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大明元辅-第10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高拱只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咳嗽了一声,才道:“许是为尊者讳。”
“为尊者讳?”隆庆居然没有计较,反而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是啊,为尊者讳,讳到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高拱吃了一惊,正要说话,却不料皇帝微微摇了摇头,道:“先生不必着急,朕现在什么都看得开,不会跟他们计较的。”
本来高拱还挺着不想太伤感,但他确实是个性情中人,听皇帝这么一说,分明是已经到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地步,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抓住皇帝的手道:“陛下,老臣有罪,老臣未尽劝谏之责……”
“先生莫要如此说。”隆庆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吃力地拍了拍高拱的手,安慰道:“天下没有人能比先生做得更好了,是朕自己不争气,是朕……怨不得先生。”
高拱心中更悲,抓着皇帝的手,却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
隆庆的目光从高拱身侧而过,看了一眼郭朴和张居正,小声问道:“先生和张先生都是经年同僚,志同道合,互相砥砺,教我助我多矣,可近来之事……”皇帝微微犹豫了一下,望向高拱的目光之中露出希冀之色,“可还能缓和么?”
高拱被皇帝这一问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此情此景之下,他的良心容不得自己说那些口不应心的话来敷衍皇帝,只好道:“老臣惟陛下之命是从。”
皇帝盯着高拱的双眼,仔细看了一会儿,终于露出笑容,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高拱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欲言又止,终于没有坑声。
皇帝见他不说话,仿佛明白了什么,又道:“先生可知学生为何有此一说?”
这一句“学生”让高拱不由吃了一惊,忙道:“不敢,老臣受之有愧。”
隆庆本想摆摆手,却觉得吃力,便微微摇了摇头:“何愧之有?先生本就是我老师,当年我为裕王时,亦对先生行过师礼,难道做了皇帝就说不得了?”
高拱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如果要讲道理,以他宗师水准的学问,当然能侃侃而谈,然而此时皇帝这么说话,显然不是要和他讲道理来的,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皇帝见高拱不再辩解,这才继续道:“先生今年过寿便是耳顺之年(虚岁六十),朕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那时候。万一……届时太子年幼,万事都要拜托先生照拂……朕也不瞒先生,有几句心里话想对先生明言。”
高拱当即跪下,一头磕在地上,道:“陛下有什么吩咐但请直言,臣虽愚钝老朽,然但有一息尚存,必竭心尽力,不敢稍违。”
他身后不远处的郭朴和张居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高拱忽然跪下,而皇帝面露希冀之色,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都只当是皇帝自认不支,已经要托孤了。
二人顿时不敢怠慢,也一齐跪了下来,一头磕在地上,不敢抬头稍动。
谁知道隆庆说话声音很小,他们俩在高拱身后丈余之地,根本听不清皇帝在说什么。
此时只有高拱能听清皇帝刻意小声说出的话:“按着国朝规制,先生还能宰执天下十一年,但那时太子也才弱冠,虽说是成年了,但……咱们都是过来人,知道那个年纪的孩子,做事多半还很冲动,偏又自以为什么都懂了,就像我当年一样,须得有老臣在他身旁,规着他些。张先生那时节便和先生今日年岁仿佛……我的意思,到时候张先生还能再看顾太子十年。等这个十年之后,太子也就而立之年了,若是再不知事,我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高拱明白过来了,皇帝心里的这个安排,和他自己之前的想法很类似,都是打算自己干到致仕之后,让张居正来接班。
所不同的是,二者的出发点不同:
高拱之前这么考虑,主要是因为他觉得张居正跟自己一样,是主张改革的,能力也不错。首辅这个位置,自己这边干到七十岁,等于是把改革推进了十六七年,然后张居正接班再干个十一二年,这改革也就差不多进行了三十年……想来大抵应该能够完成自己和张居正通过改革中兴大明的宏愿了。
但皇帝的考虑却是从另一个角度,也就是从太子能顺利接班来考虑的。
在皇帝的眼中,继位并不等于接班,他现在也不是在担心太子能不能顺利继位,毕竟大明两百年来的规矩摆在这里,太子的地位无可动摇,根本不可能发生什么意外。
皇帝担心的是太子年幼,自己这个做父皇的又驾崩得太早,如果到时候太子掌权之时过于年轻气盛,又没有人监督辅佐,可能就会变成了英宗、武宗早年那般模样,把个好好的天下搞得一塌糊涂,也使自己这近六年来苦心经营得来的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总而言之一句话,皇帝是在求稳。
这当然可以理解,高拱完全理解皇帝的用心。
只是这样一来,高拱的态度就尴尬了。
到底要怎么对待张居正?
………………………………
第064章 投鼠忌器
皇帝醒了,并且能拉着元辅说上好一会儿话,这都是太医院几位太医忙里忙外弄了许久才有的疗效。
其实太医们也是互相商议了良久,才确信眼下皇帝不会有生命危险并准许皇帝和三位阁老说说话的,但他们也没料到皇帝一和高拱说话就有些没完没了,这样太医们就不乐意了,坚持认为皇帝和元辅谈话的时间实在太久,再这般下去,势必会影响皇帝的病情。于是在太医和内宦们的提醒下,高拱等三位辅臣告辞而去。
张居正的张大学士府单独在一方,和高拱、郭朴不同路,出了宫门便先走了,留下高郭二人同行。
高拱自宫里和皇帝告别开始就显得心事重重,一路都有些恍惚,连张居正和他告别辞行都只是转头看了一眼,木然地点了点头,甚至连客气话都没说一句。
待张居正的绿尼大轿走远,郭朴终于忍不住问道:“肃卿,何以如此失魂落魄,刚才皇上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高拱的双目总算有了焦点,看了郭朴一眼,还没说话就先叹了口气,然后才道:“质夫兄,今儿天色已晚,城门早已落了锁,你也回不了见心斋了,就去我府上将就一夜吧,正好有些事咱们得好好议一议。”
郭朴心中一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又强笑了起来,道:“看来事情很意外,而且不小。”
高拱苦笑一下,却没再吭声。
一路无话,两顶绿尼大轿停在高拱的大学士府门口,当朝首辅、次辅联袂而入。
因为高拱未归,府里管事这大半夜一直也没敢睡觉,此时元辅既然回来,自然连忙又叫醒几个下人一同前来伺候。
能在相府做管事,自然是有些眼色的,那管事一看郭阁老也来了,知道两位阁老今晚必有要事相商,一边吩咐下人去泡醒神茶,一边又悄然派人去告知夫人和大少爷。
告知夫人,那是告诉夫人说老爷今晚估计多半不会睡了;告知大少爷,就单纯是告知,因为大少爷今天来的时候就有过这项交代。
高务实近来并不住在高拱这里,而是陪着郭朴住在京城西北外的见心斋,毕竟他不仅有侍读这个工作,还得兼顾自己的学业。见心斋位于京城西北角外,距离京城不远不近,但终归每天早上必须起早,才赶得上时间。
今天情况不同,皇帝在文华殿昏了过去,由于文华殿本来就是太子读书观政的地方,高务实近水楼台先得月,是最先得知消息的那批人之一。
他担心出现什么意外,不敢出城回见心斋睡,所以从宫里出来之后直接就往高拱府上来了,并且告诉府上管事,只要三伯回来或者传话回来,必须第一时间通知他。
这其实都是常规操作,毕竟皇帝再次昏迷,且明显比上一次情况更严重,但凡稍有政治觉悟的大臣今晚估计都睡不安生,绝对不止高务实一人如此。
非要说起来,高务实大概是这些睡不着的人里头地位最低的一个——当然这个最低仅仅是指正经的官职。
高拱和郭朴果然没有各自睡觉去的意思,而是一同去了高拱的书房。
二位阁老分宾主坐好之后,高拱让管事把下人都打发走,两个人便开始谈话了。
高拱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便把皇帝的意思转达给郭朴知晓,然后叹了口气:“其实皇上这个想法与我早前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只是……早前那时候,我可不知道他张太岳是这样的人呐。”
郭朴也觉得有些为难,皱眉道:“皇上亲自说和,这可就有些棘手了。”
“谁说不是呢?”高拱有些烦恼地轻拍了一下桌子,道:“张太岳能力是不差的,纵然急躁操切了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接下去几年一直有我压着,一来他也坏不了大事,二来也能打磨打磨棱角,待将来我乞骸骨之时,他也就该历练出来了。”
郭朴道:“我回京起复,原本只是助你一臂之力,免得张太岳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他若肯规规矩矩的,不论是对朝廷,还是对他自己,都是最好的。可惜,来了之后才知道,他已经走错太多,恐怕是回不来了。”
高拱叹了口气,露出些许失望的神色,缓缓地道:“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也就罢了,许多人是我发现颇有实干能力进而提拔,张太岳却总是私下写信给人家,说是他在我这里为他们说了好话,譬如殷正茂这次便是,若非……我几乎还被蒙在鼓里。”
郭朴听到这里,颇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殷正茂这茬,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上任之时也没写信感谢你重用于他,为何等韦银豹被平定了,才突然写信过来,还把张太岳之前给他吹嘘的‘推荐之功’抖露给你知晓?”
高拱苦笑道:“说来有些巧合,你记得李庭竹吗?”
“临淮侯李君待(李庭竹字)?记得,徐鹏举出事之后,他做了南京守备勋臣。”郭朴答道。
高拱道:“李庭竹的长孙李宗城与务实交好,李庭竹做了南京守备勋臣之后,按规制上来说,是殷正茂的正管(注:指南京五军都督府理论上管两广军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和殷正茂通过信,信里提到了殷正茂之调任是我一力坚持决定的,殷正茂也因此知道了其中内情。”
“哦……”郭朴想了想,道:“我看这事不是巧合,只怕是你那好侄儿的手笔。”
高拱笑了笑,不置可否地回答道:“或许吧,这小子做点什么事,生怕别人不知道。”
“总是为了你好,你就知足吧。”郭朴哈哈一笑,笑了没几声,又沉下脸来,道:“张太岳做这些两面三刀的事也就罢了,贪腐受贿却怎么说?他那大学士府来路不正这你是知道的,当初徐华亭那一笔钱你也知道,更别提他主管兵部,收受的好处可不止是戚继光一家所献,至于他父亲张文明在荆州干的那些事儿……你治吏部,不是一直痛恨这些么?”
高拱叹了口气:“我不仅痛恨,更是痛惜!可是质夫兄,眼下皇上的情况你今天也看见了,都已经这样了,还拉着我的手让我放过张太岳,还想让他将来继续辅佐太子,你说说,我为人臣,如之奈何?投鼠忌器啊。”
郭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叹息一声:“那照你的意思,是打算忍了?甚至,包括这次汪文辉的事?”
高拱道:“汪文辉这件事不过是张太岳的试探之举,我已将汪文辉外调,想必张太岳也在等我的后手,我如今把事情按下来,不再计较,且看他会不会收手吧。”
郭朴本想说“如此不免有些示弱,恐张太岳心生侥幸。”却不料高务实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三伯,张阁老不会就此收手的。”
………………………………
第065章 置死而生
“三伯,张阁老不会就此收手的。”
说出这句话的声音,高拱和郭朴都再熟悉不过了,他们甚至一点也不奇怪高务实会在这大半夜的时候冒出来,这孩子从来不能以常理度之,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两人一起朝门口看去,果然是高务实从门外走进来,身上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脸上也没有什么睡意,就像是一直在精神抖擞地等着他们回来一般。
两位阁老下意识对望一眼,暗暗心惊,高拱沉住气,问道:“何以见得?”
高务实没有立刻答话,先上前见过礼,这才反问道:“三伯、先生,如我所料不差,圣上应该没有把对三伯说的这番话告诉张阁老吧?”
高拱不动声色地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问得好。”高务实一点也没有面对当朝首辅、次辅的紧张,笑道:“不过,只要圣上现在头脑还清醒,没有糊涂,他就一定不会直接对张阁老说‘你十年之后继任首辅’这样的话。”
高拱和郭朴听了,兴趣大增,高拱眯起眼,问道:“何以见得?”
高务实哈哈一笑,道:“三伯,我这样问吧——很多人觉得三伯打算推荐我大舅凤磐公入阁,且不论是否属实,我们只假设一下:若确有其事,那么敢问三伯,您可会对我大舅说起这件事并且告诉他说您马上会推荐他入阁?”
高拱果断摇头道:“自然不会。”他说完,顿了一顿,又略加解释:“所谓官职者,国家名器也,非我一人私有;所谓内阁者,国家辅臣也,非我一人可定。即使我欲荐之,其必是朝廷有所需,而皇上有所用者也,此国家之公务,我焉能私告之其人?”
“好!”高务实大声赞道,然后又问:“既如此,皇上又焉能将十余年后之用人方略,私告之张阁老?”
高拱顿时语塞,郭朴在一边则心底发笑:肃卿啊肃卿,你虽有大才,但论雄辩之能,却竟然不如你这侄儿,不过这小子此言虽也不无道理,只是多少有些诡辩的意思罢了,恐怕他的真实意图并非如此,不过是拿这话堵你的口而已。
果然,高务实见高拱语塞,又继续道:“况且,皇上爱太子极深,岂会不给太子将来施恩布泽留下余地?”
高拱眼珠一转,反应过来,问道:“你是说,我致仕之时,太子已是及冠之年,纵然要使张太岳为首辅,也要让太子下旨,而非遵皇上之……旧诏?”
实际上这里应该说“遗诏”,但高拱不愿用这个有些像诅咒的词,因此用了“旧诏”代替。
高务实笑道:“我常与太子一同读史,前番读到唐初,乃有一事,印象深刻。”
高拱心中一动,联系刚才高务实的话,不禁露出微笑:“你可是要说唐太宗贬李勣,而暗使高宗登基之后加恩重用于他之事?”
高务实哈哈一笑,道:“三伯法眼如炬,洞若观火,侄儿说的正是此事。昔年唐高宗于李勣无恩情,太宗李世民恐李勣将来不肯为高宗效命,遂先贬李勣为叠州都督。高宗即位当月,便召李勣入朝拜洛州刺史,接着又加封开府仪同三司,命李勣任同中书门下,参与执掌机务,同年册拜为尚书左仆射,从此李勣尽心辅佐高宗,别无二心。”
高拱笑了笑,问道:“所以你觉得皇上如今也会这么做?”
高务实想了想,摇头道:“若无意外,我恐皇上不会贬斥张阁老。”
“那又是为何?”高拱反问道。
高务实苦笑道:“三伯,你对皇上的了解胜侄儿百倍,又何必明知故问?”
高拱哈哈一笑,摆手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皇上仁厚,自古少有,张太岳在他心中虽不及我,却也是难得的旧臣、能臣,若无大麻烦,皇上是不会委屈他的。”
他说到此处,顿了一顿,把话题转了回去,又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皇上虽然说和我与张太岳二人,但因为张太岳自己并不知晓,所以他仍然会继续之前的作法,与我为敌,不肯收手?”
高务实这次的回答十分精炼,只说了一个字:“是。”
高拱与郭朴对视一眼,沉吟起来。
郭朴知道高拱心意,也知道他不便直言,便站出来把话挑明了,道:“你的意思是,即使你三伯就此退让,张太岳也不会收手?”
高务实仍然只回答了一个“是”字,但态度却十分坚决。
高拱和郭朴顿时一齐皱眉,两人对视一眼,仍是郭朴开口发问:“那么在你看来,情况若是到了那一步,皇上将会如何?”
高务实等了半天,就等这一问,立刻答道:“那就要看三伯的退让,退到什么程度了。”
这一答有些出乎高拱和郭朴的意料,高拱沉声问道:“此言何意?”
高务实目光炯炯,十分坚决地道:“无论皇上对张阁老抱有何等期望,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张阁老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纵在万人之上,亦必在三伯之下。是以,若三伯秉承皇上讲和之意,对张阁老一意退让,甚至被张阁老逼得退无可退,则皇上必然雷霆震怒!”
此言一出,高拱、郭朴悚然而惊,望向高务实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即便他们早已不用寻常眼光看待高务实,但面对这样一个年仅十岁就把皇帝的心理算计到这般地步的小怪物,也不禁有些震撼。
试想一下,如果事情的发展果然如高务实所说这般,在皇帝看来会是个什么场景?
我想让张居正十年之后接高拱的班继续辅佐吾儿,高拱二话不说,老老实实照办了。可是张居正却不肯答应,依旧步步紧逼,甚至把高拱逼得狼狈不已、苦不堪言。
高拱当然有能力反击,可他没有这么做——他是因为忠于我,才宁可忍受这样的屈辱啊!
试问此时的皇帝,心里会不会既对高拱的做法和处境感到内疚和不平,又对张居正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咄咄逼人感到气愤和失望?
彼时,作为一贯信任和尊重高拱这位老师的皇帝,他会怎么做呢?
高拱深吸一口气,对高务实道:“务实,你的意思,我已经知晓,你且去休息吧,这件事我再和你老师仔细商议一下,你不要过问了。”
“是,三伯,侄儿告退。”又转头对郭朴一礼:“老师,学生告退。”
………………………………
第066章 天津开港
依高务实的判断,张居正在知道隆庆病重之后一定会有一种紧迫感,因为按理来说,隆庆帝一旦驾崩,必以高拱为顾命首辅。如今太子年幼,甚至比当年世宗以藩王入京时还小了好几岁,根本不可能掌权,如此只要高拱自己不犯大错,朝政必握于其手,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就太被动了。
至于他和冯保密会时说,李贵妃既然一定会让冯保执掌司礼监,那么只要高拱敢动冯保,李贵妃必然要拿下高拱——这话的道理没错,但它首先有一个假设,就是高拱会去动冯保。
倘若高拱要是不动呢?那这些假设就毫无意义了。
张居正甚至怀疑如果高拱不动冯保,冯保心中说不定会升起劫后余生之感,别说继续和高拱作对了,这阉竖甚至有可能干脆借此机会倒向高拱——政客眼里没有原则,只有利益。
只要高拱不反对冯保执掌司礼监,冯保跟高拱之间就没有了利益冲突,反正冯保既不敢也不可能打内阁的主意,如此井水不犯河水,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唯一不好的,就只剩下他张居正一人了,因为只有他才是唯一能威胁高拱地位之人。
高务实觉得,张居正心里的这种紧迫感,在他看见隆庆帝一醒来就拉着高拱的手悄悄说了许久之后应该会达到顶峰。
在那之后,张居正除非直接认栽,自请致仕,否则他就根本没有退路。
因此,高务实觉得,接下来只要等着张居正出招便是。
不过可能是张居正也需要时间布置,连续三天下来,张党都没有任何动作。到了第四天,反倒是有一件高务实等了许久的好事发生了。
隆庆六年三月十一丙午,总督漕运都御史王宗沐上疏言:“国计之有漕运,犹人身之血脉,血脉通则人身康,漕运通则国计足。我朝河运几百六十年(几,几乎),法度修明,疏通无滞,迩来事多弊滋,兼以黄河泛溢,数患漂流,故科臣复议海运……”
“……以为河运入闸,则两舟难并,不可速也。鱼贯逆溯,一舟坏则连损数十舟,同时俱靡,不可避也;一夫大呼,则万橹皆停此腰脊咽喉之譬,先臣丘浚所忧,不可散也。若我朝太平熙洽,主于河而协以海,自可万万无虑,故都燕之受海,犹凭左臂从胁下取物也。”
“……故以汉武之雄才,尚自临决塞;王安石之精博,且开局讲求,河之为患,讵直今日然哉!且去年之漂流,诸臣闻之有不变色者乎?夫既失利于河,又不能通变于海,则计将安出?故富人造室,必启旁门,防中堂闭,则可自旁入也,此所谓日前急势也。风波系天数,臣岂能逆睹?其必无然趋避占候,使其不爽,当不足以防大计。惟圣明采择,因条上海运七事……”
“其一,定运米。言海运既行,宜定拨额粮,以便征兑。隆庆六年已有缺舡,粮米足备交运以后,请将淮安扬州二府兑,改正粮二十万一千一百五十石,尽派海运行,令各州县于附近水次取便交兑。遇有灾伤改折,则更拨凤阳粮米足之。
其二,议船料。言漕运二十余万,通计用舡四百三十六艘,淮上木贵,不能卒辨,宜酌派湖广仪直各厂置造,其合用料价一十一万八千四百两有奇。即将清江浙江下江三厂河舡料价,并浙江湖广本年折粮减存,及河南班匠等银解用,不足以抚按及巡盐衙门罚赎银两抵补。
其三,议官军。言起运粮舡宜分派淮大台温等一十四卫,责令拨军领驾,每艘照遮洋旧例,用军十二人,以九人赴运,其三人扣解粮银添顾水手,设海运把总一员统之。其领帮官员,于沿海卫所选补,所须什物,即将河舡免运军丁粮银扣解置办。
其四,议防范。言粮舡出入海口,宜责令巡海司道等官定派土岛小船,置备兵伏,以防盗贼。
其五,议起剥。言粮舡至天津海口,水浅舟胶,须用剥舡转逋至坝,每粮百石给水脚银二两九钱。其轻赍银两,先期委官由陆路起解,听各督粮官收候应用。闻天津乃有新建之港,设施齐备,亦可借用而泊。
其六,议回货。言海运冒险,比之河运不同,旗军完粮回南,每船许带私货八十担,给票免税,以示优恤。
其七,崇祀典。言山川河渎,祀典具载,今海运所畏者,蛟与风耳。宜举庙祀,以妥神明。”
疏入,部覆可矣。
再入内阁,高拱亲自拟票,票曰:“我国家都燕,北有居庸巫闾以为城,而南通大海以为池,金汤之固,天造地设,圣子神孙万年之全利也。故宜以海运,补河漕之不足也。”
下午,批红下发:“依票拟行之,累元辅督行。”
吃过午饭就一直等在内阁的高务实直接拿了这封疏文的原文、票拟和朱批的誊件去给太子观政,同时心里也是大松了口气——这几个月来,他已经在天津港砸下二十多万两银子,港口建设得如火如荼,人员也按照他的计划招募了大半,万一这海运的事情办不下来,那他可真是亏大发了。
好在,漕总王宗沐虽然是个心学门人,但在漕运连年不通的压力下,他担忧自己的乌纱帽,总算听了高务实的怂恿请开海运了,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还在疏文中直接指定了天津港——“闻天津乃有新建之港,设施齐备,亦可借用而泊。”
至于这其中有没有什么猫腻,反正高谕德表示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件大事定了下来,高务实就越发忙了,连发三道命令给天津港那边,要求帅嘉谟等人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一定要把今年海运的漕粮船只停靠、卸货等事情办好,不能出半点纰漏。
至于海运漕船回程时要带的私货,高务实也让天津港那边提前准备,让这些运粮队伍不必出港,就能完成全部采购。
总而言之一句话,高务实要让这些人明确的感受到天津港的方便、快捷、安全、便宜!
毕竟,南方商人要来北方,他们这批人就是天津港最好的推传员。
而高务实刚刚忙完这一茬,张居正也终于完成了布置,对高拱出手了。
………………………………
第067章 倒高风波(一)
看到张居正推出的人选,高务实心中冷哼一声,暗道:难怪你私底下弄了好几天才有动作,原来是这么回事。
戊申日,尚宝司卿刘奋庸疏言:“皇上即位六载,海内非不又安,而灾疢未消;外夷非不威顺,而伏机可虑。朝纲若振饬矣,而大柄渐移;仕路若肃清矣,而积习仍旧。有司方引领以睹励精之治,而皇上精神志意渐不逮。初臣虽贱微,念潜邸旧恩,不忍默然,谨条五事,以俟英断……”
好指责啊!
高务实览文冷笑:似你这般指责法,那这天下没有一件事能算是办妥,永远也不会有。
你瞧瞧这说法:
皇帝即位六年了,海内看起来安定,其实灾害仍然时有发生——是啊是啊,可问题是,哪朝哪代还能没有灾害了不成,你这话有什么意义?
外夷虽然看起来都恭顺了,但仍然危机四伏,这些人随时可能对我大明不利——是啊是啊,可除非你周边没有外夷了,否则外夷对你永远都有危险,你这话有什么意义?
朝纲看似振饬了不少,但朝廷之权柄渐渐下移,皇上你不觉得危险吗——是啊是啊,皇上把大多数政务都交给我三伯处置,而且信任万分,所以眼下朝纲振饬,但倘若皇上不给事权,朝纲振饬从哪来呢,现在的局面本就是皇上二选一的结果,你这话有什么意义?
吏治看起来肃清了很多,但积习太多,现在也没有多少改变——是啊是啊,吏治是肃清了不少,但积习改变不大,可你他娘的也不想想,高拱掌握吏部事权才两年稍多,能肃清吏治已是神迹一般!要改变近两百年的积习有那么容易么,你这话有什么意义?
高务实心道:果然喷子始终就是喷子,只要他想喷你,不管你做得多好,他都能找出喷点来,而且理直气壮。
高务实继续往下看,刘奋庸所言五事,第一条是“保安圣躬”,高务实看了两眼就直接跳过了——这条说的是请皇帝保重身体。
看到第二条,高务实就知道重点来了:刘奋庸说,二曰总揽大权。
“人主操礼乐征伐之柄,必一政一令,咸出上裁,而后臣下莫敢行其私。在昔先皇帝,英明果断,恩威莫测,一时大小臣工仰承不暇。今政府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