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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杀-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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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如银铃,笑靥如花,端的是荡人心魄,张连义遏制不住心中的激荡,手臂一紧,低头便向那两瓣朱唇吻落。然而就在此时,突见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厉光,一泓秋水横在了两人之间。剑光烁烁,映得二人眉发皆碧,犀利的剑意刺激得张连义喉头发紧,几乎便要喘不过气来。
    张连义大惊:“阿凤,你。。。。你要干什么?!”
    女子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你说呢?”
    说话间女子脸上的肌肤迅速萎缩消褪,周围那一片沐浴在阳光下的紫竹林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张连义蓦地醒来,眼前还是那一片走不出的黑暗,昏黄的灯光照耀之下,一柄雪亮的古型长剑横亘在喉头,对面,是一张青丝下掩映的骷髅的脸。。。。。
    满腔春意瞬间消失,张连义差点又一次晕了过去:“你。。。。你到底是人是鬼?!你。。。。你想干什么?!”
    灯光跳动了一下,暗而复明,女子忽然间又恢复了人间绝色:“我想干什么?我想干什么?我不想干什么啊!我只想带着自己的男人回家!回到那个开满了桃花、满目凝紫的家!”
    美女的姿容又让张连义的胆子壮了一些,他试探着问:“你想回家?你家在哪儿啊?再说这跟我有啥关系?”
    一滴红得刺眼的泪珠从女子眼角缓缓流下,所过处肌肤消融,血肉、白骨渐渐显露。她绕着张连义缓缓走动,似乎根本无视张连义恐惧得接近崩溃的表情:“我家在哪儿?就在你梦里的那个地方啊!那么美的地方,难道你没听说过吗?我已经不知道在这里睡了多久,是你叫醒了我的男人,我的男人又叫醒了我。你怎么能说跟你没关系呢?你得帮我啊!”
    话说到最后,一块上下翕动的颌骨已经紧贴在张连义耳畔,冰冷的气息直入骨髓,张连义的身体不停地颤动着,牙齿上下相碰,咯咯作响。
    灯光又跳动了几下,忽地熄灭了。一双柔滑的手温柔地抚上张连义的胸膛,一具柔韧的身躯随之依偎过来。女子的声音如梦如幻,嘴里的气息如麝如兰:“说话啊!你愿意帮我吗?”
    清脆的笑声复又响起,在这个不知大小的地底空间里来回激荡。张连义心中的恐惧无法遏制,身体一软,贴着女子的身躯缓缓倒了下去。
    。。。
………………………………
第十二章 铜人再现第十三章 役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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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连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浑身上下没有一块骨头不在隐隐作痛,他嘴里呻吟一声,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仿若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当家的,你醒了?”
    张连义身体一抖,脑海中立刻出现了那个变幻莫测的女子身影,他此时已经失去了睁开双眼的勇气,嘴里呻吟着说道:“算了!你。。。。你别折磨我了,要杀,你就杀了我吧!”
    一只温热的手温柔地抚上他的额头:“当家的,还在做梦呢?你看你都睡了三天三夜了,醒醒吧!啊?我知道孩子的死,你也不是故意的,你心里难过、后悔,可家里谁不难过呢?但是再怎么难过,咱的日子总还得过,你总这么睡,也不是个办法啊!”
    一串水滴扑簌簌落在他的脸上,微凉。鼻翼间是新出锅的玉米粥和窝窝头所散发出的那种特有的香气,张连义只觉得肚子里一阵咕噜噜的乱响,他忽然完全清醒了过来。
    他猛地睁开双眼,妻子正坐在炕沿,温柔地看着他微笑。他有些疑惑地四下张望,自己正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家炕头上,妻子身后,一对儿女一人捧了一块金黄的窝窝头,一边冲着他开心地笑着,一边一口窝头一口玉米粥地大吃大喝。
    眼前这温馨的一幕是那么真实,但这几天所经历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却让他依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试探着伸手握住妻子的手,那种熟悉的触感和温度顿时让他放下心来。他吃力地从炕上爬起身来,眼睛竟是有些潮湿:“他娘,你真的不怪我了?”
    女人脸上忽然泛起了一抹潮红,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回头看看两个孩子,有些嗔怪地说:“你看你,当着孩子的面呢。”说话间脸上的神情复又黯淡下来:“唉!有什么怪不怪的,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你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平时杀只鸡都不敢的人,又怎么会真的有心打死自己的孩子?我也只是一时间转不过弯来罢了!这就是孩子的命吧!好了,啥也别说了,起来吃饭吧!”
    张连义这才完全回过神来,他看着桌子上摆着的满满一笼屉窝窝头,眼角又红了起来:“他娘,咱家的粮食也不多了,这么吃法,恐怕撑不了几天啊!还是省着点吧,啊?”
    女人抿嘴一笑说:“看你真是睡糊涂了。这两天你一直睡着不醒,我就从你带回来的那些东西里拿了一件,跑到县城去换了点钱,全买成粮食了,你放心,够咱吃一阵的呢。”
    说完,回头将两个已经吃饱了的孩子撵到了外边,插上门,在张连义疑惑的目光注视下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裹,打开,露出了里边的几件生满了绿锈的物事:“那天啊,我早上起床来到这屋,就发现你浑身是土躺在炕前边的一个大洞旁边,怎么叫都叫不醒,身边呢,就放着这些玩意。我一个人也弄不动你,就先把这些东西包好藏起来,再把那个洞填好,然后叫了西邻来帮忙,把你抬到了炕上,没想到你这一睡就是整整三天,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张连义有些莫名其妙,他看着妻子手里的包裹,忽然感觉有一阵极其阴冷的感觉袭来,不由自主地浑身一抖,脸色发白。过了半晌,他的目光才慢慢移开,转向炕前脚下那一块仍然非常明显是刚刚回填的地面上,一瞬间,那个白衣女子滴血的面孔倏地出现在脑际,禁不住又打了个寒噤。他一边挥手示意妻子把那些东西拿开,一边迟迟疑疑地问:“孩他娘,你是说,我真的去过下边?还从里边拿出来过东西?!”
    女人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是啊!你下去的时候,我和孩子们就在一边看着啊!不过你到底是怎么回来的,我们就没看到了。”
    张连义看着妻子那淡定的神情,脸上竟逐渐露出了恐惧的样子,他侧身躲开妻子,打开门,凄凄惶惶地走出门去,嘴里不停地嘀咕:“不可能!不可能!那一定是做梦!那不是真的!”
    然而洞窟里发生的那一切非常固执地盘踞在他的脑海里,骷髅、美女、竹林中的对话、棺材旁的对峙,尤其是那个女子眼角滴血皮肉消融的那一幕,更是在他眼前不停地晃动,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女子梦幻般阴柔的声音:“我想回家!我想带着我的男人回家!你能帮我吗?你得帮我啊!”
    这声音在他耳边萦萦绕绕,张连义几乎为之崩溃,他用力甩甩头,在心里恶狠狠地说道:“帮你?我为什么要帮你?!我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不帮你,你又能拿我怎样?!”
    “怎样?!我不会把你怎样的,可是,你知道你大儿子为什么会死吗?那是因为你曾经用镐头伤了我的男人。而且,如果我的男人没被你唤醒,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我们会一直在这里面对面地睡下去,睡到时空的尽头。其实那也很好啊!没有悲伤、没有痛苦、没有爱情、也没有思念。但是你毕竟已经把我们唤醒了啊!而且你还闯入了我的睡房,见过我的容貌。最重要的,是你引领我进入过你的梦里,回到过我的时空和故乡!当年的所有封印,却让你用一支镐头轻易破解,说来可笑啊!所以说你一定是上天派来解救我们,引领我们回家的人啊!你说是不是?”
    女子的声音竟是实实在在地在他身后响起,一时间,春日的阳光也完全失去了温度,张连义只觉浑身发冷,他已经失去了回头去看的勇气。因为妻子身上那种特有的气息近在咫尺,他心里知道,说话的是他的妻子,也不是他的妻子。
    女子的声音继续传来:“唉!你放心!只要你肯帮我,我会让你过得很舒服,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满足。要粮食吗?我可以让这方圆百里的狐鼠全都听你摆布;想要。。。。哦,你们现在叫‘钱’的那种东西吗?那一晚我送你的那几件东西,应该够你换好多好多。当然了,如果你不愿意帮我,那我也没法子。不过既然此地封印已开,我已经能够自由出入。虽说不能离开太远,但是你妻子儿女的身体,我却可以随时借用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声音渐远,身后传来一声屋门响,显然是妻子回房去了。沉重的无力感是如此深切地占据着张连义的整个身心,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落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若不能尽快逃脱,必然会被这陷阱所吞没。
    他猛地回头推开房门,正要怒吼,却看到八仙桌后边的长条几案上端端正正地摆了一个尺余高的铜人,正张弓搭箭对着自己,那张已经被擦拭得光可鉴人的脸上似笑非笑,嘴角下弯,用一种嘲讽的眼神望着自己。
    十三役兽
    在村里人看来,张家的日子突然间好过起来。而对于老张家自己家里的人来说,他们也个个心里有数:粮仓里,小麦和玉米几乎永远都是满的,不管白天消耗了多少,一夜之后,总会恢复原状。
    关于日常花销呢,他们家也不太用操心,因为村委那帮人竟然鬼使神差地忽然间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决定:让他这个以前的专政对象进入村委,坐上了村会计的宝座,不但有了一份固定的收入,而且还成为了村里的上层人物。这还不算,他们家堂屋窗台上,夜里隔三差五就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些钞票啊、油啊、盐啊、甚至是鱼啊肉啊什么的东西,所以说吃穿不愁,日子过得比村长家还要滋润。而关于这事,后来村里曾经有人传说:半夜里的时候,会有成千上万的老鼠沿着墙根穿宅过院往张家去,很可能就是往他家运送粮食的,而且还偶尔会有大个的貔子、黄鼠狼之类的东西叼着抬着油盐鱼肉衣物等日常用品翻墙进入他家。据村里老人讲,这种情况,肯定是暗地里有狐仙或者是成了精的貔子、黄鼠狼在帮他,要么是为了报恩,要么就是对他家有所求。
    对于这些,张连义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会来,当然也非常清楚他拥有和享用这些东西所应该或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因为,虽说从那天开始,他就再也不曾挖开过那个洞口,但妻子却似乎完全成为了那个地底怪物与他之间的媒介,每到子夜,妻子总有一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会变成另外一个女人,她总是不厌其烦地告诉他:“你要帮我啊!你得去替我寻找那个梦里的家。”
    然而,张连义这辈子几乎都没有出过县境,而且也算不上那种博学多闻的人物,对于梦里出现的那样一个地方更是闻所未闻,更何况他也知道,那片风景说不定已经是几百年甚至是上千年之前的景象了,时至今日沧海桑田,又能从何找起?!虽然他也曾经装作无意地向一些人打听过,却一直茫无头绪,事情也就这么一天天拖了下去。
    转眼间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原本就对这件事没有什么热情和兴趣更没有信心的张连义已经逐渐习惯了妻子每天的异常举动,对堂屋正面被妻子当神佛一样供奉的那个铜人也已经习以为常,于是寻找那片明显不属于本地的梦中桃源的心思越发懈怠起来。
    可惜的是,这种平静和懈怠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件事情的发生,又让他彻底陷入了几乎是歇斯底里的状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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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伤心雨季第十五章 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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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下竹花风,清秋万里明。。。。。”村庄上空,无数蜻蜓密密麻麻地在凉爽的风中曼舞,远处是一片灰蒙蒙的云彩,很显然,就在风吹来的方向,肯定落下了一场不小的透雨。
    张连义急匆匆地往家里赶,院子里还晾着最后一点小麦,若是不赶紧收起来,一旦被雨淋了可就麻烦了。他刚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了一阵幽怨缠绵却让他心烦意乱的歌声。这种歌声自从他开始建房以来就从梦境走进了现实,不但他的妻子早就唱得滚瓜烂熟,现在就连他的小女儿也似乎迷上了这首歌。这孩子学校里教的歌曲几乎没有一支能够完整地唱下来,却惟独对这首颇有古韵的歌很感兴趣,现在,院子里的歌声不是妻子的,却正是他的这个小女儿。
    张连义心里烦躁,猛地一把推开院门,正要开口呵斥,身体却突然间僵住了。只见院子里的那点小麦早已收拾得干干净净,妻子和女儿一人披了一袭白色的长衣,正衣袖轻挥,各自在手里拿了一块削尖的窄木板,煞有介事地做舞剑状,女儿稚嫩的脸上已经微有汗渍,一边随着母亲亦步亦趋地舞动,一边唱着那首凄婉的歌曲,那声音、那情态,哪里像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
    男子的目光从妻子女儿身上慢慢移开,堂屋门口敞开着,屋外的光线从门口直接照射到了北墙根,那个铜人在长条几上闪烁着青黄色的微光,一双细眼竟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射出了一种刺目的寒意,微微下弯的嘴角上,似乎有一种嘲讽和残冷的意味。那支正对着他面门的羽箭,箭尖的锋刃竟让他眉心发凉。
    一种不祥的预感蓦地袭上心头,他的目光一转,这才看到自己的小儿子那小小的身躯正隐在屋门左侧的阴影里,左腿弓,右腿蹬,左手在前,手里握了一张用竹片和纳鞋底的粗麻线做成的弓,右手在后,拉着麻线的手指之间捏着一根高粱杆夹上铁钉做成的箭,那只铁钉被打磨得十分锋利,正随着妹妹的移动不停地微微摆动。
    张连义脑子里‘嗡’的一声,他顾不上妻子和女儿,大步上前跑向儿子。然而就在他探身去夺儿子手里的弓箭,手指即将触摸到那根细细的高粱杆的时候,眼角余光却突然间发现长条几上的铜人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他浑身剧震,动作稍稍停滞了一下。就在这短短的一刹那间,对父亲的出现视而未见的儿子右手一松,那根夹了铁钉的高粱杆‘嗖’地一声擦着他的手指一掠而过。
    张连义心里一凉,急忙回头看时,就见那根高粱杆上的铁钉竟是完全没入了女儿的咽喉之中。小女孩身体一僵,一张小脸上竟突然间露出了一抹灿然的笑意,只是转向父亲的眼神里却射出了一种森然的寒意,充满了嘲讽和威胁的意味。张连义这时再也顾不得儿子,急忙返身跑过去抱起女儿小小的身体,却见一缕鲜血正缓缓从她微微张开的嘴角流下,鼻翼间呼吸渐无。
    他慢慢放下女儿的身体,缓缓起身,看着仍在翩然起舞的妻子和站在屋门阴影中面无表情的小儿子,难以遏制的愤怒如同火焰般在张连义胸膛里熊熊燃起,他一把抄起院子里的铁锹,疯了一样冲向屋里。那个铜人仍然用一种嘲讽而残冷的眼神望着他,张连义此时早已忘记了恐惧,他举起铁锹正要劈下,却见眼前白影闪动,妻子的身影竟像是鬼魅一般出现在面前。
    张连义急忙收住铁锹,气急败坏地大叫:“你干什么?快滚开!”
    女人的身体纹丝不动,她低着头,长长的发丝披散而下,遮住了整个面孔,根本看不到她脸上有什么表情。只是,那幽幽的话音却像是千年寒冰一般,让张连义瞬间浑身冰冷:“干什么?你干什么?你为什么要伤我的男人?!”
    张连义更加愤怒,他扔下铁锹,一把抓住妻子的肩膀,使劲摇晃着大叫大嚷:“你的男人?!你的男人?!你这臭婆娘快醒醒吧!我才是你的男人!这些脏东西。。。。。这些脏东西刚刚杀了咱们的闺女!你没看见吗?!”
    女人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奇怪的笑声,也不抬头,只是用一种梦幻般的声音反问:“你是我的男人?真的吗?我的男人肯为我做任何事,你肯吗?我的男人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都会爱我抱我,你能吗?”
    张连义一时语塞,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正慢慢从妻子身上散发出来,让他有些不寒而栗。但他毕竟已经和眼前这个女人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了,这时候又是大白天,所以他不想放弃:“孩他娘!孩他娘!快醒醒!醒醒吧!别在那胡思乱想了!啊?”
    女人嘴里的笑声不停,她缓缓抬起头,忽然用手猛地撩开挡住面孔的长发,一张骷髅的面孔蓦地出现在张连义面前,而且,那不是人形的骷髅,长长的嘴颌骨、尖利的长牙――那显然是一幅犬类动物的骨架!
    张连义心里的勇气突然间一泄而空。他低头避开那副可怕的面孔,嘴里不停地哀求:“大仙,你说的事我一直在替你打听啊!可是。。。。可是那个地方在哪?叫什么名字?你们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的家离这里到底多远?在哪个方向?这些我都不知道,也没法子知道,你,你还是放过我们吧!你给的东西我们都不要,我们甚至可以不要这栋房子,远远地离开这里,只求你放过我婆娘还有。。。。。”他回头看看依旧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小儿子,眼里禁不住流下泪来:“还有我的小儿子,你。。。。你们已经杀了我的大儿子和小闺女,也该够了吧?!求求你们了!放过我们吧!”
    恍惚中妻子的脸又变成了一张绝美的俏靥,巧笑嫣然:“你看你怎么说得那么可怜?你儿子和女儿的死,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说说,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张连义心里一阵迷茫,是啊!这些,跟他们真的有关系吗?
    第十五章反抗
    与上次大儿子的死不同,张家夫妻两个加上剩下的这唯一的小儿子都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悲痛,一家三口神色木然,若不是张连义突然花白了的头发和一夜佝偻的腰身,几乎让人看不出这一家人在短短的两三年时间里经历了这许多常人难以承受的灾难。
    葬掉了小女儿之后,张连义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找到村长软磨硬泡了整整三天,终于让他同意在现在的村委也就是以前老张家的祖宅里腾出两间厢房,趁着妻子和小儿子中午时分短暂的清醒时间,匆匆从新家搬出一些必须的日常用品,搬进了这两间厢房。
    至于为什么要舍弃新盖的房子搬进村委,张连义并没有详细解释,但从他们一家那种仓惶逃离的姿态,以及这两年来围绕这座新建起来的宅院所发生的离奇事件中,村里人还是很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些什么。而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这座普通的农家小院被蒙上了一层神秘而恐怖的色彩,‘凶宅’的叫法开始在街头巷尾的闲谈里迅速传开。
    然而厄运并没有因为张家人搬出新家而过去,那种神秘的力量反而开始更加肆无忌惮地影响着他们的生活、折磨着他们的神经。
    搬出新家的第一个晚上,好不容易让妻子和儿子安顿下来的张连义根本不敢再让这娘俩回家,所以只能是独自一人忙忙碌碌,一天下来,人到中年的他已经心力交瘁,加上看着突然间恢复了活泼的儿子和妻子脸上消失已久的温婉,他只觉得心神放松,于是一吃过晚饭,就躺在床上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张连义忽然猛地醒了过来,就好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冷不丁给推了一把一样。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在房间地面上铺了一层被拉长了的方格,四下里静得出奇。张连义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正要翻身再睡,却似乎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怎么这么静?那娘俩呢?去那屋睡了?还是。。。。。。。。
    他几乎不敢再想下去,爬起身,正要开门,却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格格’的笑声,那是小儿子的笑声。张连义顿时松了一口气,心想可能是自己睡得太早了,这一觉醒来,那娘俩还没睡呢。不过三更半夜的在院子里嬉闹,吵了邻居也不好,还是让他们赶紧睡吧。
    想到这,张连义有些自嘲地摇摇头,上前轻轻地打开门,视线很自然地便落向了刚才儿子发出笑声的方向――他的身体突然间僵住了:院落中央那棵环抱粗的大梧桐树下,光影斑驳,却是非常明显地站了四个人:妻子、大儿子、小儿子、小女儿。大儿子和妻子正双手交握,在石桌旁絮絮低语,小儿子则牵着妹妹的手似乎在谈论着什么有趣的话题。四周鸦雀无声,只有小儿子童稚的笑声在时不时地传来。
    耳边传来一声柔媚的轻笑,脚下的月光忽然像有了实体一般缓缓卷起、凝聚,窗棂的阴影则飘散开来,与那些凝聚的月光融为一体。不一会,一个窈窕的女子身影从地上轻盈地站起身来,从他身边无声地擦过,穿过庭院,从妻子儿女中间穿了过去。
    妻子站起身来,伸手拉过儿子和女儿的手,就这样一个跟着一个,跟在那个女子身后走了出去,甚至都不曾回头看过张连义一眼。
    张连义拼命呼喊着,挣扎着,却发觉嘴里的声音好像一出口就像蒸汽一样蒸发了,而自己的身体也想被一条看不见的绳索捆住了一样,不管他怎样努力,总是发不出一点声音、迈不开半尺的步子。
    一行人的身影走出院门,很明显是转向了新家的方向,然后消失了。
    张连义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浑身大汗淋漓,大张着嘴‘呼哧呼哧’直喘气,就好像是一条离水的鱼。
    周围是死一般的静,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面上铺下了一层被拉长了的方格。。。。。。。一如,刚刚走出的梦境。
    。。。
………………………………
第十六章 梦中梦第十七章 幻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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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里的情景清晰地在张连义脑海中一幕幕快速闪过,他浑身汗湿,却又觉得屋子里像是冰窖一样寒冷。他死死盯着月光在地面上映射而成的那些窗格阴影,若有所待般一动不动。
    许久。
    地上的阴影果然动了起来,如烟、如雾,颤动着、漂移着、分散着、凝聚着。一个长发披散的头颅缓缓地从地面上往上升起,惨白的月光像是一层轻纱,随着头颅的上升,慢慢包裹成了一具玲珑浮凸的女子躯体,一阵凄楚的啜泣声从女子垂下的发丝间断断续续地传来,而张连义心中的绝望却如同这午夜的月色般无处不在,无所遁形。
    愤怒和恐惧在张连义心里反复交织,他大张着嘴,呐喊无声;他拼命挣扎,身体却纹丝不动,甚至,他想闭上双眼也不可得――上下眼皮像是被一层透明的玻璃撑住了,他只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诡异的身影慢慢成形,然后,向他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靠近,就像是。。。。就像是一个濒死者,在只属于他自己的意象中,独自面对一步步走近的死神。
    啜泣声充斥着整个房间。张连义心中的愤怒已经被迅速扩张的恐惧所淹没,他的身体不能动,但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不停地颤抖。
    女子的身影擦着床边走过,泛着白光的纱衣忽然出现了重影,然后就是,就是同样一身白衣的妻子一脸木然地出现在床前,两眼定定地望着前方的虚无。女子继续走,于是大儿子、小儿子、小女儿的身影依次出现。他们身上无一例外地披着一袭白色的长袍,眼神呆滞地望着虚无中的一个点。房间里没有风,没有一丝声音,也没有一点生命的意味。
    女子走到房间中央站住,渐渐地淡化,然后消失。那里出现了一张小小的饭桌,五个马扎,房间里忽然变得热闹起来,妻子儿女身上的长袍忽然间就变成了日常的衣服,孩子们蹦蹦跳跳地走过去坐下,妻子则娴熟地开始盛粥、端上一大盆猪肉白菜炖粉条,然后笑吟吟地回头招呼:“他爹,别睡了,快吃饭!”
    像是忽然间就回到了三年之前,张连义很自然地起身下床走到饭桌前坐下,伸手去接妻子递过来的筷子。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眼前的妻子儿女已经变了模样:大儿子头顶血肉模糊,正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紧盯着他,小儿子手里拿着玩具弓箭,用一种猎手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妹妹,而小女儿喉头则插着一支高粱杆做成的箭,小脸上是一抹濒死的凄艳。妻子则正用一种威胁的眼神望着他,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就仿佛是一个个刺骨冰凉的冰疙瘩:“他爹,你愿意这是梦吗?还是想让这一切变成真的?!”
    窗外,一声鸡唱倏然传来,眼前的一切突然间消失了。
    天,亮了吗?张连义又一次从梦中醒来。
    十八幻空
    “他爹,你这是怎么了?快醒醒!快醒醒!”
    妻子带着哭腔的声音似乎是从极为遥远的地方隐隐传来,回音袅袅,宛若身处旷野,又像是在一个巨大的密闭空间之中。
    浑身酸痛。
    张连义嘴里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呻吟,一双眼皮就好像有千斤之重,他努力地睁开双眼,妻子那张被生活磨去了光泽的脸从模糊逐渐清晰,后边,则是大儿子充满了关切的眼神,还有小儿子和小女儿吮着手指不知所措的脸。
    仿佛忽然间忘记了浑身的酸痛,张连义猛地一下子坐了起来,妻子和孩子们吓了一跳,急忙往后一退,大儿子的脚不小心踩在了小女儿稚嫩的小脚丫上,小姑娘尖叫一声,嘴一扁,‘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然而,向来对小女儿疼爱有加的张连义此时竟然对小姑娘的哭声置若罔闻,他用一种极度茫然的眼神四下打量着,神色间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恐惧,而且很明显在努力躲避着老婆孩子们的脸。
    他这种怪异的举动显然让家里人有些不知所措,妻子一边安抚着小闺女,一边试探着伸手去摸张连义的额头:“他爹,你不是生病了吧?”
    似乎没听到妻子的话,张连义的目光依旧不停地在房间里游移,就在妻子的指尖刚一接触到他额头的那一刹那,张连义忽地神经质一样一把打开妻子的手,嘴里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别碰我!”
    说话间疯了一样推开妻子,跳下床,三步两步跑到门口,推门跑了出去。
    刚刚止住哭声的小女儿被张连义的狂叫吓得浑身一哆嗦,嘴一撇,又哭了起来。
    妻子有些心烦意乱,又不得不安抚孩子们:“别怕!别怕!可能是你爹这段时间脱坯太累了,夜里睡觉魇住了,没事,他跑出去一见太阳就好了!”
    说完,回头把女儿塞到大儿子怀里,然后忐忑不安地走出房门,去找这个突然疯癫了似的男人。
    院子里,清晨的阳光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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