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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胥梦--红颜阁·媚姬系列特别卷-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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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严慑得我惶然跪地,我负罪低头,逃避他眼里冰冷的质问。是,我不该在他面前耍小聪明,就算是出于好意,我也不必铤而走险,殊不知聪明过头就触碰他的禁忌,把自己推向这骑虎难下的境地。
“蝶姬不曾说谎……”嘴上强作镇定,内心却在斟酌如何自圆其说,“难道大人真的吃不出这些菜里有很特别的东西么?”
“不然,你来尝尝?”我说再多都被他视作狡辩,他漠然将我手里的蒸鱼推回。
“蝶姬不需要尝。”我稍许平静,对他亦不敢再嬉皮笑脸,“因为已经尝过了。”
他微有怔愕,瞬时消散,高傲的眼角写满胜算:“那你可曾尝到什么?”
“蝶姬尝不出,因为这枚辅料是专门为大人准备的。”我无奈望着手中和案上的美味,一股凉意浸湿心头,“只有大人亲口品尝才能体会,别人都不能。”
“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听出他已无太多耐性与我争辩,奈何说出口的话又不能收回,我只能硬着头皮吹下去了:“大人,您当真只认为,厨子们为你做出这一份膳食,奉献的仅仅是他们的厨艺么?”
他哑口无言,是在等我说完。
“世间最神奇的辅料,说它稀罕倒也不难找到,说它寻常却是难能可贵,因为它不是别的。”我终于不再与他猜谜,一语道破,“而是心。”
他眉心骤然一跳,恰似一湖水被人搅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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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季·梦里烟云】:卷 耳(五)
“大人你看――”我目光飘去案上的玉盘珍馐,“那盘翡翠虾,虾仁粒粒饱满鲜嫩多汁,青豆颗颗圆润翠绿欲滴,这些无不是仆人精挑细选来供大人享用的,所以,这道菜里加了‘细心’。再看那芙蓉烩,看似简单,工序却异常繁琐,是由十多种不同的蔬果切成丝儿,再依色搭配拼出芙蓉花的形状,大人您一口就吃掉了仆人花费好几个时辰的‘耐心’。还有蜜汁鸭脯,鸭是今日鲜活宰杀,以求口感鲜美,鸭肉向来是肉之佳品,养胃健脾,而淋上这香甜粘稠的汤汁不仅调味,汁更是由蜂蜜、川贝、陈皮等药材按量配比熬成的,食汁即能清心润肺轻身延年。区区一盘菜,其滋补功效不言而喻,为的是什么?当然是为虚劳过度自己却浑然不觉的大人补身子。大人觉得,这何尝不是一种‘关心’?”
我情绪上涌,底气也愈发足了,随我循序渐进据理力争,他早已咋舌,纵然想反驳也已忘言。
“而最精华的在这里――”我垂眸望着我手里的锦绣蒸鱼,“大人刚才的一口鱼肉似乎没吐刺?”
他又是怔忡,被我一语中的。
“鱼刺早在下锅前就被仆人们剔除了。”我在帮他夹菜时就发现这不算秘密的秘密,心里旋即就有了数,“因为他们深谙大人吃饭粗略,若是有刺是很容易卡着喉咙的。”
他重拾筷子从我盘中再夹起一块鱼肉反复咀嚼,似乎为了证实我没有骗他。
我望着他喉间有食物安心下咽的动作,舒然笑开:“大人,这颗‘贴心’,你尝出来了么?”
他对上我殷切目光时,眼里的冰雪依稀有了消融迹象。
“正是他们对膳食的格外‘用心’,才有大人看到的这些色香味俱全的可口饭菜。而‘用心’又是源自对大人那份日月可鉴的‘忠心’,大人若不识,就是辜负了他们的一番‘苦心’……”我该说的已经渐至尾声,随之等待的,是他或轻或重的发落,“细心、耐心、关心、贴心、用心、忠心、苦心。一顿饭,加了至少就有七颗心,全都是红彤彤、热乎乎的真心,大人难道还尝不出特别?”
他怔了好一阵,直到嘴角泛出认输的讽意:“蝶姬啊,你为了劝本公多吃几口饭菜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应当再加上一颗心,你的这颗‘苦口婆心’。”
我见势伏地一拜,貌若羞赧,语气里却渗出一股得意:“蝶姬谢大人不罚之恩!”
“哦?”他颇有意思地挑眉斜视,“本公何时说过不罚你了?”
“大人你摸摸自己的嘴角!”我早从他掩藏不住的弧度里看出他的口是心非,回得当然有把握,“可是笑了呢?”
他再怔,指腹轻触唇缘一抚优雅。
笑,只因情不自禁。
“蝶姬之前说过,此辅料的功效是让人吃了之后会笑。如今大人笑了,可见蝶姬所言非虚啊!”不用说,局势已毫无悬念倾向我这端,此刻就算是直面他,我也能泰然自若,自信果真是对敌人最具威慑的利器,“既然如此,蝶姬就谈不上戏弄大人,大人又怎能治我戏弄之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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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季·梦里烟云】:卷 耳(六)
“本公都差点忘了,蝶姬有张天生的伶牙利嘴。”他的笑,像破云而出的阳光,彻底挣脱了束缚,原本的肃色一扫而空,“真不该把你和双成双喜放一起,她两个贫嘴的本事已经是洛城司数一数二,现在又多个你来和她们互相切磋,这要待久了,谁还能招架得住你们仨?”
“那大人这是甘拜下风喽?”我得了便宜就卖乖,故意朝他行了个讽味十足的大礼,“蝶姬代双成和双喜叩谢大人美誉!”
“行了别磕头了,本公快受不起了。”他用一记反语回敬了我的油腔滑调,气氛总算融洽到能让我感觉自在了,“起来。”
“是!”我乐不可支地蹦起来,顺手拍拍膝上的灰尘,抬头却见他眼神奇怪地盯着我看,更准确说是在看我头发,“怎么了大人?有什么不对么?”
他目光不移,只念咒般地给个指示:“你过来。”
我不明所以地走上去,任他伸手去我发间抚弄一番,片时顺着发丝倏然滑落,待他变戏法似地摊开手掌,我顿时语塞。突现他掌心的,那枚形若长着密刺的枣核,再眼熟不过了,因为不久前才见过。
他瞄眼手心又看回我:“这是何物?”
“大人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就是卷耳啊!”
我得意地眉飞色舞,真是没想到才学渊博的周公旦居然也有向我请教的时候。虽然我在晌午之前和他一样都不认识卷耳,但我既然比他先知,那心里的这点优越感也来得理所应当啊!
只是转念想起这枚卷耳是他从我头发上摘取,又更觉纳罕它是什么时候窜上去的……
“卷耳……”他扬眉凝思,悠远的诗句似乘风逐云被他信口念来,“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对!就是那首!”我惊喜犹如找到共鸣地欢呼雀跃,一时间得意忘形,“我就是不明白卷耳怎么就采不满筐才出来找卷耳的!呃……”
拘泥于如此肤浅的问题是我幼稚,当我意识到自己失了体面,这时再捂口闭嘴已经来不及了,话已脱口而出覆水难收。我俨然像个小丑,等着看他如何笑我。
他的确是笑了,不过不如我想得那般放肆取笑,而是风揽眉梢涟漪胜雪,淡雅中略带温柔的笑:“你不明白,是因为不曾像诗中写的这般,思念一个人而整日牵肠挂肚。未做思妇,又怎知思妇之苦?”
“思妇?”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陟彼崔嵬,马虺隤。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陟彼高冈,马玄黄。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陟彼砠矣,马瘏矣!仆痡矣,云何吁矣!”叹他竟有此过目不忘的神力,可将那诗念得一字不差,吟诗的语态抑扬顿挫何其潇洒,念罢又增愁绪,“这首怀想远方丈夫的思妇诗,设身处地幻想着丈夫跋山涉水苦不堪言的样子,可谓字字血泪。她采卷耳只为寄托,她要的,不过是站在路旁静静等候,直到能在路的尽头看到丈夫回来的身影。你说她若是一边采撷一边张望,时而又失神思念丈夫,担心他吃不饱穿不暖,如此心不在焉,背上的筐能采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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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季·梦里烟云】:卷 耳(七)
“原来是这样……”
唇微翕,牵出细语呢喃,脑中配合浮现他铺设的画面,朦朦胧胧,我似乎有些懂了。未曾想过,他竟是那样循循善诱,一点一滴引我参透了诗者心声。
“又或者,卷耳不满筐只是表象,筐,即是心――一个日思夜想都等不回丈夫的女子,她的心一定正如这竹筐,永远都是填不满的。”他在案旁漫不经心地踱步,倏尔垂眸,带刺的卷耳拈在指尖任他把玩,“这卷耳,满身钩刺,书中记载它有种特性,就是当它遇到绒毛之物就容易粘上,且紧密相连难以分开,就好像刚刚粘在你头发上那样……”
说话同时他伸手轻碰我耳边鬓发,手法快得犹如流光过隙。我以为他将卷耳放回了我发上,可是他没有,他只是以一个点到即止的动作示范,也趁机戏弄了我。我呆滞无言。
我以为他过惯了贵族生活,自然对杂草丛中遍生的凡物卷耳一无所知,可他却能娓娓道出这么多我不知道的常理来,原来他认识卷耳比我早多了,只是未见过真容罢了。由此可见他学富五车的美誉果真名不虚传,双喜建议我常来向他请教对我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卷耳吸附在飞禽走兽身上依靠它们带路,落地之处即是安身之处,正是以此方法来传播繁衍,生生不息。”他收回凝望指尖卷耳的目光,转而望向我,语气一如眼神,意味深长,“这诗中的痴情女子,也许宁愿化身一枚卷耳,粘在她丈夫的行囊上、衣上,或者头发上,随他一路远征不离不弃。”
“大人的一席话,对蝶姬简直是醍醐灌顶。回想往日唱这些诗歌,悦人耳动人心,自以为是懂它了,原来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我睫羽扑簌,视线翩跹滑过他微笑的双眸,“看来以后得多跟着大人学,学大人读诗由表及里,见字生情,能将一首简单的诗歌领悟得这般透彻,透彻得就像是自己写的!”
赞他的话里,逢迎是有的,但也并非全无真心。他令我心生敬畏的,不光是他博览群书的才学,还是他冷峻的外表下不慎被我窥测到一颗善感的内心,他能读懂这些诗里的感情,他也必是一个性情中人,只不过要想他表露出来实在难如登天。
“这首诗极有可能是流传于我大周翦商年间,适逢战乱,多少人妻离子散?而征战连年,随我周军出征的将士无数,她的丈夫,也许正是其中一个。”这首诗不禁又让他想起陈年往事,万端感慨里黯然垂手,将那枚卷耳孤独地遗留在书案上,“只希望,诗里所挂念的这个男人,他能够有幸随我军凯旋荣归故里,回到他妻子的身边一家团聚……”
“这首歌唱出来会很悲切?”他所言也是我所想,再默念此诗,没来由地,只觉心头闪过一丝灵感,“大人,我们可以想个办法让诗里的妻子不至于那么孤独,就当是留个美好的宿愿流传下去,也许被世人传唱着,就真的心想事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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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季·梦里烟云】:卷 耳(八)
“听着倒是挺新鲜的。”他流转在眉目深处的思量融化出清浅笑意,似被我钓起了胃口,“说说看,你又想到什么好点子了?”
我欲言又止,想起说话甚久也没见他动筷子,担心自己只顾着和他聊诗反而耽误了他吃饭,遂眼神瞥向那食盒里他还未动过的汤羹,笑得神秘莫测:“大人想听的话……那就先喝汤!”
揭去盅盖,顿时热气扑鼻,我翻动汤勺待烟雾散开,盛满一碗安放在他座位临近的书案边角。
“四珍鸡茸羹。这鸡茸白花花的,当真是给煮透入味了,大人快来尝尝!”为助他催发食欲,我特意拈汤匙搅出碗里白嫩的鸡茸和鲜菇,笑盈盈地唤他过来,“喝完汤我再告诉你!”
他倒是没什么意见,闲适自得坐回去了,浅尝一口而后看我:“这汤本公也喝了,现在可以说了?”
“不忙,大人你吃着,蝶姬说来便是。”我不满他如是就算敷衍我,只能从旁叮嘱劝他莫停,“大人可曾听过由男女二人对唱的歌儿?”
他指尖的汤匙定格碗里:“男女对唱?”
“就像有些地方的山歌一样,女子唱上半句,再由男子唱下半句。”为能让他更好听懂我的想法,我先提个新奇的唱法做引子,“这一唱一和,有始有终,听着就比通篇独唱多了几分完整,几分圆满。”
他抿下汤羹表示在听:“接着说。”
“蝶姬就想啊,能不能把这首诗给改一改,让它适合男女对唱?”我直述心之所想,不时还要察言观色看看他的反应,“如此一来就不只是女子在那孤独地思念丈夫,丈夫这里也应当思念着妻子啊……”
我没能说下去,因为我见他突然站直,不知何故,只觉他面色深沉。
“怎么了大人?”心想难道是自己说错话了,不安问道,“蝶姬愚笨,只是随口胡说,若不合大人心意大人莫怪……”
他抬手,戛然收住我负罪的言辞,一阵风吹过的沉默,他终于抬头,给我始料未及的笑:“真是个好主意,本公想到怎么改了!”
我纳闷噤声,看他抽出丝帛一张,提笔蘸墨,洋洋洒洒一气呵成,收笔后墨香氤氲留丝:“好了,蝶姬你过来看看,是不是你要的效果?”
我闻声上前,轻盈拾起他写好的那方帛书大致览了一遍,不由起疑:“这不还是原诗么?没什么不同啊……”
“是么?”他这语气一点不像在问我,反而更像胸有成竹明知故问,“你再仔细读读。”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读至此眼中恍惚有了异样,觉得哪里不对,又再回去重读,终于被我瞧出了那最微乎其微的差别,“哈!多了‘我’字!大人在后面六句诗里都加同一个‘我’!”
“现在才看出来,你还不算笨。”他佯装嫌恶地睨我,又似笑非笑执笔端轻轻一指,“你觉得,在这些地方平添一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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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季·梦里烟云】:卷 耳(九)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妻子边采卷耳吟唱词句,她说:我在等我出征在外的丈夫回家,可我的卷耳总是采不满筐……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这六句就变成丈夫的口吻:我登高山远望,只为看一眼远在天涯的故乡。我斟满苦酒只求一醉,梦里回到故乡,回到她的身旁,如此再不必牵念,不必忧伤。我的马儿、我的仆人已和我一样疲惫,举步维艰,但我仍不思路远,跋山涉水也要回来,和你团聚便是我心之向往……”我不时以掌心盖住那些添缀的“我”字,势要对比原词寻出个优劣,更一边吟诵一边联想,化身为诗中男女体味其中的荡气回肠,“原本只是妻子幻想着丈夫的处境,大人一改,如今成了丈夫的内心独白。如此心有灵犀的相思,而不再是妻子的独角戏,虚幻化为真实,不确定化为确定,读罢几乎已经可以感觉到,她的丈夫还活着,而且他也听到妻子的呼唤,因而更是归家心切,也许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他清朗笑起,笑容不胜潇洒:“想不到蝶姬一点就通,之前连卷耳为何采不满都百思不解,现在倒是吃透全诗了?”
“大人你笑我?”我被他话里褒贬杂糅的字眼弄得好一阵羞愧,转过脸赧了眉眼,“蝶姬也不过是想什么说什么罢了……不过倒真是要惊叹大人这一字添得妙极,本以为要达到我说的对唱之效动辄全篇换词面目全非,不料大人只添一字就将意韵尽收,那是不是可以说,大人一字值千金呢?”
“你只知极尽美言夸赞本公,别忘了本公可是因为你一句提醒才会有此顿悟。”他不是那种一听吹捧就飘然欲仙的人,我的恭维皆被他一笑付之,“所以你,功不可没。”
连他都自谦了,我当然也不好太得意忘形,眸含羞色谦逊道:“大人谬赞,蝶姬可不敢居功。”
“对唱诗歌不失为一种推陈出新的好办法,值得一试。”思索时习惯地托住下巴,指背在下嘴唇上轻轻摩挲,“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诗歌也能这么改……”
“那让蝶姬帮大人找找看?”我甚是热心,说着就欲回崇音阁查阅诗册。
“此事不急,可容后再议,眼下本公要做的,是好好享用完这顿午膳。”他唤声将我留住,再俯视案上佳肴,摸着肚子兀自点头,“唔——话说太多总算感觉到饿了……”
他此时有些憨态可掬的模样惹得我会心一笑:“是,大人慢用!”
他能自觉用膳当然是好了,想着若是我和他这番畅谈无形中成了他的开胃小菜,那我今日代替双成来送饭也功德无量了。
我不想沉默伫立一旁看着他吃,这样彼此都是会不自在?故而转身私下张望:“大人不介意蝶姬参观你的书房?”
“你若是想看就随意。”身后他依稀吃得津津有味,回答得也很大方,“不拆屋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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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季·梦里烟云】:卷 耳(十)
不拆屋子就好?
他当我是什么人?我再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敢当着他堂堂周公大人的面上房揭瓦?
不过既然有他此话作保,我也能放开步子四处徜徉。想起曾几何时我和蜻蜓为窃取机密千方百计想进他书房,技穷到连爬屋顶的活儿都用上了,谁能料想,今时今日我竟能轻松出入自在观赏。顿感时过境迁造化弄人,眼下无论是我的身份,亦或是我与周公旦的关系,都不可同日而语。
走至他连着两排的香柏木书架旁,我仰望卷帙书海,没话找话说着:“大人,你的书好多啊!”
“多么?”他倒还挺有兴趣回答我这乏味的问题,“这只是我从镐京太师府挑选带来十分之一的量而已。”
我顿时有种惊雷劈过的错愕,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回头:“你平时要看这么多书么……”
他的不以为意在唇边凝成平淡的微风:“人活在世上,犹如沧海蜉蝣,多知道点东西总是有好处的。”
我是真无话可接了,撇撇嘴转回身,径直再往里走。隔着半重锦帘窥见一方矮小几案,案上用绸缎罩着一物。好奇上前,蹲跪在案旁,见身后他目睹我一路走来也无异议,便大胆掀开绸缎想一探究竟。
罩在缎下的,是一张形态雍容娟秀,通体髹黑漆的紫檀岳尾琴。鹿角灰胎,琴身缀典雅冰纹,弦亮如光线,真是把好琴,只看一眼就让人喜欢上了。
只是眼里看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直觉在弦上,遂垂眸将琴弦细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咦?”数完我的疑惑也跟着出现了,我半侧头问道,“向来不是五弦作琴么?大人的琴为何会有七弦?”
错觉么?他嘴角的笑泛起,俨然像个未知的谜:“因为这不是一般的琴。”
“怎么就不一般了?”我当然是会问下去的。
“这把琴,是由一个非凡之人送给本公,琴上多出的那两根,不仅是弦,更是一种警示。”他说着我似懂非懂却也无从捉摸的话,谜样的笑容愈发神秘,“它们会时刻提醒本公,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我仿佛已被卷入某个深不见底的旋涡,看不到,猜不透,逃不出。唯有将目光放回琴上,凝在那两根多余的琴弦,色泽银白,比另外的五根弦更细、更亮、更夺目。依稀有种时光交错的华丽,见弦如见月光照雪,顿觉心澄如镜思绪清远。
“这两根弦看起来好特别啊……”手指不受控制地伸去弦上,抚摸时丝滑的触觉微凉如水,再信指轻轻一拨滑过二弦,弦声似低语和幽咽,听起来竟有种催人泪下的错觉,心不由隐隐作痛,“弹起来声音也不同凡响……”
“你听出什么来了?”回荡在房里的琴音,迂迂绕绕,带出他轻缓的话语。
“我好像听到……”蹙了眉头,那种感觉稍纵即逝,我想捕捉却又心有畏惧,“有个女子在哭泣的声音……”
“看来弦音是因人而异的,不同的人总能从中听出不一样的感受。”他没有正面肯定或否定我的回答,只是沉下语气,如同沉下的侧脸,阴郁之色若隐若现,“关于这两根弦的来历,有一段很长,也很耐人寻味的故事。”
………………………………
【第一季·梦里烟云】:卷 耳(十一)
“故事?”我立马来了精神,倏地站起来,回头表现出无限的好奇,“是什么故事?”
目光交会时,他自眼尾上扬出一抹摄心的魅惑:“你想知道?”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不想知道我还能这么全神贯注竖起耳朵等着你开口?
“当然想知道!”我低眉顺眼作出一股委屈劲儿,妄图以此激发出他心底的些许怜意,“之前总是蝶姬讲故事给大人解闷儿,也是时候换大人来讲给蝶姬听了?”
“好啊。”他抬手整衿,样子是做得一本正经,却藏不住嘴角得意的邪笑,“你想听的话就拿你编好的曲谱来换。”
“……”面对他如此无赖的行径,我无话可说。
“本公知道谱曲绝非易事,不是三天两头就能做好的,不过可以给你个特许。”他或许是从我纠结的眼神里看出了怨言,又大言不惭说起自认为动听的体恤话,“准你再遇任何疑惑都可随时拿来与本公探讨,本公能帮你解答的一定解释到你懂为止。”
他的话让我有种哭笑不得的冲动。想笑,是因他能亲口许我随时来找他,而不用我再挖空心思想着来见他的合适借口,不错,省事了。但至于想哭,是他似乎完全忘了整理诗歌好像是他的任务?他只是几天前才托我代劳其中的曲谱部分而已,怎么一转眼就成我的天职了?而他呢?只是个辅助?
“大人和姑娘都在啊!”当我心里还在为周公旦的阴险手段暗自怨念,双成捧着她一贯的笑脸乐滋滋地进来了,“正好,奴婢刚打了几枚熟透的蟠桃,送来给大人饭后解渴。”
我背着周公旦朝她斜去意味不浅的眼神――你很意外?干吗装得好像不知道我在这里一样?之前谁说自己忙得不可开交非劝着我来替她送饭,还信誓旦旦保证说送完葙蘩苑的饭就“尽快”来接替我,居然这会儿倒有闲工夫去采桃了,敢情送完饭还去花园里溜完一圈才舍得回来?你果然出现得够“快”啊?
她明明看到我眼神有多鄙夷,转脸视而不见也就算了,竟还故作镇定笑得更是灿然:“这些桃儿都是新下的呢,可新鲜了!姑娘也过来尝个!”
“对,蝶姬是该尝尝。”我还没作表示,周公旦倒是帮着双成劝我,不乏有点自卖自夸的味道,“双成种的桃怎么也算是我们洛城司一绝了,换做在外面,有钱都买不到!”
“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他揪住我不屑的口吻敏感看我,“你尝过?”
“呃……”猛然发觉自己失了口,都怪刚一时郁闷,嘟哝得也没好气,连自己是在跟谁说话都忘了。
“哦,是这样的大人,早在姑娘进府没几天,双成就趁着去看望姑娘的时候特地采了几个送去给她品尝过了。”双成见我尴尬无措,忙笑嘻嘻地帮我解围,“姑娘当时还一个劲地夸好吃呢!对么姑娘?”
说完还冲我挤眉弄眼打暗示要我附和,我顺势反应过来:“嗯……对!双成这么贴心,有好吃的当然早就想到我了!”
他凝眉望着双成怪里怪气的神情再看看我不自然的对答,眸色里写满了怀疑倒也没再说什么。
………………………………
【第一季·梦里烟云】:卷 耳(十二)
“双成,董宗伯的伤势如何了?”
闲聊时周公旦不由想起些正事,看到双成在此也就正好提了。
“董大人?”双成回答得虽不胜认真,倒也神容舒卷,“大人每天的药都按时服用,再由奴婢为他早晚各一次推拿,他的腿已经好很多了。哦,昨个已经能下床走动啦!”
听者有心,我心里默默算来,这董宗伯出事至今也好歹近两月了,其间都未能下床?看来的确伤得不轻,怕是累及筋骨了。
“嗯,你做的不错。”周公旦很满意她的表现,眉色渐舒,“当初本公选你服侍宗伯就是念你做事心眼最细,听闻他恢复得这么好,本公也就放心了。”
“大人,有件事双成一直想问……”她话说一半仍犹犹豫豫,似在打量主子的脸色,见他无异才继续说道,“之前府里出的那些细作……听说是她们害董大人受伤的?大人可曾将她们抓住?”
我心咯噔一下,想必她提起的细作就是我和蜻蜓,为防露馅我只有伫立一旁听着,强撑着脸上的平静如水,私下也不敢偷瞥周公旦会做何神情。
“那两个诡计多端的丫头……”此话似乎也惹他胸闷,听在我耳里便能体味他不小的愠意,就差对我们咬牙切齿了,“本公本来是想将她们活捉了问出幕后主使,谁知道她们竟然不知好歹顽强抵抗!在和侍卫交手时她们其中一个受了重伤估计也活不了多久,拖着另一个也是负累,原本抓住她们是易如反掌,如果不是中途有人来接应,坏了本公大计!”
呸呸呸!你别胡说八道乱咒蜻蜓,她福大命大才不会有事呢!你个乌鸦嘴!
他听不到身旁有人脸上虽不动声色,暗地里已将他咒骂得体无完肤。
“大人觉得,那是一伙什么人?”
“接近本公意图不轨,肯定不是好人。”依稀听到他嗤之以鼻的一声冷笑,“想来克商这些年,本公总隐隐觉得殷地有些人还是不安分,表面称臣,背地里一直对大周虎视眈眈,最不服我大周管制的也当属那些顽殷之人!死灰犹可复燃,本公是唯恐他们想趁我大周根基未固而少主年幼就煽风作乱,伺机东山再起……”
看着他气势汹涌一拳捶打在书案上,惊得木桌嗡嗡作响,双成面露忧色:“大人的意思,是说那两个细作来自殷地?”
能由得双成如此直白谈论国事,看来双成尚算被他视为心腹。又因为事关我和蜻蜓,我在旁也听得格外留意。话说至此,我不免在心里暗自舒了口气,好在他自负英明,暂时没怀疑上对他有异心的不光是前朝遗民,还有自家兄弟,姑且就让他错当我们是殷人也好,便于三监隐藏。
“顽殷的嫌疑最大,不过也不排除其他可能。”原来他多少还是有些防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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