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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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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湘夫人、崤子两名花魁做赌注,这场巅峰论剑又蒙上了一层米分红色彩。

    “诸位世子、大侠,班公子挑战淳于少侠,大汉剑士巅峰对决,如此盛事,一生难得几回闻。谁胜谁负,谜底即将揭晓。辉煌时刻即将来临,请各位最后下注,赌价至百万元封顶。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抓住机会,莫失发财良机!”

    喜太公不想被昆明小轩抢了彩头,乘着酒肆内气氛热烈,便让千娇百媚、楚楚可怜的文竽做最后的鼓动。

    这一招收到奇效,文竽话音刚落,剑士和看客们便抓住机会频频下注,赌价迅速飙升至一百万钱。

    封顶了,很多人遗憾地失去了下注的机会。文竽喜得小脸彤红,而喜太公的脸也都要绿了。

    班超已经连续战胜四名剑坛高手,可赌客们视而不见,依然全部赌淳于蓟能赢,简直匪夷所思。一百万钱哪,他的酒肆充其量也就值二万钱,此刻他耳中已经听不见别的声音,眼睛只是怔怔地看着场上的班超。

    又掉头看一眼同样惊讶得睁大秀目的文竽。

    这个年仅十七岁的楚女是南郡人,腰细臀肥,风情可人,是他花二万钱天价,从“正好居”歌坊赎买来的。现在,文竽已经成了他的安眠药,晚上不抱着这可心的玉人儿折腾一番,他根本无法入睡。如果班超输了,虽然这个酒肆能保住,但这个小美妾将成为东方无极的怀中之物,他和一无所有也没什么差别。

    喜太公不敢往下想了,只是闭眼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个班家二公子能赢,能为赢得一个晚年安逸生活。

    著名击剑少年淳于蓟,在众人的期待中,终于上场了。

    他在场下观察良久,心里也在打鼓。班超的路数他到底没看清,或者说没有什么套路,特点归纳起来也就一两个字,一个是“快”,一个是“捷”。淳于蓟自幼习剑,遍访举国名师,秘诀精要,烂熟于心,手中无剑胜有剑,已至化境。可班超的打法,还是让他一头雾水。

    没想明白,时间到了,他悄悄咬咬牙,一个翻身从栏顶翻入场内。

    在众人的期待中,两人交开了手。只见场上身影翻飞,两团剑花如风卷残云,令人眼花缭乱。两人足足战满三十合,仍不分胜负。栏内剑花如雪,惊险万分。栏外观客屏息静气,紧张得汗湿衣衫。而场外街道上无数人,闻小厮不停传报战况,已然沸腾。

    而文竽已经从垆内走出,抱着喜太公的胳膊,紧张得双眸都差点掉下来。

    两人你来我往,攻如雷霆闪电,守则稳如泰山。淳于蓟到底是负有盛名的击剑高手,年虽幼剑法却极是老道。只见剑起处,挟风带雨,鬼神皆惊。剑落处,防守严密,且频频使出剑士们未尝见到过的绝招,让班超险象环生。

    班超师从左车已数年,雒阳与其交过手的剑士却没有几人。他竟然能与淳于蓟堪堪战满三十合,已经让众剑坛高手们暗暗心惊、括目相看。

    有人已经感觉有点不妙,这是一匹无人了解的黑马,淳于蓟有可能会输。而喜太公则早已紧紧闭上目,文竽则将头埋入自己胳膊中,两人受不了折磨,干脆不看过程,只等着结果罢了。等到班超与淳于蓟战满三十合,文竽带着疑问睁开眼,仅仅看了一眼,便吓得又紧紧地闭上眼。

    击剑之术,发展到东汉时,剑法理论已经完备,顶级剑客的功夫已臻化境。

    虽然剑客手中所持乃竹剑,但在他们手中,无剑胜似有剑,只要中招,则非死即伤。淳于蓟步伐稳健,剑法老到,班超不敢有丝毫懈怠。两人打满五十合,依然打得不紧不慢。班超虽然躲过了淳于蓟一招接一招的凌厉进攻,但身上的襦衣已经为剑风划破多处。

    打到六十合,淳于蓟悄然中已开始转变套路。上路虚晃一招后,突然躺地如波浪般翻滚不已,手中剑如风一般从班超下三路连续掠过。这对招让班超惊出一声冷汗,他仓皇跃起翻腾到淳于蓟后方。可淳于蓟此招仅是虚招,班超脚未落地,淳于蓟以左手五指撑地,身体从地上弹起,一招海底捞月,手中剑已出人意料地直至班超腹部。

    “啊!”肆内众人止不住惊叹出声。
………………………………

第五章 十年之约

    淳于蓟打得神出鬼没,让班超也大骇。

    他顾不上判断淳于蓟这海底捞月怪招是不是虚招,只能反射性地以剑格开。同时身体再一次从淳于蓟头顶翻过,手中剑跟着从下方划过,淳于蓟赶紧侧躺翻滚躲过攻击。仅此一下,班超已经找到淳于蓟弱点。他未等淳于蓟站起,在众人目不暇接中,班超在波澜不惊中突然旋身而起,如皎龙绕柱,身影扶摇直上,已跃空中。

    翻腾中凌厉三剑,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竹剑准确击中淳于蓟的肩背。

    淳于蓟是绝顶高手,在此之前,在击剑场上他未曾输过。他上下防范严密,可谓点水不漏。但是,班超在防守时已经陷于被动的情况下,突然绝地腾空而起,让淳于蓟猝不及防,瞬间身中三剑。尤其是背后所中的重重一剑,犹如被重锤椎击,其沉闷之声令肆中众剑客闻之胆寒。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们谁都明白,班超抓住淳于蓟点滴疏漏,却并未用剑刺,而是用剑横拍淳于蓟背部。如果是刺,即便是竹剑,也会穿胸而过,淳于蓟必亡。

    但即便是横拍,这一拍也力透剑身,足以让一般人丧命。果然,淳于蓟胸中一股咸味上涌,口中憋不住,一团米分红血雾喷薄而出,如一朵红色的彩云瞬间消散。手中剑差点失手,身子摇晃了几下,才好不容易在台上站住。

    此时场外剑士们全部瞠目结舌,震惊地看着场内二人,他们几乎无人相信会出现这一结局。淳于蓟已经掌握场上主动,结果却输了。只有喜太公,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推开怀中的佳人,欣喜地站了起来,准备宣布结束比武。

    已经分出高下,班超并没有接着进攻。他翻腾而落,静立栏内,且静静地抱剑于怀,待淳于蓟站稳后,他才抱手道,“谢淳于兄相让,在下得罪了!”言毕,即昂然欲走下场来。

    “公子且慢!”淳于蓟将其叫住,他受伤不轻,很是费力地摘下腰带上的一块碧绿的翠色玉佩道,“班壮士,此物乃雒阳三十六剑坊‘第一剑士’凭证,无尚荣耀,今归壮士矣!”说着,便递与班超。

    班超又将玉佩挂到淳于蓟腰带上,“公子客气了,班超偶胜,不是什么第一剑士。此殊荣只有宋公子能担得,请勿过歉!”

    淳于蓟平静了一下,抱拳庄重地说道,“十年,十年后……你吾再会于此,定与班兄再分高下!”

    班超比淳于蓟大两岁,此时淳于蓟已经以兄弟相称,并说出了十年之约。众目睽睽之下,淳于蓟嘴上还带着血迹,他实在无法拒绝,便默默地点了点头,又与淳于蓟鞠躬行礼后,刚要走出肆外,却又被喜太公和文竽拦下了。

    “壮士高手也,今日小肆内,壮士偶露峥嵘,既展吾大汉剑士风采,又救了小肆啊,请壮士受吾夫妻一拜!”言毕,二人庄重地跪下,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

    班超将二人扶起,他不想在此停留过久。如果让阿翁班彪知道他儿子在酒肆与人斗剑,虽然大显神威,也定然饶不了他。他正要走,东方无极带着三十六剑坊的舵主们又一齐挡住了他,并手持一条金色的绶带挂于班超身上,躬身道:

    “今日壮士让无极开眼了,所谓山外有山,壮士即大隐于世的高人也,从今日起,壮士即为吾大汉第一剑士。三十六剑坊恭迎壮士莅临……”

    班超抱拳还礼,并打断他道,“谢无极舵主看重,班超有急事不能久留,盼与诸位大侠再会!”众舵主本想与他相见,见班超根本不想认识他们,且急着离开,便只好俱点头致礼。

    班超言毕,在众人崇拜的目光中,他快速无声走出肆外。肆外无数世子、剑客早已得知挑战结果,此时见班超出来,便一齐躬身致礼。班超抱拳还礼,从拴马石上解开缰绳,便要策马离去。肆内众人已经追送至肆外,店家喜太公则慌慌张张地带着两个小厮,抬着两袋整整十万钱,挂到马上,并长拜于地道:

    “壮士神人,乃新科大汉第一剑士,小老儿盼壮士再次惠临小店!”

    “吾不要什么第一剑士名号,今日只是偶胜。真正的每一剑客,乃淳于公子也!”班超说的是实话,他看重这十万钱,对这个“第一”什么的根本不感兴趣。

    班超客套一番后上马,就在此时,昆明小轩的庄家米分头又突然拉住马爵恳求道,“恳请壮士到轩内一叙,米分金全免,湘夫人、崤子率众佳丽香汤沐浴,正静候壮士矣……”

    未经人事的班超全不知女人的好处,对“湘夫人、崤子”根本没有概念。他的心思不在这个上,他要急着脱身,离开这脂米分香浓的地儿,好悄悄返回班府。阿翁身体虚弱,他绝不能让阿翁知道今晚的一切。

    忽见昆明小轩的堂主仍然抱拳期盼着,便抱拳谢过,并未说话,拨转马头,便进城而去。

    已经九月中旬,雒阳天气不再炙热烤人,尤其晚上气温更加凉爽。被凉风一吹,班超顿觉稍显疲惫。这一役,他可是用了全力。他又想起了淳于蓟的“十年之约”,淳于蓟不愧号称大汉第一剑士,他日不可限量。如不是少年骄狂,侍才傲物,让他班超找到了弱点,今日之役,结局难料。

    此时坐于马上,信马由缰,轻闭双目,一任清风徐吹,身子便懒洋洋的,终于慢慢缓过劲来。

    待回到班府,人已恢复如常。府门前的小厮惊讶地从马上取下两大袋子整整十万钱,抬进内院后。师母夜玉和嫂嫂雁旋一见,着实吓了一跳,“老天,汝老实讲这哪来的,莫非劫舍去了?”

    “嘘!”班超赶紧将手指放嘴上,不让她们高声张扬。

    又低声道,“师母,嫂嫂,这是吾今日被逼击剑所得。幸勿张扬,幸勿张扬,下不为例,绝对下不为例,否则让阿母阿翁知晓就不美了。”他刻意将“被逼”二字强调了一下,生怕师母和嫂雁旋小看了他。
………………………………

第六章 市井人生

    两人虽然惊异,但她们相信老实的班老二绝干不出伤天害理的事儿,还是相信了他。

    “也罢,快去洗洗,衣也碎了,发也乱了,一身臭汗味儿,都馊了。天上掉下十万钱,家里正紧巴巴地呢……”夜玉和雁旋没有穷追猛打,得了十万钱,家里可以活套一些,她二人是持家过日子的,自然心里高兴,也乐意帮他遮掩。

    班彪自视史家之后,清高迂腐,家规甚严,最瞧不起的就是货殖取巧之辈。他对非学问功名所得,一概视为身外之财,以为取之不义。班超习武健身他不反对,以勇力报效国家、求取功名,他更是竭力赞成。他视酒肆如**,更不用说歌坊、伎馆了,班家人如敢涉足,他是绝不能容忍的。

    雁旋虽然还没有与班固圆房,但班超向以嫂嫂相称,以示尊敬。平时两人说话,也尊卑份定,不再似童年时在河西那般随意、那般亲热。此时见班超战战兢兢的样儿,雁旋与夜玉命小厮将钱悄悄抬进中院,夜玉则详细问了一遍比武详情。

    “师母不怪汝,还十年之约,这样狂徒就该教训!”

    夜玉是班彪和夫人樊儇在更始之乱时亡命河东途中收留的侍女,后来便嫁与老家仆虞四月。而虞四月原是羌人武伎,后来为班彪父班稚收留,一直为班彪贴身侍从。虞四月也是班超第一任师傅,故而班家后人一直称夜玉为师母,并以母礼相待。

    “早点滚去休息吧,明日晚好看灯!”此时,嫂嫂雁旋也没有责怪班超,还帮着班超藏匿起金绶带,并亲自命侍婢烧水,让班超早点洗漱休息。

    这个惊心动魄的夜晚,班府内依然一片文人府第的幽然恬静,可雒阳剑坛却似发生了一场九级地震,来了一次大洗牌。虽然班超瘦西湖一役震动雒阳剑坛,江湖上盛传班家老二是剑坛绝世高手,但班彪身在象牙塔尖,一直到过世,也到底未闻。

    阴历九月二十日,一年一度的秋社节到了。

    早在秋社前二三天,班府上下,就一片忙碌。制糕备酒,筹备牺牲祭品,赶扎灯笼。雒阳不是河西,角灯笼(注:以兽角楦撑成罩的灯笼)是大户人家才用得起的。班府扎的灯笼,是用细竹篾扎成骨架,外面再敷衍上麻质纱布,里面再在底部固定兽油灯一盏就成了。形状有宫灯、纱灯和吊灯式样,造型则有人物、山水、花鸟、龙凤、鱼虫等等。

    秋社之日,建武大帝刘秀凌晨时分便率文武百官,至城南雍台和社坛,祭祀天地,感谢天道酬勤,汉帝国五谷丰登。各州府郡县,均筑坛祭社稷。汉时春秋两社,俱是朝野同乐的重大节日,各乡里村舍,皆重社祭,春祈五谷丰登,秋报年年有余,可谓举国欢腾。

    班彪自入雒阳便一直有病,此时身体稍好,夫人樊儇也稍心安。窦府专门派人以社糕、社酒赍送,夜玉赶紧派虞四月,携新葫、密脯、五陵原班家老酒等向窦府回礼。班固在太学未归,班超和雁旋带着小厮、侍婢,在班府外扎上几十个五颜六色、大大小小、十分精致的大灯笼,里里外外一派节日景象。

    晌后时分,窦府的几辆辎车到了,樊儇带着夜玉、雁旋、班昭登车,到上东门窦融府回“外家”(注:汉时称娘家为外家)。

    窦老夫人则带着内黄公主(注:刘秀侄女,下嫁窦融子窦穆)、涅阳公主(注:刘秀女,下嫁窦固)亲自到前厅相迎,见班家众人来到,老夫人抱着樊儇、夜玉、雁旋、班昭四人,就是一顿亲热。然后,怀抱可人的小班昭,就再舍不得松手了。

    窦府各门,也俱来相见。窦融象慈祥的阿翁,与窦夫人端坐于堂上,两位公主与樊儇一起,则带着夜玉、雁旋和窦府众女眷,向窦融夫妇行礼。礼毕,窦夫人又按习俗,摆出新米糕、新葫、密枣、果蔬等,款待众人。是日窦府内其乐融融,一派节日景象。众人一直盘桓到傍晚,窦夫人才不得不放归她们。

    原来,这是东汉时的习俗,俗称归宁外家(注:即回娘家)。秋社这一天,妇女都要归外家,与父母长辈相见。晚归时,还要带回外公妻舅赍送的新葫、密枣、甜饼等,让家中子侄食用,以求一年吉吉祥祥、万事诸顺、和和睦睦。

    回到班府,侍婢、仆人已备好牛羊肉、腰子、肚肺、鸭、饼瓜姜之属,切作棋片状,滋味调和,铺于板上,一家人聚于中院,先饮酒,然后开始“社饭”。两汉时一日两饭,只有过节时,才会有例外。即便普通农家,也会具米分团、鸡黍、瓜蔬等,先祀田神,再于田间十字路口再拜而祝,谓“斋田头”。

    晚上,府外的正阳门外大街上已经熙熙攘攘,不管是大户人家,还是黎民黔首,雒阳市民尽皆走上街头,开始观赏灯会。

    班彪和班固父子俩自然不会出书房,樊儇、夜玉带着一家人,也在开阳门、上阳门外大街逛了一圈。班超陪着阿母、师母等人溜了一圈,将她们送回家,便自己一个人抱着长剑,顺着街边,从上阳门外大街,顺着铜驼街右侧街道,路过三公府,一直走到上东门,兴致勃勃地逛了一圈。

    此时的雒阳城,已经成了欢乐的海洋。

    南从平城门、开阳门外起,经铜驼街大道,到中东门大街,约有四五里,再从中东门大街至上东门、谷门止,又有四五里,各条主街道两侧的民道外,几条街全是灯光灿烂的花灯夜市。秋社虽然没有每年的正月热闹,但也要热闹三天。白天是市场,晚上逛夜市、灯市。

    在灯市上,会集着各地商贾,有各州的、各郡的以及从西域来的各国的各种货物。有前秦、前汉以来的各种古董,有时兴的锦缎、绫罗、刺绣、布匹、手工艺品、家常用具,商肆按行业分类,各占一段街道。一吃过早饭,大小街道都涌着人流,到巳时后就拥挤不堪,摩肩接踵。
………………………………

第七章 惊鸿一瞥

    人们有买东西的,有看热闹的,有看稀奇开眼界的,也有专为着看美人的。

    人们有时被踩掉了履(注:即丝鞋或麻鞋)、屐(注:即类似于今木屐),有时被扒走了铜钱,有时被挤散了同伴或孩子,叫叫嚷嚷,呼呼唤唤,像锅内水滚开了似的。俗话说,花灯夜市是“九市开场”,就是指附近的许多街道和胡同在灯市期间都随着热闹起来,生意繁荣起来。

    晚上,通宵赏灯,放爆竹,店铺照常营业。沿着各条宽阔的长街,两边尽是大户人家搭起的彩灯楼,南北相向,朱门绣户,画栋雕梁。楼上有帘幕的多是世家、贵戚、大官宦和缙绅眷属,每座彩楼的租价,一夜就得几百钱。从灯的质料说,有烧珠料的、夹画堆墨丝的、五色纱的、明角的、麦桔的和通草的。

    从形式说,有百花、鸟、兽、虫、鱼、走马灯等等,无不巧夺天工,花样繁多,令人惊叹不止。各种乐队,舞青龙、杂戏等各种杂耍,通宵演奏。另外,这儿那儿,有队队童子彩衣击鼓,有无数说书、说唱的圈儿,从晚到晓,通宵男女拥挤,人山人海。

    最热闹的灯会是秋社当日的这天晚上,雒阳城几乎万人空巷,满城出动。宝马香车,络绎不绝。云颦蛾眉,步摇轻颤。世家大族,公子女公子,笑语喧哗,前呼后拥,尽皆出来赏花灯。美不胜收的景象,让班超流连忘返,不知不觉中,已经走了一个来回,竟然又走回了自家门前。

    位于开阳门外大街的班府门前,也是人山人海。班府是文人世家,灯楼上的灯笼又与别家不同,吸引了不少儒学子弟、公子王孙、世家女公子。尤其是娇滴滴的女公子,衣裾余香,如幽谷霭沉。翘首凝波,如竹立花娇。原来,每一个灯笼上,都有一行字,惹得众人颇费思量。

    “‘身作君家燕’,怎么只有一句,这是要求下联吗?”一个世家子伫足灯笼下,仰首不解地问道,其余人则都作思索状。

    “这个更难,‘愿为同神人’,下联不是有很多么……”

    “这个则看不懂了,‘共向田头乐’,分明是写农户黪人秋祭的事了……”

    “班家文豪,吾等俗人,怎么能懂啊。对了,班家怎么没有人出来呀,也好讨教一下……”

    众人议论纷纷,班超站在人丛内觉得好笑,自己可没有兄长班固、阿妹班昭之才,自然更不敢露头了。其实,这些灯笼上的狗屁话,都是他灵机一动,临时涂鸦上的。当时,还被未来的嫂嫂雁旋喷了一句,“看作文气冲天,实质俗不可奈。依吾看,要写,还是请阿翁来几句厉害的吧!”

    阿翁班彪当然不屑为这小孩子的事出句,她实际想说的是,如果真要写,还是让尔兄长班固或阿妹班昭来几句吧。可又怕伤了班超的自尊心,便说要让班彪来几句。班超当然理解嫂嫂的意思,班固早躲到书斋里玩他的高雅去了,也不屑理会这些市俚玩艺。

    班超只是觉得好玩,便自己动手将每一个灯笼上,都来上了那么一句。

    人群越聚越多,班超慢慢被挤到人群外,就在这时,一群侍婢举着灯笼,一个世家女公子和几个公子,又一起走了过来。班超只是看了一眼,就似被雷电击中了一般,眼睛再也离不开了。

    一群世家公子、女公子,在众仆婢、小厮的簇拥下,众星捧月一般,竟然是将一个娇贵万分的小女孩围在核心。这娇娇女公子也就十二三岁的豆蔻女儿,还未长成便已经亭亭玉立、气度非凡,风摇杨柳一般。

    她用绢条挽着美丽的秀发,犹如贵妇们头上的垂云髻一般,别有一番风情。礼制规定女子十五行笄礼,但两汉相交之季官府鼓励早婚,故女子十二三岁,一般人家都会给女儿行笄礼,结发取字待字闺中。

    身穿红色直裾襦裙,足蹬五彩帛屐,腰悬绿色玉佩,手中拿着便面,挨个灯笼看了一遍,便摇头皱眉命道,“这些偶句,偏有点俗了,难道果真是班大人或班公子手笔……然班家文章,字字珠玑,还是全部记下来,带回慢慢欣赏吧!”

    身边众公子赶紧应喏,一一抄录下来。

    班超觉得脖子发热,既为身为班家之后而心里豪情顿生,又因人家看出“俗”了,因而脖颈发烧。只因为人家以为是阿翁或兄长的手笔,便不敢怀疑。他没想到阿翁文名、才名,在雒阳城竟然如此威风。自己的几句狗屁胡诌,竟然也卖上了好价钱。

    女公子欣赏完花灯,又转头望着班家府第道,小嘴里轻声说道,“文章世家,大汉文胆,令人向往啊!”说着,目光扫视了一遍人群。

    班超个子高,两人目光相接,班超犹遭闪电击中一般,便怔怔地看着这个豆蔻少女。女公子的目光停顿了一下,班超灼热的目光让她略感惊慌,便轻扰额前一绺秀发轻轻掩饰过去,然后带着众人离去。

    女公子不经间这惊鸿一瞥,让“浑浑噩噩”的班二公子魂儿瞬间丢了。

    不知为何,班超竟然跟在人群后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垂云髻。前面的豆蔻少女,虽然还是个小不点,却落落大方,指挥若定,那举手投足间透出的大家气度,已分明是这一群世家子弟的灵魂。这很令他震撼,让他看得痴了,不知不觉中,便跟着人家一群人腚后,一路走了下去。

    也不知走了多远,绕了几个大圈子,又上了上东门步广里,街面两边都是王候贵戚之所。忽然来到一处豪宅前,高大威严的门楼后,分明露出亭台楼阁,飞檐重瓦,鳞次栉比。大门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却进出有度,无人喧哗。

    两尊本该威武镇邪的辟邪神兽狻猊(注:即石狮子),一左一右,左雄右雌,似乎在笑,这吓了班超一跳。细看,它与三公府门前那凶恶狰狞的怪兽完全不同。它竟然是一付微笑模样,仿佛在耻笑世间一切浑浊邪气,更象是豪迈宣言:镇宅并非一定青面獠牙,这里可是“仁者之所”耶!

    此时,那个豆蔻少女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下,款款进入大门。鬼使神差一般,女公子在进入大门前,竟然回首看了一眼,并对人群后的班超嫣然一笑。走在人后的班超,未提防她来这么一手,被看个正着。仓促间无处躲藏,只得傻傻地一笑回应。

    门前六个大型牛角灯笼(注:用牛角楦成的灯笼罩,较珍贵,宫廷与世家大族用品),将大门内外照得如同白昼。这倾国倾城之笑,把班超的心儿也给带进了深不可测的候府之内。

    这座府第大门前无人值守,但他却不敢探进一步,只能眼瞪瞪地看着女公子款款进入气象万千的华府内。
………………………………

第八章 文星陨落

    班超痴迷了一般,傻傻地、痴痴地站在门侧道上,并不敢太靠近。

    他正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办时,忽然又有几辆轺车(注:单人或双人无厢马车,顶有华盖)驾到,他赶紧闪开。抬头一看,高大威严的门楼上,六个大大的红色牛角灯笼间,是“邓府”二个大字。而门楼顶上,“诗书仁义”四个大字,龙飞凤舞,金光四射。

    细看,不禁大惊,这竟然是御赐金匾,原来是建武大帝刘秀亲笔手书!

    建武中兴后,建武大帝刘秀厚待功臣,但能得到门楣赐书荣幸者,南阳众臣、河西众将、陇右众将中,惟南阳功臣之首高密候邓禹一人。班超仰头看着,为这四个大字所深深震撼!

    他明白了,这里是大汉第一仁厚人家,被誉为“仁者之所”,在整个雒阳城赫赫有名的邓府。大门前连士卒都没有,却气势恢宏,慑人心魄。汉帝国第一世族,高密候邓禹邓大人的府第,这里可不是寻常人敢来的。不说别的,班府的小宅院,与邓府相比简直就象泥墙田舍一般。

    班超此时心中全是女公子的身影,他伫立良久,只到夜深风凉,才不得不返身走回班府。二十岁的班超如在梦中,回府后见人也不说话,象丢了魂儿一般。邓家女公子那“一瞥一笑”,把班二公子的魂彻底给勾走了。

    此后连续数日,每天傍晚会一个人莫名其妙地来到邓府门前转悠一会。没有目的,只是转转,回去便会睡得安逸。这些瞎转自然是枉然,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内,他再也未见到那个让他惊为天人的豆蔻少女。

    但思念的种子已经埋下,浑浑噩噩的班二公子,开始有心思了。

    建武二十九年(公元53年)春,中山国望都长一职空缺,班彪被从司徒掾任上晋为望都长。所谓望都长,就是望都县的县长。东汉时代,沿袭前汉郡县制。州下设郡(注:东汉初州不领郡,仅设俸六百石刺史),郡下设县。大县为县令,小县则为县长。

    班彪当年在河西张掖郡觻得城时,窦融倚重于他,秩比千石。后做徐县令,仍然秩俸千石。继而做司徒掾,由于资格老,且有贡献,相当于现在地市级政府机关里的处长吧,勉强给了个秩比三百石。到了望都长,只是一个秩俸四百石的小吏。

    班固在太学求学,家里开支很大。家里清贫,班彪饥不择食,实在没得挑了。

    阴历三月初三,虞四月驾着辎车,载着病弱的班彪,勉强赴望都就任。小厮则载着另一辆辎车,携带满满一车家藏典籍书简。

    雒阳至望都一千五六百里,只到三月十五日,才风尘仆仆地赶到中山国治卢奴城(注:即今定县),拜望了中山国尉、暂行国相事郑众,呈上公文。郑众对德高望重的班彪甚为尊敬,留他在官署住了三天。又以事前辈礼,亲自送班彪去上任。

    郑众是经学家郑兴之子,通晓《春秋左氏传》、《三统历》、《易经》和《诗经》等,是东汉帝国著名大儒。 建武末年,皇太子刘庄和山阳王刘荆曾命虎贲中郎将梁松以缣帛聘请郑众,让其出入皇宫,为门下宾客,但遭到郑众拒绝。虽然到了后来的永平年间,梁松因罪被下狱处死,但郑众表面上却未受牵连。

    建武末年,郑众被建武帝刘秀外放至中山国,任中山国尉。当时因国相和属下长史俱空缺,便由郑众暂代国相事。那时的郑众官并不大,秩俸只有六百石。

    其实,一个小小望都长到任,根本不需要他代行国相事亲自送到任上。到了望都后,郑众在望都又住了三天,才返回卢奴。此后,他又多次至望都,与班彪畅谈经史,交情深厚。

    望都是一个小县,然濒临边地,民风彪悍、纯朴。班彪上任后,因清廉为官,办事公允,望都很快便政风为之一变,深受吏爱爱戴。不过班彪对仕途并不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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