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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燕夕照-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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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只差了唇脂未点。”我将丝棉胭脂呈上。

    兰夫人局促不安地道:“这样的妆容,天王真的会喜欢吗?”

    我轻轻一笑,道:“连我身为女子,也自啧啧叹好,何况天王呢?”

    夫人羞赧一笑,纤细的手指,接过丝棉胭脂,将之缓缓托起,轻轻一抿。

    清婉的妆容,蓦然大亮,似点亮了夜空的明媚耀眼的烟火,璀璨无双。

    移步走出,她迤逦着一条淡紫鸳鸯锦百褶长裙,一袭绛红色披帛轻缓垂下,回眸处,竟是芳华幽妍。

    我随兰夫人缓缓走到殿外,但见满院都是一片肃杀冷寂,天际更是残阳如血。

    她更加惆怅,遂走到偏僻处,将长发结起,舞起剑来。

    剑光飞舞中,她犹如一只紫色的蝴蝶,翩然飞起,扬过一道道如水般的剑光,迅捷无伦,引出周围侍女一阵阵喝彩。

    我拍着手,依稀听到门外拍门声,叫道:“天王驾到,速速迎驾。”心中暗道:果然来了!

    宫院内立时静寂。

    须臾,宫门大开,我和接驾的侍女跪了一地。

    但兰夫人并没有上前迎驾,她回眸看着天王,似已痴了。

    慕容盛含笑,一步一步走近她,兰夫人忽如蝶翼乍展,剑气如练,径奔他面门。

    岂料慕容盛行止极是轻便,见状不过身形一动,便已轻松闪过,然后手腕一勾,径劈向她持剑的右手。看来他知道其武艺深浅,也不忙拔剑,只以空手和她相搏。

    但兰夫人毕竟是女子,她的剑术虽然也还过得去,比起慕容盛来却远远不如,何况她又是大病初愈。

    来去不过六七回合,慕容盛已觑空飞出一脚,趁她腾挪闪避时出手如电,飞快拿捏住她握剑的右腕,不许她再动弹。

    一群侍女早先围观兰夫人舞剑,如今见慕容盛毫无见责之意,反换了和她一起嬉闹,一般地继续围观,见此情形,立时哄然叫好。

    而我则回应着与慕容盛同来的平原公慕容元的目光,微微颔首,以示感激。

    慕容盛见兰夫人依然紧握着剑不肯松手,手上便加了几分力,笑道:“葳蕤,你输得很彻底,还不快松手求饶?”

    这一亲昵的称呼,仿佛唤起了兰葳蕤遥远的记忆,她涨红了脸,忽地一扬左袖,竟拿袖子飞快地缠向慕容盛的脖颈。

    慕容盛居然没闪开,由着她的袖子缠上,却只是松松的,并不敢用力。她用力一拉扯,二人贴得极近,呼吸都扑到了对方的面庞。

    兰葳蕤低着眼眸,垂落的长长眼睫如蝶翼般扇动,似在考虑着要不要勒他一下,逼他松了扼紧自己的手腕。
………………………………

第一百六十四章 捻青梅

    她娇痴的模样惹得慕容盛忍不住“噗”地笑了,松了制住她的手,也不理脖颈上微微用力就能把他勒个半死的长袖,轻轻扣了她的后脑勺。

    兰葳蕤蓦地张大眼睛,满眼里似有明月流辉,映着他庄重的脸庞。

    慕容盛凝视着她,有幽幽的情愫绵绵地四处流转开来,明净高远得如同天山积雪,“葳蕤,你终于醒了!”

    轻微的“丁”的一声,剑落了地,她低了头,忙要去捡时,才觉已被他抱在怀中,再挣不开。

    周围忽然便静悄悄的,我打个手势,宫人们便即蹑手蹑足退开了开去。

    这里的世界便只剩下了他们俩。

    她有他,一切便已完满。

    合上殿门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了兰葳蕤眼中满足的眼神。

    我正要离去时,只听身后有人柔声道:“这不是最好的结果么?”

    我怔了怔,回头看时,慕容元抱着肩,颇是放松地斜倚在宫墙之上,唇边笑意灿烂温和,夕阳之下,反而看不清眼底的颜色,只觉有煦和如春的暖意,缓缓地浸润过来。

    不知怎的,我脸上忽然热了一下,心中没来由便放开了许多,笑着道:“今日,也多亏了你,幸好在这时将天王引来。”

    慕容元点头道:“话不能这么说,是我将你拖入到这皇宫深院中来的,所以我反倒要谢你!”

    我们边说边走着,不知何时,已跑到汉白玉的石阶下,瞥见宫墙边数株开得极好的蜡梅。

    只见团团簇簇的金黄花瓣,如轻软丝绡剪就,经了风霜,附于遒劲枝干上,更显剔透晶莹,纤若春蝶欲飞。那样的铁骨冰心,在寒冬腊岁中幽香暗度,居然更显妩媚。

    慕容元忽拔了剑,挑了最茂盛的几枝腊梅,小心翼翼用剑划断。

    我愕然道:“你做什么呢?”

    他垂了头,嗅了嗅,答道:“带回去找个大觚插上,香得很。”

    我顿时魄动神驰,点头笑道:“用宝剑折梅,也只你平原公想得出。”

    他微笑道:“我府内没有梅花,带几枝回去插在屋里,被火盆熏出的香气会格外好闻。”

    我说道:“可是折下来的花枝,远不如自然生长的花儿那样美丽和持久。”

    “哦,是吗?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我喜欢它,因为在严寒中的坚守忍耐,是期待着春暖花开。做人,其实不正应如此吗?”他侧过脸,飞耸的翘檐恰在他明朗的额前投下一抹淡色的阴影,眸光便显得比平时深邃了许多。

    我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和他告了别。

    走不多远,只听身后的他喃喃地叹一声,传来了狠狠一击在树干上的声音。

    我回头看时,鲛绡飘落,缤纷如舞,一地无可奈何的落英,慢慢归于尘土。
………………………………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天王召

    次日,有内侍到王府中宣召,道是天王宣我觐见。

    到得宫内,内侍引我在廊下站定了,一人陪着,另一人笑道:“姑娘请稍候,咱家这就去通禀。”

    我应了,立于廊下静静侯着,却觉手心一阵阵的湿热,竟是紧张地渗着汗水,这时听闻内侍回报:“陛下,河间王府上的江姑娘到了。”

    只听得天王沉吟着“唔”了一声,道:“快传进来!”

    我忙随了内侍踏过包银门槛,沿了深色团花毡毯上前,如仪叩拜:“民女江雪凝,拜见天王陛下!”

    “免了,起身!”天王温和地说着,身畔有一人,笑意淡淡的,是慕容元。

    天王接过宫女递来的一盏茶,微笑道:“听葳蕤说,她的病是你治好的?”

    我见天王心情甚是愉悦,便点头道:“是,民女斗胆,全赖天王福泽庇佑。”

    慕容元坐于一侧茵席上,笑道:“陛下,臣听闻一直困扰河间王母亲段太妃的头风症,也是这位妙手治愈的!”

    天王“哦”了一声,笑了一笑,啜了口茶,说道:“想那江南到底是人物风流,人才辈出。江姑娘既然一身神奇医术,不可埋没了。孤赐你内廷任意行走的权力,在太医令中挂个名,闲时入宫来替内眷们看看病,如何?”

    为宫廷治病的太医令与掌管御用纸、墨、笔等物的守宫令、掌管刀剑弩机等物的尚方令等,同属少府管辖,少府为九卿之一,是专向天王服务的。

    慕容元目注着我,笑道:“以异族之身而能自由出入宫廷,雪凝,你是第一人,这是莫大的殊荣。”

    我当即又跪拜谢恩。

    天王正要说话时,又有内侍通禀:“陛下,沈贵人来了。”

    天王已含笑望向门口,柔声说道:“快请进来!”

    只见殿中光影明灭,渐渐投在徐徐踱进的一女子身上,连殿堂之中都似亮了一亮。

    我定一定神,才看清两名宫女扶持下的那位绝丽女子,是沈初云。

    她今日挽着高髻,耳边一枚精致的白兰碧草,华贵而内敛,配了她柔和秀美的细眉清眸,唇如蔻丹,生出一种我见犹怜的出尘风姿。

    想不到进宫不过数月,沈初云已从容华一路晋升到贵人,仅居于夫人之下,可见她极得天王恩宠。

    她人已缓缓踏入,向天王行了一礼:“陛下万安!”

    天王将她扫了一眼,微笑道:“嗯,你身子不好,也不好好歇息。”

    沈初云笑道:“劳天王挂记。”她将目光投向我,柔声道:“怪不得昨日灯花儿爆了又爆,想着有什么喜事儿呢,原来应在了这里。雪凝,好久不见,你长高了,也更漂亮了。”

    我心中五味杂陈,沉默了一瞬,道:“沈姐姐依旧是这么倾国倾城!”

    这边与沈贵人叙了几句寒温,那边天王却向慕容元问道:“太后提起为你做媒一事,你考虑得怎样了?”
………………………………

第一百六十六章 拒婚事

    慕容元低了头,垂眸:“陛下,微臣粗鄙庸碌,只怕……只怕配不起丁姑娘!”

    天王轻笑,“你是我弟弟,是我们国中血统最最高贵的人,怎会配不起宝儿?”

    慕容元鼻翼冒出细密汗珠来,忙上前一步跪倒道:“臣弟生平最是胸无大志,无才无德,怎么高攀得起?”

    天王微一蹙眉:“无才无德?朕瞧着,你是大智若愚!?”

    我与沈贵人,听着天王凌厉的声音,俱都屏气凝神,不敢言语,大殿中一时寂静无声。

    天王见状,才将语调放和缓下来:“朕且问你,你既不愿娶宝儿,是不是另有意中之人?”

    “没……没有……”慕容元急急否认,眼睛余光微微一飘,在我身上顿了一顿,立刻又转了过去,颇有几分狼狈和无奈。

    我心中一颤,自然明白他为何一反常态,苦苦相拒?

    天王也瞥了一眼我,唇边渐漾开笑意:“宝儿温柔贤淑,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必是你良配,你又没有意中人,这事便这样定了,如何?”

    慕容元竟又硬了头皮磕下头去:“陛下圣德,臣不敢不从,但臣性情放涎不羁,不惯军中约束,因此想辞去卫将军一职,回家修身养性。”

    我愕然,本以为慕容元也不敢再推,谁知他竟又搬出了辞官来拒婚,我望向他,但见他眼眸极澄明,唇角也是惯常的笑意,并无任何异样。

    天王眸中眨出淡金的凌厉辉芒:“你若真是无能之辈,不用你说,朕自然让你逍遥自在。可你有才有智,也敢动这归隐之念?何况你和宝儿之事,太后与朕都觉着合适,你还打算便这么算了?”

    慕容元伏于地上脸色发白,却执意地辩驳:“微臣懒散惯了,不过有些防身工夫而已,若论才德,却是万万不敢自矜!若是陛下给臣以一年之期,一年后陛下依旧觉得臣合适,臣愿求娶宝儿姑娘!”

    沈初云在一旁婉然劝道:“陛下,婚姻一事,重在双方你情我愿,才能长久,不如假以时日,等平原公想通了,再提不迟。”

    天王微哂道:“也罢,你且下去,赐婚一事暂且不提,好好当你的将军去!”

    慕容元低垂的眸底再看不出一丝的情绪,良久才伏地叩了个头:“道光告退。”

    他告退,再不称臣弟,只自称姓名,显然算是以家礼告退。

    天王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慕容元立起身,垂了头,迅速奔离,黑发在风中飘起,平添了几分冷清,突然便让人有一种无限寂寥的感觉。

    我百无聊赖,也起身告退。

    殿外,霜冷鸳瓦,落木飘零。我一人孤寞地走着,伸出手掌,寒风从近乎苍白的手指间无声地漏过,冷冷的,带着看透世事的凉薄无情。

    “江姑娘,天冷,别站在风口里!”

    我微惊,忙回过头,见到了冯跋慵懒的笑脸,惊喜道:“是你,冯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冯跋嘻嘻笑道:“前些日子慕容大哥带我进宫见了天王,天王亲自考较了我的武学才识,有意将我放入军中任职,你也知道我那散漫的性子,唯恐做不来只好固辞不就,结果领了个郎中之职。”
………………………………

第一百六十七章 段将军

    早听慕容元说过冯氏是信都望族,天王对其久有笼络之心。如今所领翊卫中郎将一职主要是协助统领宫中侍卫,算是个太平闲职了,很衬他的心意,不由笑道:“好啊,冯大哥,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平原公也很是向往这样的日子,可惜注定与你们无缘了!”

    “平原公,你当他真有归隐之心么?”他的眼眸中飞快地闪烁起变幻不定的光辉。

    我一怔,只听他悠悠说道:“雪凝,傻子都看得出来,慕容大哥他喜欢你,归隐只不过是他拒婚的借口而已,他怎么舍得离开龙城,离开你!”

    我恍惚看到了明玉楼初见的慕容元,笑容清朗,无羁无绊,若不系之舟,而不是刚刚那个落寞的平原公,有心说什么话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忽然就泛起一股淡淡的忧愁,低下头轻轻抚弄着衣角。

    正若有所思间,冷不丁冯跋“啊”轻呼了一声,我抬头一看,见他被人拍了一下肩头,他也吓了一跳,随即过身去。

    我往后略退了退,凝神一看,是一个年约二十左右的男子,眉目英挺俊逸,气度温和,着一身玄色金边的长袍。

    “在想什么呢?一副出神的样子,连我靠得这么近都没有发觉。”那人问道。

    “没有什么,段大哥,你是来接公主的吗?”语气极为熟络,看来是和冯跋极为相熟的朋友。

    段大哥瞟了我一眼,笑得贼贼地:“如果不是出来的正是时候,怎么会赶得上这么一场好戏呢。”

    “什么好戏?这哪儿跟哪儿?”冯跋狠狠地瞪了这个损友一眼。

    段大哥却不依不饶,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揽住他的肩膀,一脸正色道:“放心,我特意探查了四周,保证除了我之外,绝对没有人打扰你们谈心,就算有人看见,兄弟我一定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绝对不容许人破坏了你的好事,所以,你就不用担心了……”

    “哇,你想象力真够丰富的!”冯跋又羞又无奈,用手肘捣了这个损友一锤,段大哥微微向后一错就已避过,却佯装受到被重击一般,“喂,你也太没有义气了,这不就是恼羞成怒?”

    冯跋笑道:“怕了你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天王召进宫中的侍医江雪凝江姑娘。”

    “唉,天下佳丽都进了皇宫,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要怎么办好呢?”某人伸了个懒腰,继续抱怨道。

    冯跋回过神来,笑道:“再美的佳人,怎么比得过老兄你的未婚妻呢?你不是整天听到人家夸她绝色吗?”

    听到冯跋提到自己的未婚妻,段将军脸上竟是微微一红。

    冯跋道:“雪凝,这位便是襄平公主的准驸马爷、段玑段将军。”

    我微微一笑,盈盈一拜,道:“见过段将军。”

    冯跋终于抖落了那份不自在,道:“雪凝,你吹得一手好箫音,今天算是遇到对手了,段将军师从天下造诣最高的乐师清流子,传其衣钵,当年便是凭着出神入化的箫声俘获了公主的心。”

    没料到眼前这懒散洒脱之人竟出自高门,我一时技痒,“久闻清流子大名,只恨余生也晚,未能聆听教诲,如今得遇其高足,自当讨教一二。”
………………………………

第一百六十八章 较琴艺

    冯跋踏上青条石铺就的长长甬道,欢悦的声音迢递传出,“看来我今天得以大饱耳福了,不如到风景绝佳的太掖池边上,两位好好切磋一下!”

    太掖池在后宫偏西北,占地极大,远非其它两处池子所能比拟的,有长廊曲折地深入湖中,便于观赏风景。湖中小岛近岸处与天香园有飞桥相连,建得迤俪蜿蜒、地势极高。

    三人踏上飞桥,放眼望去豁然一亮,太掖池的风光尽收眼底,斜阳之下雪湖凝冰,茫茫一片,其中点缀着几处小岛,岛上亭榭环绕,供妃嫔们游湖劳累时靠岸憩玩。

    眼前之景就已让人惊叹匠心独具,待到百花盛开之际,必然更是一派水光粼粼,花香旖旎的绮丽美景。

    转过身来,整个天香园梅林自上向下望去,如香雪花海,汹汹绵延。偶尔一阵寒风吹过,花瓣伴着雪粒漫空翻飞,如天女散花,暗香浮动,缤纷风流,蔚为壮观,比之平地观赏又精彩百倍。

    梅林的边缘,奢华的宫殿楼阁次第蔓延铺陈开来,高阁亭台参差错落,映衬着西天的晚霞,恍如置身天上宫阙,只觉此身不在人间。

    “好一派繁华富丽的风光”,看着眼前的美景,我忍不住感叹出声,身边二人也禁不住陶醉其中。

    风吹起了我鬓间的长发,我不禁裹紧了身上的轻裘披风,手触及紫玉菱花箫,一点凉,想起了平原公教我的那首《采薇》,略带哀怨的曲子旋即飘荡在湖上。

    流光匆匆变换,记忆中还是杨柳依依,入眼处却已是雨雪霏霏。

    季节催老了容颜,催散了故人,留下人世间渺渺幽远的情谊。

    余音袅袅中,段玑抽出一只白玉箫,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一样的吹着刚才那一曲《采薇》,却是不一样的韵味,少了些哀婉,多了丝轻灵。

    仿佛在一路幽篁那样的翠华流天里,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如谷底幽泉般轻盈游过,又如山间白云般飘舞轻漾,千回百结,悠扬婉转,那股潇洒倜傥之情,好似品尝太湖碧螺春时清澈肺腑的甘香,若不细细体察,再也感觉不出那韵味天成。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向来自负箫艺的我被他的箫声深深吸引了,他吹箫的水平在我之上啊!那一瞬间便要将我沉浸其中一般!

    “啪!啪!啪!”冯跋拍着手由衷地赞美着,“好听!好听!古人云,三月不知肉味,大约说的就是两位的乐音了!”

    我心悦诚服地朝段玑微微一躬,“段将军的箫声确是冠绝天下,雪凝甘拜下风!”

    段玑笑道:“原来你先前看我毫不起眼,只怕心中觉得拜揖我还有些冤,这一次才是心甘情愿的了。”

    我给他说的脸红过耳,只好不答。

    冯跋笑着扯开话题:“你们看,眼前的宫殿楼宇多么轩昂气派啊!”

    段玑低声叹道:“世人只见到眼前的富丽堂皇,却不知道到有多少肮脏污秽蕴含在其中。”

    远方的殿楼宛如一头远古洪荒的食人巨兽,无声地沉默等待着,背后那嫣红的晚霞更如同血光般的色彩,让人头晕目眩。

    我看得久了,只觉得自己也要沉沦下去了,不想再多看,转身漫步下了飞桥,“好了,这里风太大,我先下去了。”
………………………………

第一百六十九章 流年度

    与冯跋、段玑告辞后,我漫步前往漪兰殿,因着兰葳蕤重得圣宠,此处不复往日的寂寥破败。

    天王命人特地将此处重新修缮了一番,显得轩昂堂皇。

    走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门,早有一众宫娥候在那里,掀起刚刚安置上去的大红撒金的软毡帘子。

    步入殿中,破败的帷幔都换成了节庆时惯用的红色锦缎,绣着金红的牡丹花和如意华纹,连香炉、柱子等物上也贴上了富贵的烫金色的“福”字,似乎象征着天王的恩遇隆宠。

    内殿里暖洋洋地烧着数个炭盆,一种宁静祥和的香气缓缓地从屋角的四座鎏金铜香炉里散发出来,将屋子笼罩得迷离朦胧,恍如仙境。

    只见簇簇淡黄色的腊梅花下,白狐皮坐褥和彩绣靠背引枕上,兰葳蕤正在看书。

    “夫人!”我轻轻唤道。

    “是你,雪凝。”她的明眸转了几转,流露出一丝笑意。

    我说道:“原来夫人在这里躲清闲!看什么书呢?”

    兰葳蕤道:“给你瞧瞧!”

    我接过念道:“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有女同车,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好像是什么艳词呢!”

    “夫子云:‘《诗》传百世,明教化。’你出此言,就是妄议了。”兰葳蕤正色说。

    “随你,”我嘻嘻笑道:“我可不敢和女夫子议论诗文。”

    不一会儿,宫娥奉上热茶来,兰葳蕤举起茶盏说:“终南何有?有条有梅。君子至止,锦衣狐裘。颜如渥丹,其君也哉!终南何有?有纪有堂,君子至止,黻衣绣裳。佩玉将将,寿考不忘。”

    这是《诗经》里的《终南》,兰夫人借此赞扬我:来到此地的那君子,衣服穿得真光鲜。面目丰满又红润,看上去真是很威严。什么长在终南山?杞树赤棠生长繁。来到此地的那君子,青黑绣衣彩裳宽。身上佩玉声锵锵,祝你长寿永得安。

    我抿了一口茶,接道:“君子携老,副筓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意在回馈她,道是国君的伴侣,她戴的簪子上有六颗玉,态度雍容华贵,如山一般凝重,河一般渊深,华服合身,品德美好。

    兰葳蕤奇道:“没想到你也熟读《诗经》啊?”

    “夫子云‘《诗》传百世,明教化。’”我正色答道,却突然想起这句话和适才兰葳蕤的话相同,不禁蓦地脸红。

    兰葳蕤展颜一笑,不久眉峰又轻轻蹙了起来,低低道:“我只盼着读些书能忘了心头的伤痛,可是,就在昨日,我还梦见我的父兄,他们血淋淋地站在我面前,质问为什么心甘情愿地躺到杀父仇人的床榻上?”

    我掩住她的口:“夫人,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这些话如若传到天王的耳中,那就是死罪啊!”

    她淡白的唇划过一个轻微的苦涩弧度,“雪凝,你知道的,我根本忘不了!”

    我明白兰葳蕤清醒前的立场,十分的两难。一面是爱自己如珠似宝却又与丈夫结下不共戴天之仇的老父,一面则是自己深知其包藏祸心伺机而动却又是一生幸福所托的丈夫,情与孝,恩与爱,她无论如何选择都是痛彻心扉!
………………………………

第一百七十章 争斗起

    我不知怎样才能消弭她的心结,凝视她良久,才慢慢道:“时间是医治一切伤口的良药,把以往的恩怨纠葛都忘了!聪明如夫人,应该知道一个男人的怜悯和同情足以让你在后宫站稳脚跟。”

    “可是,我对他是刻骨铭心的爱啊,我背弃了我的家族,为的不是这份怜悯,雪凝,你也懂的,对不对?”她懒洋洋地笑起来,却依然清妍,如一株在雾气里独自盛绽的腊梅,而泪水,便在她的笑声里一滴滴地落下来。

    我点了点头,我明白的,自己对慕容熙何尝不是这样的情思呢?

    之后的日子忙碌而安宁。

    忙碌的是慕容熙,年关自然是忙的,家宴、国宴、祭祀、祝祷,一桩接一桩,一桩比一桩礼节繁复。但更忙的是国事,刚入腊月,便闻高句丽缺席此年的臣附朝贡,礼慢之至,天王慕容盛意欲再度出兵,震慑高句丽,慕容熙作为骠骑大将军兼尚书左仆射,每日里忙得不可开交。

    这一年,是后燕长乐三年,东晋隆安四年。

    其实。后来我才明白这一年后燕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包括我的命运也因此而逆转了。

    安宁的是我,这一段时日忙于出征的慕容熙很少有机会回到王府与我好好聊聊天。我有时就随侍在宫中,陪伴在兰葳蕤身侧。

    然而后宫的争斗并不因国事的繁忙而稍稍松懈下来。

    兰夫人与沈贵人之间的嫌隙,起因是一件银狐皮斗篷。

    白狐原本就罕见,而银狐更是白狐中的极品,以其皮毛柔软顺滑、光彩耀人而天下闻名,只能生长在辽东境内极寒之地,而且迅捷如风,狡猾机警,极其难以扑捉。前些日子塞外有契丹前来进贡,进献了两件银狐皮斗篷,天王赏赐后宫,一件给了丁太后,一件给了兰葳蕤。

    连下了几天的大雪终于腊月二十四这一天消停了,一大早丁太后就命人传过来话,准备请各宫的妃嫔女眷入广寿宫赏雪品茶。

    兰葳蕤便起床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平常的飞燕髻,一身淡雅的浅绿盘金彩绣棉裙,外罩一件银鼠小夹袄,收拾停当后,宫女倚红把那件银狐皮的斗篷抖了出来。

    兰夫人皱起了眉头,“怎么把这件衣服拿出来了?快放回去,今天穿不着。”

    我知道兰葳蕤行事不愿意张扬的意思,心下也深以为然。

    “这么好的东西白放着不穿,实在是可惜了!”倚红委屈地转向我。

    我微微一笑:“夫人自有考虑。”

    倚红不敢再说,乖乖地拿进去换了夫人平常穿惯了秋香色羽毛缎出来。

    广寿宫门口,我下了车辇,看门外的车架,已经到了不少人了。

    还没有进门,正巧却见沈贵人的车辇到了。

    车帘一掀,是沈初云缓缓走了下来。瞥见兰夫人,她颔首道,“姐姐也来了。”却并不行礼。

    “妹妹!”兰夫人也下了车,在一旁应道。

    “姐姐今日似乎清减了些,可是因为天王最近没召你的缘故。”沈初云轻轻用锦帕捂着口娇笑道,但话中机锋已是咄咄逼人。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反唇讥

    兰葳蕤大窘,“妹妹见笑了,不过是冬日略微丰腴,如今衣裳又穿得少些才显得瘦了。”

    沈初云轻轻一笑,丽色顿生,徐徐道:“既然如此,为何姐姐不多穿些,天王赐下的那件银狐皮斗篷倒很是挡风。”

    她今日只一身月白色长裙,外罩雪锦缎面披风,素净优雅,远盛那姹紫嫣红的霓裳。头上挽了高髻,只簪了一支白玉簪,面容清丽绝美,肤色白腻如雪,尖尖的下颌,楚楚动人,身量更是玲珑有致。这样的美人当真是如出水芙蓉一般令人倾醉,可惜语气中尽显嫉妒与张扬。

    此时她揉一揉太阳穴,低低轻叹了一口气。她身侧一位长相秀气的宫女,忙扶住她,小心翼翼地,“娘娘昨日侍奉圣驾,劳累了,这身子就不止是自己的身子了,顶要好好将养,才能慰聊圣颜。”

    宫女说得这样露骨,彰显她主子深得天王的宠爱,真是半分忌讳也没有,再看兰葳蕤神色微微一凝,我心中一恼,上前一步,道:“贵人娘娘固然受宠,但想必不太熟悉宫中等级,我家夫人位尊,娘娘位卑,这见面应有的礼仪不可废。”我在暗示着沈初云应向兰葳蕤行礼。

    沈初云柳眉一挑,冷冷道:“江姑娘不是真的以为只凭位分就能定尊卑?陛下宠爱谁就是谁尊,否则位分再高也不过是卑贱之躯!”

    听到“宠爱”这两个字,我猛然想起罗玉仪曾对我言道沈初云在王府时倚仗着慕容熙的宠爱不把她放在眼里,一凝神之际,将罗妃那天黯然说的话清清楚楚的记了起来:“这女人,天生是个狐狸胚子,不知怎么暗地里引起了王爷的注意,给她脱了奴籍,赐了居处,对她爱幸无比。她三天两头向王爷哭诉,说我是多么看不惯她,克扣她的月钱,找她的麻烦,王爷听信了她的话,疑我不能容人,对我竟是越来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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