方郎君到底是商贾出身,于‘利’,倒是颇有心得。”

    君子耻于言利,被人这般嘲讽,方锦台顿时面红耳赤,犹自抗辩道:“家父确是商贾不错。然君子就一事论一事,我支持互市,与家父无关。”本朝商贾不似前朝地位低下,商贾之后也可参加科举,只是士人骨子里的清高到底令他们中的大多数瞧不起商贾,除了少数还能冷静分析之人,大多士子都已对他嗤之以鼻,不再理会。

    方锦台回到座位上,灌下一大杯三勒浆,摇头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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