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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元辅-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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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理说背起来很容易,譬如高务实,朱翊钧就知道他肯定早就能倒背如流了——因为此刻高务实已经坐在一旁练字,朱翊钧甚至偷看了几眼,只见上面写着一首诗: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侵。

    那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这首诗朱翊钧也读过,是骆宾王的《在狱咏蝉》,被称为历代“咏蝉三绝”之一。要不是朱翊钧现在课业还没完成,真要好好跟高务实论上一论——你就算听见殿外蝉鸣,也不该想到《在狱咏蝉》这首吧?

    人说虞世南的蝉,“居高声自远,非是籍秋风”乃是清华人语;骆宾王的蝉,“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乃是患难人语;李商隐的蝉,“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则是牢骚人语。

    你高务实就算听到蝉鸣,想到了蝉,难道不是应该首先想到虞世南那首么?你堂堂一个不满十岁的小三元,前有蒙学新秀《龙文鞭影》,不久前又有音韵绝唱《新郑对韵》(注:高务实版《笠翁对韵》),不说享誉文坛,起码也是士林瞩目,你有什么患难?

    要说仕途,那就更是神奇了,大明朝近二百年来第一个不是真翰林之身的太子伴读,未登金榜却名入翰林院、詹事府两大清流云集之所,你那三伯更是当朝元辅,你有什么患难?

    朱翊钧刚想到这里,却见高务实不知何时已经朝他看了过来,一阵挤眉弄眼之后,朝旁边的沙漏努了努嘴。

    朱翊钧下意识看了一眼,不禁暗暗叫苦,就这么几句话,怎么自己今天就总是记不牢呢,这么下去,午饭就该误了时辰了——饿肚子倒是小事,但午饭误了时辰,必然被母妃知晓,下午时定被问起,那时候就难免有些不妙。

    朱翊钧干咳一声,朝高务实使了个眼色,然后大声道:“热得很了,你们几个,去取点冰块来……也不用多,够孤这里用半个时辰的就行。”

    几个小宦官不敢怠慢,连忙去了。作为太子的大伴,冯保本在一边看书,这时抬头看了一眼沙漏,又看了朱翊钧和高务实一眼,没说话,低下头,看似又要继续看书。

    说起来也真是辛苦他了,身担司礼监首席秉笔和东厂提督要职,还要时不时前来监督太子读书,不过冯保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辛苦,甚至经常压缩自己在司礼监和东厂的时间,而来太子这边浪费。

    当然,觉得他这是在浪费时间的人不多,譬如高拱与高务实伯侄、李贵妃、张居正等人都不这么觉得,而太子殿下就觉得冯保是在浪费时间,甚至还因此有点愧疚。

    但人主对家奴的愧疚,基本可以忽略不计,所以此刻朱翊钧就只觉得冯保在这儿很碍事,因为他要找高务实“作弊”。

    其实朱翊钧的所谓“作弊”,与后世人理解的根本不同,他不是要高务实帮他去“代考”,因为那不可能,背书是当着日讲官的面背诵,这没法作弊。

    他的所谓作弊,其实是让高务实先给他讲解今天所学的课程——不要奇怪,古人初学课文,十有八九都是先背诵,也就是死记硬背,不要你知道它是什么意思。讲究的是一个“读书百遍,其义自见”。(无风注:东西方教育方式的差异,我记得前文好像说过,就不重复了。)

    但这么做,其实也分天赋,如高务实不知道为何,背书就很强,基本上读一遍就能背,而他朱翊钧就不行,有时候读上很多遍,当时能背,转眼就忘。

    后来高务实就开始给他“作弊”,悄悄地告诉他那些“课文”的意思,甚至很多时候还会给他举例分析。还别说,朱翊钧的背诵能力虽然一般,但理解能力上佳,每每一有高务实解释和分析,他马上就能明悟,反过来就很快可以背诵了。

    今日高务实似乎有些心思,之前自己读过几遍之后就把书本放在一旁,坐在自己的桌案上练起字来,没有来给朱翊钧讲解。

    果然朱翊钧没了高务实的讲解,这背诵效率就大大下降,眼瞅着午饭都要误点,他忍不住了,先把小宦官们打发走,然后便要想法子支开冯保,好让高务实赶紧来跟他说道说道。

    不过,支开小宦官容易,支开冯保却有点麻烦,朱翊钧正开动脑筋琢磨找个什么理由出来,却听见外头陈洪的声音传来。

    刚才好像还在专心致志看书的冯保立刻起身,朝门外走了去。

    走得好啊!朱翊钧心中大喜,立刻朝高务实望去,却见高务实正眯着眼打量着冯保的背影。

    但让朱翊钧有些诧异的是,他总觉得高务实的嘴角似乎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咳!”朱翊钧担心待会儿被李贵妃“问责”,也懒得去管高务实那个神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干咳一声,道:“务实,你过来一下。”

    高务实露出微笑,施施然起身走来,口中一点也没有客套,直接问道:“哪句不明白?”

    显然,这种事情已经发生得够多了,两人之间早有默契,无须废话。

    朱翊钧果然没有废话,也直接说道:“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高务实微微笑着,解释道:“单从这段话的字面意思来说,孔子的意思是:品德高尚的人,和顺而不随波逐流,这才是真的强。保持中立而不偏不倚,才是真的强。国家政治清平时不改变志向,才是真的强。国家政治黑暗时坚持操守,宁死不变,才是真的强。”

    “哦……”朱翊钧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道:“你说这只是字面意思,那还有什么深意吗?”

    高务实“嗯”了一声,柔声道:“子路性情鲁莽,勇武好斗,所以孔子教导他:强,有分别。有体力上的强,有精神上的强,但真正的强,不是体力之强,而是精神之强。精神之强,体现为和而不流,柔中有刚;体现为中庸之道;体现为坚持自己的信念永不动摇,宁死也不改变志向和操守。这其实是孔子的一贯观点,譬如《论语·子罕》中就言‘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这就是孔子所推崇的强。”

    “哦……我明白了。”朱翊钧这才开心起来,站起来用力拍了拍高务实的肩膀,感慨道:“若非有务实,孤之学问必事倍功半,今务实为孤伴读,事半功倍也。务实,你的学问是真的好,来年乡试、会试,一定要好好考,早日名登金榜,你我总有君臣携手,再兴大明之日!”

    高务实面色微变,四下看了一眼,低声道:“多谢太子青眼,但陛下正在病中……太子还请慎言。”

    朱翊钧也脸色一变,下意识四下打量,口中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陈矩的声音:“太子殿下,司礼监陈洪公公有事要见高谕德,您看现在方便么?”
………………………………

第049章 殷去郭来(中)

    按照往常的习惯,高务实是在宫里用过午饭再回到高拱的大学士府,这一点今日倒也没有例外,只是到家的时间比平时迟了半个时辰。

    他才刚到家,便有高拱的内府管事恭恭敬敬地上前报告,说老爷已经回来一会儿了,并且吩咐下面,大少爷回来之后立刻去见他。

    高务实面色不变地点了点头,但脚下丝毫不敢怠慢,立刻赶去高拱的书房。书房的房门开着,里头却安静得很,高务实左右打量了一眼,见院子里一个下人都没有,心中不觉一动。

    高务实站在大开的门口,仍然伸手敲了敲门,同时开口道:“三伯,我回来了。”

    “进来吧。”高拱的声音立刻在屏风后响起。

    高务实走进房,绕过桦木屏风,便看见高拱并没有如平时一般端坐在书案前工作或者写作,却是书架边的太师椅上半躺着。不过,他的眼睛是睁开着的,而且目光炯炯,显然并不是在休息。

    “三伯?”高务实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高拱没有坐直身子,只是随手一指,道:“坐下说话,茶也有,不过应该冷了。”

    “冷了好,这天太热了,还是喝冷的舒服。”高务实笑了笑,一点也不见外地道:“其实我还恨不得吧这茶再处理处理了才喝,比如放在冰窖里冻一冻。”

    高拱斜睨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哼,我知道你那见心斋扩建了不少,单论冰窖的规模都快赶上成国公府的冰窖了,我却不如你会生发,只能守着这点俸禄过日子。你要是觉得清苦,大可以去见心斋住,反正现在郭东野住在那儿,我也不担心你放松了学业。”

    高务实知道高拱只是调侃,哈哈一笑:“三伯要是想用冰,吩咐一声就是。或者……侄儿帮三伯物色一处宅府,也免得堂堂大明元辅蜗居在这么一处小院里。”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高拱摆了摆手:“我住什么地方不重要,反正也不是在乎享乐的人,不过你刚才说宅府,倒让我想起一件事来。”

    “哦?三伯所言何事?”

    高拱想了想,道:“当初张太岳初入内阁,便换了一所大学士府,我记得那处宅子甚是阔气,打理得也精致,价格应该颇为不菲……我就奇了怪了,当初他和我在裕邸为王佐官时曾和我说过,他家里境况很是一般,后来咱们做了翰林官儿,清贵固然有余,但翰林官是出了名的穷官,用度依然吃紧……”

    高务实微微笑道:“三伯是奇怪,他哪来的银子买下那所现在的张大学士府?”

    “我确实怀疑。”高拱不仅没有遮掩,反而还加大了声量,人也坐直起来,凝神盯着高务实道:“我知道以他当时身份,在家乡多少能有些人投献,可那总有个限度,一年能凑个几百两银子也就差不多了,了不起我算他一千两好了……他为官也就十余年,家里也没有做别的营生,光靠投献的抽成,够买下那所宅子吗?”

    高务实微微皱眉,他知道高拱这是以己度人了,以为张家名下的投献也就跟高家在河南差不多。可事实上,张居正本人跟高拱一样,没有接受别人的投献——但这不代表张家没有。

    张家不仅有,而且大有特有:张居正的老爹张文明接受的投献,至少以万亩计算。

    当然了,高拱的算法从结论上来说倒是问题不大,因为田地投献,最终他张家拿到手的银子其实也不算很多,至少不足以支撑张居正买下那所现如今的张大学士府——除非他家的钱什么别的都没做,光买这所宅府了。

    这当然是无稽之谈,张家现在可是乡中豪富,尤其是隆庆朝之后,张家在家乡的财富完全是滚雪球一般,日渐膨胀。

    “这所宅府的来历,三伯应该知晓,我就不多说了,那位前工部侍郎致仕之时把这处宅子转卖给了张阁老,这也是京中新老官员常见的做法,只不过……”高务实抿了抿嘴。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这所宅子的价格有些问题。据侄儿了解,这宅邸当初估价应该是在九万两左右,十万两也可能卖掉,反正若是八万两,那是一准不愁卖的。”

    高拱皱起眉头:“张居正花了多少?”

    高务实一听高拱开始直呼张居正之名,就知道三伯已经开始动怒了,但他仍然一脸平静的回答道:“两万两。”

    “呵呵……”高拱嘴上笑着,面色却是一片铁青:“张阁老的面子可真够值钱的。”

    那是自然,他什么事都没做,光靠面子就直接赚了七八万两,还不算值钱么?

    “那位少司空(工部侍郎俗称),又为何要给张居正这么大的面子啊?”高拱冷冷地道:“听说他是苏州府人,也算上是徐华亭的乡党,再加上又已致仕,何必如此厚施于张居正?”

    按理说高务实显然不应该知道这些“旧事”,但意外的是高拱就这么问了,高务实偏偏也毫不犹豫地回答了:“那位少司空在工部任上挪了一笔河工银子,运作了一番,然后嘛……反正四十七万两的河工拨银,最后河总衙门真正到手的,只有十九万两多一点,连二十万都没给凑齐。”

    高拱脸色更差了,两手抓住太师椅的扶手,青筋凸起,好半晌才压住怒气,问道:“还有么?”

    高务实耸了耸肩:“有呢,这位少司空在上任工部侍郎之前,还干过一任山东都转运盐使……别的事情,由于时间太久,侄儿也没搞清楚,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什么事?”

    “我三舅张历盘公(注:即张四维三弟张四教,别号历盘。高务实因是晚辈,不能直呼其名),曾被他索银十五万两。据三舅说,如果不给钱,他便要以长芦盐场‘或涉隐产’之名义,暂停长芦盐场之生产,直到‘水落石出’。”

    高拱气得一拍扶手:“无法无天!都是些个硕鼠!巨蠹!”

    他高阁老又不是第一天当官,当然知道高务实说的这档子事是个什么套路:我先随便找个茬,说你长芦盐场涉嫌违法,然后停业待查——查多久我哪知道?反正慢慢查,细细查,为了朝廷,为了正义,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至于你长芦盐场的损失,哎呀,那都是没办法的事嘛!

    不比高拱的愤怒,高务实面色平静得很,仿佛那十五万两银子不是他舅舅家给出去的一样。

    “你怎么不说话?”高拱也发现高务实神态不正常。

    “无话可说。”高务实一摊手,道:“记得此前,侄儿与三伯曾经谈到过盐商的‘成本’问题。当时侄儿就说,盐商或许赚钱很快,或许奢侈之极,但有很多时候,他们的‘成本’也是巨大的,奢侈也未必真是其本性本心。”

    高拱不说话了,他一直对盐商的巨富颇为不满,只是要动起来实在太难,才至今没有动作。当然,也不排除因为有张四维这层关系,导致他始终找不出一个好的处理方法。

    摇了摇头,高拱决定先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道:“陈洪今天上午亲自来内阁送朱批,然后拜见了我……你不妨猜猜看,他想做什么?”

    高务实笑了笑:“不用猜了,他刚才也找了侄儿我。”

    “哦?”高拱面色一动:“说了什么?”

    “大概和他与三伯所说的是同一件事——他准备向皇上推荐郭先生,起复先生。”

    高拱微微一眯眼:“你怎么看他这么做的用意?”

    高务实露出一抹笑,嘴角却挂着嘲讽:“他发现自己身处险境,犹如走在独木桥上,往左看是云山雾罩,往右看也是云山雾罩,哪边都有可能是悬崖……可是,若再不决定左右,那独木桥却偏偏晃了起来,眼瞅着就要塌了。”

    高拱听罢,哈哈大笑。
………………………………

第049章 殷去郭来(下)

    左边云山雾罩,右边云山雾罩,偏偏自己还在独木桥上为难的人,生怕往左是悬崖,往右仍是悬崖的,可不只是陈洪一人。

    至少殷士儋现在就和陈洪同病相怜。

    但其实,他只是心情与陈洪相差仿佛,都是觉得自己身不由己,却又无力改变。实际情况还是颇有区别的:陈洪在推荐殷士儋入阁之前,到底是一直“挂名”在高拱的内廷盟友一栏里面的人,虽然由于他自己贪图殷士儋的“进献”,生生把自己和高拱的关系给搞僵了,但由于他的情况和冯保不同,不至于会威胁到将来的大局,所以他一露出愿意痛改前非的态度,无论高拱还是高务实,都不介意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所谓政治家要尽量避免个人情绪,表现就在于此。虽然陈洪这样的表现,二高都看不上眼,但在此时此刻,他们却都不会计较。

    当一个人的利用价值暂时还大于其危害性的时候,他就还是安全的——至少,在对方是“政治家”这个层面的时候,他就还安全。所以陈洪突然发现情况不妙,连忙开始火急火燎地重新向“高党”靠拢,高拱可以同意,高务实也不会反对。

    孟冲也好,陈洪也罢,甚或再来一百个宦官,高拱和高务实都不会太在意。他们在意的只是冯保一人,因为只有他,才是太子的大伴;因为只有他,才有可能在将来太子登基之后,有成为第二个王振、刘瑾的机会。

    说到底,高拱、高务实要针对的,其实并不见得就非得是冯保这个具体的人,而是“太子大伴”这个身份。冯保的个人特性只不过让他们更加确信这种威胁不是仅存于想象罢了。

    而殷士儋的情况和冯保其实并不相同。

    殷士儋有时候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和高拱的关系始终不睦,实在是由于天意弄人。

    最开始的时候,高拱、陈以勤、殷士儋、张居正皆为裕邸讲官。从资历和裕邸侍讲时间的长短来看,殷士儋和高拱、陈以勤是不能相比的,而同张居正则有可比性,二人同为嘉靖二十六年进士,同选庶吉士,同一座师徐阶。

    按理来说,同样作为裕邸讲官,殷士儋比张居正既早且久,但由于张居正是首辅徐阶的得意门生,不断得到师相的提挈升迁。所以隆庆初,今上以登极加恩、提调藩邸讲官诸臣,张居正便以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升为吏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与资深的陈以勤同时入阁,而殷士儋则仅以翰林院侍读学士升为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学士。

    其后四年,也就是前几个月,殷士儋才以重新爬上司礼监秉笔之位的陈洪之援,以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入阁办事。

    这件事里面其实不光是通常意义上的权钱交易,还有一点内幕:此前殷士儋任礼部尚书时,陈洪重新爬回了司礼监秉笔之职,然后乞请给父母赠官(明朝太监甚至可以自称为臣,所以赠官于父母并不少见),这件事当时殷士儋赞同了,并上请特旨得封,于是后来陈洪推荐殷士儋亦以特旨入阁。

    这是一桩官宦之间的政治交易,虽然中间殷士儋还给了钱——毕竟活着的阁老比死人的赠官值钱嘛。

    外界有人以为殷士儋与高拱不睦,原因是他抱怨其入阁首辅不援不荐,但其实这只能怨徐阶、李春芳——徐阶是殷士儋的恩师,李春芳算是他的师兄,他们两都不卖力,凭什么要求高拱来出力呢?要知道,高拱本身就不喜欢徐阶、李春芳那一派人光说不练的做派呢。更何况,从做首辅的时间来看,徐阶和李春芳两个把持了首辅好些年,多的是推荐殷士儋入阁的机会,而高拱这才做了多久的首辅?

    实际上,殷士儋的麻烦就在于这里——他是徐阶的弟子、李春芳和张居正的同年,高拱信任张居正是因为张居正和徐阶、李春芳有一个最大的不同,即张居正是个能做事的人,而殷士儋不是,他本质上来说也是个嘴炮党,文名的确有一些,实际政绩基本找不出来。

    于是殷士儋就悲剧了:他既得不到徐党的支持,也不到高拱的信任。

    甚至,他还不能向陈以勤那样做个中立派,因为在徐党看来,我就算没大力支持你,可你毕竟是我徐党之人,你不站在恩师这一边,莫不是要坏了规矩?而在高党看来,你殷士儋既然铁了心要走徐阶的老路,自己又没有什么治国理政的本事,那你就不要来内阁添乱了。

    原本若只是如此,殷士儋拉下脸面通过中旨入阁之后,高拱也懒得计较,反正你不坏事就行。但是,高拱小看了张居正的手段。

    殷士儋刚一入阁,碰巧张四维生病告假,张居正就找上了门,跟殷士儋密谈了半夜。

    张居正告诉殷士儋,说早先自己曾向李春芳建议,推荐他殷年兄入阁,但李春芳畏惧高拱,没敢答应。

    殷士儋有些不理解为何张居正要用“畏惧”来形容李春芳当时的心态,于是便问他。

    张居正一脸诧异地反问殷士儋,说高拱想让张四维入阁,事情都这么明显了,难道年兄没有注意到吗?

    殷士儋“恍然大悟”——高拱起复并兼掌吏部之后,先是提拔张四维为吏部右侍郎,这次俺答封贡之后,又论功依序将他再进一步提拔为左侍郎,这是明显的在给张四维入阁做铺垫啊!

    难怪高拱根本没考虑我,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就说嘛,内阁眼下缺员严重,就算论资历也该我进来了,高胡子难道瞎了不成?说你在意“徐党”,可你能忍得下张居正,怎么就忍不下我呢?难道对你来说,我的威胁还能比张居正更大?

    见殷士儋“想通了”,张居正立刻趁热打铁,说张四维这次告假,绝不会是对外宣称的养病这么简单,十有八九是有什么阴谋,年兄一定要当心。

    殷士儋当时口中称谢,心里其实也还有些怀疑。然而接下来一件“巧合”,却让他真的相信了张居正的话。

    御史赵应龙弹劾殷士儋由太监陈洪夤缘入阁。

    巧得很,赵应龙是嘉靖四十四年的金榜,高拱是其座师。而更巧的是,他的房师则是张四维。

    殷士儋心中大怒,但碍于规矩,仍然连续两疏求退。可他刚刚入阁,还是皇帝中旨让其入阁的,皇帝怎肯这么快让他致仕?于是下旨挽留了。

    但赵应龙的这道上疏,在外界看来,当然是高党对殷士儋发动攻势的冲锋号,许多人或者是本就反感殷士儋走内廷门路入阁,或者是权衡利弊之后觉得不如跟着高党吃肉,总之很快就有更多的人开始弹劾殷士儋了。

    譬如御史侯居良等人,纷纷上疏,别的都懒得说,就揪着他“始进不正,求退不勇”来说事——意思是你入阁没有经过廷推,本来就不合法、不要脸,现在请辞也只是装模作样,分明是留恋权位,简直丢人现眼!

    殷士儋当然只能继续求退,不过他心里也有盘算——内廷有陈洪给他说话,皇帝不可能这么快就自己打自己脸,至少短期内肯定不会批准自己的乞归,毕竟俺答封贡这件大事刚成,皇帝正是威望大涨的时候,可不比当初刚刚继位那会儿。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了:皇帝在再次连收了几道殷士儋的辞呈之后,言辞惋惜的批准了。

    批准了……

    殷士儋顿时傻眼,这怎么可能?为什么会这样?

    他甚至来不及去看皇帝的另一道旨意:经首辅高拱推荐,考虑起复前辅臣郭朴入阁,命诸臣廷推。

    而他更料不到的是,这件事的源头,也就是赵应龙的上疏,其实根本不是出自于高拱的授意!
………………………………

第050章 皇帝晕倒

    近两年来,身怀救明之志的高务实对大明究竟有没有做出过具有积极意义的贡献?

    有还是有的,但不多。

    从他陪高拱进京起复算来,在这差不多两年左右的时间里,他顺势而为的给高拱做了一些建议,其中大部分被采纳,少部分被暂时搁置。

    总体来说,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但仔细算一算就会发现,这些建议和意见都是零散的,大多都是因事而为,并不是系统性的,更不具备决定性的影响。

    系统性这个方面那是没办法,高务实毕竟不是自己掌权,而高拱又是一个主观意识很强烈的人,高务实作为他的侄儿,凡事只能旁敲侧击、敲敲边鼓,影响他的思路和决定,而不可能越俎代庖,帮他决断。

    所以这事儿急不来,毕竟狐假虎威也得有个限度,真老虎还在台前呢,有他这只小狐狸多大的事?

    不过说到决定性,高务实感觉到,很快就有一件他穿越近十年来真正具备决定性的大事即将发生了。

    隆庆病了。

    这位天子今年不过才三十五岁而已,按理说正当盛年,是一个人心理成熟,而生理也正值巅峰的年纪,哪怕偶有小恙,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然而现在京师百官却不得不大惊小怪了——今日大朝,皇帝先是神情恍惚,在与诸臣工的议政当中数次言不及义,甚至无语伦次,而后当知道殷正茂已于月前彻底平定韦银豹之乱后,兴奋的皇帝突然当场站起,但还没来得及说话,竟然晕厥过去,倒地不起!

    大朝之上,轰然就乱了套。

    被这一突发事故惊得腿软脚软,说话也跟皇帝一样语无伦次的孟冲不知如何是好。

    高拱、郭朴、张居正三位辅臣义不容辞,连忙上前探视,最终还是帝师首辅高拱拿主意:大朝立刻终止,百官各回本衙,不得延误;扶皇帝于原处地毯上暂时躺好,不得擅自移动陛下龙体,并立刻传御医诊治,不得延误;通知皇后、贵妃与太子即刻前来,不得延误。

    三个“不得延误”,出自高拱之口,在场百官、内宦无人敢多言半句。

    这既是一位元辅老臣的威势,更是一种担当。

    尤其是不得擅自移动皇帝龙体,只让他就地躺着,这更是一个除高拱之外绝无第二个人敢于做出的决定。

    纵然大家都知道,这种时刻不能随便挪动皇帝,以免出现意外之后分不清责任,但问题在于……对方可不是普通人,他是皇帝!让皇帝这样毫无形象的躺在地上,像话吗?

    然而,高拱就敢。

    对于高拱而言,只要是对皇帝有好处的事,他没有什么不敢做的。

    高务实是随着太子朱翊钧匆忙赶到现场之后才知道之前发生的这些情况的,不过此时此刻,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不敢做。

    他有些紧张。

    现在还只是隆庆五年下半年,按照原先的历史,隆庆帝应该还有半年多一点的阳寿,可是历史上,他的身体虽然每况愈下,但似乎没有闹出过这么大的动静,现在居然搞得直接晕倒在大朝之时,这个影响,实在太坏了。

    天下人会怎么想?百官会怎么想?张居正和冯保那些人,又会怎么想?

    虽然对于隆庆驾崩一事,高务实早有准备,但他的各项准备,前提都是隆庆驾崩在历史上的那个时间点——可以迟,不能早。

    太早的话,有些准备工作就还没有完全做好,无法保证不出现意外。

    好在皇帝很快醒了——太医才刚刚伸手探脉,皇帝就自己醒来了。

    隆庆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刷一下围在自己面前的三位阁老和两名太医,以及皇后、贵妃和太子等人,眼神逐渐清明。

    在你一言我一语的“皇爷,您还好吗?”、“陛下觉得如何?”等废话当中,隆庆面色不豫地一摆手,道:“老师扶我起来。”

    高拱没多想,立刻上前扶起皇帝,也下意识问了一句:“皇上龙体有恙?”同时,把怀疑的目光朝孟冲、冯保和陈洪等人扫去。

    孟冲一脸呆滞,朝高拱摇了摇头。冯保面色悲凄,却似乎没感觉到高拱的目光。陈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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