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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胥梦--红颜阁·媚姬系列特别卷-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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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烈火漫天,我依稀又回到千年以前那个可怕的惊魂夜,是幻觉还是噩梦?火狐的刀刃挥下发出撕裂我皮肉的声音,我的狐族,那些雪白的生灵,鲜血飞溅,尸横遍野。

    不……不要……我想阻止,想呐喊,却叫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它们任由火狐屠杀……

    “漓澈,你忘记狐族了吗……”是父王的声音,苍老而凄凉,生生剐着我的耳膜,“那些人是我们的仇人,为什么不杀他们!这血海深仇你都忘了吗……”

    “漓澈,好女儿……”转瞬又换作母后的声音,“娘好痛苦……你的族人都死得好痛苦……”

    “父王……母后……”我颓废地瘫倒,双手颤抖地撑着地面,矛盾和挣扎残忍撕扯着我的心脏,“我不能啊……我也想报仇……可是……”

    “漓澈!他们是魔鬼!”爹娘的呼唤,雪狐的哀嚎,穿透云霄响彻苍穹,似魔咒般萦绕耳畔,四面八方全是,我躲不掉,“是他们杀死你的族人!你一定要为雪狐报仇!杀了他们……”

    “不要……”

    我捂住耳朵歇斯底里,无助地摇头,我不想听不想看,哪怕再多一秒我就会被仇恨逼疯。

    我跑进一间屋子,“嘭”地将门关上,终于将那些狂风骤雨隔在了外面。哭嚎声听不到了,可是我的目光落至手腕,触目惊心!

    是狐纹……狐族与生俱来的标记,赫然醒目地出现在我的手腕,我现在是凡人的身体,怎么可能……

    我疯了般用手指摩擦,试图抹去那道黑色印记,无奈它却如深深嵌入我的皮肤,任我如何用力,手腕被磨得通红,它就是无一点消退的迹象。

    难道……我的肉身就快藏不住我了?我不能自已地发抖,战栗无措。我是真的害怕,狐纹重现,那便是一种警告,因为狐魄所受的重创,很快,我将不得不被逼回原形。而对一只灵狐来说,被动地复原就意味着狐魄陨灭,意味着死亡……

    恐惧地泪水倏地夺眶而出,打落了一地心伤,我快死了么……时间不多了……

    这是不是父王母后和所有雪狐对我的惩罚,因为我辜负了他们,我因为贪恋情爱而放弃报仇,我应该手刃帝辛和绯彤让他们魂飞魄散万劫不复的,可我却什么都没做……

    急促的敲门声使我瞬间惊醒,我握着灼痛的手腕很是慌乱:“谁啊……”

    门外有内侍小声通传:“苏娘娘,大王和胡贵妃邀您一同去飞莲阁赏景,有要事相告。”

    “哦……”我紧张的心总算落地,缓缓放下衣袖遮住愈发明显的狐纹,渐渐平复了心情。

    飞莲阁里闲情逸致地只有他们,我默默坐着,宛如一尊石像。

    绯彤似乎猜到了我有心事,娇媚地依上帝辛:“大王,臣妾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王和姐姐。”

    “什么好消息?”帝辛迫不及待地催问,我却无动于衷。

    “臣妾刚刚焚香参拜,接到上天指示,神明已经收到大王的祈愿,决定助我殷商剿灭叛贼。”她花言巧语施以诱骗,连眼都不眨,“而且妲己姐姐相当幸运,有神仙要收她为徒呢!”

    “真有此事?”

    “对啊,这位神仙已经赐了些许仙力给姐姐,大王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她啊!”说着绯彤转向我,睫毛浓密地扑扇着,“姐姐现在会仙术了对不对?”

    “呃……”我被问得猝不及防,不知如何回答。

    帝辛满怀期待地催促道:“妲己,既然你有幸被仙人看中授予仙力,就变个法术来给孤看看可好?”

    “我……”我搞不懂绯彤有何居心,支支吾吾,“大王别听妹妹开玩笑,没有的事……”

    “姐姐是在推辞了?”她看出我的心虚,扬起脸来,“好,就让妹妹来给你证明。”

    她传来侍从轻声在其耳边嘱咐了什么,过了些时候,七八个大腹便便的孕妇便被侍从一一带上阁来。

    我不明所以地望着绯彤悠然起身走了过去,指着她们对我说:“喜媚给姐姐找来这些临盆的孕妇,姐姐不妨就用仙术感知一下,看看她们肚子里怀的,哪些是男孩哪些是女孩?也好让咱们大王开开眼界解解闷。”

    “你真无聊!”我冷淡地别过脸,“我没兴趣陪你玩。”

    “人都给姐姐找来了,姐姐却不合作?”她蹙眉面露不快,“好,既然姐姐不愿意,就拿她们腹中胎儿的血来祭祀,听说初生胎儿的血是最灵性的,神明一定喜欢。”

    “你……”我语塞地瞪着她,她在逼我,我不想她滥杀无辜,终妥协地败下阵来,“从东往西第二和第六怀的是女孩儿,其他都是男孩儿……你满意了?”

    她奸邪一笑,朝帝辛投去媚眼:“大王可都听到了?”

    “妲己猜是猜了,可孤怎么知道她猜得对不对?”

    “等到她们足月产子,孩子生下来不就知道了?”

    “还得等?”

    “若是大王心急的话……最快的法子倒也是有的。”绯彤眼角轻扬着冷艳的邪魅,“只要将她们的肚子剖开看看,反正胎儿也已成形。”

    “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为什么你还不放过她们!”我难以抑制心头的愤怒,“只不过为了一个赌,至于要残害这些无辜生命?你不觉得很残忍吗!”

    她漠然地冷笑道:“姐姐,这可不仅仅是个赌,事后还可以拿她们的孩子来祭天,对我殷商可是天大的好事。”

    “你太过分了!”

    我再也待不下去,擦过她身边冲下楼去。

    “漓澈,你都看到了?”她追我而来,不肯罢休,“我说的话帝辛才会听,他跟我才是一类人。”

    “是!你们一样的冷血无情麻木不仁,这就是你们火狐最凶残的本性!”

    “你以为紫霄宫是白来的?”她与我针锋相对,透过火焰般赤色的双瞳射出的阴冷,“我已对帝辛授过狐族圣礼,百日之后,他就会记得一切!彼时他就不再是帝辛而是君上焰煌,他可以唤醒死去火狐。到时候,与武星君转世的姬发对决的将不只是殷商,而是被他毁灭的火狐军,凡人对灵狐,你觉得谁会赢?”

    她的话让我震惊得瞠目结舌,原来,她一直在谋划着,助焰煌复生?

    “不管是武星君还是你,一个都逃不掉!”
………………………………

狐 祭(三)

    停留了不少日子,正准备回宫,侍卫长却带来了晴天霹雳的坏消息――

    暗中有一支西岐派遣的队伍在不觉中阻断了我们的回路,眼下近乎已经包围了整座紫霄宫,我们已成瓮中之鳖。

    果然,我的担忧不是多余。在两军交战的节骨眼上帝辛信了绯彤的鬼话出来祭天,如此声势浩大怎么可能不被人知晓,看西岐这架势,是想擒贼先擒王了?若能擒得帝辛,西岐便相当于不战而胜,若擒不得,也能吓他半死挫去帝辛大半锐气。

    “西岐的主力军应该全放在战场上,孤相信紫霄宫外的这支是没有多少实力的。”帝辛若有所思分析着眼前的局势,“孤有三千御林军,叫他们全力备战杀个片甲不留!”

    “报――”恰在这时又有侍卫闯入,“报告大王,周军偷袭御林军,我军不慎死伤惨重啊……”

    “什么?!”帝辛刚想歼灭周军杀出一条血路来,可惜这愿望只在一瞬就被掐灭了,“孤身边还剩多少御林军!”

    “回大王……”侍卫战战兢兢不敢开口,“已不足一千……”

    帝辛气愤得无话可说,重重捶响桌子。

    此刻唯一镇定的就属我了。我抬起目光瞪住绯彤,似在质问,当初不听我劝诫非要走此一着,如今你自己种下这恶果看你如何收场!

    她读懂了我眼里的深意却无暇和我争执,转过脸焦虑地拉住帝辛:“大王,臣妾熟悉这里的地形,知道后山有条不为人知的道路可以走,就让喜媚护送大王从山路离开,周军一定不会发现的!”

    帝辛猛然被惊醒,显露了慌张的神色:“事不宜迟,那我们得赶紧动身了!”

    “嗯!”

    “妲己!快别愣着了!”帝辛匆忙里还不忘关心我,“现在形势对我们很不利,我们得尽快逃出这里!”

    我顺从地跟在他们后面,始终沉默。心里一直有疑惑,觉得绯彤是在冒险,周军既然敢来,这说明他们事先已做了充足准备,也许已经在周遭布下了天罗地网,没准就埋伏在什么地方等着我们。

    绯彤一心拉着帝辛,使他也顾不上后面的我。他们一上了轺车车就动了,似乎根本没有考虑到我还在外面……我也不怨天尤人了,顺势登上另一辆,反正我也不打算和绯彤同处一室。

    我坐在车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知道剩下不多的御林军和侍卫守护着御驾趁着夜色出逃,试图掩人耳目逃离周军的包围圈。

    我却愈发觉得不对劲,怎么前一个转弯以后我好像就再没听到帝辛和绯彤乘坐的那架星轺在前方行车的声音了?

    终于坐不住掀了帘子朝外探头张望,那一眼看得我怔住,除了我坐的这辆,和几个赶车的侍从,居然再看不到其他人的影子。

    “为何不见了大王他们!”

    我厉声质问车夫,他们却当没听见,依旧赶他们的路,对我置之不理。

    我的心陡然乱了,我和帝辛完全走了相反的两条路,他们的确是绕去了后山,而我,我走的却是我们来时走的路,周军埋伏的路!

    我放下车帘回车里坐好,惶恐不安。这是绯彤安排好的,兵分两路,以我做诱饵金蝉脱壳,以掩护他们安全撤离。

    车子突然好一阵剧烈晃动,凝思的我猝不及防,下意识扶着左右的扶手险些倾倒。

    不出所料,放肆的叫嚎声顿时从四面八方传出,顷刻就陷入混乱中。其间掺杂着刀光剑影的厮杀,但没过多久,车外的打斗声就归于平息了。

    “弟兄们干的好!活捉了暴君回去让武王陛下给咱们大摆庆功宴好好犒劳弟兄们!”

    众人沸腾一片欢呼。

    我听着带头的将领威风凛凛愈渐靠近的脚步声,猛地掀开帘子,看到我时却愣住了。

    我认出了他,是黄飞虎。想不到被派来执行这次任务的会是他?

    “是你?!”面面相觑,他对眼前看到的结果大失所望。

    “启禀将军!”此时有副将来报,“我等在后山发现商王的队伍正在秘密撤离!”

    “糟了!”黄飞虎愤恨得咬牙切齿,“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让那暴君给逃了!”

    我默默注视着他脸由喜到怒的精彩变化,他意识到我在看他,顿时想起了我的存在。

    “不过抓到这妖妃也好,就由本将军斩了她,既是为民除害,也是为我妹妹婉莺报仇雪恨!”

    语毕,他雪亮的剑刃倏地就架在了我脖子上。

    “将军且慢动手!”

    若不是副将这一声制止,我的头兴许就被他割下了。

    “将军,武王陛下有言在先,此行无论我等能否成功都必须先将结果上报陛下,不可轻举妄动。如今我等叫暴君逃脱却生擒妖妃……末将认为是否应该先通知陛下一声,听候陛下决定再动手也不迟?”

    黄飞虎蹙眉思索着副将的话,或许是觉得他说的有理,他极不甘愿地抽回剑去:“好,那就再留她多活几个时辰!”

    我被他的兵将五花大绑伺候着,亲眼见他放飞信鸽将密函传去西岐,一群人待在原地等待回音。

    中途黄飞虎有意不看我,只因他对我仇恨太深,生怕一看到我的脸就忍不住要挥剑将我大卸八块。

    待至拂晓,我意识迷糊里望见副将收到了西岐飞回的信鸽,看了密函上的内容便去唤醒树下闭目养神的黄飞虎,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黄飞虎霎时清醒。

    “大家都醒醒!”他威严地对士兵下令,“武王陛下有命,让我等速回!准备出发!”

    我有些茫然,难道信上没说要如何处置我?

    “贵妃娘娘。”黄飞虎走向我,还别有用意对我用了敬称,“以本将军的意思是真想杀了你以泄心头之恨,不过武王陛下吩咐我等将娘娘请回西岐,臣等不能违命,娘娘请上路!”

    “要我去西岐?!”

    我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慌乱的,近乎手足无措。去西岐,岂不是要我见姬发……

    “不过你先别高兴太早。”客气够了,他又换回冰冷的嘲讽,“不杀你只是暂时的,就算是见了陛下,结果还是免不了一死。”
………………………………

干 戈(一)

    时光飞度,昔日西伯侯府改头换面成了宫殿。只是周王室的成员刚住进去没多久,身为周主的姬发就要披挂上阵,亲率大军迎战殷商。

    侯夫人太姒此时贵为大周太后,泪眼婆娑望着双膝跪地给自己请安的儿子,千言万语难话惜别。

    “儿臣带兵出征,短日之内估计是无法回来了,儿臣不在身边,母后要保重自己。”姬发含笑,将一番不舍藏在心里,“儿臣已经交代过了,我不在宫中的这段日子国家大事由三弟和四弟照应着,散宜生大夫从旁辅佐。邑姜和子黎也会协助母后治理好后宫的,所以母后无需太过操劳。”

    “王儿……”太后失控地走下台阶握住他的手让他起来,“你为母后做如此周全的考虑,母后很欣慰。可是王儿为何非要亲赴前线?”

    “母后,儿臣答应过父王要继承兴周大业,大周和殷商的战火一触即发,如此紧要关头儿臣就更不能退缩。”姬发态度坚决,劝慰着母亲,“儿臣身为大周武王,又为诸侯联军之首,亲征伐商责无旁贷。”

    “可是……”太后垂泪,难以自制,“上战场打仗危险重重,母后实在放心不下……你的哥哥邑考已经不在了,母后不想再失去一个儿子……”

    “儿臣答应母后,一定诛灭暴君凯旋归来!”姬发垂首望着泣不成声的母亲,“大哥命丧摘星楼,父王幽囚羑里,暴君欠我们的这笔笔帐姬发都记着的。不需要多久,儿臣定为大哥报仇,为父王雪耻!”

    太后饮下泪水,努力振作地点了头:“只是你这一走,西岐就好似群龙无首,你的弟弟们又都还年少,恐怕难当大任啊……”

    “母后不必担心,三弟姬鲜十六岁,已然成人,四弟姬旦年方十四,虽然年少,但早年父王在位从政之时儿臣和大哥在外游学,他们却是最常待在父王身边的。从小耳濡目染,处理政事应该不难,何况还有散大夫辅助呢。”姬发笑出一缕轻松,“儿臣对两位王弟有信心,尤其是四弟,他才思敏捷做事沉着冷静,脑中藏有无穷智慧,连父王都曾夸过他是众多子嗣里最聪明的一个。政事交给他最合适不过了。”

    太后会心而笑,满眼泪花:“王儿这样的决定必是斟酌再三了,母后就不再多言。只是王儿答应母后,出征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

    姬发动容地将手覆在母亲手背,以示决心。

    “太后……”

    女子微带哭腔的呼喊传来,姬发和母亲皆是惊愕,回头望见是邑姜和子黎结伴而来。

    她俩一头伏到太后母子跟前:“臣妾愿意跟随陛下出征,望陛下和太后恩准!”

    姬发怔了怔,不由蹙眉:“邑姜,子黎,打仗是男人的事,不需要你们女子上战场的。”

    “臣妾知道……可是征途茫茫,陛下在外如何叫臣妾们放心得下……”邑姜缓缓抬起双眼,眸子里泪光滢滢,“带上邑姜,邑姜也好照顾夫君……”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姬发避开她深情的目光,“你和子黎留在宫中陪伴母后,而且诵儿还小,离不开你照顾。”

    “诵儿在宫里锦衣玉食,有太后宠爱着,臣妾并不担心,倒是陛下……”邑姜柔弱的声音里透出倔强,“陛下在战场杀敌,劳心劳力,甚至会风餐露宿,才最需要人照顾……邑姜实在不忍心夫君一个人承受这一切……”

    “姐姐说的是啊……”子黎哽咽着帮忙附和,“子黎也愿意和姐姐陪夫君出战,能时刻留在陛下身边照顾着,总好过在宫里什么都不做……”

    姬发刚想再说点什么劝住她们,不想母亲倒先他一步上前,左右手各牵住她们一人引她们起来:“难得你们两个都有这份和夫君同甘共苦的忠贞,你们就跟王儿同行。”

    “母后……”

    姬发刚要反对却被母亲回头一个眼神止住:“王儿,有她们跟去照顾你也好,母后也总算可以放心了。”

    一切准备妥当,周族的军队浩浩荡荡地出了西岐城,向战地进发。

    为对付北伯侯崇侯虎兄弟的北方商军,姬发毫不犹豫地派出了同属北军的苏护麾下,果然取得了不错的成效。将士冲锋陷阵,姬发运筹帷幄,在这场同殷商的较量里,他表现出卓越不凡的军事才能,周军在他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作战,气势如虹。

    某日突然接到朝歌探子的急报,帝辛会带着苏、胡二妃去安阳城外的紫霄宫祭天。经过与众将商议,大家都觉得这是个绝佳的机会,若能捉住帝辛,殷商不日便可宣告灭亡,就无需他们再苦苦征战了。

    众人达成统一立场,遂派遣黄飞虎领军千人从密道直入安阳伺机而动。

    “陛下。”十日后的夜里,部下捧着信鸽找到姬发,“黄将军从安阳紫霄宫外传来的密函。”

    姬发立马接过,等着铺开后看到黄飞虎给他带来的好消息。

    可是当他看完信上所写,他却不可抑制地愣住了。

    “陛下,黄将军是否顺利擒获暴君?”众将都很关心结果是什么,纷纷催他,“陛下倒是说句话啊!”

    “黄将军不曾擒住暴君……”姬发不抬头看他们一个个错愕或失望的事情,如同喃喃自语,“但是暴君的宠妃苏妲己……落入我军之手……”

    在场所有人里最惊愕的是苏护和苏全忠父子,他们几乎同时怔了下。

    “那还等什么!此妖女作恶多端,陛下直接命黄将军斩了她以平民愤!”

    将领异口同声地高呼请命,只有苏家二人默不作声。苏全忠心跳剧烈,目不转睛地盯着姬发的侧脸,似在等着他的亲口回答,虽然这道题的答案在多日之前姬发就已经给过他了。

    姬发沉默了许久,终是做了与多数人相违背的决定:“本王要黄将军将苏妲己押回西岐,本王自有打算。”

    异议不绝于耳,唯有苏家父子暗暗地舒了口气。

    后来的日子姬发度日如年,过得难以言喻的煎熬。每夜梦魇缠身,半夜时常惊醒,一身冷汗。

    惶惶不安,他不懂心里的焦躁是为什么,或者知道,却不愿向自己承认。

    终于等到黄飞虎的人马返回与他会合,带来了他要见的那个人。

    “陛下,苏贵妃就在里面。”

    姬发伫立帐外,伸出的一只手捏住了帘幔一角。

    他和她终只有一帘之隔了。

    只要轻轻掀帘的一个简单动作,他便可以看到她。这么多年,不知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怎奈帘上的那只手却颤抖了,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分不清,自己在掀开帘幔的刹那该以什么样的情绪和心态出现在她面前。
………………………………

干 戈(二)

    “王兄。”

    听这一声呼唤,姬发猛然间抬头,望见昏黄月色下隐隐向他走来的人影。

    “四弟?”姬发认出他来,不禁疑惑,“你不是应该在西岐王宫里么?怎么来这了?”

    “王兄,来此的可不只有臣弟哦。”

    姬发刚要揣测他话里的意味,黑暗里霎时跑出个矮个儿身影,娇声娇气地喊着他:“父王!”

    姬发喜出望外,还未反应过来,淘气的诵儿就已经扑到他怀里。

    姬发疼爱地将他抱起,诵儿搂着父亲的脖子好一番亲热。

    姬发边开怀而笑边问身旁的弟弟姬旦:“你怎么把他也给带来了?”

    “谁叫这小家伙想爹想得厉害,在宫里不安分呢?”姬旦唇边的笑清澈如许,“母后也实在拿他没办法,就叫臣弟这次顺道带他过来和王兄王嫂聚聚。”

    “是么?”姬发假装生气地皱着眉头数落起孩子,“诵儿在宫里不乖,不听祖母和王叔的话?”

    “诵儿好想父王,好想母后……你们这么久都不回去看诵儿……”诵儿委屈地嘟起小嘴,可怜巴巴的模样看了就叫人心疼。

    “呵呵。”姬发宠溺地捏捏他的脸蛋,“父王这就让人带你去见母后好不好?”

    “不要。”诵儿倔强地摇头撒娇道,“父王陪诵儿一起去找母后!”

    “乖,父王和你四王叔有要紧事谈。”姬发连哄带骗地安抚他,“诵儿先去,过一会父王过去看你们。”

    这下总算把孩子哄住了,姬发叫来两个侍卫,让他们将诵儿带去邑姜和子黎的营帐。

    而这兄弟二人则是悠然踱到了河边,乘着月色彼此交心。

    “你来找我是不是西岐出了什么事了?”姬发徜徉着,问起身边的姬旦。

    “那倒没有。”姬旦回答得淡若清风,“只是有些事到了需要决策的时候臣弟怕自己做不了主,所以想来请教王兄。”

    “四弟,为兄走的时候说的很清楚了,国家政事交由你和三弟全权负责。”他的犹豫让姬发有些不悦,“只要你认为是对的决定,你就可以做主。”

    “可是并非任何时候三王兄的观点都和臣弟一致啊。”姬旦这一句看似平淡,却意味不浅,“当我们出现分歧的时候,臣弟就不得不自行退让,因为三王兄是哥哥,臣弟不及他的资历。”

    姬发听出了他受了不少委屈,他这两个弟弟的脾气他都是清楚的,虽然谈不上以大欺小,但三弟姬鲜生性固执己见,而姬旦又向来谦恭礼让,若是真为了什么问题争论不休,主动退出的总归是姬旦,所以每每受气的是他也就不奇怪了。

    “四弟,你这种谦逊的性格王兄很欣赏,但是有些话,王兄说了你千万要记在心里。”姬发停下了脚步,语重心长,“你和三弟不管谁做决定,出发点都是为了周族,只要是为我大周好的决策都是治国良方。但是聪明人有时候也会犯糊涂,一个人的决定不可能永远都是对的,如果你发现三弟在某件事上欠缺考虑而做了不妥的决定,该制止的就一定要制止,不能任由错误的决定导致可怕的恶果,到那时想补救就来不及了。”

    姬旦虔诚地听完告诫,心中顿觉明朗:“王兄的话如醍醐灌顶,臣弟明白了。”

    “还有诵儿……”姬发一阵揪心,“这孩子顽皮,还不懂事,现在为兄和邑姜又都不在他身边,无暇顾及他。他的日常起居全靠母后照料着,但是他的学业和教导,还得四弟你多费些神了。”

    “诵儿的事王兄只管放心好了,臣弟会不遗余力地教好他的。”姬旦向他保证,转念又想起,“对了,王嫂信上说王兄这些日子心神不宁,夜里噩梦连连睡不好?”

    “都让她别说了怎么还说?”姬发皱起眉心烦意乱,“要是被母后知道了她又要担心了……”

    “信是臣弟收到的,臣弟并未将此事透露给母后。”姬旦温和笑着要他放宽心,“只是王兄要为周族大业殚精竭虑,一定得保重自己的身子,梦魇过甚可是会伤身的。”

    “做梦而已嘛,没那么严重的。”姬发无所谓笑得尽是淡然。

    “王兄可别小看了梦。”姬旦故作神秘地笑了,“有时候梦可以是一种先兆。王兄可还记得你幼时曾经梦见过自己刺瞎了龙眼并且斩杀了一条巨龙?昔日父王正是凭此梦境算出王兄你天命不凡日后必将成就千古霸业,那时父王就认定了王兄是继承周主的最佳人选。”

    “你倒挺信梦的?”姬发带着不知是解嘲还是赞赏的笑容,缓缓低下头望着幽静的河水,“看来父王那套解梦的妙术是被你学透了。”

    “就让臣弟来猜猜,替王兄近日的噩梦作解。”说着他瞥了不远处的一座营帐,别有用意地说道,“王兄的梦源自心病,就在那里面?”

    姬发顿时心虚,沉默不言。

    姬旦知道自己猜中了,进而又问:“去看过她了么?”

    “没有。”姬发的语气和他的眼神一样冷淡。

    “没有?”姬旦觉得不可思议,“可是臣弟听说这位贵妃来西岐已有三日,王兄都没去看过?”

    “没有就是没有。”

    “好……”姬旦索然无味地耸了肩,“可是王兄既不见她又不杀她,就这么搁在这儿?”

    姬发不答,因为他自己纠结了很久都还得不出答案。

    “对于一个差点成我王嫂的女子,王兄下不了手了?”姬旦不再和他绕弯子,一语道破,“就算她做过再无法让你原谅的事情,你都不能真正做到用恨去磨灭曾经那段刻骨铭心的爱?”

    姬发试图隐藏心里的怔动,那是一种被人窥测到心事的忐忑不安。无话可说,他只有转身离开。

    “王兄,逃避是没有用的。”姬旦有意在背后唤住了他,“小心今夜佳人入梦!”

    “姐姐,你看这怎么办!”子黎气急败坏地来回走着,“苏妲己现在在这里……”

    “慌什么?”邑姜倒是镇定自若,轻拍着熟睡诵儿的胸口,“她在这里怎么了?”

    “你说夫君将这么个女人留在身边我们能不慌么……”此刻的子黎已经是六神无主方寸大乱,“她不是别人,是苏妲己!”

    “是苏妲己又怎么了?你怕夫君会和她旧情复燃?”

    子黎愣住,这无疑是她最害怕的。

    “不会的。”邑姜平静地笑了,充满了自信,“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用不着担心。”

    辗转反侧,夜里姬发不知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被折磨得痛苦不堪。

    脑海里不时有画面闪过,时而唯美,时而凄绝,更多的是一张脸,久久定格于脑海挥之不去。

    骤然惊醒,姬发大口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不知是哪来的一股力气,他掀开被褥就下了床,匆匆冲出营帐,耳边回响着姬旦说过的话――

    逃避是没有用的。就算她做过再无法让你原谅的事情,你都不能真正做到用恨去磨灭曾经那段刻骨铭心的爱……
………………………………

情 炽(一)

    “拜见子黎夫人!”

    帐外的士兵行礼让我意识到来的是何人,我不禁揣测,自我到了西岐第一个见到的就是她了,她倒是比任何人都心急想要见到我?

    子黎掀了帘子,将其他人留在外面。我见她端着一盘饭菜,神情冷漠地撂到桌上,觉出她心情很糟糕。

    “想不到沦落成你们阶下囚的我竟也能享受如此优待。”我从容不迫地笑笑,自我解嘲,“还要周族的子黎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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