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梦--红颜阁·媚姬系列特别卷-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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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缘份结一次绳

　　　　我今生还在等

　　　　一世就只能有一次的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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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认过眼神

　　　　我遇上对的人

　　　　我挥剑转身

　　　　而鲜血如红唇

　　　　前朝记忆渡红尘

　　　　伤人的不是刀刃

　　　　是你转世而来的魂

　　　　~~~~~~~~~~~~~~~~~~~~~~~~~~~~~~~~~~~

　　　　确认过眼神

　　　　我遇上对的人

　　　　我策马出征

　　　　马蹄声如泪奔

　　　　青石板上的月光照进这山城

　　　　我一路的跟你轮回声

　　　　我对你用情极深

　　　　——选自林俊杰曲目《醉赤壁》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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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外╮音』

　　　　幽王拱手奉上的周室江山

　　　　何必怨褒姒

　　　　她的笑里有什么

　　　　有人说是对天下男人

　　　　不屑一顾的冷笑

　　　　谁赐她绝世红颜

　　　　谁让她沦为祸水

　　　　看不透的褒姒

　　　　读不尽的《笑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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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人不写豪情壮志的大男人世界

　　　　只用一支笔

　　　　描下红颜唇边含苞待放的浅笑

　　　　还有柔情断肠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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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　缘（一）

　　　　如果我可以从你的眼神中确认你是我今生千山万水寻找的人，你能否在我冰凉的唇角看到我心里的幸福？不是我不笑，只是对我而言要表达这份幸福一生只笑一次就足够了。我的笑千金不换，只给唯一的人，那是你……

　　　　世外野林，飞泉玉瀑，那是我自小生活的地方。我没有名字，爹娘以打樵为生，没有读过书自然无法给我取个像样的名字。事实上我是个一出生就被遗弃在河边的弃婴，被养父母也就是现在爹娘拾回家中抚养，这一点他们不曾瞒我。所以爹娘一直叫我“遗儿”，被亲生父母遗忘的女儿。

　　　　我喜欢在树林深处小溪里畅泳，溪的源头是倾泻而下的瀑布，躲在清凉如许的水帘中，别有洞天，承受天然之水的沐浴。我湿了头发，齐腰的青丝绕过脖子风情万种地垂下。捧一把溪水泼于肩头，不经意瞥到水面映出的清晰倩影，那张精致无暇的脸属于我。

　　　　你到底是谁？谁才是你母亲，那个狠心将你抛弃的女人？

　　　　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草叶被脚踏过的声音。转眼觅寻迎上的却是一双晶亮沉醉的眼眸，贵族模样的衣服和装束，眉眼尽显清俊。

　　　　我慌乱地潜入水中游上岸边，取了衣服头也不回地跑开。听到他追赶我的声音，声声意图唤住我的“姑娘”，我不由加快了脚步。

　　　　跑到树林里已不见他追来的身影，这才放下不安蹿动的心。正欲转身回家却撞上一人温热的胸膛，我惊怔。

　　　　“姑娘，请听在下说几句话好吗？”他礼貌地扶稳我。

　　　　我急于如何脱身，并没有要听他说什么的意思。爹娘自幼叮嘱不可轻信于陌生人，眼前的他虽不像坏人，但在这人迹罕至的山林里相遇并非合常理。

　　　　“你别怕，我没有恶意的！”他似乎看出了我眼里的恐慌，“你叫什么名字？”

　　　　我摇头，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如何告诉你？

　　　　“如果姑娘不肯说在下就不勉强了。”他叹惋，“是不是在下惊扰到姑娘了？”

　　　　我见他语气稳重也算个正人君子，轻声细语道：“公子言重了。”

　　　　“那为何躲我躲得这样急呢？”

　　　　“在此处生活十余年未曾见过什么生人，而且……”想到他曾窥视水中的我，脸颊不禁微热。

　　　　“在下并非有意冒犯姑娘，只是……”他深深望我，“既然我对姑娘的情不自禁有损姑娘清誉，不知姑娘可愿嫁给在下？”

　　　　我一时语塞，接着是羞涩的绯红。

　　　　“我叫褒霖，是这褒国国主的长子，你愿意随我回去吗？”

　　　　“既是褒国侯之子，哪可娶我这村野女子？公子别再说笑了。”我一抹淡然。

　　　　“我是当真的！”他激动地拉住我，“我母亲很疼我，她一向都不反对我的决定。我离家三年四方游学，只因父亲有难才被召回褒国，没想却在途中认识姑娘你，我知道这定是你我的缘分！”

　　　　我挣脱不开他的手，那里的温度好似春日阳光，我感到心在融化，在他温柔缱绻的眼里化作一泓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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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　缘（二）

　　　　爹在屋外沉默地收拾砍来的柴禾，娘站在屋里看着爹故作忙碌的背影，亦是默不作声。在屋里伫着的还有我和褒霖2，我们屏息静待爹娘的反应。

　　　　“我儿当真下定决心了？”娘终于开口，声音却依稀颤抖。

　　　　“娘，我……”

　　　　见我犹豫不定，褒霖更坚决地握了我的手：“二老放心，褒某定会好生照顾遗儿！”

　　　　我疑惑地望他，他怎会知道叫我遗儿？

　　　　“娘知道终有一天你会离开我们的……”娘眼里泪光浮动，怎会突然这般苍老了？

　　　　“爹娘十四年的养育之恩遗儿永生不忘，恕女儿不孝……”

　　　　“罢了，你爹不应你是舍不得你，可是我儿若真能找到可倚仗的幸福，爹娘断不会折了你的心愿。”说着她用袖边轻拭眼角，“若他真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随他去了也好……”

　　　　千言万语道不尽离愁，褒霖在我家小住数日便要启程了。我不舍地挥别爹娘，被褒霖扶上他专坐的马车。依于他身边，他握我的手始终不放。

　　　　“你爹私下里叮嘱我定要给你个完整的家，是他老人家告诉我你叫遗儿，还有你名字背后的含义……”他下意识地轻抚我侧脸，“你比任何人都向往一个家是不是？”

　　　　眼泪不觉滑落眼角，原来爹娘比我更渴望我能幸福，辚辚马车声载走了我，我知他们定会相偎在遥远的天际目送我远离。

　　　　我身侧倚靠的男人，是我情窦初开的年纪为自己选择的归宿。花开花落，只一眼便愿意随你万年，无怨无悔。

　　　　注：

　　　　1褒国：位于汉中市以北、褒谷口以南的平原上。它是夏禹以国为姓，分封的13个奴隶主统领下的姒姓部落之一。它的领土范围大约包括褒河下游两岸数十平方米的地方。褒国是夏王朝的侯服之国，依照夏礼有向夏天子朝贡的义务。褒国的贡赋是沿褒水而上，运至渭河，再东渡黄河，运抵河南境内的夏都城。汉中的先民早在夏王朝时就已经走向了中原。在夏朝和商朝的近千年漫长历史中，褒国偏隅一方，过着平静的半农耕、半渔猎的聚落生活。中原文化源源不断地越过秦岭，经由褒国向巴蜀传播。褒国在创造自身文明的进程中逐渐强盛起来。商朝末期，周武王伐纣，诸侯纷纷响应。褒国此时在蜀国的势力范围之内，便与蜀人一起参加了讨伐纣王的战争。此后，褒国与周王朝在经济、文化方面的交流日益密切。周宣王时，周的德化已覆盖汉江流域。褒国作为周南的诸侯国，便臣服于周室。但因秦岭的阻隔，又往往政令不甚畅通，使周王室鞭长莫及，蜀国趁机不断向汉中盆地扩张，褒国受控于蜀国，不能正常向周王室纳贡。到了西周末年，周幽王便出兵讨伐褒国。为了平息战争，就有了后来向幽王献上美丽的女奴褒姒的故事。

　　　　2褒霖：相关资料上记载褒国侯之子名叫褒洪德，“褒霖”为伊人虚构，无实际根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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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　缘（三）

　　　　他带我进城，入了侯府。他的家很大，金色的琉璃瓦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尽显富丽堂皇。满屋子的婢女皆到门口排成礼仪的阵势恭迎世子回国。

　　　　之后我随他去见过他母亲，如他所说他母亲是个慈眉善目的女人，年过四十了却仍显年轻。她对于褒霖说要娶我的决定没有表示异议，只是说了句她不介意我清寒卑微的来历出身，只是嫁入侯门须知书达理，知礼数，通音律。正好赶上要忙于救出被周主囚禁的褒侯，这段日子便让我去学习礼乐。

　　　　你娘是睿智的，我愿意为你一改我乡野凡俗的本色，成为端庄淑雅的女子，也许那样的我会更适合做你的妻子。

　　　　侯夫人待我如宾，锦衣玉食。褒霖亲自教我抚琴，他的手贴我的手指在弦上游走，如是教我这一挑是高山巍峨，那一拨是流水潺潺，他将我半环绕地拥在怀中，忽而贴着我耳边说：“这是相思情切。”

　　　　我双颊一红，低下头不言一语。我深知自己已坠于他的情网不能自拔。

　　　　数月后琴棋书画我渐渐学成，连褒霖都赞我天赋异禀。

　　　　褒霖拜见过他母亲后早早便来见我。

　　　　我欠身道福：“世子。”

　　　　他扶我起来，今日却不见他心情爽朗，反而愁眉深锁，似有心事。

　　　　“世子有何忧心之事吗？”我疑惑地问他。

　　　　“遗儿，我……”他欲言又止，脸上说不出的无奈。

　　　　“怎么了，难道还有什么话不能说与我听么？”

　　　　他长叹一声，终究背过身去沉默不语。我料想到事情的严重性，必定非同小可。

　　　　侯夫人大驾光临，笑逐颜开，身后跟来成群的婢女，手捧霓裳华服、金银丝帛、珠宝配饰、佩玉鸣鸾，如此阵容着实将我吓到。

　　　　褒霖更是面如死灰，惨白得甚是奇怪。

　　　　“见过夫人。”我行礼道。

　　　　“快起来。”她满意地端详我，“如今见你学有所成，出入礼仪胜于大家闺秀。今日赐你‘褒姒’之名，从今往后你会被当作我褒家的女儿看待。”

　　　　“夫人您太厚爱了。”

　　　　她吩咐婢女：“快把给小姐准备的东西都拿过来，今后可得好生伺候着，可不能怠慢了小姐！”

　　　　“夫人为遗儿准备的礼太贵重了，遗儿承受不起。”

　　　　“既已是我的女儿，哪有和自家娘亲客气的道理！”她亲近地握住我的手，“我褒家的女儿要进宫做王妃可不能太寒碜了！”

　　　　我心一惊：“夫人说要做王妃的是何人！”

　　　　“当然是我天姿国色的女儿褒姒啦！”她笑得让我不寒而栗。

　　　　“夫人，我是世子未结发的妻子，怎可将我嫁与他人！”我恐惧地看向褒霖，他始终不敢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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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　缘（四）

　　　　“欸，你不知道周王镐京的宫殿有多豪华呢！你做他的妃子要比嫁给霖儿荣耀万倍！”

　　　　“遗儿不是贪慕富贵的女子，不稀罕做王妃，我抛下家中父母跟随世子来此只因和他许下承诺，我要嫁的是世子，不是什么周王！”我愤怒地挣脱她手里笑意的虚伪。

　　　　“今非昔比，你不如问问霖儿此刻的想法！”她收了笑容露出恼怒的真面目。

　　　　我跑到他身后追问他：“我不想进宫，别让我走好吗……”

　　　　他不忍地凝望我，倏地跪在他母亲面前：“娘，霖儿会再去寻找其他绝世美女献给幽王，请您放过遗儿！”

　　　　“你不能因为这个女人犯糊涂啊！你可记得你已囚于京城天牢近半年的父亲……”她气得悲愤交加，“他日日夜夜饱受折磨，他是为了褒国子民，为了天下苍生才去劝诫那昏庸无道的天子，奸人谗言害他被大王治罪……娘和褒国上下已经想尽办法还是救不出你爹，唯有投其所好，送个貌可倾国的绝色美人给那昏君才有可能换回你父亲！”

　　　　我全明白了，并非褒霖骗我，而是我们皆被他母亲所骗。她说要我嫁入侯门，要我做她女儿全是假的！她特请名师教我礼乐其实在为把我送给那高高在上的周天子做筹谋！

　　　　“我褒家世代忠良，怎甘愿与昏君同流合污助纣为虐！事已至此只能走这万不得已的权宜之计！”她痛哭流涕地抱住褒霖，“我儿不要难过，你今日舍弃褒姒为你爹尽孝道，他日大局稳定后娘定为你寻个不比她逊色的女子为妻！”

　　　　褒霖失魂落魄地走到我身边，用颤抖的手抚摸我的侧脸：“遗儿……”

　　　　“别让我进宫……”我哀求地望他。

　　　　“你如果真爱霖儿，就该替他着想，你若为我母子救出褒侯，你便不仅是我褒家的恩人，就是整个褒国上下都会为你感恩戴德……”侯夫人声泪俱下。

　　　　我凝视他，无助地摇头，要他看到我眼里的恐惧。

　　　　“遗儿，对不起……身为人子不可不孝……早些休息，择日……进宫……”

　　　　“你说什么……”我震惊地听到他口中说出这样的话。

　　　　“遗儿，就当我此生欠你，来世哪怕遭天谴化作牛马，也定要还清对你欠下的债……”他收回贴在我脸上的手，言不由衷的决绝。

　　　　他离开的时候我心如死灰，这就是我不顾一切追求的结果？他的绝情彻底断了我对幸福的幻想，苍天，是我命该如此吗……

　　　　自那日起我拒绝进食，是对自己残酷的虐待，也是对褒霖母子的抗议与报复。眼看每日被撤回的一顿顿美味佳肴，他们无计可施。

　　　　注：

　　　　1镐京：镐京在今西安市长安区西北，是西周时代的首都，又称西都、宗周，周武王即位后，由丰迁都镐京，末年迁都洛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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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　梦（一）

　　　　虚弱地卧在榻上，我知道我的容颜正在日渐消瘦和苍白，我是不是快死了？好，让一起就此结束。

　　　　“你放弃，你死不了的……”

　　　　听到女子幽怨的声音，我强撑着坐起来四下环顾。

　　　　床前忽然闪耀刺目的金光，万丈光芒中摇曳出女子朦胧的身影，飘渺文饰的紫色长袍，穿着甚是古怪，但艳丽奢华。

　　　　“你是谁！”我失声惊呼。她是怎么进来的，而且以这种离奇的方式出现在我的眼前！

　　　　“你不知道我是谁，可是我却知道你是褒姒！”她笑容诡魅。

　　　　“不！我不是褒姒！”这不是我的本名，是别人强塞给我的包袱！

　　　　“天要你做褒姒你就是褒姒！天要你去侍奉周王你就只能做她的妃子！”她脚步轻缓地迈上了台阶，直到我的床沿。

　　　　“你胡说！我宁死不从！”

　　　　“这都是命里注定的，自从你出生你的幸福就注定被夺走了！”她阴森的话语里充满恨意，“任你如何挣扎你都得不到幸福，所有爱你的男人最后都不得与你眷属！哈哈哈哈……”

　　　　“你到底是谁！凭什么染指我的命运！”我叫得声嘶力竭。

　　　　“你的生命是带着诅咒来到世上的，你将永生痛苦地活着！”她冷笑道，“是你的亲生母亲，是她带给你这一切厄运，是她让自己的女儿至死受到残忍的诅咒！”

　　　　“谁是我娘！你一定知道！”我大喊。

　　　　“你想知道吗？”房门自动打开，她渐渐飘向屋外，“那你就去镐京！你想要的答案全在那天子深居的王宫里！”

　　　　我跌跌撞撞地追她出去：“你别走！和我说清楚我娘到底是谁！”

　　　　她却化为一团雾气般消散殆尽。我跌坐在花园的地上，魂不守舍。

　　　　“为什么……”我悲伤的眼泪决堤，“为什么我要被永生诅咒得不到幸福……为什么我要被上天如此玩弄……”

　　　　微凉的夜风吹落树上的梅花，花瓣如雨，在我周围纷飞如断魂的蝶，柔弱的粉色不堪风的折磨，有些吹到我的脸颊和发上，绝望地冰凉。

　　　　“遗儿，你怎么了……”褒霖突然出现，定是被我的吵闹惊醒了。

　　　　“去镐京……镐京……”我喃喃自语。

　　　　他欲过来扶我。

　　　　“别碰我！”我悲愤地推开他，漠视他一脸疼惜的表情。

　　　　我起身跑回屋里，把门绝情地关上。透过窗上的纱纸，我看到他在外面落寞地伫立很久，倚着门框我无助地瘫软了下去，滑落眼角的泪依旧无声不绝，我迷茫了，我与你这段无果的缘究竟是葬送在谁的手里……我知道你也有他的无奈，可是你再如何身不由己我也无法原谅你的辜负。从今日起我要狠狠忘掉你，忘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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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　梦（二）

　　　　“褒姒小姐肯吃东西啦！”婢女的娇声呼喊唤来了侯夫人。

　　　　她开怀地亲自为我梳髻，边赞赏地夸我：“我乖巧的女儿，你终于想通了。”

　　　　面对她故作亲近的虚伪，我只是淡漠地回应：“夫人的再造之恩，褒姒就算做鬼也不会忘记。”

　　　　她面容有些尴尬地僵住，转而又笑脸相迎：“我女儿貌美可比天仙下凡，他日定能得我主幽王专宠！”

　　　　我死死咬唇，不再说话。

　　　　启程那天早上，我在为我准备的众多衣裳里只挑了一件最简约无华的滚紫边白纱裙，头挽双蝶髻，斜插一根羊脂白玉簪，丝毫不显花哨妖娆。侯夫人看得喜不自胜，又皱眉问道：“会不会太素静了？在大王面前不能使之眼前一亮。”

　　　　“夫人既然对褒姒如此没有信心又何必选我入宫？”我冷言以对。

　　　　她微微一愣，惊讶于我如斯挑衅的本事。

　　　　“褒姒以为不着雕饰仍能惊艳四方的美才是女子最高境界的美，褒姒偏喜欢这套装扮，夫人还有什么异议吗？”

　　　　“好好好！女儿你喜欢穿哪件就穿哪件，只要你高兴就好！”她作妥协状。

　　　　哼，少“女儿女儿”地假装亲热了！哪有母亲会忍心将自己的女儿献给那荒淫无度的幽王？你已铁了心要把我送给他，哪里还指望我会高兴！你丝毫都不配自称是我的娘！

　　　　我被引至入宫的紫鹊鸾车前，婢女扶我上车的时候，我看到褒霖站在送行的人群里，只是那秋风不解的一瞥交会，寻不到我想要的温度。看了不如不看，看了更叫人心寒。

　　　　要进鸾车了，他忽然冲到我身边。

　　　　“遗儿……”

　　　　“世子还有什么交代么？”我不看他，极尽冷漠。

　　　　“这一使命交由你一女子去完成实在委屈你了……我替我爹娘，还有整个褒国向你谢恩。”

　　　　呵，原来竟又是这些字句！我还一厢情愿地奢望你会在最后一刻改变主意拦下我，留住我，可你要说的只是这些？

　　　　“世子这么说难道想折煞我？褒姒可承受不起。”我不领情地别过脸，狠狠泼了他一盆冷水。

　　　　“遗儿……别这样好吗……”他眼神黯然。

　　　　“世子，请叫我褒姒。”我蓦地神伤了，“请忘记我‘遗儿’的名字，正如我会忘记褒霖，忘记曾和他有过的一切！”

　　　　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踏上鸾车，踏上再回不到他身边的路途。我没有再回头看他，因为不被允许。散了，不该交集的缘分，在所有你给我的东西里，那个叫“幸福”的……后会无期……

　　　　我蒙了月牙白的面纱，藏着注定我凄凉宿命的容颜，我艳绝尘寰的美，如果一个人的自由因你而葬身孽海，那么，你就是我痛苦的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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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　机（一）

　　　　镐京果真比褒国繁荣富庶得多，不愧是天子脚下。

　　　　入了王宫，在宫门一侧簇拥了数十个霓裳翩翩的美丽女子，年幼的与我相仿，年长的不出十八，婀娜娉婷尽态极妍。

　　　　婢女褒婼告诉我，这些都是各国进献的美女，身份悬殊甚大，高的至公侯伯子之女，低的也有市井乡野挑出的民女。我知她后者指的便是我，语气中的鄙夷尽显无疑。我忍下她刻薄的字句，不予理会。

　　　　我素有听闻褒国侯褒垧正是因为劝诫幽王广征美女一事才获罪的，身陷囹圄的他也许做梦都想不到他的妻儿为了救他此刻正走了他最深恶痛绝的路子。

　　　　走来一年过五旬的宫女，将我们分成四列十余行，后领我们井然有序地穿过宽阔的雕花大道，宫台楼阁矗立两旁如千帆过眼，无一座不比褒家的宅楼豪华气派，也许这一句是侯夫人对我说的唯一真话。

　　　　临近一座宫楼，我禁不住好奇抬头望了一眼，楼上伫立两个衣着华贵庄重的年轻男子。其中一人正看向这里，恰与我对视，空灵如水的眼眸，俊眉英目，高挺的鼻梁为他的清秀添了威严。

　　　　我立即收了目光，因他的眼神像极了初见时的褒霖，我心已死，我不再相信这种眼神，我避之不及。

　　　　我们被带到芳歇殿安顿，宫女嬷嬷嘱咐我们稍作安歇一晚，去一去赶路的劳累，大王从明晚开始一一召见，但凭通传。

　　　　我不大爱出门，不像其他姑娘刚住下还没喘上几口气就忙着串门了。我明白她们这是为日后的飞上枝头拉拢亲近，对这种往来交涉的必要手段我不与效仿，只闭门静息，独享清闲。

　　　　久而久之我的门庭也落得清静，少有人来拜访。褒国本是小国，如今褒侯又是待罪之身，世态炎凉也怪不得她们。褒婼却止不住抱怨了，听说齐国美人淳姜大获周主宠爱，被封为婉丽夫人，一时之间高人一等，已是那些被召幸过但不曾被天子眷恋的女子所不能比拟，更是我这些还未被召幸的望尘莫及。姑娘们争相拜望贺喜，褒婼不断在我耳边念叨淳姜是何等何等风光，我不给她任何反应，几次让她讨得没趣。我想侯夫人选了她来服侍我也是让她气得折寿了。

　　　　邻房的桑桓姐姐过来探我了，她是卫国侯的外甥女，也算出身显赫，众美人里只有她与我稍许交心。

　　　　“妹妹也该出去走走，整日憋在屋里当心闷出病来。”她抿了一口我递给她的清茶，“可别给外头那些小肚鸡肠的人落下话柄，说你成天关着门自命清高。”

　　　　“嘴巴长在人家脸上，爱说什么褒姒可管不得，何况褒姒天性不爱热闹，姐姐今日怎不去看望那新封的婉丽夫人？”

　　　　她用丝帕忧郁地擦了唇角：“看过了，大王和王后都赏了不少，再眼红也都是人家的春风得意。”

　　　　我听出她话里的酸涩，不说什么了。

　　　　注：

　　　　1公侯伯子：周武王姬发分封姬姓宗室子弟和功臣为列国诸侯，为五等：公、侯、伯、子、男，其不及五等者为附庸。
………………………………

危　机（二）

　　　　“对了，妹妹可曾知道大王召幸的日子了？”

　　　　我摇头。

　　　　“不急，以妹妹的花容月貌，他日宠过淳姜定是必然！”

　　　　“姐姐小心说话，可别叫心怀不轨的小人听了去！”我提醒她。

　　　　她心领神会地捂了口，四下张望。

　　　　“姐姐何日伴寝呢？”

　　　　“定下了，这个月十五进宫面见大王。”

　　　　“十五？花好月圆，可是好兆头呢！褒姒居于桑桓姐姐和先前淳姜的卧室之间，一月之内这里走出两位夫人，皆是褒姒左邻右舍，褒姒也甚感荣耀！”

　　　　“但愿能讨得妹妹吉言。”她欢喜地一笑。

　　　　我的妙语果然灵验，十六一早就听得隔壁桑桓姐姐的房间闹腾了，大王封她灵秀夫人，地位与日前的淳姜同等。昔日淳姜的人气顷刻聚到了桑桓那儿，我心中暗暗发凉，都是些趋炎附势的墙边草，后宫女子不过如此。

　　　　和众姐妹叙完别桑桓姐姐就须收拾着迁进沐阳宫了，那是王后及地位举足轻重的妃嫔所居的正宫，只有九嫔1以上的级位才可入住，不久前刚搬进婉丽夫人淳姜。

　　　　临走时桑桓姐姐特意过来看了我。

　　　　“拜见灵秀夫人。”我识礼地一拜。

　　　　“妹妹莫因桑桓晋封而生疏了姐姐。”她面有一丝惋然。

　　　　“姐姐多虑了，既然已封作夫人，这些礼节是免不了的，不然叫奴婢们看见有损姐姐树立威信。”

　　　　“姒儿，这宫里就属你对我真心，姐姐一定见机在大王耳边引荐你，让你也早日脱离了这的冷清孤寂。”

　　　　“姐姐切不可在大王面前多言，引荐褒姒是好意，褒姒自然心领。可是在其他妃嫔看来，会误以为姐姐恃宠而骄，刚获宠就妄图左右大王的决定，免不了会以是非重伤姐姐。”

　　　　“妹妹所言甚是，”她恍然大悟，“可是妹妹你……”

　　　　“褒姒并不求大王宠眷，只愿顺其自然，若一生无宠清淡了此生也无妨。倒是姐姐，在宫里可要多加小心，眼下保己固宠尚为大计。”

　　　　“妹妹心思甚是细腻，桑桓自今走后妹妹定要保重了自己。”

　　　　我欠身行恭送礼，她身后携一群宫娥离开了芳歇殿。

　　　　注：

　　　　1九嫔：西周后妃制度中的第三等。上有王后、三夫人、后至九嫔，下有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共一百八十一人。关于皇后的地位和妃嫔的等级，周代初具雏形。《礼记》中有“天子有后，有夫人，有世妇，有嫔，有妻，有妾”之说，在宫闱内，她们的名号和地位正是与西周职官的品位相对应的。后的地位如同天子，三夫人如同三公，九嫔如同九卿，世妇如同大夫，御妻如同士，其等级之差已十分明显。
………………………………

危　机（三）

　　　　辗转又是两个月，我依旧守在最初的地方，没有通传，没有来客。只有桑桓姐姐偶有探望，向我倾诉大王对她的恩宠，王后看似友善的眉目下对她的敌意，两年前进宫的温和夫人和日前晋封的婉丽夫人与申王后同系一派，联合着明里暗里排挤桑桓。因为不敢太过引人注目，她才甚少来我这里。

　　　　每说至此她总黯然垂泪，说不出的心酸。

　　　　我握住她的手：“姐姐千万要撑住，不能慌了阵脚让他人看笑话，只要大王一朝是宠爱你的，她们就不可轻易动你。”

　　　　“罢了，不说我了，我听说大王这几日要临幸几位芳歇殿的美人，大概是有褒国的意向的。”

　　　　“姐姐无需宽慰褒姒，大王是否会召幸褒姒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姐姐可知并非每个女子都是怀着对恩宠的渴望才来这里的……”我惘然地闭上眼，浮现的尽是褒霖绝情的眼神，利如芒刺，扎得我心疼如碎。

　　　　褒婼是真的等不耐烦了，她为我做事总是有口无心，愈渐不把我这主子放在眼里。

　　　　我终于再忍不得她那不堪折磨的神情，唤她到我跟前长谈。

　　　　“褒婼，我知道你已无心跟我，不得宠的是我，不该连累你在此陪我受凄苦。”

　　　　“小姐这是在责怪褒婼照顾不周了……”她倒抢过话头念道我的不是。

　　　　我微微一怔：“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见你伶俐过人，留在我这实在浪费了，不如遇上明主就和我招呼一声改去那侍候着也有个好归宿。”

　　　　“小姐说的哪里话，褒婼在哪里侍候还不都是奴才？易主还不如成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过头了就此打住。

　　　　她话如霹雳使我震惊。

　　　　确如桑桓所说，芳歇殿里陆续有美人被传召，我却依然不在其中。

　　　　一日早上我不见了褒婼，实是昨晚就未见过她。等至晌午，有内侍和宫女来到我的房间，来势汹汹。

　　　　内侍扔了一个包袱给我：“宫女褒姒，速速换上下人服饰随我等前去登记劳作！”

　　　　“下人？”我惊愕，“我怎会沦落为下人！”

　　　　“休得多言！婼嫔娘娘因你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