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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元辅-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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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务实张了张小嘴,心道:李贵妃的泥瓦匠老爹李伟?他跟我大舅有交往?

    他笑了笑,摸出一颗小碎银子,丢给门子,假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李国丈和我大舅交情不错?”

    “哟,小的谢表少爷赏。”门子忙接了赏银,一边更加殷勤地道:“表少爷明鉴,老爷和李国丈交情如何,咱们做下人的可不敢随便乱猜,不过李国丈每个月总会来个一两回,这倒是不假。哦,对了,有时候老爷还会设宴款待呢。”

    “李国丈家里可有经营食盐买卖?”高务实一边走,一边又问道。

    “食盐买卖倒是没听说过,不过……”那门子小心的左右看了一眼,见四下并无外人,这才接着道:“表少爷,这位国丈爷没准是当初穷怕了,今上践祚之后,他父凭女贵得授锦衣卫都指挥佥事,到任没几天就想在锦衣卫里捞钱,但他想到的主意却不太好,非说御辇鸾跸太过老旧,想要换新,并且自请监购……”

    高务实笑了笑:“然后呢,朱希孝不同意?”

    朱希孝乃是成国公朱希忠的弟弟,现任锦衣卫都督。这两兄弟乃是昔年靖难功臣朱能之玄孙,甚得世宗及隆庆两朝皇帝器重,朱希忠更是如今靖难系勋贵领袖,因此朱希孝未见得能把李伟当多大个人物——按照大明的习惯,即便将来太子继位,李伟这个外公有可能被封爵,那也是不可世袭的,而他们成国公府的人只要没蠢到去造反,就是与国同休、世代公侯,谁地位更高不言而喻。

    果然,门子先是一脸惊讶,继而赔笑道:“表少爷真是天纵英才,这都能猜得出来!想那朱太保何许人家出身,岂能为其所讹骗?当时就对李国丈说了:‘今府库日蹙,天下困顿,我圣天子怀仁显德,节俭于内,众朝臣尽心竭力,辅佐于外,我辈天子亲近之流,更当时时谨记。我观此事徒耗财帛,必为天下诟也,如何可为?’弄得李国丈很是下不来台。”

    高务实又笑了笑,问道:“宫里传出什么话没有?”

    门子摆手笑道:“没有没有,都说贵妃娘娘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她岂能因此为乃父张目?不但没有为李国丈说话,听说还把国舅爷叫进宫去骂了一顿。”

    高务实心头一动,暗道:这李贵妃倒是挺会做人呀。自己老爹吃相难看,她作为女儿不好直接训斥父亲,就把自家兄弟叫过去批评一顿,既不违孝道,又向外人表现出了自己立身清正的态度,真是一举两得。

    高务实一贯不是什么可欺之以方的传统君子,他常常“不揣以最大的恶意”来审视人,因此转念又想到:李贵妃做出这个态度之后,将来就算李伟再做出什么难看的事情,只要没有被直接捅到李贵妃面前,她就都可以装作“本宫什么都不知道”了——好手段呀!

    高务实还没再次开口,忽然从东花厅那边走过来言笑晏晏的两个人,高务实转睛一看,其中一人正是大舅张四维,另一人是个有些矮瘦的小老头,估计便应该是那位李国丈了。

    高务实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直接上去打招呼,他往前走去,待张四维也看见他之后才施施然站定,躬身一礼:“甥儿见过舅舅。”

    张四维倒也不计较他贸然上前,笑着点了点头,又引荐道:“务实,来见过李国丈。”

    高务实也不矫情,略微换个方向又是躬身一礼:“晚辈见过国丈。”

    那矮瘦小老头李国丈拿捏出老长辈的模样,摸着稀稀拉拉的几根胡子点了点头,随口道:“嗯,小娃儿不必多礼。”

    高务实心头暗笑,面色却一片平静,微微欠身,退到一旁。

    张四维却笑着补了一句:“国丈可能有所不知,我这外甥最近在京中居然有些薄名……”

    “哦?”李国丈微微一怔,转头打量了高务实一眼:“怎么?”

    张四维矜持一笑:“玄翁年前起复回京,高家子弟之中就只带了务实一人前来,到京当日,还将务实介绍给了诸位同僚,内阁及诸部院不少同僚对务实这孩子都多有赞誉。”

    李国丈这下倒是吃了一惊:“哦!他就是高阁老的那个侄儿?”脸色忽然变得异常亲切,朝高务实微微弯下腰,笑着赞道:“听说小高先生甚得圣上心喜,今日老夫一见,确非寻常,好,好呀!”

    高务实面带微笑,谢道:“蒙陛下及诸公谬赞,小子愧不敢当。”

    嘴上说着,心中却颇为鄙夷:这老头的“变色”速度虽快,但演技水平可真不怎么样,这个态度明显就是畏于我三伯的威名和希望始终与皇帝的态度保持一致,然后强行逼出来的,估计我这便宜大舅应该看得很明白——咦,等等,大舅只怕是故意介绍我的吧?
………………………………

第027章 巨富之家(下)

    李伟走后,高务实笑着对张四维道:“这位国丈爷……”

    张四维撇撇嘴:“饔飧不饱、孤雏腐鼠之辈。”

    高务实噗嗤一笑:“大舅对他的评价可真够差的。”

    张四维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是不是在心里想,大舅怎么和这种人交往?”

    高务实摇头道:“甥儿虽然愚钝,也不至于如此浅薄。”

    “哦?”张四维略微讶异,问道:“那你怎么看的?”

    高务实淡淡地道:“陛下虽然春秋正盛,但此人毕竟是太子殿下的外公。况且以他外戚的身份来找大舅,不可能是为了求官,只能是求财,大舅胸有大志,岂会在意那区区财帛,给他便是,何必为此得罪这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辈?”

    张四维面色大变,仔细审视了高务实一番,叹道:“吾妹好福气……高家好福气。”

    高务实笑道:“大舅,您现在就夸,可是太早了些。”

    张四维哈哈一笑,摆手道:“今儿找你来可不是谈这些,来,我们去书房叙话。”

    两人于是来到张四维的后书房,张府丫鬟奉上香茗,高务实小鼻子抽了抽,笑道:“大舅这里过的可真是神仙日子……这是什么好茶?怎么闻着有些豌豆香?”

    张四维笑道:“有豌豆香才是正品。此乃虎丘名茶,宋时别称‘白云花’。这茶是虎丘寺所产,寻常市面上可见不着,因为一共就那么几十株茶树……我这里也不过两斤,还是你三舅托人送来的,寻常时候我可不会拿出来。”

    高务实也笑:“这般好茶,大舅倒不怕甥儿暴殄天物。”

    “自家人喝哪有那许多说法。”张四维摆了摆手,忽然面色一正:“务实,有件事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高务实目视张四维,等他的下文。

    张四维轻轻一咳,道:“赵阁老上疏议复文臣总理京营戎政之事,你在家中可有耳闻?”

    哦,原来你想问这茬。

    高务实眨巴了一下眼睛:“三伯与几位师兄谈到过此事。”

    张四维眼前一亮:“高阁老对此可有什么议论?”

    “三伯倒没怎么表态,不过几位师兄倒是有些看法。”高务实耸耸肩,答道。

    “哦?”张四维摸了摸胡子,问:“你还记得他们怎么说么?”

    高务实道:“大致意见就是,赵阁老此举很可能是给徐华亭公打个掩护,同时也有卖好给京中文官的意图。”

    张四维微微点头,思索了片刻,又问道:“高阁老没有表态?”

    高务实道:“三伯大概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而且……他觉得这事儿霍本兵恐怕并不乐见。”

    张四维想了想,问道:“原辽东巡抚方行之(注:方逢时,字行之。)年初移抚大同,这方行之乃是湖北人,历来与张阁老私交甚厚。谭子理(注:谭纶,字子理。)为蓟辽总督,其与戚元敬相知多年、合作无间,戚元敬有练兵重任在身,且素为张阁老所重,因此谭子理亦不宜轻动。而顺天巡抚刘子和(注:刘应节,字子和。)也为张阁老同年,同样不宜轻动……”

    高务实微微吃了一惊,心中暗道:怎么这京城附近的总督巡抚里头,竟然有这么多张居正的亲信?只是,大舅跟我说这个,意指何处?总不会说张居正要造反吧,那也太离谱了。

    张四维看了高务实一眼,接着道:“你有一位师兄叫作吴兑,如今是蓟州兵备道,考评绩优,按说是有机会提拔的,高阁老此前也曾多次提及吴君泽有大才,只是眼下委实边臣无缺……总理京营戎政一事,通常不由本兵自兼,而由侍郎署理,该侍郎需久历军旅、熟通兵务,我意宣大总督王鉴川公身历七镇,勋著边陲,当为不二人选。且如此一来,方行之多半便可右迁宣大总督,空出宣府巡抚来,正可以安置吴君泽……”

    哦,原来您老绕了这么大一圈,是要推荐自家舅舅王崇古进京为兵部侍郎兼总理京营戎政?只是这事儿我顶多也就是给您老转达一下,成不成可不好说啊。

    等等!

    高务实心念一转,暗道:我这大舅先是例数京城周边领兵文臣多属张党,然后提出王崇古上调进京总理京营戎政,虽然方逢时这个张党中人也跟着升迁了一步,但高党的吴兑也能从兵备道右迁宣府巡抚……一般而言,兵备道升巡抚可比巡抚升总督要难,这在大明官场上是非常重要的一步。也就是说,这买卖是划算的。

    还有一点值得思考,因为有我高务实存在,高拱和张四维也就勉强算是有了点姻亲关系,而王崇古又是张四维的舅舅,那么王崇古多半也会更亲近高拱,而如果在王崇古上调进京一事中得到高拱的帮助,这种关系则势必更加牢固。

    高务实想了一会儿,朝张四维点了点头:“大舅的意思,甥儿已经明白了,甥儿会私下里向三伯转达。”他见张四维面色一松,又不由得提醒道:“不过此事三伯估计多半还要去和张阁老协调一二,另外也要等霍本兵表明态度,因此这件事少说也得拖上一两个月才会有结论,大舅可别着急。”

    张四维笑道:“这我自然知晓。”

    高务实就笑了起来:“那就好。哦对了,大舅,甥儿今日正要去京西那处庄园,可能还要在那边呆上一小段时间……”

    张四维微微诧异,问道:“那边仆佣我都给你留着,你要去小住一段时间,倒是没什么不方便的,不过你三伯带你来京,不是要亲自督导你读书么,怎么会放你出去单住?”

    高务实笑道:“左右这段时间三伯也忙得紧,甥儿先去那边看看,自己先将今年要学的课程熟读,过段时间回京再像三伯请教不迟。”

    张四维点点头,补充道:“高阁老身怀不世之略,欲建不世之功,平日忙碌异常,不足为奇。你遇到一些字斟句读上的疑问,也不必事事请教与他,可来信与我说道。”

    高务实连忙称谢,张四维又道:“你那别院原是个安养之地,除了一片荒林之外,也无甚物产,里头的仆从原本都是张氏出资养活的,眼下转手给了你,你手头那点钱我瞧也未见得够用,到时候第一回见着下人连个打赏也拿不出来,平白失了颜面。”

    他说着,伸手拍了三下,内府管事立刻出现在书房门口,躬身道:“老爷,有何吩咐?”

    张四维道:“一会儿你去支五千两现银给表少爷,再调三十名家丁,让张津带着,护送表少爷去一趟京西樱桃泉别院。”

    高务实大吃了一惊,我……我又进账五千两?
………………………………

第028章 永定河患(上)

    新雪初停,彤云未霁,京西的永定河仍在封冻之中,冰层之下竟能看见流水涌动,倒映着天空中的云层变幻,北国风光,奇丽至斯。

    一支四十来人的马队护卫着一辆华贵马车沿着永定河边一路北上,这群人大多身形精壮,腰挎雁翎钢刀,背负拓木弯弓,就连胯下马儿也颇见神骏,就冲这卖相,怕是寻常官军亦难企及。

    马车之中,一位身着藏蓝底色,两肩细绣金丝云纹曳撒的小公子挑开窗帘,一脸忧色地看着冰封的河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表少爷,前方可不能再沿着河走了。”一名年约三旬上下的剽悍汉子打马来到马车边,指着前方的三岔路,劝道:“按理说最右边这条是最好走的一条官道,折向正北昌平方向,但这道虽好却不顺路,我们要去樱桃泉,也就是京西十八潭方向,那最好走的就是通往怀来马驿的中间这条……可您非要一路沿着永定河走的话,就只能走左边这条小道。这条道并非官道、驿道,多是一些闲人骚客开春时去十八潭踏春游玩才走的,眼下大雪封山,忒不好走,尤其是马车,到时候您和两位小姑娘可能还要下车骑马才行。”

    车里这位穿着一身飒爽曳撒的大少爷不是别人,正是高务实。

    他此刻依旧愁眉不展,也不回答这汉子的话,反而问道:“张津,听说嘉靖三十四年,我大舅入翰林院为编修时,你便在京师为其护卫?那现在已经差不多十五年了吧?”

    那叫张津的汉子也没在意高务实并不算客气的问话,抱拳道:“表少爷好记性。”

    高务实指了指永定河,问道:“对于永定河,你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

    张津微微一怔,迟疑道:“小人愚钝,不知表少爷想知道哪方面的情况?”

    “水文、历史之类,都可以说说。”高务实叹了口气,补充道:“我原本打算依靠永定河在京城和别院之间以水路往返运送物资,但今日看来,似乎有些想当然了……你在京城多年,樱桃泉别院又是我大舅的踏青闲游之所,想必你也曾陪我大舅往返于这条路,所以我想听听你对永定河水运的看法。”

    “桑干河若要水运,春秋或还尚可,但冬夏两季却都有些为难。”张津说着,发现已经到了岔路口,他心里还是想着劝高务实别走左边这条踏春小路,因此干脆招呼车队暂时停下。

    高务实见了也不怪罪,仍然端坐车中等他回话。

    张津叫停了车队,随口安排了几句,众人纷纷拿出马上备用的一些器物,扫雪的扫雪,扎桩的扎桩,竟然开始搭起三个帐篷来。

    张津自己则开始回答高务实的问题:“其实永定河这个称呼平日只有官府偶尔会用,民间一般叫它桑干河、无定河、小黄河或者浑河。”

    高务实笑道:“桑干河与无定河我知道,小黄河我也能猜出个原因来,可怎么还叫浑河?浑河不是在辽东么?”

    张津道:“其实叫小黄河与叫浑河的原因是一样的,金、元以后,桑干河——呃,永定河的河水挟沙卷土,水害逐渐增多,尤其是春夏时节,河水浑浊,跟黄河有得一比,是以民间便有了这两个俗称。”

    “水害?”高务实心中一动。

    高务实穿越前是南方人,当时南方的水患相对比北方更严峻,尤其是世纪之交那几年,连年抗洪抢险,后来他参加工作之后没多久就成了县委一把手的秘书,由于三峡大坝的关系,水患已经好了许多,但他仍然连续几年都参加了抗洪抢险。

    当时他所在的市,市委、市政府带头,主要领导划分责任片区,他所在的县也不例外,也是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分别划分责任片区,哪里如果出事,片区负责领导就地免职。他这个县委一秘也同样是跟着书记天天巡堤,在洪峰最严峻的时间段,经常性两三天不下大堤、不合眼。别说五十好几的老书记有两次差点交待在大堤上,就连他当时都有一次直接晕倒在了堤上,被拖下去抢救,结果醒来后一分钟没敢耽误,自己推开护士,拔了输液管就立刻往大堤上赶——没有经历过那种天灾危难的人可能很难想象他们这些人的心态:你要说他们是怕被撤职,这种心态当然会有,但更多的一方面,却是真的不敢出事,因为责任太重大了!一旦决口,就是万千家庭毁灭,而且是直接在你眼前毁灭,那种巨大的心理压力,他当时作为一个从小被灌输爱国爱民的年轻干部,是真的有一种紧张到喘不过气的感觉。而且当时很多奋战在抗洪一线的子弟兵们,有很多甚至都不到二十岁,高务实当时身处那种环境之下,也确实觉得自己做的那点工作不算什么——最起码他没有一天泡在水里十多个小时拿血肉之躯去堵洪水!

    高务实稍稍一顿,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问:“永定河的水害很严重?何等程度?”

    张津似乎回忆了一下,才忽然笑道:“表少爷今日的表现和十年前老爷的表现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若说有何不同,就是老爷当时已经是翰林……记得有一次老爷旬休,去樱桃泉避暑,在路上曾与小人说道过这永定河的河防事,小人大体还记得。”

    高务实喜道:“那敢情好,你且与我分说分说。”

    于是张津便开始向高务实讲述当初张四维所提及的永定河河防事。

    据张四维查证,辽代以前,永定河上游植被保存尚好,河水泥沙量较少,尽管流量亦有季节性变化,但总体相对稳定。在郦道元笔下,永定河“长岸峻固”,甚至有“清泉河”的美称。那时节的历史文献中亦少有水灾的记载,永定河还能载舟行船,有航运之利。

    金代以后,随着北京城地位的提升与建设规模的扩大,永定河上游地区的森林被大量砍伐,中下游两岸土地被连片开垦,导致水土流失逐渐加重,河水颜色发黑,“燕人谓黑为卢”,因此被称为“卢沟河”。此后河流含沙量继续加大、水患增多,到元明时就有了“浑河”、“小黄河”或“无定河”之称。永定河冲出北京西南的石景山以后,进入坡降舒缓、土质疏松的平原区,河水“冲激震荡,迁徙弗常”,直接威胁着北京城的安全,其中石景山以下至卢沟桥之间的河段尤为关键。在北京上升为都城、周围州县成为京畿重地的情况下,确保永定河的安澜更是成为京畿防务之要。

    “堙障”与“疏导”或称“堵”与“疏”,一直以来都是中国历史上自大禹以来既互为对立又彼此相济的两大治水方略,而具体到对于永定河的治理,一直以来偏向于“堵”,也就是筑堤。

    永定河大规模筑堤始于金朝。大定年间,卢沟河决于显通寨(在今石景山至卢沟桥之间),“诏发中都三百里内民夫塞之”。元代永定河的水灾日益频繁,在石景山至卢沟桥段筑堤固岸的工程也不断增多。从世祖至元年间到元末,诸如“修卢沟上流石径(景)山河堤”、“浑河决,发军民万人塞之”一类的记载屡见于《元史》。从这一时期开始,北京城对永定河已经由依赖转为防御。

    此后大明定鼎天下,尤其是成祖迁都北京之后,因永定河对北京及其周边地区的威胁并未减弱,浑河“下流在西山前者,泛滥害稼,畿封病之,地方急焉”,永定河泛滥已成为首都地区的大害、地方官员的急务。有鉴于此,修堤的次数持续增加,堤防的长度从卢沟桥向下游两岸延伸,规模及档次也大大提高。

    洪武十六年,“浚桑乾河,自固安至高家庄(今属霸州)八十里,霸州西支河二十里,南支河三十五里”。正统元年七月,行在工部左侍郎李庸“奏请工匠千五百人,役夫二万人”,修筑卢沟桥以下狼窝口等处的河堤,这次所修的河堤,“累石重甃,培植加厚,崇二丈三尺,广如之,延袤百六十五丈,视昔益坚。既告成,赐名固安堤。置守护者二十家”。嘉靖四十一年,“命尚书雷礼修卢沟河岸”,“凡为堤延袤一千二百丈,高一丈有奇,广倍之,较昔修筑坚固什伯(倍)矣”。这一切都可以反向证明,北京城的安全已进一步依赖于堤防对永定河水的约束。
………………………………

第028章 永定河患(下)

    高务实静静地听着张津转述当年张四维的调查结果,心中对自己这位便宜大舅的志向和能力多了些了解,到此时才稍稍打断张津的话头:“防洪堤坝修了这么些年,有效果吗?或者说,效果如何?”

    张津苦笑道:“效果倒是有的,至少本朝永定河水患出现得不如前元时那般频繁了。老爷对此做过详查,说前元享国九十八年,永定河水害二十二次,我大明至今已两百余年,永定河水害十五次,从这一点上来说,咱们的治理还是有效果的。”

    “那你为何这般表情?”高务实见他一脸苦笑,问道:“让我猜猜……水害次数虽然看似少了些,但每次危害更大?”

    “老爷说,麻烦出在历代治理永定河以筑堤为主,最后把整个永定河弄得改道了。”张津指着冰封的永定河,道:“老爷说了,商以前,永定河出山后经八宝山,向西北过昆明湖入清河,走北运河出海。其后约在西周时,主流从八宝山北南摆至紫竹院,过积水潭,沿坝河方向入北运河顺流达海。春秋至西汉间,永定河自积水潭向南,经北海、中海斜出内城,经由龙潭湖、萧太后河、凉水河入北运河。东汉至隋,永定河已移至北京城南,即由石景山南下到卢沟桥附近再向东,经马家堡和南苑之间,东南流经凉水河入北运河。唐以后,卢沟桥以下永定河分为两支:东南支仍走马家堡和南苑之间;南支开始是沿凤河流动,其后逐渐西摆,曾摆至小清河——白沟一线。自有南支以后,南支即成主流。”

    改道高务实可以理解,但他有些不理解这个改道怎么就被张家主仆认为是出了麻烦,于是皱着眉头,问:“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石景山至卢沟桥间历代反复修筑的坚固堤防,永定河出三家店后向东流或向东北流,都是完全可能的?”

    张津道:“是的,老爷查证过,说北宋端拱二年计划进兵讨伐被契丹占领的幽蓟诸州,时任吏部尚书宋琪提出建议:‘其桑乾河水属燕城北隅,绕西壁而转。大军如至城下,于燕丹陵东北横堰此水,灌入高梁河,高梁岸狭,桑水必溢。可于驻跸寺东引入郊亭淀,三五日弥漫百余里,即幽州隔在水南。’他认为,如果让宋军引永定河水绕幽州城北一圈,可将幽州与辽军隔开。老爷认为,从以上提及的地名位置来看,当时的桑干河应该是从石景山南向东流的,奔向燕城也即幽州西北角,然后南转绕城西墙外向南流去。这条河道也就是后来金代引永定河水济漕运所开凿的金口河的基础。直到金末,这条河流还是存在的。元至正二年中书参议孛罗帖木儿等提议再开金口河时,中书左丞相许有壬极力反对,他说:‘西山水势高峻,亡金时,在都城(即金中都)之北流入郊野,纵有冲决,为害亦轻。今则在都城西南,与昔不同。’由此可见,金末卢沟河是从中都城北往东流的。”

    高务实听得微微有些皱眉,心里暗想:怎么修来修去都在上游?这样上流筑堤之后是稳了,但下游岂不是要遭?

    高务实还没问出声,张津已经继续说了:“老爷查阅过洪武年间官修的《图经志书》,里头记载,前元至我大明开国时期永定河的情形是:‘出卢沟桥下,东南至看丹口,冲决散漫,遂分而为三:其一分流往东南,从大兴县界至都州北乡新河店(即今通州区南凉水河西岸之新河村),又东北流,达于通州高丽庄,入白潞河;其一东南经大兴县境清润店(今作青云店),过东安县……;其一南过良乡、固安、东安、永清等县……与白潞河合流,入于海。’也就是说,当时的永定河曾经在北京城上下摆动,但自从咱们大举修筑堤坝,它就再也没有向东和东北流过。虽然汛期到来时,石景山至卢沟桥间的堤坝也经常溃决,但都很快被修补堵塞,卢沟桥以北向东再也没有成为主流河道。这就是说,永定河从此只是一条从北京城郊西南角‘路过’的河流。”

    高务实暗道:你说了这么久,就是想说永定河的流经地固化?我想想看……你此前苦笑的意思,想必就是因为河道固化,导致周边区域生态环境变化了吧?

    “永定河只走南边之后出了什么岔子?”高务实思索着道:“北边缺水?”

    缺水,这是高务实能直接想到的一个影响,由于石堤或石砌岸的阻挡以及泥沙淤积所造成的河床抬高,滔滔河水只能径直向下游流去,很难再通过自然下渗的方式补充足够的地下水,这样就会使得这些古河道上的沼泽、湖泊、泉流缩小乃至消失,地下水位急剧下降。

    “表少爷明见万里。”张津赞了一句,附和道:“永定河不走京北,直接影响着北京城的永定河清河故道和金钩河故道上的水源供给,到如今,这些地区的水量已十分明显地减少。老爷说,过去玉泉山山脚下原本随处可见清泉涌动,其水汇成溪流、湖泊,密布于玉泉山、温泉、海淀一带,一直是各朝营建都城、引水助漕、开田灌溉、兴修宫苑的重要水源,但本朝大修京西堤坝以后,就开始明显衰减。”

    张津轻叹一声:“老爷还说,前元时从玉泉山独自流入太液池的金水河,到现在已经全然湮没废弃;而盘桓于紫禁城的内、外金水河,其实只是从什刹海引出的两条小水渠。以此水源为唯一依赖的什刹海(积水潭)等内城河湖,湖面由于上游来水减少而日渐萎缩。从前元至正年间到如今,已经小了将近一半。前元时作为大运河的终点、一度船桅林立、舳舻蔽水的‘海子’(元人对积水潭的称呼),眼下已被大片的街道和稻田蚕食;曾为南北漕运带来辉煌的通惠河,也已是运行唯艰、难以为继。”

    张津说到这里,忽然闭口不言。

    高务实看了他一眼,忽然明白过来。因为造成这一巨大变化的因素,张四维可能敢说,但以张津的身份却不敢述之于口。

    当初明朝修建北京城时,对水系做出过重大调整:其一是将什刹海东边的一段通惠河划入了皇城,致使漕运码头只能移至今东便门外的大通桥;其二是在北边的昌平兴造皇陵,将其附近泉流水脉皆视为龙脉而禁止采用,这就导致通惠河上源只能单纯依赖玉泉山、昆明湖一带的西山水系——那肯定不够啊。

    高务实转头吩咐跟随他一同而来的赏月听琴二人继续呆在马车里取暖,自己却从马车里下来,在张津的陪同下走到河边,看着冰层底下涌动的河水,暗道:永定河京西部分修了不少河防措施,我若要利用它来运送香皂,除了结冰期之外基本还算可行,但结冰期的时候就不好办了。

    虽然香皂这种东西,在京城里头找个偏僻买个院子改建仓库就能安置好,建仓库本身也并不麻烦,但永定河冬天无法利用的话,会影响今后我对煤炭运用的几个重要设想,这些设想却是很重要的……怎么办呢?

    不得不说,高务实的思想觉悟实在不算太高,毕竟从张津刚才转述的张四维对永定河的水系各种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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