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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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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围在“龟兹营”内。

    龟兹人是疏勒国的太上皇,连扎营都有特权。龟兹千余卒平时会有二百余卒轮流驻扎盘橐城中,其余士卒则扎营在城北大营的最南边,疏勒人均称其为“龟兹营”。营盘不大,但四周有围墙,营内是一排排马架子房,如一座小型城堡一般。山溥茯指挥越骑营、击胡营和积射营二千余卒,用密集的箭矢将龟兹人死死封在围墙内。

    疏勒国兵已经组织了二次进攻,都被龟兹人用密集的箭矢堵回,围墙外的雪原上被射杀的龟兹士卒、疏勒国兵人马尸首足有一二百具。权鱼、寒菸、胡焰、田虑等人到来时,山溥茯正在组织又一次强攻,田虑观察了一下营盘便喝令,“暂停进攻!”

    营中可是龟兹七百精卒,有坚营为依托,这两千余疏勒国兵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山溥茯闻令惊诧回首,见府丞成大带着十余汉军将士和镖师们已来到阵前,他们便知道是大汉副使来了。山溥茯带着都蓬、郯龛赶紧跪迎汉副使,山溥茯只高声禀报道,“越骑营千骑长山溥茯,击胡营千骑长都蓬,积射营千骑长郯龛,恭迎大汉副使!禀报副使大人,疏勒军已困龟兹人,请副使允许末将击杀之!!”

    正大战之时,前敌将领桀骜不驯,权鱼、胡焰没恼,两人向成大示意一下,成大便高呼道,“老国王都勒女丹蝶公主已归疏勒,一切现由丹蝶公主做主!”

    寒菸闻言,眼含热泪,取出一块黄色的玉璧高高举起!

    “丹蝶公主?”山溥茯大惊,他猛地一怔,人依然跪伏着便向寒菸膝行几步,连连叩首,“原来公主果真活着,公主既在,疏勒便未亡尔”说着,这个高大的中年汉子竟然泪流满面,呜呜地哭出了声来。

    “参见公主——”他身后的都蓬、郯龛和中军百十名疏勒国兵,闻听是丹蝶公主死里逃,都一齐震惊地跪于地上。尤其是那些年长些的国兵,当年疏勒国战败,老国王一族被呼衍獗砍头的情景尤在眼前,都勒临上断头台前,还高声对吏民们呼唤,“疏勒不会亡,持吾璧者王疏勒!”

    这十余年来,老国王的呼唤,疏勒国民、国兵们从没有忘记!

    他们很多人只是听说丹蝶公主姊妹二人得已逃,被二个大汉商贾救走,但没有人相信是真的。可此时此刻,老国王的骨血已经长大成人,并手持传国王璧带着汉使团回来了,这些老兵们情难自抑,都蜂涌着膝行向寒菸,嘴里呜呜哭出声来!

    雪原上哭声一片,寒菸也情难自抑,但她擦掉眼泪,摘下帷帽,任清风吹起秀发。她收起玉佩,高声道,“将士们请起身,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听汉副使指挥,剿灭龟兹人!”

    “调砲车,火攻!”胡焰没有客套,迅速接过指挥权!

    山溥茯闻令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不一会,十几架砲车拉来了,轰击随即开始。此时丹蝶公主归国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军,国兵们群情激愤,他们将无数冰块、石头、火团抛进营中。虽然刚刚下过大雪,但无数火团从天而下,营盘内的箭楼、瞭望台、马架子、马厩、草垛还是被一一点着,刹那间浓烟四起,遮天蔽日。

    “各营听令,不得掠营,凡敢冲出营盘之龟兹人,一律以**箭密集射杀之!”田虑见国兵们跃跃欲试,便迅速下令。

    寒风劲吹,浓烟覆盖了雪原,此时营盘中已经燃起熊熊大火,无数龟兹人鬼哭狼嚎地冲向辕门,被疏勒国兵们用密集的矢石雨射倒一茬又一茬。最后,龟兹千骑长孤注一掷,率领仅剩下的二三百骑一涌而出,想杀开一条血路,但疏勒国兵万箭竞发,未等冲到国兵阵地前便人仰马翻,被射杀殆尽。

    战斗已经结束,火攻干净利落,疏勒国兵再未亡一人,但营盘中大火仍在熊熊燃烧着。山溥茯在前后左右四个辕门各派一百人警戒,确保一个不漏网,这才与都蓬、郯龛将三营人马集结在雪原上,接受公主校阅。

    销烟弥漫中,山溥茯带着都蓬、郯龛则策马驰到寒菸马前,三人翻身下马跪地叩首施礼,山溥茯高声道,“参见公主!”

    “参见公主!”三营国兵一齐跪地,齐声高呼!

    “将士们请起!”寒菸高声回礼。

    等山溥茯、都蓬、郯龛和国兵们都起身后,寒菸英姿飒爽,带着权鱼、胡焰、田虑、成大策马在队列前驰了一个来回,然后又驰回到队列前面中央。此时,队列中的老卒们看着威风八面的老国王女,一个个已经呜呜咽咽地哭出了声。寒菸也一样,看着排列整齐的国兵们一时情难自抑,不禁热泪盈眶。

    “疏勒国的勇士们!”她面向队列高声道,“十三年前,呼衍獗屠吾盘橐城,夺吾疏勒国。一年之前,龟兹人再屠盘橐城,再夺吾疏勒国。十余年来,无数疏勒人为复国身死家亡,然疏勒人未屈服,疏勒国未亡!今大汉上国大使来了,疏勒国复国了!今天这一战,已成吾疏勒复国的奠基礼!”

    “听命公主,追随大汉,重复疏勒!”

    国兵们齐声铭誓,队列中隐隐呜咽声起,寒风中响起一阵男人低沉的哭泣声。

    寒菸又道,“汉大使即将进入盘橐城,本副使令,以千骑长山溥茯为疏勒军右将,暂领越骑营。以千骑长都蓬为左骑君,暂掌击胡营。以千骑长郯龛为右骑君,暂掌积射营。各营需遵将令,谨守北大营与盘橐城。待汉大使班将军进城后,再正式整军拜将!”

    “末将遵令!”山溥茯、都蓬、郯龛三将领命。

    疏勒军三营人马开始返回各自大营,可他们却整整齐齐地一一躬身向寒菸施礼后,才依依不舍地遵令返回军营。而寒菸则一直伫立在寒风中,一一向各营还礼。

    这一幕非同小可,让胡焰、田虑大感惊讶。

    他们原来一直提着心,疏勒军统兵都尉番辰还在城中,这个沉默寡言的寒菸举重若轻,已经将疏勒军全部纳于麾下。权鱼更是百感交集,当年他冒死救出寒菸,十数年呕心沥血栽培她,靠深孚众望的老国王都勒威名,疏勒军已经归心于公主,疏勒国复国已经不可逆转!

    等疏勒军归营,权鱼、胡焰、寒菸这才带着众将一齐向南城门驰去,准备迎接班超入城。穿过盘橐城内到南城门一看,苏矸带着屯骑营国兵列队,番辰、图勒等贵族已经带着百官、吏民们正在准备迎接汉大使。

    “老断耳是如何找到吾府上的?”汉使还未到,坐在棚下等候的间隙,权鱼问胡焰道。

    “啧!”胡焰不耻地道,“别以为汝那鼠窝隐秘,在西域还有吾找不到的地方么?”

    原来,胡焰进入盘橐城,便按照班超令独自一人悄悄向城西走去。盘橐城很小,与于阗国的西城差不多大,城内仅有两座土山头,一座山头上建王宫,一座山头上即为玉厍。到了城西边,在错落有致的贵族府第之间,很容易找到用白色岩石做成大门的玉宅。他未理会看门的小厮,推开大门,一条大狗便扑了上来,胡焰挥手捏其脖子,将其捏晕,潇洒地扬手扔到一边。


………………………………

第十三章 另立国王

门前两名小厮见状大惊,持械一齐扑了上来。胡焰未抽剑,而是只手夺下两把刀,怒道,“命汝主人速来见吾!”

    小厮未来得及说话,站着一动不敢动,胡焰直接向内院走去。进入二重院,只见这个玉厍是几个大院子簇拥着山巅一个大院。每个院内,都有三重院,与汉朝院落住宅格局大体相同,布局很有意思。显然,这个大院的主人,当年定然到过河西或中原,且对中原建筑情有独钟。

    他刚要进入室内,院门被人从后面关上了。院内呼拉跳出十数名持械壮汉,有胡人亦有汉人,胡焰一见便知是镖师。未等他说话,众人一齐扑了上来。胡焰大怒,放开手段,仅二三个回合,便将众人全部放倒在地。

    他跺了一下脚,大喝道,“时已紧急,速令汝主人见吾,勿误大事也!”

    躺在地上的一个镖师慢慢从地上爬起,一边揉着脖子一边咧着嘴道,“将军真下得去手,吾等原未真打。已报主人,将军请稍待!”

    不一会儿,权鱼露脸了,他不知从何处来,刚进入院子,胡焰便命道,“传汉大使班超令,‘权氏人马需听令行事,不得轻举妄动!’”

    权鱼抱拳,跃跃欲试地道,“胡军侯,吾已约好疏勒军两个千骑长,可即时起事,吾以为当迅速控制驻在城北大营之疏勒军及龟兹一营人马……”

    “汝敢坏汉使大计,吾便敢斩汝狗头——”胡焰提着剑已经开始往前院走,嘴里怒声道,“不准擅动,集合镖师,速跟吾控制王宫!”

    胡焰说得坚决,权鱼不敢违拗,便集合起镖师赶赴王宫,帮助田虑迅速控制了局势,并驰报班超。

    ……

    班超顺利进入王宫大殿,便立于堂上看着堂下众贵族、百官。堂中龟兹士卒尸体已经被拖走,地毯上仍存留着一滩滩血渍,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殿内气氛有些尴尬,府丞成大怀抱着剑,恭恭敬敬地立在寒菸身后。可这些贵族、百官刚才在城门之下时便知道是丹蝶公主归国了,但寒菸一直以绢遮面,且未出示信物。此刻他们抄着手,面容冷淡,交头接耳,显然没几人会信。

    龟兹下疏勒国后,前国王成一族及朝中有骨气、有血性的贵族、百官都遭到血洗,但成的侄子榆勒却幸存下来。此时他低着头缩在人后,根本就没有勇气与堂妹相认。

    权鱼站在班超身边,对贵族、百官们的心态了然于心。他看着寒菸,向贵族们呶了一下嘴。

    于是,寒菸款款走到堂上,她先向班超、权鱼深深鞠躬,然后慢慢取下绢纱,手中取出一块黄灿灿的脂玉璧。这块王璧,是疏勒国传世信物,历代疏勒王已相传二百余年。身为疏勒国的贵族,可以不认她寒菸,可没人敢不认这块代表无上权威的王璧。

    “果真是丹蝶公主……”虽然多数人并不认识寒菸,但疏勒国贵族和众臣面对这块王璧,还是乱糟糟地跪下叩首,“叩见公主!”

    寒菸泪如泉涌,高擎王璧,“十余年前,北匈奴下疏勒,盘橐城破,国民十去其半,父王、王妃与二百余大臣、将领被屠杀。天不亡疏勒,今汉大使羁押龟兹人,让疏勒国民重见蓝天白雪。吾宣布,疏勒国自今日起,离匈附汉,世代永为大汉藩属。敢违大汉者,敢违汉使令者,人人可得而诛之!”

    “臣等谨听公主敕令,疏勒国永不背汉!”南胡侯番辰代表贵族、百官铭誓。

    寒菸轻声道,“诸位请起,非常之时,一切请听大使调遣!”

    众臣都站起身来,一齐看向汉使班超。此时天已将晚,班超对疏勒贵族、将军、大臣们道,“各位大臣,请在王宫暂候。戌时三刻,大殿内议事!”

    “下官遵令!”

    班超则看了一眼寒菸和权鱼,便进入后殿兜题的书房之内。寒菸迈着流水一般的碎步跟了进来,她一言不发,向班超行稽首大礼。

    权鱼嘴里欣喜地道,“恭贺贤弟为汉大使,数月之间即已下南道诸国。只是取疏勒易,可守疏勒却难哪。宜速立国王,安定各州,准备迎战呼衍獗!”

    班超挥手“嘣”地一声,一拳将权鱼打翻在地,嘴上怒骂道,“吾已至于阗,汝却匆忙行事,致使蒲柳被俘,其麾下被屠百余人,这一拳是为蒲柳打的!”

    权鱼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嘣”地还了班超一拳,嘴上斥道,“如果汝下鄯善国后直接进入于阗国,吾西城人马如何有会失,这一拳便为死难弟兄打的!”

    兄弟二人你一拳、我一拳摧残完毕,这才紧紧地抱在一起。从雒阳至盘橐城相隔万里,其间多少艰辛,终于梦圆,怎不令他们泪流满,感慨万千!

    放开权鱼,看一眼寒菸,班超脸色又铁青。寒菸抓住其衣袖摇摇撒娇道,“行啦,都是吾的错,大使何必与小女一般见识,先忙正事要紧!”

    接着又恭恭敬敬地禀道,“离开雒阳前,吾已认老夫人为祖母,邓夫人、冯夫人为阿母。上昆仑山乃吾自做主张,不怪鱼父。大使或不来,寒菸当自行起事为疏勒复国,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前在昆仑,呼衍历一直尾随于吾,救出女王后,吾施计从葱岭西雪山之巅返回疏勒,已将其甩在昆仑之上!”

    其实班超早在派淳于蓟南上昆仑山时,便已经知道寒菸用意。此时不是生气的时候,还有大事要办,他对权鱼道,“权兄,疏勒已经复国,国不可一日无主,汝二人谁可为国王?”

    权鱼闻言,摇了摇头,“吾非王族,王族之后虽还有数人,然仅寒菸可也!”

    “鱼父此言差矣——”寒菸闻言却摇了摇头道,“天下大乱之时,疏勒如立女王,定难镇慑北道各国,此事不妥。吾便做无冕之王罢,大使勿要担忧!”

    “这回都客气开了……”班超不悦道,“事急矣,汝二人既不为王,疏勒贵族谁可为王?莫要吞吞吐吐,须来个痛快淋漓,以免夜长梦多,徒生是非!”

    权鱼看着寒菸,寒菸皱眉道,“吾全家仅剩吾一人,前被龟兹人所杀国王成乃吾一族支脉。族中男丁十剩一二,数人年幼,不堪为王,仅剩前王兄子榆勒一人尚可。府丞成大也吾族人,只不过是吾父养子,实非王族。榆勒性贪婪、无节气,投靠兜题。立外姓王吾不忍,干脆暂立榆勒为王罢,不行可再换之!”

    班超看着权鱼,权鱼蹙眉思索一下,眼下也只能如此,便点点头。班超道,“便暂立榆勒为国王,然汝二人可为左右相,共理国政,大权不能旁落于榆勒及贵族手中。疏勒军由黎弇为大都尉统领各营,归汉使团节制!”

    寒菸道,“番辰可仍为都尉,但不领军。疏勒军四将,吾已令四千骑长暂代,请大使可择能者拜之!”班超点点头,权鱼也无异议,此事更定了下来。

    看看时辰已到,班超命都尉黎弇传辅国候图勒、疏勒侯丘屠叻和击胡侯番辰进入书房议事。三人躬腰走进书房,班超怀抱重锏开门见山地道,“户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兜题已陷,请问三位重臣,王族之中,当立何人为王耶?”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各人打着各人的小算盘,辅国候图勒是寒菸本族远房,他率先反应过来,向寒菸躬身道,“先王都勒一族,素为疏勒人爱慕。今先王已崩,家人尽为匈奴人屠,仅剩公主。老臣以为,当立先王小女丹蝶公主为女王!”

    疏勒侯丘屠叻也黯然道,“先王乃疏勒人之魂魄,丹蝶公主当为女王……”

    击胡侯番辰却道,“大使,本国自开……国始,未尝立过女王,本将以为没有先例,也难震慑众国啊。先王一族,除丹蝶公主外,尚有一脉相传。前王兄子榆勒,为人忠厚,可立为王。先王之养子成大,现已长大成人,为王宫府丞,且人品端正,亦可为王!”

    班超见他们争执开了,便当机立断说道,“本使以为,击胡侯番辰所言甚合礼法,当立榆勒为王!”

    辅国候图勒和疏勒侯丘屠叻闻言,虽然心里不甘,但见汉使心意已决,便只好点头同意。班超带着众人回到厅内,此时疏勒贵族、百官均已列于堂下,见班超走出书房,便一齐跪倒,“参见大使!参见公主!”

    班超道,“诸位请起!”等众人站立起来,他又道,“请王侄榆勒!”

    一个瘦高个男子躬着腰从人群中畏畏缩缩地走出,面向班超跪下道,“榆勒拜见汉使!”

    班超见其约三十余岁,身形清瘦,走出人群时一双小眼战战兢兢的样子,心里便有不悦。但略一沉吟,还是走到其身前,将其扶起,并牵其手一直送到王座,按其肩坐下。
………………………………

第十四章 膝血铭誓

    榆勒脸吓得煞白,班超已将金灿灿的王冠戴到他的脑袋上。

    哆哆嗦嗦的新国王如坐针毡,眼都不知往哪看。班超虽然心里恨其不争,还是转身对众人**道,“本使与权鱼大人、丹蝶公主、疏勒三位大人会商决定,赐王侄榆勒名‘忠’,取永远忠于大汉之意也。现立王侄忠为疏勒王,承继国脉。命丹蝶公主、权鱼大人为左右相,掌国事,并监国。其余贵族、百官仍居原职。从今起,疏勒正式复国”

    这骤然的变化令贵族、百官都愣了一下。但辅国候图勒、击胡侯番辰、疏勒侯丘屠叻三位元老贵族已经跪下,贵族和百官们更都面向王座跪下叩首,图勒带头喊道,“参见大王,疏勒复国,永不背汉!”

    众人齐声道,“参见大王,疏勒复国,永不背汉!”

    新王既立,贵族、百官都起身。现在该新国王说点啥的时候,可国王忠战战兢兢,一时紧张得不知该说什么。击胡侯番辰抱拳道,“禀大使、国王,疏勒国捉了兜题,龟兹王建或明日即来问罪,当早做打算方好!”

    这确实是疏勒国面临的最大威胁,可忠从一个破落贵族转眼成了国王,身份变化过快,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接话。堂上现出尴尬,堂下众人分明表情复杂,各怀鬼胎。为稳定人心,班超只好正色宣告,“自今日起,本使将长驻疏勒,永保疏勒太平!”

    寒菸以目示意国王,国王忠这才知道该自己干点什么了。他走下王座,慌慌张张地提起袍角面向班超跪下叩首道,“谢大使为疏勒复国,小小王代疏勒国民面葱岭而誓:疏勒人世代相承,永不背汉!”

    国王忠跪的地方毡毯上分明有龟兹士卒的一摊血,于是便成了膝血铭誓。这似乎不大吉利,堂上的班超、权鱼、寒菸都感诧异。堂下贵族、众臣也都大惊,但只得跟着再一次面向班超跪下,齐声道,“谢大使为疏勒复国,疏勒人世代相承,永不背汉!”

    “国王请起,众臣请起。”班超道。

    国王忠扶着王冠起身,顾不得袍上浸染两团说难眨忝谧唬氚喑舷虬负蟮恼献啾噫阍蛄喑砗蟆S智胱蠊喙骱斡胗夜嗳ㄓ阄飨虬负笞战⒂蠼皇膛蛄⒂谄浜螅约涸蛟诙虬负笾詈钗徽秸骄ぞさ刈隆

    班超看着堂下的众臣缓声道,“疏勒已然复国,然呼衍獗及龟兹国、焉耆国等北道诸国很快便会举兵来犯。现命黎弇为疏勒军大都尉,番辰、成大为都尉。由大都尉领国兵各营,受汉使团节制,守护盘橐城与国中各州。国兵各营,便按丹蝶公主令,由苏矸、山溥茯、都蓬、郯龛四位千骑长为左右将、左右骑君,分领屯骑营、越骑营、击胡营与积射营。命都尉成大仍兼领王宫府丞,负责护卫王宫。今日仓促,待汉使团正式开府后,再一并授印绶符信!”

    黎弇、番辰、成大、苏矸齐声道,“末将遵令!”

    重组疏勒军这最大的一件事已成,班超看一眼堂下众贵族、百官,又对国王忠道,“兜题乃疏勒国俘虏,当杀之亦或遣之,由国王裁夺!”

    国王忠愣了一下,这是当了国王后的第一项议程,他毫无思想准备,于是便抱拳看向班超,“禀报大使,小王以为,兜题暴虐无道,当斩!”

    班超未说话,却看向权鱼与寒菸。寒菸抿嘴不言,权鱼已经明白班超心思,便说道,“禀报汉使、国王,兜题固然可恨,然不过匈奴走狗也。彼被擒,杀之徒增龟兹怨恨,放之则彼必被龟兹人嫌弃。本相以为,二者相权,不如放之!”

    辅国候图勒出班奏道,“小候以为,国王所言有理。兜题当杀之,以慰被彼残害之前王一族及疏勒国数千亡灵!”

    众人也都热血沸腾,击胡侯番辰态度最为坚决,“大使,国王,两位国相,石亀前击莎车、于阗,为于阗国败之。现石亀尚在姑墨,随时可犯疏勒。而莎车已降匈奴,疏勒两面受攻。若放兜题,匈奴人、龟兹人必以为疏勒恐惧,必引诱其再击疏勒。故小侯以为,兜题非但不能放,且应剐之,让彼知汉使威不可犯,今日之疏勒国已非旧时”

    堂上众臣争执不休,莫衷一是,国王忠一时没了主意。班超见国王忠连这么一件事都定不下来,便带着不悦一锤定音,“兜题已成丧家之犬,遣之于疏勒无害,杀之更无益于事。本使认为,不如放之,既可让彼回龟兹受辱,又可令龟兹人知吾大汉威德,岂不两全其美邪?!”

    见班超说得坚决,国王忠赶紧改变心意道,“谨遵大使令,本王心意已定,明日当放兜题。传谕国内,疏勒弃匈附汉,国民将世为汉民,永不背汉!”

    “本尉遵令!”府丞成大领命。

    新王登基后的第一次廷议总算圆满结束,右相权鱼宣布散堂,众臣、贵族们离去,班超、胡焰则巡视一遍城墙。

    此时盘橐城内城外的国民们已知丹蝶公主带着汉使团为疏勒复国,兜题已被抓住,故各家各户均挂出红灯笼,燃放爆竹。城墙之上,每一个城垛上也都插上红红的灯笼。国兵们精神抖擞,见大都尉黎弇陪同汉使巡城,便不时跪下施礼。

    班超见盘橐城城墙高达六七丈,宽约四五丈,均为土坯叠胡柳夯制,十分坚固,便不解地问,“疏勒有国兵五千人,盘橐城尚且如此坚固,且城墙未遭轰击,去年何故为龟兹所陷耶?”

    黎弇愤愤地道,“石亀领龟兹兵攻城,未见攻城器械。围城多时,未发攻击。然夜来有龟兹人为内应,悄然开了北门,龟兹人一哄而进,盘橐城糊里糊涂破城,真勒国王被杀,吾不愿做龟兹国奴,便杀十数人,连夜逃出城去!”

    胡焰不耻地道,“给吾三个月,即便五千只羊,也能让其变成五千头狼!”巡视了一圈,班超交待黎弇亲驻北营,并谨慎守城,同时要防止军营内有变,几人才返回玉厍歇息。

    “兜题已擒,户户相庆。天干物燥,注意火烛”夜已二更,更夫的刁斗声从深巷中梆梆传来。权鱼正要派人去请,见班超等人归来,便请至中堂上夜宴。汉使团均住玉宅,此时众人换上便服,都高兴地等待着几人。

    班超坐下,四处瞅瞅,未见寒菸,便不解地道,“寒菸何故不见?”

    权鱼闻言,连拍三掌,侍婢们一齐换上过年时的红烛,堂内灯火通明,一派喜气。寒菸亲自带着无数侍婢、仆人鱼贯送上酒菜,权鱼躬身道,“汉使团神兵天降,疏勒国拨云见日。本相今日在玉宅夜宴,既为汉使团接风,更庆贺汉使团旗开得胜,为疏勒复国”

    班超打断他,“罢了罢了,吾等从莎车国一路隐秘西来,累饿交加。过年话酒足饭饱之后再说,本使有令,开宴!”众刑卒闻言,哄堂大笑。自离开勒丘城时起,汉使团一直在急行军,从来未吃过一顿热食。此时便放开胸怀,大快朵颐,一爵接一爵豪饮。

    没人顾得上互相敬酒,等肚子里不饿了,寒菸才挥挥手,乐师们奏乐,她亲自带着十几名胡姬翩翩。班超打了一呃,感叹道,“权鱼,汝此宅虽不及雒阳鱼邸,然亦够大,现改名国相府不,改名汉使府,为汉使与国相官邸!”

    夜里三更时分,夜宴毕,众将兴奋不已,那里有睡意,便随班超回到分给他的住所,也就是山巅之大院。

    盘橐城并不大,然汉使府够大。此宅当年为权鱼父、大都尉、大商贾权叻所建,共有六个大院子组成。每个大院内,又是无数个夯土高墙小院。府第依山而建,五院簇拥着山顶正院,其规模几乎与王宫不相上下。

    权鱼将班超送上正院,嘴里说道,“此院即为汉使署理公务之所,名丹蝶苑。”

    丹蝶苑足够高,位于山顶,夜色中的盘橐城,点点灯火,尽收眼底,令班超十分满意。权鱼道,“此苑便为汉使府中枢,大院内共有五个小院,正院为大使与淳于蓟军侯议事之所,正院楼上为汉使与夫人住所。小院为居所,后院为寒菸闺楼。”

    厅堂内仅留下两名侍婢,见到班超、胡焰等人便略显畏惧地躬身施礼。自再次出玉门前以来,汉使团一路夺关斩将,南线已尽收囊中,此时班超心里兴奋,并无睡意。见院子正屋厅堂之后,还有一三层夯土土楼,为府中最高建筑,便信步而入。只见院内种植花草且有假山,灯笼照耀下很有情调,便推开门径入。

    室内灯火辉煌,分明有一股温馨味道,似是人家内眷住处。仅有一十余岁小婢,躬身向班超施礼。班超以为这原来必为权鱼内府,现在腾给自己了,心里不禁恶俗大喜,还暗骂道,“***,吾为汝复国,汝也该所有表示!”

    “楼上居何人?”他问小婢。


………………………………

第十五章 母仪西域

小婢未开口便笑,小脸喜成了团花儿,“禀报大人,望楼系汉使夫人居所咯,今夜举城狂欢,公主特借夫人小楼为大使、众将举夜宴,欢度良宵噢!”

    真是坏事传千里,纪蒿闹的这“汉使夫人”这一出,自然瞒不过权鱼这狗鼻子。

    小楼其实很小,每层中间一小厅,四周只有三四间屋。二层内似是女人卧室,榻前点着两支斗粗的红烛,浓浓的温馨味儿,令班超又思念起远在雒阳的爱妻邓尧与冯菟来。但此时正是他意气风发的时候,思念的念头瞬间即逝,便又上三楼。三楼有一粉红色帷幔,里面透出桃红色的烛光。

    班超刚要伸手掀开,帷幔从里面挑开了,把他吓了一跳。芋姜、苏姜笑嘻嘻地钻出来躬身施礼道,“小婢恭贺汉使与众将军过关斩将,收南道诸国!”

    胡焰道,“汉使府堂贺时不是已经贺过了么,夜已深了,汝二人不滚去挺尸跑到汉使夫人楼上搞什么鬼?”

    芋姜咯咯笑道,“疏勒复国之日,城内怕是家家无眠,不信胡军侯能睡得着?公主特在此备酒菜,静待大使与众将军光临,公主说要一醉方休!”

    只见帷幔后的厅堂内是一溜红案,上面摆着酒菜,熏香炉内透着幽香,火盆内火炭跳跃湛蓝的火苗。室外小雪飘飘,室内却温暖如春。见班超、淳于蓟、胡焰、蒙榆等将走到案前,寒菸躬身万福道,“疏勒人终于重见天日,全赖大使与众将之功。吾睡不着,干脆夜饮一场,请汉使与各位将军赏光……”

    盘橐城内不时传来爆竹声,人们踩着积雪彻夜狂欢,歌声、舞声不绝于耳,这确实是一个无眠的夜晚,班超、淳于蓟、权鱼等人受到感染,俱一齐入席。芋姜和苏姜如一对花胡蝶在各案间高兴地舀酒,众将不禁开怀畅饮!

    呼衍獗、石亀在于阗大败,未等他们从仓皇中反应过来,班超一记暗渡陈仓已经下了疏勒国。现在南线初定,汉使团已经掌握了西域战争的主动权,这让众将心情大好。而权鱼和寒菸自不必说,殚精竭虑十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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