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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情史-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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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房内,居然坐着一个男人!与上官如同孪生。

    我一时慌张,连忙捂住嘴巴。上官笑出声,他点了灯:“是我,又不是我。”

    原来,端坐那边的是他一个蜡像。他什么时候制作的,平日又藏在何处?

    上官拉了我,移开一架书。我紧挨着他。

    窗外飞过一只老鸹,风吹得窗户上鬼影森森。

    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苍茫中有了一种揪心的震动。

    我握紧拳头,只觉上官轻轻的拨开我的手指,一根一根,他的指甲滑过我每根手指。

    一支带着火苗的冷箭,划破窗纸,直射蜡人。

    一支,又一支,团团火焰,很快烧着了。

    “先生!”我叫了一声,才意识先生握紧我的手。他拉了我一把,我跟他就落下一个隧道。

    我们落在一堆干草之上。原来,是一个挖得极深的地窖。上官急忙转身,从地窖旁的一个空间里,放出了自己几只小鹤,那里面还存有他两个箱子。

    我扯了一下嘴角,算是笑吧。

    “先生,他们来的快,而且是暗杀!”

    上官也笑了,笑声倒是像桂花糖,毫不牵强:“嗯,太尉爷就是那么些伎俩。杀人都这般……”

    我更轻视元廷宇,但不知道北帝对这个兄弟到底准备怎么办?

    上面还是不断有声响,似乎是在熊熊燃烧中。还有别的动静,不得而知。

    我并不怎么害怕。过于兴奋,脸想必是红的。方才仓促起床,我的头发都披散着,现在与上官对着。因为他现在不是一个医者,我扭开了脸。

    一声巨响,我猜茅舍轰然倒塌了,上官的家,我的家……

    我伤感中,就感到上官又拉住我的手,拿出什么在轻轻地擦我手指。

    我转头,太黑了,瞧不清楚他的脸。

    “本来该早些做这事……都耽搁了。”他淡淡说,我闻到一股姜片和草药混合的香气。

    我唤他:“先生……”

    他正在用姜片擦我的手指,因为我留着的冻疮疤痕……

    我不出一声,手指被擦热了,灼灼,还有一丝温柔噬骨。

    若能停止此刻,我能依靠上官先生,不失为幸福……我低头,明天……我的家又在何处?

    清早我跟着上官从山间一个出口出来,又被他领到了山上的一片树林。这林子排布奇特,仿佛迷宫,上官让我紧跟他,不要出错。

    “这个紫薇阵,会让人迷途,甚至进入绝境。我们去林子那头暂避,我在那有几间小屋,物事俱全,也是为了防备不测的。”他说。

    上官乃是未雨绸缪之人,屋内果然和我们原本的茅屋陈设差不多。就是山高了,寒冷一些。

    我向茅屋前眺望,只有几树老梅,枯根郁磐。再远处好似一片迷雾,上官关照说:“起雾时候不要去,因为前面是百丈悬崖。”我忙应了一声。

    夜里我只听得猫头鹰的鸣叫,天明迟迟,却不见上官起床。

    我等了许久,才去敲门:“先生,先生?”他努力的应了一声,我忙推门而入。只见他坐着,露出双腿上插了一些银针。他脸色苍白,嘴唇发青。

    “先生你不舒服?”我问。

    他不加掩饰:“真是的。本来每年秋冬才会起病。发作的时候,双腿疼痛,几乎无法行走,我虽然百计医治……但多年来病未有起色。恐怕是这里比我们原来山居屋子冷的多,才又发了。”他憔悴的样子,就说明一切了。

    原来他爱喝酒说有病,要驱散寒气,是真的呢……

    我问:“那怎么不叫我,我能帮先生做些事情呢。”

    他沉默不语。

    我又说:“草药总该让我敖?脚疼总需要热泉水吧?先生都不说!”

    他又沉默。

    他的病症来势汹涌,夜间我因为留意,就可以听他睡不着。我曾经听人道:上官轶少年就隐居,拒绝婚宦,是否也与此有关?

    我想着,就从床下竹囊的取出笛子。好久没有用了,笛子却还是和以前一般明润。

    我隔着墙,吹奏了一个长歌。曲意是描写春江花月夜里,有高士对月踏歌。

    我用心吹奏,黑夜里他必定用心会听。上官顾曲,纵然这次卧床,也不停止弹琴诵书。

    我停下。就听静夜中,他抚掌三声。我笑起来,隔着墙壁叫他一声:“先生?”

    他咳嗽几声,便无动静了。我将野王笛提起来,当成剑在月光下舞了一阵。可惜不能持剑,不然更可以维护病中的先生了。

    第二日我给上官送药汤,他注视我:“你带的那根笛子……”

    “我……”我刚启齿,他蓦然用手压住我的胳膊,往我嘴里放了一个果脯。

    我总是坐不住的,便带了小鹤们出去散步。阳光让人懒洋洋。我心情也好些了。虽然上官还是不能自如行走,但只要我们能到暖和的地方,他就会又是我最早熟悉的行止翩然的上官先生了。我正在思虑,只觉得头发被什么使劲蹭了一下。我一摸头,白鹤慌张的叫起来,一只巨大的黑鸽子竟然从天而降,它踏在一只小鹤爪上,又戾气十足的用翅膀扇开另外一只小鹤。

    我气得一把抓住它,站立起来,我的影子比它大多了。它似乎要啄我,可是我两手捉它的姿势让它没有办法。我教训它:“原来是你!你竟敢在我面前撒野?还有没有一点礼仪?你真给鸽子家丢脸啊?”

    它扑腾不停,我还治不了这恃强凌弱的鸟?我揪住它尾巴,告诉它:“黑鸽子听好了。以后在我面前不得欺负小鹤,不然我不管你的主人是谁,我都会把你的羽毛一根根拔下来。给上官先生做一把羽毛扇!”

    “喔,就这样有趣?”我回头,日影刺眼。有人从树林走出来了!

    与其说这是一个包裹在深黑色锦袍里的青年,不如说是一座等待消融的玄色冰山。他具有旌旗之下郎官那种精干敏捷的身姿。整个人绝没有一点多余,或一点缺憾。五官若以鬼斧凿刻,冷酷而精湛,细节之处,足可以给故事里所描绘的俊人们当作范本。

    他的眼中孩童般清浅水雾,却有一种异常的光彩。当他目不转睛,令人眩晕而恐惧的美。

    就像我曾经见过异国来的火红睡莲,八月的夏天,它们冷静的在池塘中开得硕大。

    冰雪之城,火红睡莲朵朵燃烧……他是一道骇人的风景。

    黑鸽子飞到他的肩膀上,咕咕几声。

    “你是……东方琪先生?”我猜测道。

    他冷峻的打量我:“正是。你……?”

    我将三只小鹤放回簸箕:“我叫夏初,是为上官收留的流浪女孩。久仰东方先生之名,请您跟我来。”

    东方琪一言不发,就跟着我走。

    待到了屋前,东方琪也不顾我,直接走到门口:“凤兮凤兮,又在睡午觉吗?”

    片刻的安静,听上官在屋内道:“老男人还活着啊?我一猜就是你!”

    他们哈哈大笑,就像一对顽童。上官和东方会面拉手,兴致高涨。

    东方道:“好久不见,你有点变了。”

    “我怎么会变?倒是你变了,我始终觉得你是万年孤独的……居然去了蓝羽军……可辛苦吗?蓝羽军的首领,自然奉你为上宾。可是你这也是将自己卷进了威胁之中。”

    东方道:“你是我的师弟,对我还不相信?”此刻他看上去不再冷若冰霜,倒可爱的很。

    “不是。元廷宇,蓝羽军,都不是长久的一方。你这样的人去加入蓝羽军,倒有些倒行逆施,不顾天道了。”

    没想到东方笑起来,目光森秀,满是无邪,腮边还有像指印微痕那样含蓄的笑涡。

    我端上清茶,东方就收起笑容,又冷眼横了我一眼。
………………………………

第186章

    作者有话要说:【防盗章节,稍后替换】

    东方问:“你的紫薇石头阵,和元石先生教得一样。但我记得当年你明明是有自己两记变招的;为何不用?难道是专门为了等我?”

    “我猜你可能会来。我怕你万一解不开。你当然是不会被限死的,但会浪费你时间。”

    东方坐姿轩轩:“凤兮凤兮。还是有这种心肠……你倒是不防备我带着蓝羽军人来,拉你一起造反?”

    上官正襟危坐答道:“你不能。我是上官轶!谁要想害我的,我宁愿先发制人,哪怕步步杀招。”

    东方似乎也被他的气势所服;叹息不言。我问:“先生;为什么称呼你凤兮凤兮?凤兮凤兮;其实是一只凤啊?”

    上官说:“小时候口吃厉害;师傅为了让我多开口。故意让偶尔来访的师兄跟我逗乐说话。凤兮凤兮,故是一凤。典故从此而来。”

    东方似乎不喜欢我在场,我识趣说:“我去准备晚饭。”

    因先生犯病,这些天都是我在做饭熬药。夏初跟“下厨”本来就有缘,我只高兴能为上官先生做些事情。东方乃上官的朋友;也不该怠慢。

    我自己草草吃过了,才端进去请他们吃。他们高谈阔论;似乎在口头比试一场决战。

    入夜了灯油需节省,我就坐在黑暗里。等到月上中天,我想他们也该吃完了。就悄悄走到上官的门口,只听东方说:“……你那么说,难道不怕吗?”

    上官傲然的笑,似乎不屑:“我怕什么,我孑然一身,我还有什么可夺去的?”

    东方似带了醉意,调侃说:“那我也是随便什么都能拿走?”

    上官又笑:“你说好了……”

    东方一字一句:“我要你那个小姑娘……是夏初吗?”

    静的我都听到自己的心跳,开玩笑,还是……?

    这时才听上官毫无余地的回绝:“绝对不行,我的东西你都可拿去,但她并非我的。”

    东方说:“若是你女人,不就是你的?凤兮凤兮,聪明一世,还有些痴气!”

    又听上官肃然说:“不是痴。就算是我妻子,也是人选我为伴侣。我不是她的父母,没有生养教育她。别说我们没那种意思。就算是我的,也需要善意维护,怎么可以随便呢?”

    东方似乎在笑着摇头,上官轻笑:“老男人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试探我了。”

    我望了眼上弦月,还是蹑手蹑脚的回屋了。

    …………………………………………………………………………………………………………………………………………………………………………………

    次日起,上官和东方,忙于互相讨论。他们有时候慷慨激昂,有时候诙谐而笑。我插不上嘴,旁听得多了,本来一知半解的兵法,被抹得一片糊涂。我气闷起来,朝悬崖那边散步去。一个月就快到了,我怎样与上官开口说我要去都江堰呢……我去了,还能回来吗?

    我伫立悬崖边凝望。山峰冷厉,在青城山,我几乎与世隔绝。我眺望着山的远处那苍茫而广阔的原野,大地的宁静一再被打破,可以预见尸横遍野的明天。四川已经是一个各方湍流会合的海口。谁是弄潮儿?我聆听着悬崖底出深渊的呼喊,重温着千军万马的嘶喊。军人们都等待着一场决战,谁将建立功勋,谁将以血祭奠青春?真要投入奔流,才是幸福。我若是鸟,纵身跃下,便可以飞去见证……

    “想要飞,为何不去飞?”有人在我的背后问。是东方先生。

    他必具有非凡的洞察力。我搓了一下手:“目前我不能飞,也飞不出去。”

    东方先生一挥手杖,冷厉说:““你的存在,已经影响到上官决断。除了你的脸蛋,我看不出你还有什么过人之处。你可有为之奋斗的梦想?你打算往何处去?”他字字钻心。

    我惊惶,他击中了我的要害。我告诫自己:东方不是上官,不会对我有任何袒护。我定神微笑:“东方先生这样直言,也有些残酷。”

    “非也。如果这些话都算残酷,将来就更为难堪。夏初,你向往的是远方,绝不会局限在山里。昨夜我对上官说,要留住你。不能像对白鹤那样折断翅膀,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你……”

    我惊讶异常。东方的表情却变化了,他的脸颊浅浅的笑涡一掠而过,颇为魅惑:“怎么,怕了?我不过是点破他。上官是不会杀你的。比起我,你是初识上官,若你认为他是世俗所谓的好,或者会一味隐忍,你就错了。

    天生丽质的女人有个毛病。就是总是幻想在自己的冒险中多些俊杰人物点缀。你无意之间正在牵扯上官。为了你和他,夏初,你走吧!”

    我忍不住答道:“先生说我优柔寡断。天下人说玄鹏与青凤,本是并列之才。东方先生一针见血。可你并非上官,并非我,怎么可以替他和我做决定。我会走。但我一定会跟上官先生说明。

    东方先生方才谈起美女,我不敢苟同。美女不过是‘身不由己’,被有权势的男人抢来夺去。或者为命运所捉弄,成为所谓的祸水。男人能抛下霸业,名誉,自尊,也陪女人到底?”我凝望他。东方琪眸子里却藏着水泽盈盈,他先笑了,我也微笑。

    他道:“你可知,上官必出山?我可以交给你出林之方,还可以可靠的部下暗中护送你出川……”

    我枕着书,随意畅想。东方先生走了,他来去无踪迹可循,就像塞北的朔风。

    我跨出门,满天星斗下,上官披着披风仰望天际,用东方先生留下的那根竹杖撑住身子。千个记忆开千朵花,都环抱住这只栖息在山野茅屋中的凤。

    我抱着肩,打了一个喷嚏。我不会观星象,对这门高深的学问也不太感兴趣。天命终究在人手,是不是呢?

    天幕更像丰饶的海洋,航行不到尽头。

    上官也不回头:“夏初,我跟你这般大的时候,虽然在冬天常坐在床上不能动弹,但会梦见自己儒将风流,在沙场上酣畅淋漓……”

    他这样一个少年,小时候口吃,稍大后就有腿疾。我想起在清凉殿有个屏风,是前代的一位王爷画的。画得是一个少年,望着锦绣花园,却不能进去,满脸寂寥。

    当时还年幼的我,久久望着那画中少年的脸,在夜晚为他祷告:但愿菩萨能让他找到一朵解语花。上官,有几分像那个屏风里的少年啊。

    不知不觉,他的披风落到了我的肩上。这人与世隔绝,但他的诚挚中有一种真的暖意,在料峭的山风里悠渗漫透全身。可惜我不配当解语花,我现在只是离离原上草。我一直依附于他,倒像菟丝子了。将来有一天,能成为苦寒后的梅花,还是经霜的凌霄花?

    星,离我们近得似乎伸手就可以去撩拨。上官指着星空,教我一颗一颗辨认。

    我认了一会儿,跺脚道:“太难了,我愚钝的记不住,不如我拜你做了老师,你慢慢教我。”

    他眸子晶莹。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我不想当你的老师……不过,我还是愿意慢慢教你的。”

    我心一动,他咳嗽一声,正色说:“我观测天象。东方说的星兆无一不准。在这里,攻到泸州的蓝羽军已经有十万部众,而元廷宇所指挥的亲信军也有十万人。势均力敌,本来就是两败俱伤之事。可是……还会有更大更奇异的变数发生。是谁有如此神奇的能力?我都猜不透。昔日在老师面前,我因口吃,话极少,东方令人望而生畏,但爱说话。我长大了,看似柔和,能博虚名。他不愿交接人,我行我素。我倒惭愧的被置于两人之前,若是我老师活着,又要笑世人庸眼。”

    我指着南北的星河:“贤人和凡人就像隔着条河。你们在这里,他们在那里。他们找到你们,可不是烦恼?”

    他怜爱的用手拂好我的乱发:“也别让他们看见了你。。”

    我垂眼:“先生……”

    “四川战事,不出两月就会分明,到时候跟我一起走吧。我打算先带你去一个美丽的地方……。”

    美丽的地方,上官先生说是美丽……我信他,我无意中靠在先生的肩膀,忙退开。

    上官,有让人不禁想去汲取智慧和温暖,可我还是想能靠自己。

    薄雾又如面纱一般,遮住娟秀的山晨。我立在悬崖前,束着短衣,把头发全部用竹簪盘起。练习一套上官曾教给的“导引图”。为了自己,首先就要让身体健康起来,不可偷懒。先是一套熊的动作,我练得血液沸腾,后是一套鹤的身形,我舒展的随风轻舞。

    虽然是上官给我的图,但我就是不愿让他看我练。我在他面前,多少是有几分腼腆。

    最后一套最难,是仿造老虎的,我却特别喜欢。每次练习,周身里无数的小精灵都欢呼雀跃。

    到了“虎跑山涧”,我一手支撑,来个倒立。还学了一声虎叫。

    此时,悬崖的崖壁上也起了一声叫,像是一种奇怪的野兽。我吓了一跳,忙过去看个究竟。

    就听崖壁有铿锵之声,越来越清晰,我瞪圆了眼睛,到底是什么?

    一只满是泥的爪伸上了悬崖的顶部。离我才一丈多远。

    我再细瞅,……居然……是人的手?就在此时,随着一声闷闷的喘息,一个人的脑袋越到了悬崖之上。

    而且,那颗头颅,端得十分俊俏。

    头上沾有几片枯叶。颧骨上还有点泥巴。可是不掩剑眉凤目,妖娆艳美到猖狂。

    阿宙!不是他倒见鬼了?我呀了一声,再也不能摆出公主生涯练就的处乱不惊。

    他的凤目眯起来,先是清冽,而后他的眼尾都笑开了:“啊?!是我的小虾!”

    他使劲用另一只手劈下,揽星剑插到崖上。他半个身子都露出来了。衣服磨破了,半边袖子也被树杈划烂了。

    他被晒黑了一些,在雾后阳光下,皮肤闪着类似琥珀的光泽。

    难道他从悬崖下一步步爬上来?我望着他,好像确实看到了一只怪物。

    他只顾笑:“我说小虾,你能不能拉一把呢?”我中了蛊般真去拉他。

    他却借我的力,全身重都压过来,嘴唇凑上我的唇,就吻上来。

    我被阳光直射,回避不开。

    他坐了起来,还意犹未尽,大口的喘气:“……小虾,我累得快没命了。”

    “你怎么上来的?”

    “……当然是爬上来的……”
………………………………

第187章

    除了布阵的树林;悬崖才是唯一的途径。东方可以用智;可这个阿宙只会蛮干。

    “阿宙你是人哪?这样的危险事情你都敢做?”

    阿宙哈哈笑了几声:“敢!你不是说我是个大贼?飞檐走壁是看家本事呢。”他笑起来像个小狐狸,让人忍不住想去掐,但真的笑开了;明艳不可方物;让人舍不得去掐。

    他见我蹙眉;忙说:“我是有把握的。过去也曾攀爬许多小山的崖壁……。如果看成百丈悬崖;当然是会怕。可我只把它当作十来座小小的山丘;我不过是一段一段爬。我从不会去想那后面还有多少的距离。每当我爬累了;我就贴在大山上幻想自己到了最高处会见到什么。我想要过许多……最后才明白;原来最高处只有小虾你;那就是我最梦想的!”

    他用沾着泥的手抬起我的下巴:“我一直想着我们的约定;小虾也是么?没想到提前见到你了。”

    我打开他的手:“鬼才想你。”

    “我是来这里求见青凤先生上官轶的?我还以为我想念你太多;做了白日梦呢……。你……怎么在这里呢?”

    “我现就和上官先生一起。”

    他凤眼忽然泯灭了孩子般欢乐的光;了无生气。他脸色阴晴不定,几次开口;都没能够讲成。

    他站起来,只盯了我一眼,就挺起胸膛,向前走。

    “你是来拜访上官先生的,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我跟着他问。

    他走到茅舍附近,才定住脚步:“小虾,那不重要。我……我还是来迟了?”

    “迟了?”我突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曾说喜欢我,而我方才说我和上官在一起。

    我还来不及解释,阿宙对我道:“我这是去见上官先生。不能这样肮脏的进去,你可以弄些水让我洗一下吗?”

    我点头,他跟在我后面沉着脸。凤眼里的桃花好像被打湿了,凄艳艳的,连枝叶一起蔫着。

    我取来清水,放在他面前。他眸子映水:“我想了好多事情,还有好多话对你说……。我不是拘泥先来后到就认输的人,不过既然你愿意,又是上官……,我只能道一声恭喜。”

    “恭喜?我是因为受伤,才被先生救治的……为了躲避奸人,才不得不来这里的……”我话还没有说完,阿宙已经欢呼着抱紧了我:“坏虾米,怎么不早说?”

    他抱得太紧,我脚尖都离地,肩膀上开始愈合的伤口猛地被拉痛了,我“嘶”了一声:“……你管我那许多?你是来访问名士的,还是来寻找我的?”

    他不耐得打断我:“这可是两回事。”

    随后气恼的说:“你方才是在罚我,因为我得罪过你。”

    我不想与他胡扯,就听到上官的卧房内轻轻咳嗽了一声。

    我告知阿宙:“先生正在休息。你等等,我帮你通报去,说你是阿宙?”

    他笑道:“不用不用,只要说五月天山的男孩子又来拜访了,上官先生就该记得我。”

    “五月天山?”

    “是。”

    我犹疑走到上官的门口,问了一声,他应了,我才进去:“先生,有少年来访,他说他是五月天山的男孩子。”

    上官背对着我,并没有如平日一般见了我就马上起来。

    “五月天山?他是从崖壁下面爬上来的。”他似笑非笑的问,用拂尘用力一刷榻边

    “先生认识此人?”

    “算是吧。莼菜秋风,杏花春雨,绿冉冉千年迷梦,

    上联是我师元石先生出的。

    黄河东走,青雀西飞,白茫茫五月天山

    下联是他过去对的。所以他自称五月天山。

    春雨不断,本是病酒天气。山抹微云,冷漠翠峰,天若有情天亦老。

    一只胖鹁鸪不顾雨水,亲昵着初开朱槿花的芳泽,人间生灵,终是有情。

    上官不见他。阿宙等了两个时辰,我心里渐渐有些焦急,不知为了阿宙,还是上官。

    阿宙站在廊下,笑靥明润:“小虾,鹁鸪的叫声,像是什么?”我当然知道,但故意说:“听不出来……”

    阿宙的额头上都沾了雨丝,剑眉越加显黑:“小虾你怎么会听不出来,不过不好意思说罢了。它叫:行不得也哥哥,行不得也哥哥……”

    我情不自禁的笑:“哥哥要走总是走的……难道留得住?”

    阿宙说:“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人的心苦都怨旁人。可是许多心魔却是自己的沉默闹出来的。”

    我回敬道:“若是都开诚公布,还有什么趣味?倒是有朝一日一语惊人,才叫真痛快。”

    他吐舌道:“没想到你还有几分阴险……。这句话可给我提了醒儿,你将来便不能伤我的心。”

    我将一把油布伞撑到他的头上:“阿宙你记得了,就别来惹我这种女人。”

    伞下阴影,罩着青春,只够两个人。名利场,尘世恨,都挤不进来。此情似画,可以卷也。

    他少有如此恬静,低头望我,凤目潋滟,意义深长,我若忘记这美丽少年是阿宙,只怕也要被他瞧得痴了。我盯着他的襟扣说:“只怕……先生还不会见你。”

    他好像魂游天外,而后才说:“我和你正好,哪有先生什么事?我现忙,他不见我是助我。”

    他忙,便是这样看着我?……我无暇思考,此人明艳绝伦,让我宛若在梦里。

    他狂歌肆意,走马使剑,我从未觉得他比得上这刻,待在伞下安安静静,来得动人心弦。

    “五月天山,便是你?”上官的声音在我们耳边炸开了,我手一抖。回头去,原来他离我们还有好一段距离。他目光炯炯,只瞧着阿宙,算不得温和,还有几分冷傲。

    我记起东方说上官温和是表,冷傲是里。阿宙也对他瞧,毫不张狂桀骜,倒不像他了。

    阿宙走出了伞:“是,晚辈从十岁以来,三次造访,都不得瞻仰先生真颜。不过成功了一事,令先生记住了我。”

    上官道:“你十岁时,夏末来终南山找我,我正去家师元石那边求教。家母已在病中,怜你幼小可爱,与你谈论古今,她对你赞不绝口。临走你吃完了我们家所藏的好酒好菜。

    过了两年之谷雨,你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到衡山来见我。我收到了东方师兄的邀请,与他一起去赏洛阳牡丹。家师让你对联,你的五月天山,教家师刮目相看。等我回来,我们培育的名花被你讨得去。

    前年之重阳,我在长安名医吴子毓那里求缓解腿疾之策。我去始皇帝之高陵游玩的那天,吴子毓遇到了你。子毓先生驯成一匹千里白驹,他至为喜爱。却被你一盘棋赢了去。

    于是我看到你留下的五月天山四字,就连夜出都。因为我怕有了什么好东西,又让你拿去。

    没想到而今你居然能从悬崖求得生路。你这次又来,到底要什么?”

    阿宙严肃的说:“当然是问天下的事。”

    上官道:“你问我,我便要回答?天下的事,不该你问。”他说着径直走到了灶间,我跟了进去,上官正在亲自烹煮羹汤,汤里有泥鳅,还有野菜,他望我一眼:“山野村夫,只能炮龙煮凤。夏初,你说呢?”

    我想我最好闭嘴。只见阿宙抖落身上的雨珠,长跪在屋檐下,朗声道:“上官先生之母,是当时女杰。我那时候从家中偷跑而出,求见先生,老夫人每日给我吃酒吃菜,我也未知她是倾囊而出。夫人去世以后,我亲手在坟冢旁栽上了珍品菊花,但未有一字留名。

    先生之师元石先生,我曾听大哥谈过,神往已久。元石先生说,若能回答他所有的问题,便允许我求取一样宝贝。我没有求取兵书,也没有要求策谋,只是带走了我心怡之花。名花藏在幽谷,到底没许多人赏识。后来到我的庭院里,被我种活了。如今它已经不再孤独,且我的园丁大量栽种它们,使它能流芳百世。

    子毓先生和我的赌注,却不是我所求,他主动说,若他输掉了,那么白马归于我,才是白马的幸福。

    先生不喜我这人,可以,但若要求得安宁,也只有回答我的问题。“

    上官默默的听着,像在思考,回首对他道:“你跟我来。”

    阿宙和他一起到了他的房间,我不想错过,也跟着去,只听上官说:“你这次来问我,我便答复你三个问题,此后你不要再跟着我,你也不要请我出山。”

    阿宙抚摸着剑上的花纹,只用了瞬间,就大声道:“好,我答应。”

    上官坐在榻上,行了一个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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