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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女天下-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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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里的孩子难将养。”花珑摇了摇头,咳嗽了一阵,脸色忽而白忽而红,“日后纵使是再怀上了,也不免为人所害。长栖走的时候,那样周旋,明里暗里都找人护着我。她只当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孩子,为着我的缘故,都去找了太后。可是结果如何?我还是这副模样,不中用,我到底是个不中用的。”

    她摆了摆手,满心疲惫。

    “主儿,是老奴照顾不周。一切都是老奴的过错,娘娘何必怪罪自身?”

    花珑伸手拽着那垂下来的水蓝色丝绦,摇了摇头,“皇上今日还歇在玉坤宫?”

    “娘娘,近日里头皇上都是一个人住在盛乾殿。”奈莳嬷嬷想了想,接着说道:“岁运城中前几日起了一场地震,死伤无数。”

    一听这话,花珑登时就有些急了,“我长栖呢?”

    “公主必定一切都好,身边到底还有国师护佑,必定不会有什么好歹。”

    花珑还是忧惧,那地震的威力,她少年时候是尝过的,那时节还是在耀京城,只见得不过须臾之间,山崩地陷,哀鸿遍野,四处之物皆有损伤。她那时候还算是幸运的,一家几口都在一处,并无半点伤痛。

    可是谁能保证风长栖的平安呢?

    她愈发有些急了,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手。

    “总得好生打听打听才是,你怎么也瞒着我?好生糊涂,糊涂啊!”

    奈莳嬷嬷心里发虚,忙道:“主子身子弱,若是听得岁运城之事,必定是雪上加霜。方才老奴也是下了狠心才说的。”

    花珑这会子当真是一门心思都在风长栖身上了,只盼着那人一切都能安然无恙,最好平平安安归来才好。

    这宫里的晦暗血腥,她一早就知道,这孩子没了固然心痛可惜,可是眼下还是风长栖要紧。

    她又想着那曦妩总是作梗,心里暗暗发誓,必定要叫那人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岁运城。

    风长栖昏迷了数十日,这几日迷迷糊糊,进食艰难,眼看着瘦弱了一圈。

    阿春心里焦灼,每日不落地喂着药,可是半点都不见好,玉无望看着也十分焦灼,只是心病还须心药医,这丫头还需自己想清楚的好。

    一到了九月初,玉无望知是兵士一同攻城,这本就是打着试探的心思去的,一早就排兵布阵妥当,对方果然中计,落入亲先前备好的荆棘团中,死伤无数。

    算是大捷。

    只是风长栖还是未醒。

    这日下了一场大雨,外头雨幕细密如织。从军营这里往前看,连带着那岁运城到底是何种模样都叫人看不清明。

    听着这漱漱之声,风长栖才悠悠转型,别过脸,看着窗外的雨幕,嘴角溢出一抹苦笑。

    “阿娘。”她轻轻地唤了一声,连她自己都不值这叫的是白欢还是花珑。

    “长栖。”玉无望刚撩开帘子进来,就见着风长栖已经醒转,两眼通红,好似是快哭了的模样。

    “师父,咱们得早些平叛岁运城的匪患,早日归京才是。曦贵妃有权有势,在后廷盘踞数年之久,我阿娘大抵是比不过她的,若是还要受那人欺凌,我如何都是受不住的。”

    知道风长栖说的乃是实话,玉无望心里一软,轻声道:“莫怕,我自有分寸。”

    风长栖对玉无望到底十分放心,又见他随手拿过阿春端来的汤药,一口一口地喂着风长栖。

    “你着身子若是早些好,就能早些回京,嗯?”

    这实在太像是哄骗黄口小儿的说法。

    风长栖也乐得自在,兀自点头。

    “师父,多谢。”这话倒是十分真心,这些时日,想来玉无望必定十分操心,她心里万分感激,“徒儿感激不尽。”

    玉无望不吭声,顺手拢了拢她那一头乌黑亮丽的乱发,“到底是个姑娘家,怎的这样不注意?”

    “我心里顾念着阿娘,哪里有这样的心思?”

    风长栖心思纯澈,既是这么说,便有她的道理,只是看她这副模样,委实叫人心里煎熬。

    “过几日就是最后一战。”玉无望叹了口气,“你若是好了,我才带你观战。”

    “必定能好。”风长栖扯了扯嘴角,苦笑两声。
………………………………

第七十七章 力破城冬日归京

    未曾想到,那最后一战,竟然等到了十月底。

    这岁运城是个怪地方,夏日里头比哪出都要炎热,可一旦到了冬日里头,又要比耀京城还要冷上几分。

    纵使是玉无望这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主儿,也被闹得头脑发昏。

    那日黄昏时分,一场大雪纷纷然下了起来,雪片子挂在脸上硬生生地疼。

    玉无望扬开大氅,将风长栖包裹在怀里,还未到军营,就见着里头一个个的圆顶帐篷,好似是白雪堆就的小山丘。天上地下皆是白茫茫一片。

    到底快到十一月了,风长栖心里想着,那耀京城必定也下着雪吧?也不知花珑身子可好了些,心里可还算舒坦。

    她心里焦灼,走路愈发快了。

    风长栖怕冷,也不知玉无望是如何想到的好法子,竟然在帐篷里头生了一个火炕。

    这会子一进门,就是一股子扑面而来的暖意。旁边还摆着两个熏笼,虽然比不得宫里的那样豪奢,可是那外头尽是些画藤模样的罩子,倒也雅致,丝毫不落俗套。

    风长栖算是看出来了,不论在何时何地,那玉无望便能活的极好,他天赋异禀,这方面的能力,远远胜于常人。

    好容易才到了自己的帐篷里头,风长栖从玉无望的大氅里头钻了出来,玉无望这才见着这小妮子只穿了件暗青色的夹袄,外头套着青色长比甲,里头有一层薄薄的貂绒,这是御赐之物,也是御寒佳品。只是她之前病了一场,这会子十分瘦弱,大有身不胜衣的迹象。

    风长栖跟玉无望面对面坐着,两个人都喝了一口子热茶,脸上氤氲着朦胧水汽,一时之间都被烘的脸色微红。

    “那位将军倒是有几个时辰没见着了。”

    曦忠毅这些时日几乎是被剥夺了许多实权,他固然是心里憋闷,却也不好说些什么。

    风长栖隔了好久才知道,原来曦忠毅这样被他们二人压制,并非是对他们心服口服,而是玉无望带着一道圣旨来的。

    她对此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在营帐投壶。”

    风长栖听了,扯了扯嘴角,讪讪一笑。

    到底是个老人了,再怎么样的英雄人物,也总有到暮年之时。

    “师父,这些时日多些师父照拂。”风长栖出于真心,给玉无望倒了一盏子茶水,“若是无有师父未雨绸缪,咱们再岁运城,也不知道要吃多少苦楚。”

    事实上,若是无有玉无望,那曦忠毅还不知怎么倾轧他们这一方。

    十月下旬,雨雪不断,迤逦脸面到了漫天遍野都是。

    眼看着那四周都银装素裹,风长栖知道他们的事迹来了。

    三个日夜,只听得一阵刀剑相交的声音,大捷。

    捷报传到耀京城的识货,已经是三五日之后的事情了。

    在十月里头,耀京城也下了一场雪,只是比不得岁运城那样打,雪霰子洋洋洒洒铺天盖地奔涌而来。不一会子就看到宫城之中的琉璃瓦上一片银白。

    冬暖阁。

    里面地炕火气蒸腾,一进去便是热风拂面,倒也十分舒服,加上风帝心里十分欢愉,整日介都能见着此人脸上挂着浅淡笑意。

    这日,曦妩给风帝熬制了一碗乌鸡汤,眼巴巴地亲自送到了冬暖阁里头。

    见风帝眉眼之间笑意渐浓,心知必定是有什么好消息,她凑了过去,朝着那人笑了笑。

    “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曦妩娇媚异常,有穿着一身绛紫色的夹袄,应该是新做的,领口窜出一把白毛,衬的那张小脸,粉团似得好看。

    “岁运城那头,大捷。”风帝倒也不藏着掖着,“那丫头到底还是有几分本事,我没看错她。”

    一听这话,曦妩脸色突变。

    风帝一股脑儿的竟然把这份功勋全都安在了风长栖的头上,那不过就只是一个一十二岁的黄口小儿,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好处?她冷哼一声。

    “皇上偏私。”

    “嗯?”风帝倒也不跟曦妩计较,别过脸子,朝着她看了一眼,“如何偏私?”

    “长栖固然是十分机警,可是岁运城是什么地方?大抵是国师的功劳。”她其实想说自家爹爹,只是这样未免太过招摇,只好改了说辞。

    只是这样一来,风帝也清楚曦妩想要说些什么,当下只是笑笑。

    “越是年幼,越是叫人惊奇。”

    一句话堵得曦妩半点反驳的话都没有,虽然这室内生春,可是她却好像站在冰凉的雪地里头。

    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一旦是那人被玉无望重用,那么也就意味着,风昭日后没有半点机会。本以为那皇太女如同探囊取物,可是现如今看来,却是千难万难。

    她这几日收到讥讽密信,都是曦忠毅提及玉无望跟风长栖的。

    玉无望对风长栖十分护佑,就算是曦忠毅有心动手,也都被玉无望一一化解。

    曦妩一早就知道玉无望是个祸害,现如今果然应验。

    这样下去,岂不是要被那人坏了大事?

    风帝倚在一边,将那折子看了又看,连带着身上的那间宝蓝色团福袍子都艳艳圣光。

    他心里欢喜,曦妩也不好拂了那人体面,本还想着再说上三两句,哪里知道风帝半口乌鸡汤都未曾喝下,冒着这样大的风雪,乘着肩舆网云甯殿那头去了。

    这几日花珑身子不爽,也找了太医瞧过了,只说是心思郁结,固热伤阴的缘故,一来二去,虚火内生,虽然算不得什么大毛病,只是花珑自从小产之后,这身子就一直不大好,需要好生调养,不能半点疏忽。

    风帝心里一软,赶忙将那人抱在怀里又放到了软榻上。

    “你身子不爽,这些俗礼都可免了才是。”

    花珑听了,只是淡笑。

    皇上说免了就能免了不成?

    这宫里又宫里的规矩,她可不想给自己招来麻烦。

    “长栖过几日便能回宫。”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花珑登时就变了脸色,一双眼睛神采奕奕,不一会子便闪着泪光,“当真?岁运城得以平叛、”

    “不错。”风帝点了点头,“朕一早说过,长栖有将帅之才,不该囿于后廷。”

    这些不过就只是托词罢了,花珑才不管许多,只一门心思想着,风长栖现如今得了彩头,日后回宫,可就再也不同往日那般卑微。

    到底是可以跟风昭平起平坐了。

    这是她自己用性命搏来的。

    她别过脸子,漱漱落下泪来。心里兀自念叨:白欢啊白欢,你到底是生了一个和你一般无二的好女儿。

    这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有的福气,就好像是她花珑,这辈子都不能再有儿女环绕膝下的时候了。

    岁运城。

    风长栖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夹袄,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只用一条请丝线绑着,通身没有半点装饰,素净到了极点。

    这会子正谈到了兴头上,一脸红晕,久久不能消散。

    “这样说,咱们再过三五日便能启程回京了?”

    那些匪盗一一被关押在岁运城的地牢里头。

    曦忠毅这会子倒是拿出了大将之风,将自己手底下的那一拨老兵,分派各处,有条不紊。

    风长栖可不在意在岁运城谁人掌权这之类的问题,她一早就是归心似箭,片刻都等不及了。

    “不错。”

    玉无望看定她那张小小面孔,笑了笑。

    “这几日咱们在岁运城好好转转如何?”

    风长栖点了点头,“好极。”

    “主儿身子还未大好哩。”阿春朝着自家主子讪讪一笑,“若是吹了风,又病了,可怎么好?”

    知晓这人乃是真心,风长栖朝着玉无望笑道:“你见着了,有人处处管着我哩。”

    阿春小脸一红,悄悄退了下去。

    到了傍晚时分,玉无望骑着马,飞奔而来。

    风长栖远远地就见着一记飞骑奔来,马上那人,穿着一身月牙白的大氅,里头是同色的袄子,愈发近了,他朝着风长栖伸出手来。

    风长栖毫不迟疑,就着玉无望的臂力,一跃而上,窝在他温暖的怀里,闻着那一股子浓郁的松香,心里陈静。

    二人共乘,倏忽一声就没了影子。

    曦忠毅一早就看他们二人不舒坦,这会子见他们这样恣意,这心里止不住地犯着嘀咕。

    又见那间月牙白狐皮大氅将玉无望的大半张脸都遮掩过去,那风长栖就更是瞧不见了,整个人窝在玉无望的怀里,哪里有半点女子的娇嗔模样。

    到底是男女授受不亲,他们固然是师徒,却也要避讳几分。

    他心思通达,不一会子就想到一个妙计。

    奔了一圈,风长栖心中郁郁一扫而尽,她别过脸子,朝着玉无望看了一眼,笑道:“师父好骑术啊。”

    玉无望目光轻柔,一双眸子墨如点漆,这会子清亮一片。

    风长栖看的清明,那里头倒映着自己小小笑靥。

    “在耀京城的时候,总觉着耀京城太过残酷,心里着实不大欢喜。可是一旦是离了耀京城,这心里却又止不住地难过。”风长栖的声音淡淡的,许是在岁运城待了这么些时日,声音清越孤绝,萦绕在玉无望二班,总觉着这周遭不是纷纷飒飒的雪,倒像是回到了春日里头。
………………………………

第七十八章 严阿蘅领罪受罚

    回京之时,已经是十一月初的事情。

    曦忠毅不肯回宫,镇守岁运城,只等风帝在找出一位能干的将士去接手才肯离开。

    倒也叫风长栖见识了一次什么叫做不败将军的神威。

    阿春是最高兴的,一路唱着小曲儿。

    幸好一路顺遂,未曾预兆什么山川阻修,加以风露这之类的难事,越是往前走一步,越是觉得那耀京城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她甚至可以想到花珑见到她的神情,想来是会十分欢喜的吧。

    远远比她想的要繁盛庄严,他们回宫之日,仿佛整个耀京城的百姓全都出来了,夹道迎人,欢天喜地。处处都是红绸铺地,风长栖隐隐约约还能听着什么“长栖公主千千岁”这之类的话。

    纵使是她半点不在意这些浮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百姓才是最好哄的人。”风长栖倚在马车里头,一动不动,也不敢撩开帘子,这会子倒是有些怕见人了,“这本就是咱们该做的事儿,到了他们眼里,竟然那样了不得。”

    玉无望看着她·红彤彤的面孔,笑了笑。

    “现如今人人都知晓公主仁德。”

    “师父,你怎的也来打趣我?”

    “今时不同往日,可不止是为师对你如此,这耀京城,所有百姓也都如是想的。”

    风长栖佯装镇定,喝了一口子热茶。

    风帝亲自在宫门口接迎,各宫各院的主子仿佛也都来了,只是未曾见着花珑。

    风长栖这颗心又悬到了半空中,莫不是病了?

    “长栖,辛苦。”风帝只得这么一句。

    若是在寻常时候,风长栖必定会十分动静,只是到了今时今日,她见惯了生死,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是以听到这么一句,只觉着十分嘲讽。

    风帝对她,并无半点怜惜之情,这是一早就知道的,虽不觉着有什么稀奇,却也叫人心里难过。

    她辞了宫宴,一路直往云甯殿。

    看着那小妮子的瘦削背影,风帝眉头轻蹙。他感觉得出,自己的这个公主,跟他是没了半点亲近。

    曦妩见风帝面色不对,忙道:“公主怕是欢喜疯了,怎的不出席宫宴?这可是皇上苦心孤诣,特地为她办的。”

    “你若是不说话,不会有人说你多嘴多舌。”风帝一张脸冷到了极点,看得出来,这会子他是半点耐心都没了。

    曦妩轻咬薄唇,心里纵使是有气,却也不敢说出一星半点。风昭站在一边,扯了扯自家阿娘的大氅,压低了声音,“阿娘,咱们也别去了,那是为着风长栖办的,这会子正主儿都不去,咱们凑热闹做什么?”

    纵使是这么说不错,可是曦妩到底是贵妃,不论什么都要考虑妥当,若是依着自己的脾性,不管不顾,索性不去,还不知会闹出什么大乱子呢。

    “糊涂,这会子使性子给谁看?”

    风昭又被自家阿娘如此教训,小脸一红,泫然欲泣。

    她自然知晓,这次风长栖立的乃是大功,连带着耀京城的百姓,都知晓这位公主又将帅之才。

    那她风昭算什么?本是天之骄女,现如今倒好,竟是半点都比不得一个乳臭未乾的小妮子了,这叫她如何受得住?

    云甯殿。

    正所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风帝对云甯殿这头也格外恩裳。

    褥设芙蓉锦绣,所用之物,皆是上上品。

    纵使是风长栖对这些半点都不在意的,也有些咋舌。

    这宫里的富贵,现如今可算是享用不尽了。

    她扑进了内廷,隐隐听着几声咳嗽,她愈发急了,刚进门,那眼泪就止不住往外奔涌。

    花珑见着是风长栖回来了,也哭个不休,朝着她伸出臂膀,二人紧紧抱在一处。

    “阿娘,这些时日,你吃苦了。”

    “我在宫里,如何吃苦?倒是你,瘦了这么些。”

    花珑认认真真地打量着那张玉色面孔,愈发白嫩,隐隐可见里头青紫色的血脉。

    半点都看不出在岁运城的磋磨。

    只是花珑知晓,这些日子必定不好过。

    “孩子怎么就这么死了?”风长栖虽然知晓这会子问这样的伤心事不太妥当,但是她这心里存疑,势必要查个清楚明白不可。

    血债血偿,一个都跑不掉。

    还未等花珑说话,就见着那阿蘅穿着一身绯色宫衣走了进来,径自跪在风长栖跟前。

    风长栖眉头轻蹙,忙不迭地说道:“这是何意?”

    “阿衡失察,”她只觉着屈辱愧怍,这两股子情绪交织在一起,一齐奔涌在她脸上,登时就迸射出一股子寒意,“这后宫之人着实阴毒,将毒喂在鱼虾腹中,我这才没能及时发现。”

    该死的!

    风长栖气急,握住了阿蘅的手。

    “这怪不得你。”

    若是她,必定也是眼睁睁地看着那毒物堂而皇之地进了云甯殿。

    这三宫六院,也不知有多少位佳丽,一旦是有人怀有龙嗣,必定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花珑是被人谋害的。

    阿蘅本以为依着风长栖的脾性,必定不会轻饶了她,哪里知道,这样温吞,没有半点要惩治她的迹象,倒是叫她有些无所适从了。

    “你做的已经够好,我阿娘活着便好。”她着实害怕,若是一尸两命可怎么了得?

    “公子可是说了什么?”阿蘅怔怔地看着风长栖。

    “师父只说,若是害死了腹中胎儿,母体必定受损。像是死胎之属,阿蘅必定倾尽全力救人。”

    阿蘅心里颇有些动容,低垂着脑袋,依旧是恹恹的。

    也不知这是匠人之心还是什么,风长栖也不再多管,把他们都打发了出去。

    “你跟着国师,到底好些。”她心里宽慰了许多,“国师好歹鞥护佑你平安。”

    风长栖点了点头。

    “阿娘,我必定会查到元凶,为那孩子报仇。”

    花珑摸了摸自己干瘪的小腹,骇笑两声。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后廷如此残酷,你我心里都是明白的,纵使是日后生了下来,也未必养得活。”

    她对这些已经看淡了。

    风长栖静默地看着她,只见那人一双星眸黑白分明,这会子清冽如水,只是里头的滔天恨意,几乎把风长栖溺毙其中。

    必定是恨着的,已经成型的孩儿,就这么死在腹中,最伤心的,自然是花珑。

    “皇上对你我并无半点真心。”花珑骇笑更甚,“长栖,这真叫人难过。”

    风长栖倒不觉着有什么,幼时她只当这世上从没有阿爹。

    “没有也好。”风长栖将眸光移往别处,“免得日后叫咱们束手束脚。”

    这言语之中杀气腾腾,花珑眉头轻蹙,呆呆地看着风长栖。

    她倒是变了不少,眉眼之间添了许多英气。

    到底是经历过战争硝烟的人,自然是不同的。

    上了灯,青烛映下一地清辉,掩映在风长栖雪白的脖颈上。

    外头又起了风,许是下了雪,打在檐上,沙沙作响。

    花珑眯着眼,静悄悄地听着。

    隐隐听着奈莳嬷嬷传膳的声音,交杂着不远处的箜篌之声。

    宫宴开始了。

    风长栖本是主人,这会子倒是跑到这云甯殿里躲清闲。

    “还是去吧。”花珑轻轻地捏了捏风长栖的小手,“皇上几日前就开始着人准备了。”

    风长栖冷哼一声。

    “阿娘,你可稀罕?”

    花珑摇了摇头,对风长栖的意思,分外了然。这丫头向来都是有自己的主意的。

    次日一早,风长栖本想着去惊云司走一遭,后来见着那样大的雪,加上风帝又有口谕,叫她好生修整几日。到底是累得不轻,若是再往惊云司去,只怕会惹人非议。

    风长栖倒也不急,她在等着玉无望的消息。

    大抵到了傍晚时分,她才在西暖阁附近见着玉无望。

    他是被风帝传召进宫的,这会子刚好出门,迎面碰到风长栖。

    他心里一喜,快步上前。

    四下里静悄悄的,只得踩在雪地里头的沙沙声,空气中氤氲着那一股子熟悉的幽香,玉无望颇有几分迷醉,心驰神往。

    “我想着往惊云司走一遭,但是稀奇的很,父皇只说不让。说是过几日再去,却也没说具体的时候,难道说,惊云司那头出了什么乱子不成?”

    玉无望见她这样灵敏,也不好瞒着,只说道:“现如今惊云司已经被荣亲王的手下占了。”

    “什么?”风长栖紧紧地皱了皱眉,这是从何说起呢?

    怪不得她问起傅青,那人对宫外的事,多少有些了解,那人也说宝华坊之前的三条命案,并无半点进展。若非是百姓吵嚷,那些人甚至都不会找来替罪羔羊。

    服罪的,自然不是匈义帮的人。

    怪不得了,现如今惊云司都被荣亲王占着,这还了得?

    “荣亲王这分明是故意而为,这会子架空惊云司,也是围着日后谋划。”

    “稍安勿躁。”玉无望伸出手,扫下风长栖发丝上的雪花,“此事须得从长计议,若是闹得不好,皇室会有动荡。”

    风长栖冷哼一声,忽而嫣然一笑,这会子天光暗淡,只是雪地里头映着天光,再打到风长栖脸上,便只觉着熠熠照人,端得叫人分外欢喜。
………………………………

第七十九章 苦钻营终见真凶

    惊云司在荣亲王手里,一连数年未曾办个一个案子,那些惊云司的老臣,一个个的都被气的半死,偏得敢怒不敢言,只得忍着。

    风长栖本对此事半点不知,只在回宫的第三日,他到白亓钱庄查看,这才听闻此事。她倒是未曾想起,荣亲王这样肆无忌惮,仿佛并不畏惧被风帝发现端倪。

    向来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依着风帝那样多疑的性子,怎会安心把惊云司这样的地方交给一个亲王?难不成这又是太后的意思?只是后宫不得干政,这几乎都是一句老话了。

    “真是奇怪。”风长栖坐在一边,轻咂了一口子茶水,这是上好的碧螺春,玉无望从玉府带出来的,盛在 一个印着梅花枝的圆坛里头,看起来清新雅致,里头有个麻格干不包,里头装着防潮的东西,风长栖拿在手里看了半晌,又放在鼻尖轻嗅,那一股子清新茶香气味,溢在左右,十分好闻。

    她神思幽眇,半晌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别过脸子看定玉无望,那人正拿着一只小号羊毫细细跟蓀苨核查账目,看起来好生认真。

    “师父?”

    “嗯?”

    “父皇断然不会叫一位亲王接手惊云司,现如今,我这个小小女官都进不去了。”风长栖鼓了鼓嘴,近日里头着实闲闷,不像是以前,每日介都在惊云司里头,处理各种各样的案子,可是这会子倒好,手里上没有半件琐事。

    想到那匈义奸杀舞姬之事,风长栖这心里就是止不住的难过。随便找了几个无辜之人当替罪羔羊,此事就算过了,长此以往,且不说惊云司内部到底如何,只怕这耀京城的百姓,头一个对惊云司产生不满。

    日后若是再接盘惊云司可就千难万难了。

    荣亲王是个狠角色,不得不防。

    “后廷跟前朝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玉无望点到即止,合上账簿,笑脸盈盈地看着风长栖那张小巧玲珑的如玉面庞,“你倒是成了这耀京城的小小富女,现如今可算得上是日进斗金了。”

    “我想着,近日里头闲来无事,倒不如盘下永乐城东首的几家胭脂铺子。”

    那可不是寻常的铺子,虽说背后并无半点靠山,却几乎垄断了永乐城所有的水粉买卖。豪门贵女都好他们的物什。

    这小妮子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瞧上的,不声不响闹了这么一出,倒是叫人防不胜防。

    “所有的?”

    “自然。”风长栖唇角微勾,“一家两家又算什么?”

    风长栖做事向来极有章法,向来此事已经在心里过了千百遍,现如今也不过就是同他说上两句。

    玉无望你这叱离,“肃清异己,这事儿交给你了。”

    叱离老脸一红,讪讪一笑。

    “公子,属下哪里懂得这些?”

    叱离最是简单粗暴,对这些弯弯绕绕的门道,向来没有多少研究。若是叫蓀苨过去查探,或许还能有所得,至于他?那怕只能是奢望而已了。

    见着那人那样惊慌,风长栖骇笑。

    “你家公子打趣你罢了,你只跟着我便好。”

    叱离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老大,木着脸笑。

    他是个粗犷人,这么一笑却也添了几分率真,不像是寻常之后那样可怖。

    玉无望只是看着,并不吭声。

    “看样子你这又是问我要人?”

    风长栖那小小心思,哪里瞒得过玉无望的火眼晶晶?前些时日,风长栖自嗣澜别苑走了一遭,只感慨玉无望的手下人皆是上上等,一早就十分眼馋。

    看着就新开数个新铺子,她哪里能找到几个得力人手?不又是要从玉无望这里搜罗。

    风长栖被看穿算计,倒也不恼。小小面孔满是笑意,走到玉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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