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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衍无术-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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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凝神细思,忽而心生奇想,以《太虚还真妙录》为根基驭使宝照经里的法门,竟然毫无阻碍,顺畅至极,虽与原版仍存在着些许差异,但这点细微不同若非对宝照经造诣极深者,万难看出,如此一来姬璇真对安然度过这一小界又多了几分把握。
其实她在恢复意识之时就曾试图驱使法宝,但包括太阴缺月弓和修罗阴煞刀两件玄器在内的诸多灵宝皆是寂然无声,若不是心神联系尚在,她几乎已要怀疑有人以**力斩断了自己与法宝之间的道契。
历经此事也方才知晓,法宝灵器总归是外物,唯有自身道行境界才是根本,若是舍本逐末,免不了要走入歧途,于日后却是大为不利。
她想通此处关节,犹如拂去灵台尘埃,愈显清明,诸般妄念便如烟消散,无法留下丝毫印记。
时间悄然而逝,转眼就到了傍晚时分,姬璇真一直在研究《神都宝照经》的奥秘,忽而一阵奇异之感将她从这种极为专注的状态中惊醒。
她初时尚未分清,一怔之后才醒悟过来,原来却是这具肉身产生了饥饿之感。她辟谷多年,早就忘记了饥饿滋味,不想在这小界之中却又重新体会到这凡俗中人方有的烦恼,内心的感触也非一言可以道尽。
姬璇真方有如此之感,乌兰便举着托盘从外走了进来,东山圣女平日的习惯就是在此时进食,乌兰做起此事也算是驾轻就熟,熟练的将餐具和食物摆在了案几之上。
食物并不丰盛,甚至称的上简陋,只有两张巴掌大小的谷饼和一杯清水,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了。倘若教其他人看见,必然会吃惊不已,想象不到堂堂一族圣女过的竟然是这般清苦的日子。
姬璇真对此却并不在意。对她来说求道之途中无论是高床软枕、珍馐海味,还是茅屋瓦舍、粗茶淡饭,都没有什么不同,只管安然接受便是。
因此即便是这看上去难以下咽的食物,姬璇真也没有丝毫挑剔,而是安之若素的吃了下去。
她吃的很慢,也很秀气,乌兰偷偷看着她,心里忍不住惊叹于她的姿态。
这小姑娘身为族长之女,也曾同族老认了几个字,可此刻看到姬璇真秀彻如山峦的轮廓,和优雅从容的姿态,搜肠刮肚也未寻到什么华美的辞藻,唯有最质朴的“好看”二字浮上心头。
姬璇真察觉到她的视线,放下食箸,轻声问道:“怎么了?”
小姑娘两颊羞红,支吾了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这时,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道粗豪的声音响了起来:“圣女可在?乌察求见圣女!”
姬璇真稍一示意,乌兰便大声道:“乌察堂兄,圣女让你进来呢!”
她的声音十分清脆,和乌察的粗噶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人想象不到这两人原来竟是血脉相连的堂兄妹。
乌兰话音刚落,只见一个相貌粗犷的大汉走了进来,他体型庞大,甫一进来,便压迫的这居室逼仄了三分,愈发显的空间窄小起来。
他大步前跨,在距离姬璇真尚有三尺之时,伏下了小山似的身躯,瓮声瓮气的向她问好。
乌察是东山部族长之弟的长子,天生异力,也是族中有名的勇士,他少年之时就能空手与虎豹搏斗,成年之后更是力大无穷,勇武冠绝东山。
姬璇真淡淡道:“乌察,你为何而来?”
这铁塔似的汉子抬起头来,他一只眼睛已瞎,唯有另一只眼睛完好,此刻这完好的眼瞳里射出悍然之光,直视着姬璇真:“圣女是否已经同意乌钦所言,将在三日后为族中勇士赐福?”
他如此作为,已算的上极大的冒犯,乌兰刚要斥责他的失礼就被姬璇真制止,她明澈的目光平静的看向乌察,在这目光之下,所有阴暗心思都无处遁形:“确实如此。莫非你认为此事不妥?”
乌察声如震雷:“不错,乌钦此举无异于让族中勇士送死,圣女又岂能同意此举!”
乌兰做梦也没有想到堂兄会在圣女面前如此污蔑阿兄,她一张清秀小脸涨的通红,怒气冲冲道:“堂兄这是说的什么话?我阿兄一心为了部族考虑,又怎么会害了族人!”
乌察却理也不理,只用完好的那只眼睛紧紧盯着姬璇真,等待她的反应。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虽然是族中第一勇士,却也无法阻止此事,唯有圣女改变主意才能令此事作废。
在乌察预想之中,圣女听了自己言语,勃然大怒才是正常的反应,毕竟取消赐福仪式会极大削弱她的威信,从常理来说任何人都不该对此无动于衷才是。
可姬璇真偏偏就不能以常理推测,她的面容丝毫不曾表露出愤怒之意,仍然如月夜幽昙一般静谧、安宁,连语声也是不急不缓,让人想起山石下淙淙的流水:“看来,你也不赞成族人留下抵御兽潮,而是支持南迁了?”
她一语便道出本质,令乌察避无可避,只能坦然承认:“不错,我的确是如此想的。我东山部的根基便是数万族人,只要族人尚在,家园、田地舍了又有何妨,总有重建的一日,而死去的族人却再也没有复活的一天了!
他语声悲愤,说到最后五官甚至也在剧烈的感情波动下扭曲起来,另粗犷的面容显的更加可怖,就像困于笼中的野兽,明明窥见一丝生机,却始终无法挣脱樊笼的束缚。
乌兰听到此处,已顾不得在圣女面前失礼,大声道:“我东山部没有不战而逃之人!堂兄这是想做逃兵吗?”
她人小力弱,此刻愤然质问,却也显露出血脉深处祖先传承的勇武来,乌察终于无法再无视这个堂妹,他转过头,那仅剩的一只眼睛便流露出沉痛的情感来:“乌兰,你忘记了你阿母是怎么死的吗?”
乌兰的眼眶瞬间湿润,十年前的那此兽潮中,阿母为了救年幼的自己,被兽群杀死,她又怎会忘记。她心中仍不赞同堂兄所言,可提到阿母之后,她已心绪混乱,再也没有余力同乌察辩驳。
有太多族人丧生在十年前的那次兽潮之中,就连乌察失去的那只眼睛,也是当时被一只兽王所伤,他能留下性命已经算是侥幸了。
乌察重又将目光投向姬璇真,悲声道:“圣女,难道您就忍心看着无数族人丧命吗?”
这魁梧大汉流露出的真情实感,足以令铁人动容,姬璇真沉默半晌,却轻声言道:“乌察,你应当已经发现了吧,这些年来无论你如何努力,功法却都停滞于此,不得存进。”
她此言乍闻之下,似乎与东山部是走是留全无关系,乌察也是迷惑不解,但他性格耿直,能想到通过劝解圣女来改变乌钦的决定已是极致,再多的却考虑不来,此时也只能涩声答道:“圣女所言,确为事实。”
从五年前开始,无论他如何苦练,一身功行就像凝固在经脉里的石头,耗尽全身力气也推动不得。五年来他一直忧心此事,却不曾向旁人透露分毫,也不知圣女是如何得知。
姬璇真已是叹了口气,她叹气时就像花瓣从枝头落入尘土,令人感到无边的惋惜:“你还不明白吗,你的功行之所以停滞不前,正是因为面对危险,你不再拥有从前那种无所畏惧的勇气,而是生出了逃避的心理,不愿直面危机!”
大荒的环境与乾元界比极其恶劣,不仅要面对洪水和飓风等天灾之险,还有兽潮这般危机,在这种环境之下,大荒中人人都有一股悍勇之气,凭此活血锻体,锤炼肉身,以此抵御来自四面八方的危险。
而这悍勇之气既是他们修炼的根基,也是大荒绵延万年的精神传承——与天斗,与地斗,与野兽相斗,从不屈服!
东山部究竟是走是留,道理也正是如此。倘若举部搬迁到南方去,表面看来确实是保存了实力,可同时也就丢掉了那份悍勇之气,丢掉了部族的精神传承,就像老虎久不捕食,利爪自然就会退化,到了那时,这百兽之王与家猫又有何区别?
这才是要留下抵御兽潮的真正原因。兽潮固然会带来伤亡,可它也是最好的磨刀石,砥砺族人永远不忘祖先传承的精神,与这天地搏斗到底!
乌钦虽然不如姬璇真看的这般透彻,但他作为默认的下一代族长,眼光也非常人可比,坚信部族留下才是正理,故而才请圣女出面赐福族中勇士,激励士气。
而乌察听到这番言语,犹如深夜闻钟、当头棒喝,以振聋发聩之声引导他去思考过去从未想过的问题,一时之间无数纷纷扰扰的思绪都在他脑海中轰然炸裂,竟让他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这高塔似的汉子惨笑一声,面上已是露出了颓然:“没想到我这些年所作所为都是错的,当真是可笑至极······”
这一声“可笑”,谁也不知道他指的是无常的命运,还是自己的所为,但即使是乌兰也看得出来,他的坚持被乍然推翻,整个人的精神都濒临崩溃边缘,难说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
虽然乌察刚才还那样揣度阿兄,但是小姑娘生性善良,还是不愿意看到堂兄落到眼下的境地,她心中焦急,情不自禁的将急切的目光投向姬璇真,一点也没有怀疑的认为圣女一定会有办法。
圣女是整个部族的精神支柱,族人们像崇敬神明那样信奉着她,乌兰因为年纪尚小、心无杂念的缘故,信仰也格外纯净,近乎虔诚,如果姬璇真走的当真是香火神道的路子,必然不会错过这种信徒种子,可惜她并非神道修士,也无意改换门庭转修神道。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姬璇真同样不会令这小姑娘失望,她的声音极度冷静,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破开重重迷障,令乌察从极度的混乱里重新清醒过来。
“如果你就这样一蹶不振,就更不可能有所突破,只有重拾昔日的血性,才有希望打破眼下的困境。”
乌察瞳孔大睁,他像是什么都没明白,又像是隐隐约约的明白了什么,恍如初生的幼童懵懵懂懂的抓住了清晨的第一缕曦光。
这是由于大荒中人只锻体不修心,当心境出现问题之后自然无法可解,只能凭运气来度过心关,姬璇真此举等若将在乌察面前直接点出了心关,他克服这关隘的难度也就降低了很多。
但他人点出总归不如自己领悟到这一重心关,然而此为非常之时,也就顾不得这许多了。
乌察向姬璇真深深的低下了头,来时他也曾做出同样的动作,但那时他心里仍然隐藏着一丝不驯——他并没有像其他族人那样全心全意的信仰圣女,反而始终抱有一缕挥之不去的怀疑。
可此时这一拜毫无勉强之意,而是发自内心产生了对这宛如神祇的女性的崇敬:“多谢圣女指点,我已明白要如何去做了。”
姬璇真微微点头,随即闭目不言。
乌兰晓得这便是她不再理会外物的意思,忙压低了声音,悄悄的示意堂兄离开。
一夜安然而过,到了第二天清晨,乌兰刚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是蒙蒙亮,她从休息的外间进入内室的时候,却并没有看到圣女的身影。
她急忙折返回来走到室外,这才发现了那道高挑秀颀的身影。
姬璇真的身量本就比寻常女子要高一些,平日里又总是身着繁复的大衍宗亲传弟子服饰,更显威势深重,无形之中那种高高在上、超出凡俗的气质也愈发明显,像是在她和旁人之间划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而此时她仅着一身素白麻衣,毫无纹饰,连一头乌发也披散下来,全身上下钗环尽去,反而冲淡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气质,愈发显出与天地相合、灵妙自然的状态来。
这正是道家中所谓“天人合一”之境。“有人,天也;有天,亦天也。”天人本是合一,然而人生在世有太多杂念迷障,诱使人脱离了自然之本性,追求那些虚幻之物。
修行之途正是为了打破这些藩篱,去伪存真,令人性重归自然,达到一种“万物与我为一”的精神境界,姬璇真不曾在人人修道的乾元界里领悟其中真意,反而是在只知炼体、不明修心的大荒中踏入了这一层门槛,亦是命运的玄奇奥妙之处。
乌兰无法理解这种境界,但她却能直观的感受到圣女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与天地无比契合,既像天边漂浮的一朵云,又像山间吹来的一阵风,她是自然万物的化身,是天地灵气之所聚,是无尽玄奥之道的具体体现。
心思单纯的小姑娘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她虽然心中不甚明了,却直觉的不敢上前打扰,只是怯怯的立在一旁安静的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姬璇真从那种玄妙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将目光转向乌兰:“跟我来。”
她的眼中仍然残留着天人合一的道蕴,仿佛世间万物都在这双眼睛里瞬生瞬灭,亘古不灭的岁月在其中流逝而过,乌兰尚不足以窥见这般境界,只觉心旌神摇,不能自持,直到一截素白的衣袖轻轻遮住了她的眼睛,鼻尖嗅入一缕淡淡的冷香,灵台一阵清明,这才恢复了心神。
等她的意识彻底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跟随圣女走到了族地之中。
这一带是普通族人居住的地方,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芸芸众生里最平凡的一部分,没有丝毫特异之处。
但随着兽潮将至,每个人的眼中免不了都出现忧虑和担心,那是对家园即将遭受威胁的忧虑,格外真实,因而也就格外的触动人心。
然而担忧之余,仍要劳作,数名赤膊的族人在肥沃的土地上播种,汗水顺着身体滑落到地里,却一直无暇擦拭;田埂上坐着的一名老翁,正眯着眼睛,细细修理着手中的农具。
他们的面容被日光晒的黝黑,双手因劳作变得粗糙,连脊背也由于常年的辛劳而伛偻,从外表来看,全然不能与姬璇真往日相处的那些如珠似玉、风神高彻的人物相比,可她却看的很认真,丝毫没有因外表的丑陋而生出轻视之心。
她出生半年之后就被送到了大衍宗门中,在这天下一等一的玄门道派中长大,食灵气、饮风露,诵黄庭、读道藏,目中所视自是一派仙家气象,来往之人也俱是道德之士,至于不曾修道的凡俗中人是如何生活的,她却是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想过。
大抵修行中人内心深处总是有那么一份自傲的,认为踏入修途之后自然就与凡俗划出了一道界线,双方便该紧守界限,不越雷池。
这种想法对也不对,走上修途之后,修士和凡人确实是踏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二者的联系也越来越少。可追溯根本,上古时代甚至根本就没有仙凡之分,人人都是修者,人人也都身处俗世。
只有真正身处俗世的时候,才会领悟许多枯守山门永远也不会明白的道理。
当姬璇真走过的时候,这些平凡的东山族人都会放下手中的事情,虔诚的下拜,向庇佑部族的圣女献上崇敬。
这种感情姬璇真过去从未体会过,如今在这特殊的情况下有了感悟,就像微小的石子投入心湖,在表面漾开了层层涟漪。
两天之内,姬璇真将东山族地走过大半,乌兰也陪在她身旁,她虽然什么也没说,但这外柔内刚的小姑娘显然在这段路程中有所领悟,气质也脱去了青涩,愈发流露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来。
到了第二天晚上,乌兰忽然向姬璇真言道:“圣女,我找到了自己以后要做的事。”
她眼下虽然是姬璇真的侍女,但是按照东山部的惯例,圣女只能由二十岁以下的少女侍奉,等乌兰到了年纪之后,就可以将随侍圣女的任务交给新任侍女,回到部族中去。
她从前也曾想过等到二十岁之后自己要做些什么,却一直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只有一些模模糊糊的想法,此时终于坚定了心思,作出决定来。
姬璇真没有因为她年纪小就轻视这句话,而是问道:“你想做什么?”
小姑娘认真的回答:“我是族长的女儿,我阿兄也是未来的族长,我想帮助阿兄治理部族,让族人们过上好日子。”
………………………………
34。三十三章
。
她用柳枝蘸向赐福之水,每次挥动之后神水就会落到数十位勇士的额头上,如此反复数次,才将一千人赐福完毕。
之后,姬璇真将三根神香插在泥土之中,心中默念咒语,便有一点青色光芒燃起,迎风见长,短短数息之间就就凝结成了一只巨大神鸟,体态修长,目蕴奇光,尾羽像折扇一样层层展开,在空中曳出优美弧度。
这正是部族图腾上的神鸟。相传万年以前,一只青色玄鸟载着一名女子来到这片土地之上,女子名为乌莹,其后数年,乌莹有感而孕,生下一名强健婴儿,就是东山部始祖,青色玄鸟也因此被整个部族奉为神鸟。
此时,玄鸟仰颈清啼,随即张开遮天蔽日的双翅,点点青色光芒如雨落下,融入了一千勇士的身体之中,他们顿时产生了如沐暖阳之感,连旧日的暗伤也消失不见,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自在。
面对这恍若神迹的一幕,东山部的勇士大声欢呼起来,其声震动云霄,乌察更是振臂一呼,□□的手臂肌肉虬结,昭示出其中拥有的强横力量。
这青色的神光不仅治愈了他们体内的暗伤,还赋予了无穷的勇气,他们愿以血肉之躯守护部族,战到最后一刻。
短短几天的时间转瞬而过,在兽潮来临的前一晚,乌兰躺在外间的榻上翻来覆去半天也没睡着。
她脑子里很乱,虽然一直坚持认为留下对抗兽潮是正确的选择,却又忍不住想起了阿母在上一次兽潮中丧命的事情。
十年前的时候她还太小,连阿母的音容笑貌也十分模糊,只依稀记得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女人,直到后来听了阿兄的描述,她脑海里关于阿母的形象才渐渐生动起来。
在那之后,阿父渐渐老迈,族中的事情都交给了阿兄处理,她也在兄长的庇护下长大,却始终感觉生命中缺失了一部分,夜深人静之时感受到难以避免的孤独。
乌兰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入睡,鼻尖却突然嗅到了一抹熟悉的冷香,紧接着就是轻微的衣物摩挲的声音,有人轻轻坐到了榻上。
她心中一急,自己这样躺在圣女面前实在是失礼至极,挣扎着就想起身,一只手轻柔的按在她的肩膀上,乌兰就顺从的躺了回去。
清淡的声线在黑暗中更为静谧,仿佛溪水淙淙流过心间:“睡不着吗?”
小姑娘却问道:“圣女,明日之后会有别的族人像乌兰这样失去阿母吗?”
她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兽潮的到来从来都是伴随着死亡,哪怕族中的勇士接受了赐福,也不可能完全拦住发疯的兽群,所以明日之后,生离死别已是必然会降临的场景。
姬璇真没有回答,因为乌兰是不需要回答的,她需要的仅仅只是一场宣泄。
小姑娘在黑暗里无声的啜泣,当姬璇真的手掌覆上乌兰的眼睛时,那沾满了泪水的睫羽在她掌心轻轻颤动,让她想起了幼时曾经养过的一只翠鸟。
那已经是非常久远的记忆了,有一只受伤的灵鸟落在了天枢峰上,当时只有七八岁的姬璇真发现了这生灵,给它包扎了伤口,每日又取来灵谷喂养,当替灵鸟梳理羽毛时,小小的孩子为掌下鲜活的生命惊奇不已。
现在姬璇真同样感受到了那种勃勃的生命力,面前的女孩子虽然年纪尚幼,修行天赋也并不出色,但她有一种难得的坚韧,会因苦难而流泪,却不会被苦难所打倒。
她低声道:“睡吧。”
这句话带来了不可言说的奇异力量,小姑娘便在突如其来的困倦中沉沉入睡。
此时已是深夜,天幕上群星黯淡,只有一轮明月高悬天际,遍洒清辉。幽静的夜风带来隐约的蝉鸣,还有树枝摇曳间沙沙的声响。
自从进入大荒之后,姬璇真重新产生了饥饿和困乏的感觉,更加接近凡人,而非修行有成的金丹真人。
这绝非一种碰巧或者意外,其中必有深意,就像她选择了那扇与自身相合的坎位之门,那么眼下面对的情况也定然是针对她而产生的。
尤其是无法动用金丹之力,这也从侧面证实了她的猜想,此境的最大意图,就是令她识红尘烦扰,体悟众生百态。
然而眼下这些经历还不足以做到这一点,所以当明日兽潮来临的时候,才是这一幅众生图上最关键的一笔。
亘古永存的明月依然清冷的俯视着时间万物,而姬璇真静静的坐在竹榻之上,仿佛凝固成了一尊绝美的雕像。
无论人类有多少复杂难解的情绪,昼夜交替从不会因此停止,当皓月隐入群山之后,新阳跃出天际,新的一天又以无法阻挡之势到来。
东山部的族人感到整片大地都在震颤――这是兽潮从远方而来飞速接近的信号,一千名勇士已经全部身着兽甲,手持长矛、弓箭或者其他武器,他们的面容上全是坚毅之色,连许多妇人和老者也都拿起了武器,共同保护这一片土地。
乌钦和乌察这一对堂兄弟站在最前方,乌钦用手掌不断摩挲着长矛的底部,他的堂兄则是嗤笑了一声,独眼中闪动着悍厉的光芒:“怎么,怕了吗?”
乌钦并没有反驳,而是坦然承认:“不错,我的确害怕,害怕不能保护部族。”他的目光深深望向乌察:“如果我死了,族长的位置就由你继任,我阿父和乌兰也就交给你了。”
乌察愣住了,随即大笑出声:“听着,如果你死了,我绝不会替你照顾部族,你懂了吗?”
他虽然是族中的第一勇士,从小到大更得人心、更有威望的却一直都是这位堂弟,曾经他十分不服气,然而直到今日,他才彻底明白对方确实比自己胜过一筹。
乌钦微微一笑,知晓别扭的堂兄虽然过去时常与自己相争,然而这次是真的不想让自己丧命,他的目光投向远方,无数密密麻麻的黑点扬起漫天沙尘,带着大地的哀鸣向东山部袭来。
他高举长矛,大吼道:“儿郎们,随我出战!”
千名勇士的怒吼响彻天地,这些悍不畏死的英勇战士冲进了重重兽潮之中!
………………………………
35。三十四章
。
这时门帘被掀开,一道英挺的身影走了进来,乌兰已惊呼一声迎了上去。
那正是乌钦,他面容上透出深深的疲惫,身上沾满尘土,而右肩处是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像是被野兽的獠牙撕开,皮肉外翻,鲜血淅淅沥沥的流了一路。
乌兰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这伤口实在太深,只差一点乌钦的右臂就会被整个扯断,她完全不敢触碰兄长的伤口,只能小心翼翼的为他擦去脸上的血污。
乌钦却半点也没有在意自己的伤势。方才在战场上,他被数头野兽围攻之时,本已左右支绌,在用长矛将一头白虎刺死,挑落在旁时,背后又有风声袭来,而他已无力抵御。
青年以为自己的生命就要在此时终结,却不料耳边响起一声闷哼,一道高大的身影挺立在他面前,手中的长矛贯穿了野兽的身体,而锋利的兽爪也在乌察的胸口掏出了一个大洞。
乌钦下意识的扶住堂兄滑落的身体,怔怔的问了句:“为什么?”
乌察咳嗽了一声,嘴边溢出大量血沫,夹杂着内脏的碎片,他却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可不想替你照顾你阿父还有乌兰······”
话音刚落,他铁塔似的身躯便訇然倒下,独眼中的光芒也渐渐熄灭。
乌钦的双手剧烈颤抖起来,他眼眶干涩,流不出一滴泪,喉咙也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可是周围野兽的吼声还在提醒着他,没有时间去悲伤。
而如今他望着妹妹纯然担心的面容,甚至无法将乌察死去的消息告诉她。
直到姬璇真念动神咒才打破了寂静,她的声音已微微暗哑,显然是念了太多遍咒语的缘故。
乌钦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他深深的吁出口气,疲惫的眉头拧了起来:“多谢圣女。”随即提起长矛,就要重新回到战场上去。
姬璇真却站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乌钦惊愕不已,试图阻止她:“圣女,您身份尊贵,若是有所闪失,又当如何是好······”
他反对的话语渐渐溃散在对方的眼神里——那种眼神也经常出现在他自己身上,代表着下定决心之后就绝不会更改。
乌钦无法再说下去,他的沉默不语无疑就是同意了此事,姬璇真随着他走到战场上,看到了一幅堪称人间炼狱的场景。
野兽的尸体堆积成山,还有人类残破的躯体,那是当场毙命、没有机会接受救治的勇士;鲜血将大地染红,甚至在人的发丝上凝固成紫红的血块;仍然活着的战士也是神情麻木,只是机械的挥动着武器,他们实在是太过疲惫,随时可能被猛兽击垮。
更可怕的是,东山部的勇士越来越少,而兽潮仍然漫无边际,似乎永远不会被消灭。
面对此景,即便是心志最为坚毅之人也忍不住心生绝望:难道东山部真的无法度过这次兽潮,就此成为历史吗?
与在场的所有人不同,姬璇真却明了了此中的转机所在。
《神都宝照经》里有一篇神咒,正是以献祭自身为养料,来获得扭转乾坤之力。
姬璇真眸中似有星芒闪过,然而仔细看去却又恢复了平静无波的状态。她心中做下了决定,便不拖延,晦涩的咒语从口中一句句的念出,她的法力先前就已枯竭,这会经脉剧烈的抽痛起来,像是在压榨出最后的灵力。
仿佛有千万把小刀将经脉绞断,她面色惨白,额上冷汗簌簌落下,声音也时断时续,越来越微弱,当最后一句念完的时候,她的身体猛然崩裂成万千碎片,化为一道道耀眼的白光,没入东山部战士的身体。
众人愕然发现体内涌出一股暖流,奔向四肢百骸,他们的伤口在一瞬间愈合,体内重新拥有了无穷的力量,如获新生。
而原先圣女所站的地方,已然空无一物。
当姬璇真重新睁开双眼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大荒,重新回到离云天宫之内。
在她面前数尺之处,有一座宽约丈许的玉台,而玉台之上则摆放着一面清光湛湛的宝镜,姬璇真一见到这面宝镜,就产生了一种血脉相连之感,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正呼唤着她。
她顺从心底深处的意志,伸手拿起了宝镜。
其质非金非玉,甚是沉重。背有蝌蚪文的古篆和云龙奇鸟之形,看似隆起,摸上去却又无痕,非刻非绘,深没入骨。正面乍看,仍是青濛濛的微光。定睛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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