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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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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着朕做什么?”楚珩沐没有睁眼,只下意识将怀中的人环的更紧,柔声问道。

    屿筝一惊,不曾察觉他是何时醒来,又是否暗中瞧到自己略带怨怼的眼神。于是缓缓将头埋在皇上的胸前,轻声道:“臣妾从未这么近瞧过皇上……”

    楚珩沐勾起唇角露出一丝浅笑,便执了屿筝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你这般瞧着朕,朕怎么睡得着?”

    掌心下,传来的悸动十分强烈亦是十分急促。屿筝心惊不已,却被楚珩沐牵引着,将手指缓缓落在他的眉骨之间。

    “皇上……”屿筝低喃。

    手掌后的眼眸缓缓睁开,在昏暗的烛光下逸散着温柔的光:“这是朕的眉毛……”说着楚珩沐握着屿筝的手,缓缓滑落:“眼睛……鼻子……”待屿筝的指尖滑落在楚珩沐的唇边,他忽而看着屿筝笑道:“可都一一细看着记下了?”

    说罢,他将屿筝的手包裹在掌中,一手揽了屿筝的肩头,将唇抵在她光洁的额头落下一吻,宠溺地说道:“时辰不早了,睡吧……”

    嗅到皇上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屿筝在他的怀中缓缓闭上眼睛。皇后的话语在耳边回响:“有你在此处,即便本宫再踏足沐晨楼,也不觉太过心伤,想必皇上也是如此……”

    既然自己不过是雪儿姐姐的替代品,那么便如雪儿姐姐一般――既为棋,何来心。只是这局对弈中,她不会让任何人轻易掌控自己……

    几日后,皇上下令启程回宫。一路上,芷宛看着沉默不语的小主不免有些担心。自来了顺德行宫后,她才知道,皇上待小主也并非一贯宠溺。但就那日侯在沐晨楼外听到的声响,多少也可知小主受的苦。可林台遇袭之后,皇上又十分在意小主。

    君王之心,本就最难揣测,喜怒难定也是常有的事。可让芷宛忧虑的是,自那日之后,小主却像是变了一个人般。之前在宫里,小主偶尔还会笑闹,初春之时,还闹着要捉蝴蝶。可如今的小主,总是怔怔发愣,也不言笑。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更何况,那日璃贵人从沐晨楼离去之后,小主脖颈上的指印清晰可见。芷宛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竟会让璃贵人恨不得杀了自己的亲妹妹。

    可是她不过是个奴婢,小主不准允她说,她便只能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然而每每看到璃贵人的时候,她却不免感到胆寒。

    在顺德行宫的最后几日,皇上几乎每日都来沐晨楼,芷宛既为小主感到高兴,却也替她担忧。喜的是小主得宠,忧的却是回宫之后,不知小主又要面对多少心生嫉妒的嫔妃。连身为姐姐的璃贵人都下的去如此狠手,且不消说其他妃嫔。

    一路沉默地回宫,芷宛心情沉重地搀扶着屿筝往邀月轩行去。

    方一踏入邀月轩,便见一个人影飞扑而来,登时一个声音在耳边炸响:“小姐……!”

    屿筝稳了稳身子,仔细看了看扑入自己怀中的人儿,顿时红了眼眶:“桃音!”随即一个沉稳的声音缓缓响起:“奴婢给筝顺常请安……”

    看向跪在院中的熟悉身影,屿筝的声音都变得哽咽起来:“青兰……姑姑……”

    青兰抬起头,亦是眼圈发红。屿筝急急上前搀扶她起身,青兰忙道:“小主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屿筝执了青兰和桃音的手:“你们怎么会在宫里?这些时日在府中可好?”

    桃音许久不见屿筝,只顾着紧紧握了屿筝的手低声抽泣。倒是青兰,稳了稳身,沉声道:“是皇上恩典,特传旨让奴婢和桃音入宫侍奉小主……”

    “小姐……你瘦了许多……”桃音抹着眼泪看向屿筝,神色尽是思念之情。

    屿筝轻柔抚上桃音的脸,哽咽着说道:“你也瘦了……在府里可好?青芍有没有为难你?子桐呢?他可好?”

    。。。
………………………………

步步皆惊迷雾显(三十二)

    桃音沉默着不应,只是兀自垂下头去,但听得一侧的青兰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子桐跟了少爷在碧桐院,青芍倒是插不上手。只是可怜了桃音,在清幽阁苦苦撑着……”

    即便青兰不细说,屿筝也能知道桃音在府中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可眼下自己的处境亦是为难,青兰和桃音跟着自己,只怕会有性命之忧。重逢之时,竟是不能向青兰和桃。说上一句安慰的话,哪怕只是短短一句:“来了便好……”

    青兰和桃音的到来,无疑让屿筝心里多了一丝安慰,却也让她整颗心都悬了起来。如若说白府是深潭,那么宫中无疑是虎穴。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屿筝只觉得日后的路愈发艰辛。

    春日里,宫内繁花尽数展颜,天气晴好,屿筝却觉得春困,唤了邀月轩的小太监将软榻移至树下光影斑驳处,闭上眼小憩。半晌后却觉得脸颊微痒,迷糊间拂去脸颊上的手,懒洋洋地说道:“桃音,不许闹了,我乏得很……”

    “身子不爽利?”一个声音沉沉响起。

    屿筝忽而睁开眼,看向坐在榻边的人,便急急起身拂礼:“皇上怎么来了?”

    楚珩沐看着眼前困意浓浓的女子,宠溺地刮过她的鼻翼道:“睡在这儿,也不怕着了凉……”

    屿筝浅笑着微微撇过头,却惊觉垂首立于皇上身后的人竟是颜冰。

    一袭褐色绣纹侍卫服,腰上佩着的依旧是那柄雕着六瓣梅花的长剑。但见颜冰身形挺拔,神态恭敬地站在皇上身后,面色一片疏离沉冷。

    讶异方浮上面,便听得皇上轻笑道:“怎么?还没几日,便忘了他?是在林台替你拦下棕熊的侍卫,唤做莫言。朕瞧他沉稳不多话,身手又好,特封他为朕的近身侍卫。”

    “莫言……”屿筝低喃一句,心中暗觉疑惑,瞧这情形,颜冰哥哥分明是隐瞒了身份的,可如此大胆,到底是为何?

    屿筝自是不能当着皇上的面说出心中所想,只盈盈一笑道:“臣妾当然记得,若非是他,臣妾只怕早已死在林台中。”

    听到这话,站在身后的颜冰忽然开口道:“筝顺常有皇上天威庇佑,自是能化险为夷。”

    天威庇佑?只有她自己清楚,若当时不是颜冰舍命相救,此时自己便也是尸首一具。从小到大,颜冰哥哥总是这样护着自己,不让自己受到一点伤害。

    屿筝强压着鼻翼传来的微酸,柔声问道:“身上的伤如何了?”

    “回筝顺常,已无大碍……”颜冰神色恭敬的应道。

    这一刻,二人心照不宣,仿佛他们之间仅仅只是主子与侍卫,那般疏离亦无交集。

    虽不知颜冰哥哥为何要隐瞒身份,可身为皇上的贴身侍卫,日后能见到的时候便会多了许多,想到这里,屿筝也便觉得开心。

    恰时桃音端了茶水上前,在看到颜冰的一瞬便惊声叫道:“颜……”

    屿筝见状,厉声打断桃音的话:“桃音,不得无礼!这是皇上的贴身侍卫――莫言。”

    桃音听闻此言,急急掩了惊慌的神色,跪在屿筝面前,低声道:“皇上恕罪……奴婢只想告诉言侍卫,我家小主受过惊,见不得刀光剑影……”

    楚珩沐微微一笑,抬手示意桃音起身,便看向屿筝:“看来朕没猜错,若说服侍主子,只怕还是自幼跟在身边的更稳妥些。瞧这模样,想必侍奉你很是妥帖……”

    听闻此言,屿筝盈盈朝着皇上施了一礼:“臣妾多谢皇上……”

    楚珩沐扶起屿筝淡淡一笑:“你高兴便是……于朕而言,这才是最重要的……”

    二人坐在榻上闲说了些许话,风一拂过,吹落枝头沉坠的绛紫丁香,带着浓郁的香气,跌落在楚珩沐的明黄龙服和屿筝的绿水云烟裙上。楚珩沐浅笑着,将一支繁坠的丁香簪在屿筝的发髻上。

    在多年之后,屿筝体会到那一刻的静谧安详,唤作――岁月静好。

    回宫后不久,便迎来了初夏。燥热的气息在空气里蔓延,除了困乏,屿筝总觉得身子灼热,一早便唤桃音执了团扇,在廊下纳凉。

    不消片刻,却见尉香盈款款行来。入夏之后,她的身子痊愈。此时竟像是枝头绚烂的繁花般,肤润齿白,眼波流转。她着了一袭湖蓝立水裙,臂上的薄纱罗轻轻柔柔,愈发衬托出摇曳婀娜的身姿。反绾髻上挽着两支式样简洁的珠花玉钗,却衬托出白皙的颈线,显得妩媚异常。

    “筝姐姐这几日总是贪睡,春日已过,怎的还这般懒散?”尉香盈在宫婢的搀扶下,缓缓落座在石凳上,素手桌上的鲜红荔枝,轻轻剥开,将雪白的果肉递到屿筝身前,浅笑着说道:“莫不是有了身子?”

    屿筝的脸霎时红了半边,起身执了团扇佯装扑打着尉香盈道:“叫你乱说,看我怎么罚你……”

    尉香盈轻笑着躲避了几下,忽而敛了神色,泛起一丝忧愁道:“姐姐可知,璃贵人有喜了……”

    话语刚落,尉香盈又似是想到什么一般,用锦帕掩了掩唇角道:“倒是忘了,璃贵人是……这喜讯筝姐姐自然是知道的……”

    屿筝无奈地摇摇头,浅笑道:“我与璃贵人的姐妹情分本就薄淡,如今更是尊卑有别。有了身孕自然是喜事,既是知道了,便也不能佯装不知。”

    随即屿筝起身,吩咐芷宛和桃音道:“去备支上好的人参来,随我去琴月轩走一趟……”

    尉香盈似是犹疑了很久,才看向屿筝道:“不知我能不能随筝姐姐一同去?”

    屿筝有些疑惑,只执了团扇轻轻摇动:“盈姐姐与璃贵人素日并无往来,为何今日要随我去琴月轩?”

    但见尉香盈将手中的锦帕在指尖绞了又绞,才喏喏言语:“璃贵人是以花鸟使之途入宫,却深得皇上宠爱。我不过是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女子,和筝姐姐一般,能得了皇上的恩宠……”

    尉香盈话中虽有浅淡怨怼,屿筝却多少明白她的心思。入宫这么久,皇上似乎早已遗忘这个身处逸和轩中的美人。宫里的人都是七窍玲珑的心思,见尉香盈久不得宠,便知她气数已尽,迟早是挪往冷宫和掖庭的人。就连身边跟着的宫婢也偶有不敬,难怪她会生了这般的念头。

    屿筝轻叹了一口气,便执起尉香盈的手道:“既然想去瞧瞧,那便随我一并去往琴月轩吧……”随即屿筝又朝着青兰吩咐道:“把我收起来的那对翡翠镯子也寻出来吧,当日入宫时,二娘将镯子给了我,既是她的东西,理应由姐姐收着才是……”

    听到屿筝提起入宫当日,青兰不免想起差点被青芍取了性命之事。被青芍刺入的肩胛伤口似乎隐隐作痛,她沉了沉脸色,只轻声应道:“是……”

    屿筝和尉香盈方行至琴月轩,却瞧见了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但见从琴月轩缓缓行出的人施了一礼道:“给筝顺常请安……”

    “郁司药,你怎会在此处?”屿筝有些好奇的问道。

    郁司药沉冷着神色,姿态虽略显恭敬,面上却冷淡一片,对跟在屿筝身后的尉香盈竟是视而不见,只缓缓应道:“璃贵人身子虚弱,奴婢负责熬煮安胎补气的药物……”

    “正巧,这些日子亦有些身子不适,入夏之后便燥热难忍。郁司药若是有什么良方,不如一并告知本主……”屿筝浅笑,一边言语一边观察着郁心的神色变化。

    当日她在清桂苑,误以为自己拿走了药方。将所知之事和盘托出。之后方筠却笃定认为外公和殷太医的死,确能从郁心身上寻出真相。可见郁心是至关重要的人,她自是要想法子与郁心私下接触。

    不料话语落定,郁心却轻声应道:“如今小主已不是昔日的身份,若是身子不爽利,自是有太医问诊,用不到奴婢便是了……”

    屿筝柔柔一笑,便道:“看来郁司药是不信自己的医术。可是这如何是好?自郁司药救了本主一命后,本主倒相信这点小事是难不倒郁司药的,又何必惊动太医院,你说呢?”

    郁心神色变了几变,终是沉稳了脸色:“若小主不嫌弃,奴婢倒是有几方祛暑的妙法,待寻了之后,便送往邀月轩……”

    “如此甚好……”屿筝淡淡笑着,便看向尉香盈,示意她往琴月轩去。

    方一入内,二人却察觉到皇上正在屋中。床榻上,璃贵人一脸虚浮的模样倚在锦被中,皇上则浅浅笑意坐在榻侧,执了她的手柔声道:“绮贵嫔小产之后,朕难过了许久。如今你有了身孕,是大好的事。朕只想着亲手抱一抱他……”

    面色略显苍白的璃贵人露出羞涩一笑,娇嗔道:“皇上惯会说笑,如今不过两月多的身孕,离出世尚早,皇上便心急成这般模样。皇上既是如此喜欢孩子,便该让后宫诸位妃嫔娘娘雨露均沾,为皇上多多绵延子嗣才是……”

    屿筝面色沉冷地看着二人亲密说笑,想起不多时日前,在顺德行宫,皇上还将她揽在怀中,耳畔炽热情话尚未散去,如今眼中却只有屿璃姐姐。

    可见帝王之爱的确凉薄,维系其中的,到底是腹中那一块血肉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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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皆惊迷雾显(三十三)

    原本相视浅笑的皇上与屿璃,在察觉到殿中颇有些冷凝的气氛时,一并侧头看到了来者。屿璃先回过神,面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倒是皇上看着屿筝柔声道:“你来的正好,你这姐姐正闹脾气……”

    屿筝淡淡一笑,便从桃音手中接过锦盒,款款行了上去:“听闻姐姐身子虚弱,特意拿了这上好的人参来为姐姐补补身子。”说着屿筝便打开锦盒,递向屿璃:这是在顺德行宫,妹妹林台遇袭后,皇上赏赐的。因得太过贵重,妹妹也不曾用过。今日便借皇上恩泽送予姐姐,望姐姐平安诞下龙嗣……”

    听到屿筝的话,屿璃的脸上神色怪异,片刻后才缓缓溢出一丝浅笑:“多谢妹妹了……”

    屿筝不再应话。曾几何时,她是无忧无虑的女子,喜怒哀乐皆显于面上。如今与屿璃这般虚张声势,假意逢迎,只让她觉得胸口憋闷,心生凉薄。

    这偌大的宫中似乎没有什么是真的,帝王之爱也好,姐妹之情也罢,不过是浮华过眼。就似邀月轩中那一拢拢绛紫丁香,总会垂败。留下的残肢遗骸,只会让人厌恶。

    见屿筝姐妹二人盈盈而笑,楚珩沐便道:“你既来了,便多陪着她说说话,朕先走了……”

    “臣妾恭送皇上……”屿筝起身,神色恭敬疏离地朝着皇上行了一礼。却听得皇上疑惑地说道:“这是……?”

    屿筝抬头,见皇上的视线落定在尉香盈的身上。殿中的尉香盈宛如扶风柔柳,湖蓝色的立水裙衫衬托得她肤若凝脂,唇似红樱。那一抹若有似无的娇羞和微微俯首时露出脖颈的优美弧度,都让人难免心弦一动。

    但见尉香盈轻咬娇唇,片刻后像是鼓足了全身的气力,忽然抬头,大胆迎上了皇上的视线,柔声道:“皇上第二次问臣妾了……”

    “什么?”楚珩沐显然没有明白尉香盈的意思,面上浮起一丝疑惑之色。

    尉香盈强压着声线中的颤抖,眸光越发潋滟:“皇上第二次问臣妾是谁,可见臣妾失仪,不能让皇上记得……”

    楚珩沐玩味着尉香盈的话,半晌之后,才淡淡一笑:“你倒是有趣!朕似是记得,你与筝顺常居于一处……”略一思索之后,便朗声道:“逸和轩……朕可有记错?”

    尉香盈眸光一闪,脸上顿时一片光华闪现,愈发衬得她光彩照人。

    站在一侧的屿筝看到这一刻的皇上与尉香盈,才惊觉,所谓电光火石、惊鸿一瞥,大抵就是这般吧……而她也即刻明白了,素日与屿璃毫无交情的尉香盈为何非要跟着自己来琴月轩。

    是啊!她早该料到,姐姐屿璃有身孕在身,皇上怎会不高兴。自然会在琴月轩中陪着姐姐。至于尉香盈,瞧她如今这般,想必也是下了不少功夫。

    看着眼前因得激动而微微涨红了脸的尉香盈,此时仿若开在枝头的艳丽桃花,美得不可方物。即便是在平凡的女子,也会有超然脱俗的一瞬,更何况尉香盈本就是个美人。她不过恰好将怒然而绽的一瞬,处心积虑地让皇上看到。

    屿筝相信,这一面,必定会在皇上的心里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果然,楚珩沐淡淡一笑,便朝着尉香盈伸出手:“陪朕出去走走,也好让她们姐妹好好说说体己话……”

    “是……”尉香盈微红着脸,柔柔将手递了过去。

    看着皇上与尉香盈款款离开琴月轩,屿筝才浅笑着回过头来。不出所料,床榻上的屿璃满面愤恨地看着自己。

    “姐姐为何这般看着我?”屿筝盈盈落座,含笑看向屿璃。

    床榻上的屿璃狠狠捏了锦被一角,怒声道:“白屿筝!你是刻意将这个贱人带来琴月轩的吗?让本主看着她使出浑身的狐媚,蛊惑皇上?你以为区区一个美人就能夺了皇上对本主的宠爱?!”

    一侧侍奉的青昙见此情形,急急上前安抚屿璃:“主子!你这身子动不得怒!”

    “青昙说的是……”屿筝轻然一笑,将桌上放置着人参的锦盒缓缓合上:“姐姐如今是有了身子的人,不必这般动怒,若是伤到了龙胎,那便糟了……”

    “白屿筝!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屿璃厉喝。

    屿筝敛了脸上的笑意,沉冷看向屿璃:“若我说并不知尉美人的心思,姐姐可信我?”

    见屿璃脸上皆是怀疑,屿筝只得淡淡道:“即便争辩,姐姐也不会信我。我又何必多费口舌?”

    屿璃冷哼一声,倚在榻上:“今日你竟肯移步来琴月轩,该不仅仅是带了那狐媚来示威这般简单吧?”

    屿筝并不在意屿璃话中字字带刺,只将包在锦帕中那一对透亮玉润的翡翠镯子轻轻搁在桌上:“入宫时,二娘将这对镯子给了我。我猜想,她本意该是留于你的……”

    屿璃朝着那镯子瞥去一眼,便知是娘亲爱物,虽不知为何要将它给了屿筝,但她还是露出一丝厌弃的表情:“沾染了脏物的东西,即便再好,也不过是脏物……”

    伸手按住身边气怒的桃音,屿筝缓缓起身:“妹妹不过是物归原主,至于如何处置,便是璃贵人的事了。”

    话语疏离中,带着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容,屿筝离开了琴月轩,将殿内屿璃“通通给我丢出去”的厉喝置于身后,仿似不闻。

    走出琴月轩,桃音的脸已被怒气镇的煞白,她看向屿筝,忿忿道:“小姐,你瞧瞧她?怎会是虚弱的模样?不管是在白府还是在宫中,她都想尽法子的跟小姐过不去……!”

    “桃音……”屿筝微微皱眉:“在白府她为长,我为幼。而这宫中,她是贵人,我是顺常。该遵的礼节总归要遵,趁一时之快,不过是给自己为难罢了。”

    桃音听到这话,也只得噤了声。从允光至上京,本以为白府的规矩已属严厉。如今惊觉小姐在宫中才是如履薄冰。深红宫墙缓缓向前蔓延,仿佛看不到尽头,桃音不知道这宫墙隔开的到底是什么……

    黄昏时分,屿筝懒洋洋地倚在榻上,青兰端了白玉瓷碗忧声道:“小主晚膳什么都没吃,不如喝些最喜欢的冰糖银耳解解暑吧……”

    屿筝无力地摆摆手:“没胃口,什么都吃不下……”青兰叹息着将碗搁在雕花木桌上,又从桃音手中接过团扇缓缓扇动。桃音见状,低声说道:“青兰姑姑,小姐这几日不思茶饭,憔悴了许多,不如传太医来瞧瞧吧……”

    青兰沉吟半晌,看向桃音:“即是入了宫,便别再唤小姐,莫要失了礼仪,被人拿做把柄。”随后青兰又缓缓点点头道:“是该寻太医来瞧瞧……”

    屿筝摆摆手,沉声制止:“不必……”

    桃音见屿筝神色略显焦灼又心神不宁,于是轻声问道:“小主可是在等郁司药?”

    屿筝看向暖阁窗棂映出的黄昏夕阳,暖然一片,融融微光。

    “瞧这时辰,只怕是不会来了……”屿筝低喃。

    不料话音刚落,芷宛却挑帘入内:“小主,郁司药求见……”

    屿筝从榻上直起身子,便见一袭锦蓝宫服的郁心入得殿内,盈盈一礼:“司药处有事耽搁,奴婢来晚了……”屿筝撑起一丝浅笑,朝着青兰道:“给郁司药看座……”

    待郁心落座,青兰便将盛了温水的铜盆端至郁心身前,侍候她净了手,便带着芷宛,桃音退了出去。

    郁心见状,只挽起袖纱,将略带冰凉的手指轻然搭在屿筝的伸出的白皙手腕上。沉默半晌,郁心眸光一动,却听得屿筝淡淡说道:“虽是刚入夏,却只觉暑热的厉害。没什么胃口,也不知郁司药带了什么祛暑的良方?”

    然而郁心却淡淡一笑,收回了手沉声道:“奴婢不敢说有什么祛暑的良方,倒是有句话,想必筝顺常听了,定能静心消暑……”

    “哦?”屿筝打起几分精神,看向郁心。但见她脸色较之清桂苑所见,略显憔悴,原本凌厉的双眸也失了几分神采。体内像是有什么被抽走一般,十分疲惫。

    郁心微微顿了顿,便抬头看向屿筝道:“璃贵人根本没有身孕……”

    心中虽是大吃一惊,屿筝却维持着表面的神色淡淡笑道:“郁司药,你可知这话说出来,姐姐她便是欺君之罪。即便我们姐妹素日情淡,但终归这件事关系着白府,关系着父亲和白府几十口人的性命。郁司药打算凭着这一句话,便置我白府于万劫不复之地吗?”

    郁心理了理锦蓝宫服,正襟而坐,面上带了十二分认真神色:“奴婢若是有此心,大可以直接禀报皇上便是,何必特意来邀月轩告知顺常?”

    屿筝眉头微挑,看向郁心:“既是如此,我倒很想知道,郁司药有此作为,倒是为何?”

    郁心微微垂首,沉吟了片刻,便沉声道:“此番前来本是有一,如今说来却是多了一桩。这其一自然是璃贵人胆大妄为,买通了太医一并对龙嗣一事扯了谎。奴婢猜想,这件事本就难以瞒得长久。可见璃贵人心思并不在诞下龙嗣上。只怕这诓出的‘龙子’,迟早会滑胎,再一并索了他人性命。这宫中有谁与璃贵人水火不容,也不必奴婢言明了吧……不是这邀月轩便是那玲珑阁。小主和蓉嫔只怕难逃此劫……”

    想起今日琴月轩中屿璃的模样,屿筝也多少猜出其中猫腻。故而淡淡一笑:“这不过是其一,所谓其二又是为何?”

    郁心看向屿筝的眼神有几分沉肃:“这其二,便是为了报答当年江太医救命之恩,留江府一条血脉……”郁心顿了顿,看向屿筝道:“奴婢恭喜筝顺常,筝顺常有喜了……”

    。。。
………………………………

步步皆惊迷雾显(三十四)

    郁心的话像是晴天一道惊雷,震得屿筝两耳发聩,动弹不得。她下意识地抬手抚向小腹,许久之后,才强挤出一丝看似镇定的笑意道:“郁司药又在胡言乱语了。有了身子的,分明是璃贵人才对……”

    但见郁心轻轻拂下袖纱,笼了锦蓝宫服,脸上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奴婢的话,顺常总是不信。这几日顺常定是燥热难忍,食不知味。若是信不过奴婢,大可传了太医来诊脉。顺常这身子,只怕是一月多前,在顺德行宫时便有了……”

    顺德行宫!屿筝的脑海中闪过那日午后沐晨楼的景象。醇香沁鼻的烈酒,醉熏的皇上,奋力的拉扯和推搡,还有窗格外逐渐阴沉下来的天幕……

    皇上的炽热和滚烫,在她微凉的身子上落下清晰的印记。一寸一寸,昭示着她的归属。倾倒而下的大雨声响,仿佛是薄利的刀刃,将她的身体和心,一并剜割的彻底。

    她不曾想过,那不愿忆起,甚至让她觉得惧怕的初幸,竟是留下了这样的结果。

    屿筝不由自主地轻抚小腹,暗自感叹:就在这里,竟是有一块血肉存在,肆意疯长,然后会有他的眉眼,自己的唇角。这是多么神奇而让人敬畏的事。如若有一面铜镜搁置在眼前,屿筝相信,此时她的脸上定会闪耀着着母性的光辉。

    然而不过是短短片刻,屿筝忽而握紧了拳,沉声道:“本主自是信你,只不过这件事……本主不希望还有第三个人知道……”

    郁心听到这话,自然是不明缘由。在这宫闱中,得了宠幸的嫔妃哪个不期盼着身有所出。她们都清楚的知道,皇上的恩宠不过是短暂一时,总有新的明丽美艳代替了自己,许是数日,许是三两年。终究要独独依靠皇上的宠幸活在宫中,是不可能的。可一旦有了子嗣,那便是有了后半生的依靠。如若能诞下龙子,继承了皇位,这一生才算是圆满。

    但是眼前这女子,脸上的表情却清晰地表明,她根本不愿留下腹中的孩子。郁心知道,但凡她在自己面前自称“本主”时,那冷厉的神情,分明是在压制着自己。而语气中的果决竟是不容任何人质疑。

    郁心沉冷的眉目间轻然一动,便缓缓说道:“恕奴婢斗胆一问,各宫娘娘,若是有了这样天大的喜讯,自是迫不及待地昭告诸宫。为何顺常反要隐瞒?”

    话语一落,郁心便看到屿筝将手缓缓从腹部移开,露出一丝浅笑:“那郁司药觉得呢?”未等郁心回话,屿筝便继续说道:“清桂苑中,郁司药的话,我可是字字不落的牢记心中。如若那些话的确不假,能让我江府家破人亡的,除了太后便是皇上了,试问郁司药,这孩子留得?还是留不得?”

    郁心抬眼,打量着屿筝,但见她唇角轻抿。原本笑靥盈盈的梨涡,此时竟似盛着千般清冷,缓缓从白皙的面颊上氤氲开来。当日在司药处着了淡粉宫装的宫

    婢,总是带着几分羞怯,几分谨慎。可如今眉眼间,竟隐隐多了一丝了然于心的沉稳和杀伐果决的冷鸷。

    看着屿筝,郁心的笑意在脸颊逐渐变得浓烈:“筝顺常可知,在这宫中,太聪明并不是件好事……”

    屿筝将身子倚在榻上,微微颔首:“难不成郁司药在清桂苑说的话,都是给我做笑话听得吗?”

    郁心敛去笑意,她知眼前这女子说的没错。只是未料,这个看上去涉世不深的小小顺常,却能将一切明白的如此透彻。郁心不免暗自感叹,好在这女子并无屿璃那般的野心和贪欲,否则,年岁轮转,这宫中只怕要多出一位堪比宣慈太后的人来……不……郁心心中发寒,连自己的骨肉都能舍弃,只怕连心狠手辣的宣慈太后都要自叹不如,至少她对三王爷是真真费尽了心血……

    白屿筝之所以不想留下腹中的胎儿,并非是不愿,而是害怕。她怕的是,如果一切的根源确为皇上,自己到底能不能为这个诛杀了亲人的君王绵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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