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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江山谋-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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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黄昏时分,冷不防,一个黑影跳出来,绿油油的眼睛闪闪发光。
啊!
阴皇后惨叫一声,捂着脖子,跟随着的太监宫女大声呼喝,赶走了那只大的出奇的野猫。
冷宫里的猫都成精了,据说死不瞑目的冤魂常常附在它们身上。
这个说法把凤冠翟衣的女人吓的停止不前,抬头看大殿上面那匾额,风吹雨打,三生殿成了恐怖的三生“尸”。
稳稳神,才又举步迈进“三尸殿”的千年铁门槛。
冷宫里,元妃跪在冷如铁的地上接凤驾,一天前还如花朵般的年轻女人就像被暴风雨摧残过,脸色惨白,犹如死人。
这张脸如此不详,又吓了阴皇后一跳。
随即她听见带着血泪的质问。
“轻和重,到底意味着什么?”
“跟那个娈宠比起来,江山都不过一根鸿毛重,那后宫三千呢?”
阴皇后叹口气,答道:“唉!陛下变了,本宫和他做了十几年的夫妻,现在已经看不懂他了。”
“皇后娘娘!嫔妾母家元氏一族在金凉国世代公卿,到这一辈更是一门将才,战功赫赫,脱脱颜飞一个小小的黄门侍郎,他怎么敢因一次败绩,就以监军名义用尚方宝剑砍下了嫔妾父兄的头颅?真是令人发指!”
一想到白发苍苍的老父亲和哥哥冤死,女人恨的把银牙咬碎了!
“更可笑的是,他下朝路遇刺客,大难不死后,就怀疑是嫔妾找人做的,又没什么证据,可陛下还是下旨,把嫔妾从妃位贬为娘子,打入冷宫。”
阴皇后看着眼前申诉无门的倒霉女人,不语。
“皇后娘娘,您是中宫之主,就应当出来主持公道,把那个妖孽从陛下身边赶出去!不然,假以时日,这后宫前朝,一定都是他的天下!”
一句话说完,阴皇后苦笑道:“你太高看本宫了!”
“恃宠娇多得自由,骊山烽火戏诸侯,只知一笑倾人国,不觉胡尘满玉楼。”
“这女人若是祸水,男色更是洪水猛兽,不瞒你说,本宫每次见那个十九岁的妖孽,容颜生的倾国倾城,别说骂了,心里小鹿乱撞,脸红的话都说不利落……”
元娘子看着比皇帝还大三岁的半老徐娘发春,眼睛里闪过绝望的凄凉。
半老徐娘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清清嗓子,才开口又道:“知道本宫为什么冒险来看你么?”
元娘子冷冷地道:“是想看嫔妾的狼狈像么?”
“那倒不是,本宫只是听说了一件怪事……”
“什么?”
“本宫先是听御前的人说,今儿个午后,脱脱大人做了一个噩梦……”
元娘子听她调侃的口气,更是悲愤莫名。
“这有什么奇怪?那个妖孽,一定梦见被害死的冤魂找他索命!”
阴皇后摇头笑道:“鬼魂倒没有,他只是梦见你的三皇子凉王尊用一把刀,刺进了他的心脏!”
元娘子怒火中烧:“脱脱颜飞那个畜生!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他都不放过,编这种瞎话想对付尊?”
“你错了,因为这个梦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也没跟陛下提起。”
“可奇就奇在,刚刚太子说起,今儿个和尊一起午睡,他听见幼弟在梦中大叫,杀了你,脱脱颜飞!”
元娘子倒吸一口凉气:“不!嫔妾不希望那孩子长大了替元家报仇,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做个清闲王爷。”
“呵呵呵,这梦只能一个人做,没有商量好了一起做的,本宫倒觉得那是上天给的警示……”
警示?
“所以本宫已经出面求陛下,把凉王尊入中宫名下,以后和本宫的太子在一起教养,如此一来,你也就可放心了吧?”
站在旁边的皇后心腹随从心里都想,靠一个梦,妄想来打败这么强大的敌人,也是够悲哀。
“咚咚咚!”
一席不着边际的话,却让元妃跪下把头嗑破了。
泣不成声:“谢……皇后娘娘体恤嫔妾幼子无依!!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如有来世,一定给您做牛做马。”
隔天后的夜里,冷宫传来了元娘子暴毙的消息。
而皇帝的娈宠脱脱颜飞大人从此青云直上,一直到得封魏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也再没做过什么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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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赐梁王自裁
金凉国,自元祖西圣大将军开国已历八十三年,大业肆年,传至第六代国主皇帝张奉天,在位已二十六年。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八百里吹角连营,城里有一方绿州。
金凉国西,锁阳关守咽喉重地,拒强敌乌鹊国于外。
羌笛声呜呜咽咽响起的时候,白炽的太阳寡热,冷冷地照着黑青色的城楼上,护城河的水纹漾起刺眼的光,呼应无数雪亮的兵刃,银色铠甲和白色的战袍红巾,金白红三色战旗。
春风如刀,会越刮越热,但此时还早,屯田的士兵们还没有把种子撒在地里。
从来到这片封地,乳母赵氏就像被关进铁笼的老母鸡,除了吃喝,脑子里想的就是怎么死才不痛苦,要不是自己的乳母,三皇子尊想亲自给她赐死,有时候他这样想。
她越来越絮叨,每天早上穿戴整整齐齐,吃的饱饱的,就像死囚犯吃饱了等着上刑场,伸长脖子等待驿站的飞马传书,确切地说那是大都来的圣旨。
这情景总让人想起唐女帝则天的儿子中宗李显被贬为庐陵王,一家子在房州忐忑度日,据说李显每天做噩梦,头发掉光了,惶恐异常想要自杀一了百了。
赵嬷嬷倒不想自杀,因为她是信玛尼教的,不允许自杀。这是她说的,别人搞不明白她的那些教义,但她本人分明觉得与其依靠没心没肺的幼主,还是那教义让她能从中吸取一些力量,活下去的勇气。
这从她把头上身上值钱的首饰都捐给玛尼教设在锁阳的分坛就可以看出来,她的狂热感染了几名小宫女,但没感染到掌事太监高常世,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对万事有自己的判断,虽然经常是错的。
宫女太监们从不抱怨他们摊上这样的一个主子,因为打从幼主的母亲元妃娘娘死后,跟在一个没有母妃护佑的皇子身边,他们就注定了这样的境遇,皇帝、皇后娘娘和太子身边的人,还有风头无两的魏王脱脱颜飞,那才是幸运儿,这边的不过是些天生的倒霉蛋。
他们无从选择,尊也无从选择。
十二岁,本命年,赵嬷嬷给他做了三条绣着银龙的红色内裤,说辟邪,辟邪。
他忽然就懂了嬷嬷的意思,抽出刀,恶狠狠地嚷:“胡说!父皇他怎么会想杀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这是把吹毛断发的宝刀,刀鞘上面三颗品质稀世的黑色曜石被金边做成眼睛的形状,闪耀光芒,点燃他那清澈见底的瞳仁。这华丽的刀鞘里裹着的是名刀龙逢,是临来锁阳关皇帝所赐……
可是一把刀能说明什么,对一国之君来说。
但高常世喃喃自语:为什么偏偏是一把刀呢?
伴随着这把刀,那天的事惊险万分,要不是幼主出生牛犊,胆大包天,他们几个绝对不可能死里逃生来到边关。
流放锁阳城的前夕,皇帝忽然赐给幼主这把龙逢刀。
当时是皇帝身边的郝通来传旨的,高声读出五个字:赐凉王自裁。
这五个字,惊心动魄。
当时他和赵嬷嬷伏地大哭,而凉王瞪着大眼睛,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就哭起来了。
于是把藏好的毒,化在酒里,他哭着对幼主解释道:陛下赐刀叫您自尽,您上路之前,容老奴们先吞毒,因为黄泉路上怕您一个人会寂寞!
当时凉王还真虎,气的一把打翻了他手里的毒酒:不信!父亲怎么会无缘无故杀了自己的儿子?
疾步窜到寝宫门口,拉扯住郝通,执刀抵住他的脖子,抢过那道圣旨。
展开一看,喝道:别哭了,咱们收拾收拾走人就完了!
他不明所以,扎着胆子爬起来一看,那圣旨上是皇帝亲笔写的五个字:赐凉王自猜。
这“猜”和“裁”,真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若换了其他皇子,以十二岁的稚龄,绝对不敢在御中府总管手里抢圣旨,也就糊里糊涂死于非命。
这一字之差,关系到自己亲骨肉的性命,难道皇帝就是这么试自己儿子的胆量的?
当时,小凉王还雀跃不已,认为试胆成功。
少年不知世事凶险?
不但没死,还留下了绝世宝刀,对应着那个被此人杀了的恶梦,脱脱颜飞岂会善罢甘休?
从都城到锁阳关数千里之遥,一路上殿下的安全把高常世愁的头发都白了。
果然,一出卫州,他们的车马就被一群黑衣人袭击,虽自称山匪,但傻子都知道,他们是脱脱颜飞派来斩草除根的。
殿下坐的马车被数十支火箭射透,带着火药的爆炸声,车毁人亡。
幸亏,高常世除了赌经,还看过一点儿孙子兵法,一早让殿下穿着便服装成小厮,出宫混在运粮的商人中间,骑快马先走了,车里面的只是一个替死鬼。
当时,小凉王躲过了追杀,又是兴奋不已,这试炼真是刺激!
高常世哭笑不得,少年不知愁滋味。
不过尊也不是真不知道。
那时他第一次琢磨自己孤零零来到这个地方的原因,那就是抚养他的阴皇后去世了,成了太庙侧殿里一排排冰冷牌位里其中的一个,还有紫华山五安陵寝里那个洁白玉石的墓碑,那墓碑比牌位还要凉,红字比鲜血还要刺目。
走之前,十八岁的兄长张绍廷在母后的陵寝前对他说:别哭,我是太子!将来天下都是我的,魏王脱脱颜飞那个妖孽别想一手遮天!等着我,我会向父皇进言,把你再接回宫来!
当时他深深吸了口坟茔的青草气息,郑重点头,信了。
不过后来又忘了。
赵嬷嬷对回宫这件事更是不抱任何希望。
阴皇后这棵大树倒了,新来的皇后可是复姓脱脱,她可不会放过殿下。
尊琢磨了一会儿,恼怒了,脖子青筋暴流,叫嚷:“现在皇后不可能也想杀了我,听说她和脱脱颜飞不一样,她是个好人,再胡说我杀了你!”
然而,赵嬷嬷是他的乳母,还给他换过尿布,才不害怕他的恐吓,微笑道:“错了,先不提那个苇原宫里所有掌权者都有可能,单说当年您的母妃那种死法,她母家父兄的那种死法,一定是招了什么邪魔,来,穿上红内裤,辟邪又挡灾,信了玛尼教,挡灾又辟邪。”
够了!他还是个孩子。
话虽大逆不道,不过高常世是压低声调了,尽量不暴露太监独有的母鸭嗓子,锁阳城里就他们五名内监,但只要他不说,谁也不会注意,这是他的想法,这想法常常是错的,被人遗忘的皇子身边的太监,有什么好被人瞩目的?
赵嬷嬷的一大车话没停,她说的时候,尊像没听,她不说的时候,尊像听了。
她说的那个邪魔就在苇原宫里,隐约觉得一种巨大的危机笼罩在锁阳城关的凉王府邸,阴影六年来始终未散去。
想起也是因着父皇,小小年纪的他才知道了这世上还有一种生物叫男宠,皇宫里他不止一次见过,那个男子真的很美很美,这样来说,父王不大喜女色,这样来说父皇任由那个邪魔害死了母妃?
父皇是帮凶还是也参与其中?
尊自幼被阴皇后耳提面命,亲生母亲元妃死于脱脱颜飞之手,一起死的还有外祖父元起大将军以及舅舅元宵一,长大了要找那个人报仇。
可哪有那么容易?不说他身边死士忠卫成百上千,连一只苍蝇都难以飞近,单说他的权势熏天,在他的虎视眈眈下,光是自保活命已经很难了。
新的皇后复姓脱脱名英,据说生的不美,但德佩贤良,把后宫治理的井井有条,但越是这样赵嬷嬷和高公公越觉得可怕。
死不可怕,等待死亡才最可怕……
还是高常世有学问,感慨出来的深沉如文渊阁大学士。
少年的心被揪起来了的一刻,握着刀的手指节发白。
第一次意识到,他要是死了,赵嬷嬷,高公公,小宫女和小太监们也无一幸免。
可他能做什么?能做的太少了,他想保护他们,想让他们好好地活着。可不行,院子里的鸡鸭鹅一只只少了,那是因为人要吃它们,待宰的家禽能做什么?
那嬷嬷的担心绝不是空穴来风,史书上做不了皇帝的皇子最后的下场总是那么凄惨。
随后,他把所有的郁闷跟沉重都发泄在刀剑上,他的手一刻也不想和刀分开,一分开就心慌,就彷徨,就想母后和兄长的脸和笑容,虽然他们已经因为时间而变得模糊,但在梦中的霎那清晰,他睁眼便湿了枕头。离开刀他变得软弱长情,握住刀就觉得握住了几十条无辜的性命,他最后选择和刀融为一体,他是刀的一部分,刀是他的全部,连睡觉都和衣握着,他再也不做那些幼稚的梦了,想到连梦都可以控制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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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两个“汤圆”
教尊刀法箭术的是天机道长和曹将军,天机是一个魔鬼般的存在,他在大都奉皇帝之命教皇子们武道,可几年下来,能坚持下来的只有尊,毕竟皇子们是豆腐掉在灰堆里,打不得骂不得。毫无怨言给他打给他骂的只有老三,因为他没有亲生的母亲,也没人去疼惜他的满身青肿。
及到了锁阳关,天机道长又屁颠屁颠跟来了,照打照骂。相比之下,锁阳关的曹秉鲲将军好多了,起码把他当作皇子尊敬。
他们两个讶异于少年皇子惊人的毅力,过人的天赋,以及和年龄不符的冷酷。
乌鹊国的黑鸦兵攻过来的时候,他身先士卒,犹如疯虎一般,万人之中取上将头颅如探囊取物,几场战役之后,这个关卡要塞在数个敌国出了名。
身经百战的士兵们佩服这个少年将领不要命的打法,却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与其有一天被父皇赐鸩酒白绫,不如死在战场上有价值,那样他凉王府的人都能免一死了吧!
这样想着,他的身体伤痕累累,他的心更加伤痕累累。
可是,世间的事就是这样,有时候一心求死,未必就能死。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几乎是军营里长大的皇子和皇宫里长大的温润皇子太不一样了,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剑豪的气势,只是眼睛里总是那么哀伤。
去年,皇后脱脱英终于怀上龙嗣的消息传来,才三十八岁的赵嬷嬷已经开始准备棺材板了,按她的说法,这几年殿下太出风头了。
他不服气,难道保家卫国错了吗?
嬷嬷哆嗦着说:殿下您大大地错了!您自幼不论读书、刀剑骑射甚至容貌都胜太子太多,这恰恰也是最致命的。
这些年脱脱皇后没动您和太子,是因为她一直没有怀上自己的孩子,如今她有了龙嗣,还怕什么?凭她的堂哥是脱脱颜飞,凭她在前朝后宫的威望,生下来的如果是男孩子,太子和您都是她清理的目标,只有二皇子祁王勇是安全的,第一,他的性子好勇斗狠,却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莽汉。第二,他的母亲贤妃不过是个宫女出身,构不成威胁,第三,贤妃最会见风使舵,从前跟着前皇后阴氏,如今誓死效忠脱脱英。
烦死了!哪来这么多的小道消息?
尊不耐烦地嘟囔,赵嬷嬷道:我们教里每天午后都开会讨论国家大事。
你们是六部大臣么?还讨论国事,扯八卦老婆舌还差不多,一群乌合之众!当心哪一天被曹将军把你们这些邪教异端一锅烩了!
高常世把她骂哭了,尊横了他一眼,他就急忙收了声,拿出一小锭银子:怕了你了,给这灯油钱,捐给你们分坛。
赵嬷嬷大喜,含着泪,攥着银子,飞也似地表功去了。
她走了,高常世才骂道:纯粹吃饱了撑的。
尊低声叹:是吓的才对,那……“你马教”教义说什么来着……
一个小宫女接话:殿下,是玛尼教,光明和黑暗,天堂与地狱,说的多好啊!
高常世挥起孔雀毛掸子:“明明连字都不识几个,还在这里装深沉,干活去!”
从此赵嬷嬷不分昼夜在玛尼教的先知大人神像面前,祷告脱脱英皇后生个公主。
但最近更坏的消息还是来了,皇后顺利地诞下一个鳞儿,按排序行六,娶名张绍康,皇帝和魏王都很高兴,忙不迭封了寿王。
高常世恶狠狠骂赵嬷嬷:“你的祷告有个毛用?为什么一点儿不灵验?”
失去信心的赵嬷嬷嘴硬:“我们的先知大人是原是西域波斯那边的,他对咱们中土的事不熟……”
“要不怎么当今陛下痴迷道教呢!外来的神明就是靠不住!”
不比气候恶劣的乌鹊国,几场春雨过后,杨柳抽枝泛绿,锁阳已经迎来了春天,不冷不热的天气,尊等来了当今太子的飞鸽传书,高常世过来举着一张折叠的纸条,这张纸晚了六年,这张纸代表着宫里还有一个人惦记你,虽然这只是一张纸。
尊停止了攻击,收刀,一挥手,陪伴练剑的曹秉鲲亲卫队的兵们如蒙大赦,撒腿就跑。
他一屁股坐在空旷演武场的地上。
这可真新鲜,太子自打和他在苇原宫一别,说好的联络却没有片言只字,那时他眼巴巴地在行宫的最高处期盼,朝着他生长了十二年的故地方向遥望。
还是高常识当时拿着一张迟来的邸报安慰他,太子就要大婚了,自然没这个闲工夫写什么飞鸽传书,没有话就证明安好,这是好事。
他也只是骂了一句重色轻弟,勉强同意这个说法,勉强。
看完了一指宽的小纸条,他对长颈鹿似的高常世说了一句:“脱脱皇后已死……”
多余说,高常世的眼睛虽小,聚光,早看见了。
不过,尊讨厌不起来太监那张马脸上的幸灾乐祸,毕竟,六年的提心吊胆和这个死了的女人息息相关。
接下来,他又说了一句:“兄长好像被抓起来了……”
那字歪歪扭扭,一定是事出仓促。
这字条虽只有一行字,传达出的信息非比寻常:皇后死于非命,太子疑似凶手被抓,如此一来,他的太子之位不保。
这一次他真的讨厌太监脸上激动的表情,贼亮的细长眼睛像阴沟里流窜的野猫,冷冷道:“小心我杀了你!”
高常世低头敛笑道:“是,老奴太傲了。”他说完紧接着又问:“所以,此刻废太子想起您这个弟弟来了?”他把那个废字咬的极重,咬牙切齿,好像那是座接天的阿尔金山,压在太子那两个字上面,要它永不得翻身。
转过头,他不看老高的嘴脸。抬头望天,手搭凉棚,今天微风,云端处一只苍鹰一动不动,随气流将它上下起伏。
难道继母妃之后,兄长又遭了脱脱颜飞的毒手?
可自己毕竟是一个遥远封地闲置的皇子,不是神探狄公,而且即使是狄公,只有鸽子腿上绑着的一句话,他老人家也束手无策吧?还有,皇子无诏擅动那是大罪,某种意义上说,他和被软禁的废太子处境一样,同一个烧锅里,一个刚被丢进来的生汤圆向另一个快要煮熟的汤圆求救,多少有点儿滑稽。
很快,都城新传来的邸报上也证实了皇后因病去世的消息,举国挂白哀悼,歌舞社戏一律叫停,连民间下定嫁娶都一律改到三月之后。
尊讶异皇后娘娘的死因和太子的飞鸽传书不一样,就把伊州刺史曹秉鲲叫来问话,可他一点儿消息也不知道。
太子遥令平西大都督一职,平西军都统傅攀龙,是他的麾下,按理曹秉鲲是他麾下的属下,曹秉鲲却表示傅攀龙也一无所知。
哼!傅攀龙今年四十不惑,却是三十多岁的魏王义子,从他嘴里什么也打听不出来吧?
他也知道,官家的邸报是最不可信的东西了,它除了歌功颂德,就是诵德歌功,但是,人们还非常愿意看,它给人一种画饼充饥,望梅止渴的幸福假象。
然而,为了验证只许官家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正确真理。
民间不许嫁娶,不到半月,皇帝就下旨自己要迎娶新人,百姓们都服了,皇家任性!
娶的也不是外人,还是脱脱家的女儿,魏王脱脱颜飞的小郡主,年方十六岁,是死去皇后脱脱英的侄女,据说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极了,皇帝早就听闻她艳名远播,只不过碍着皇后不大愿意,才一直拖到现在……
槐树柳树胡杨林,满眼的绿意,迎春花开始怒放,酒肆的旗子迎风招展在如血的残阳边。
锁阳城喧荒酒肆,里面不大还分上下两层,二楼用木护栏围着,说书先生连夜编好的段子大受欢迎,场场爆满,两个原因,第一,这里的人太无聊了,第二,家里的老婆更无聊。
这要是在都城讲这么敏感的话题早被抓起来吃牢饭了,可在这遥远的边关,那都不叫事。
尊和伊州刺史曹秉鲲还有几个随从围坐着楼下的一张方桌,都穿着便服,戴着斗笠遮着脸,屋里不摘斗笠的多了,楼上的凭栏坐的无德客人老往下扔瓜子皮,干果壳,香酥蚕豆皮……
曹秉鲲一个手下的酒碗里莫名多一个干巴巴的枣子,他冲楼上大叫:“有本事把你的老婆扔下来!“
这也不叫微服私访,只是一种放松心情的方式。
“哦,真想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小美女啊!”
这个说书人也是有才,把那个新皇后夸的兼具赵飞燕的弱骨纤形,又有杨贵妃的巨**房,怎么想这都是不可能……哦……一半人已经都流鼻血了……
“爹爹也就敢在这里这么说,当心娘的飞鞋功把您打的满地找牙。”
刺史大人曹秉鲲的千金曹菓儿从来不穿男装,但为了和尊出来,不但穿男装还憋粗了嗓门。
一个属下说:“这个说书的跟城北的那家说的不一样呢!那里的先生说脱脱家的这个郡主奇丑无比,还是个无恶不做的地痞无赖……”
旁边的人笑:“拉倒吧!脱脱大人的女儿会奇丑无比?比说你娘是个男人还叫人难以置信……”
一阵鼓掌叫好声打断了底下的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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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月道夜行
一阵鼓掌叫好声打断了底下的调侃。
说书先生嘴功好,乐的众人纷纷打赏铜钱。
他见了钱,立马来了精神,喝了一口茶,摇着扇子继续讲,虽然天根本不热,啪,惊堂木再次响起,开讲:
要说,咱们的脱脱皇后那是母仪天下,她贤德无比。
活着的时候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节省宫中用度,发遣皇宫里人满为患的大龄宫女,听其自嫁。关心民生,兴办乡学,县学,州学,太学,修茸官道,让咱们国家西面的千里马,葡萄美酒,胡服,红花等等,远销中原国,还有濟孤堂,养老所……
据说,她组织宫女给守关的士兵们做冬衣棉甲,锁阳城里有一个军哥哥运气好,棉甲的锦里居然发现一句宫女用红线绣的诗:一片冰心在玉壶……后来,皇后知道了,就成全了这桩奇缘。
他说完,一个年轻人就被众人揪出来,抬起来朝天上扔,并大笑道:“就是这个幸运的家伙啦!他如今都当爹爹了!”
说书先生忽然一叹:这样的好人怎么就被阎王爷收走了呢?
是啊!这样的好皇后千古难遇……人们扼腕叹息。
想必此时,金凉国的每个茶馆里都有这样的一个说书人,一遍遍领着百姓缅怀那位伟大的女性。
“好,现在重点来了,各位听客,事出有因,其实啊,据远在大都苇原宫里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掌事公公说,皇后脱脱英不是病死的,她呀是……”
说到正点儿上,声音却戛然而止,人直僵僵地站着,面露诡异的笑容。
众人气的叫唤:这厮卖的一手好关子,只想要我们多给钱,你快说,少不了你的!
不理会众人的热情,说书先生维持一个姿势。
曹秉鲲的一个属下早过去了,一探鼻息,回道:“禀大人,这人死了!”
这一句,把诡异的气氛炒到**,惊恐的情绪一旦蔓延开来,会在人群中无限放大。满酒肆的人炸了锅,正好老板不在,几个端茶倒水的伙计慌得手里的铜壶,茶盘哗啦啦,扣在地上,瓷片和飞溅出来的热水烫的几个客人呲呖哇啦乱叫。互相拥挤踩踏,几个小孩子哭的快断了气,酒肆里乱成一锅粥。
曹秉鲲什么也不管,和几名属下先拔刀护在尊的身前,全神戒备,等人跑的差不多了,才对着楼上高叫:“听说这几日锁阳来了月道夜行,只是想不到闻名天下的御庭惩罚人会跟一个文弱书生过不去,杀鸡用牛刀,倒叫老夫大开眼界!”
几个黑衣人高处现身,个个披着金色斗篷,戴着金色的兔子形状面具,不觉得可爱,却让人油然而生一种恐怖炫密之感。
领头一名极长大的汉子,闷声道:“你这人好大胆子,既然知道我们还敢在这里啰嗦!以下犯上,想跟这个多嘴的书生一起做个伴?”
他话没说完,也没见如何拔剑,飞身而下,化作一道金光,如鬼魅,曹秉鲲就觉得一股锐利剑气直透面门而来,速度快的他来不及做任何动作,可有人比这还快,一刀挡开了大半力道,曹秉鲲面部得以保全,只是斗笠化作两半飞了,他摸摸脖子,惊魂未定,这就到鬼门关游了一趟,要不是尊,此时他的脑袋就和斗笠一样下场了。
尊执刀在手,护着吓傻了的曹菓儿,冷冷道:“没什么敢不敢的,因为本王的官阶要比阁下大着一级两级的也说不定。”
袭击者自诩这一招鲜吃遍天下,没想到被接住了。虽然对方占了出其不意的先机,严格说还是对方输了,可眼前的极美少年还尚在稚嫩,看来武道一途天分太重要。
他一击未中,盯着尊看,眼前是一个高大威猛的少年,面容俊美异常,只是左眼蒙着一只黑眼罩,看来是个半瞎,能把刀法玩儿到这个境界的人不多,能让噬磕岛月家副首领用心记住的人,这世上没几个。
曹秉鲲道:“老夫是曹秉鲲,恬为伊州刺史,这位是三皇子凉王殿下,阁下不知道么?”
“本来不知道……现下知道了。”
六人把各种兵刃放在地上,齐齐单腿跪在地上行大礼,他们从前连太子殿下也没拜过。
尊知道,眼前的几个月道夜行跪的不是三皇子,而是他刚才那一刀。果然,行礼已毕,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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