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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情史-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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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两处茫茫皆不见(2)

    来的竟然是晋王和威国公世子;还有此前来过家里的那个锦衣卫指挥佥事!

    陈澜听清楚这些话的时候;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镇定了下来。见红螺和沁芳匆匆忙忙出了屋子,她情知就是这会儿苏木胡椒带着那些家丁亲随过来,也决计会被挡在精舍外头;忍不住眉头紧皱;旋即就感到有人拉了拉她的袖子。

    “姐,那边既然传了话;咱们究竟去不去?算起来,晋王也是咱们的表姐夫。”

    “表姐夫?你别忘了,当日就是晋王妃出嫁后回门;韩国公府也是大开中门跪拜迎接;更不用说我们这些隔一层的亲戚了。叙家礼自然是表姐夫;但叙国礼,便是君臣有别。”

    想起陈冰那一回嚷嚷表姐夫时,朱氏的勃然色变和那些训斥,陈澜不禁心中冷笑。要知道,先头的阳宁侯陈永姬妾无数,却只有一个嫡女嫁入了韩国公府,于是才有了晋王妃。可侯府那些庶女呢?嫁的好的许了那些没出息的勋贵庶子,勉强也能让人称一声太太奶奶。嫁的不好的则是只世袭了祖上军职自身却只能混一个闲职的小军官,甚至要举债度日。

    那些婚事全都是朱氏做主,先头的阳宁侯陈永丝毫也不曾过问。所以,别看朱氏疼爱孙女是远近闻名的,相比作为嫡亲外孙女的晋王妃,这亲疏远近不问自知。

    见陈衍愣在那里没做声,她略一思忖便冲沁芳红螺问道,“刚刚那位公公来传话的时候,你们可瞧见了,跟着晋王进了这儿来的有多少人?可曾让外人回避了?”

    “除了智永大师,还有好些人,其中许是有威国公世子和那位杨指挥,似乎还有几位清客幕僚之类的儒生,我刚刚听他们说要赏花赋诗,别的护卫亲随都守在外面。”

    入乡随俗,陈澜深知这年头对女子最是严苛,稍有行止差错便是万劫不复,更何况她眼下和陈衍在侯府中无依无靠,更是不能轻易犯错。况且,今日之事十有*出自别人设计,她不得不多长一个心眼。此时听说外头晋王竟是把清客之流都带了进来,她立刻便做出了决定。转身看着陈衍,她便开口说道:“四弟,待会你一个人过去。”

    陈衍吃了一惊,满脸的茫然:“姐,你不去?”

    “男女有别,如果我和你一道去,威国公世子和其他人一并回避了也就算了,若是他们不回避,传扬开去,说什么闲话的都有。你只需说我原本该去相见,可刚刚一圈下来支撑不住,已经躺下了。记住,到了他们面前,无论晋王殿下,还是威国公世子,亦或是那位杨指挥,你无需刻意表现什么,只要拿出你平日在学堂那些做派来。”

    “可是,只要我表现得好些,兴许……”

    情知陈衍星星念念只惦记着阳宁侯的爵位,陈澜不禁怀疑,是自幼父母双亡的窘境把这小家伙逼到了这个份上,还是从前的她也常常灌输这一条。但此时此刻,她只能伸手压在那已经颇为结实的肩头,脸色比之前更加郑重其事。

    “把心放正些!你得记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阳宁侯的爵位究竟如何,是朝廷决定的,是皇上决定的,你就是一千一万的努力,也抗不了那一句天宪!我上次怎么告诫你的?不要幸灾乐祸,也不要一心以为这是机会,得记着眼下是陈家的一大危机,事情究竟如何还没个准。晋王他们都是比你年长的人,斗心机你斗不过他们,在他们面前何妨老实敦厚一些?就是他们问起,你也不要说你二伯父的不是,毕竟那是你的尊长……”

    她也顾不得陈衍是不是记得住那么多,只是一个劲地灌输着自己眼下能想到的一切道理。倘若今次来的只有晋王,陈衍表现稍有差池也不打紧,可偏偏还有威国公世子和那个锦衣卫的杨进周,天知道陈衍的每一句话会不会被人掰碎了琢磨。

    好在陈衍终究还识大体,虽说陈澜情急之下有些话说得未免没条理,但他还是听明白了。见陈澜那种极其郑重其事的表情,他终于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我一个人去。”

    陈澜本想再挑上一个丫头跟着,可看看满脸惧色的沁芳和芸儿,再看看死死咬着嘴唇的红螺,她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主意。那些贵人从来就不把奴婢当人,万一又看中了丫头当场要人,她上哪儿去找理由回绝?于是,眼看着陈衍整理好衣裳走出门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吩咐三个丫头去服侍自己躺下。

    三个丫头往日各有各的心思,尤其是芸儿牙尖嘴利,没事总喜欢和人拌两句嘴,可这会儿也是一声不吭,沉默寡言的沁芳就更不用说了。而红螺给陈澜盖了条薄毯子,见她靠在那儿只是呆呆的,便低声劝慰道:“小姐放心,四少爷必然会遵照您的吩咐,不会有什么事的。”

    “今天没什么事,明天呢?”

    陈澜淡淡地答了一句,见红螺一愣,她便没有再说话。

    屋子里点着檀香,摆设虽简单,却极其舒适,底下甚至还通着地龙。此时陈澜斜倚在这床上,只穿着贴身小袄盖了一条薄毯子,却丝毫没觉得寒冷,额头上反而还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今天在寺里转了一圈求神拜佛,她原本就已经累了,可就是再困,之前撞着了这么两拨意义不明的人,她又哪里敢合眼,只能勉强歪在那儿想心事。

    要在这么一个陌生的时代挣扎求存,实在是太难了,真不知道本朝的那位太祖是如何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而就是这样一个开创王朝的人,既然费尽心机留下了那样的文字,足可证晚年过得绝不愉快,只可惜关于那一时期的书竟是极少……而她,眼下的她该怎么做?

    想着想着,她的眼睛就渐渐合了起来。迷糊之间,她突然听到外间传来了一阵叩门声,她一个激灵惊觉过来,正要坐起身,却听到了门口传来两个绝不寻常的字眼,于是忙又合上眼睛装睡。果然,只是一会儿,她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渐渐近了,最后停在了床前。就当她以为来人会掀开帐子的时候,她又听见了红螺低低的声音。

    “公公,我家小姐确实是睡了。”

    “哟,看来还真是睡了。咳,都是我家殿下不放心,一定打发我来看看。想来也是,年前才伤了身子,这会儿大冷天又出来祭拜,眼下支撑不住也不奇怪。你且告诉你家小姐,就说四少爷举止端方,殿下很是赞赏,威国公世子还邀了四少爷去他家里做客。只不过,你家小姐要真为弟弟着想,自个也得多多用心,可惜了今天这么好的机会……”

    那嘟囔的声音渐渐小了,随即脚步声渐渐远去,躺在床上的陈澜只觉得一颗心渐渐下沉。此时此刻,她已然确定今天晋王一行来这儿并不是凑巧,而这个太监特意来这里查看,也并不是什么单纯的来看看,那番话只怕冲她来的意味居多,却不知道这个太监的言语中有晋王妃的暗示,还是也有那位晋王的意思。

    陈澜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随即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睁开了眼睛。她和陈衍的处境确实艰难,她能用的筹码也确实极少,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会听凭别人安排她的人生。什么都不做就此认命,她从不是这样的人!

    “小姐,小姐!”

    外头传来的低呼一下子传入了她的耳中,她定了定神答应一声,这时帐子才拉开了一条缝,探进脑袋来的恰是芸儿。她轻轻吐了吐舌头,这才低声说:“沁芳姐姐把人送出去了,那位公公说话阴阳怪气,听着寒津津的……小姐放心,他没拉开过帐子。”

    陈澜疲惫地点了点头,得知陈衍还没回来,心中更是焦心。见芸儿手脚麻利地挂起了帐子,又扶起她半坐着,随即去倒了水送来,她便低声问道:“芸儿,你可知道,晋王如今有几个子女?”

    芸儿往后头瞧了一眼,见并没有外人在,便坐近了些,又凑上去低声说:“晋王统共就一个儿子,两个女儿。晋王妃这几年又是求神又是拜佛,单老太太给找去的药方子就有几十张,可偏生什么动静都没有。据说她大度得很,陪嫁丫头给晋王殿下收房的就有四个,王府中包括刚去的珍珑,其余开脸的丫头也多得很,只真正有名分的还只是年前册封了夫人抬进王府的那两位,其余的都不过婢妾罢了……”

    “说来也怪了,殿下的身体健壮,王妃据说小时候还练过武,也是好底子,可偏生到如今就一个女儿。幸好王府的庶长子生母身份太低,还是养在王妃跟前,那两位夫人也没动静,否则王妃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陈澜平日偶尔还嫌芸儿话多,可这会儿听着那絮絮叨叨却极其详尽的言语,她却生出了一股深深的庆幸来。若不是今天遇着这么一遭,那个太监又自作聪明留下那么一番话,芸儿又是货真价实的包打听,只怕她得到事到临头才会有反

    由于适才晋王府的护卫将精舍团团围住,侯府的亲随家丁们自然是难以进来,苏木胡椒尽管在外头心急如焚,可打听到那是晋王府的人,也只能在那里等着。直到看着那前呼后拥的一行人都走了,两人方才赶紧指使人在精舍外头等着,随即就一溜烟往里头跑去。

    进了屋子,她们看到陈澜的脸色都还好,这才松了一口气,忙期期艾艾地上前行礼。不等她们把话说齐全,陈澜就笑道:“不怪你们,既是王府来的人,你们自然会被拦在外头。”

    “都是那个老和尚,来了这么些人,他也不让知客僧及早提醒一声!”芸儿看到陈衍正在把那几样小玩意儿一样样指给陈澜看,顿时没好气地撇撇嘴道,“亏得咱们侯府每年给这庙里送那么多银子,他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

    沁芳见陈澜只是一言不发,便在旁边喝了一声:“芸儿,别胡乱说道了,晋王爷若是让智永大师不要声张,他又怎么敢提醒咱们?”

    陈澜展开那把扇子,仔细瞧了瞧又拿起了那把匕首,随即把荷包里的金银锞子都倾在了桌子上,见是四个梅花式的金锞子,四个海棠式的银锞子,而那个荷包针线细致,角落中还绣着一个记号,她隐约记得家里也有几样东西有这标记,应当是御用监绣房中出来的。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她的眉头便舒展开了。

    果然,若是晋王早就想见见他们姐弟,应当不会预备这种过年节最常见的荷包和金银锞子,看来不管别人设计如何,于这位晋王来说只是一时起意。既然刚刚避开了,这次的事情应当就算是过去了,只是得防着以后。

    倒是那位威国公世子罗旭和锦衣卫指挥佥事杨进周有些意思,圣手刘虽不是宫廷供奉,但却是以死要钱的著称,一把扇面动辄叫卖数百两数千两不等,这把扇子决计价值不菲。而那个锦衣卫指挥使杨进周的羊角匕则是看着朴素,其实锋锐十足,当也是防身之物。据陈衍说,他过去说了一会话,又和其他清客一块赋诗,还吟了一对楹联,后来晋王就给了那荷包,其余两人立时就给了这两样东西做见面礼,仿佛都没怎么考虑东西是否贵重,是否合适。

    一次祭拜便招惹出这许多人来,尽管这会儿晋王一行都已经走了,但陈澜已经完全没了在这护国寺一游的心情。看着丫头们收拾好了东西,她就拉着陈衍出了屋子。只见刚刚还戒备森严的菩提精舍已经是空空荡荡,只有那红梅依旧开得火红艳丽。

    和一众家丁护卫会合之后,一行十几个人便沿着寺中小道往外走。才过了藏经阁,陈澜就看到迎面走来了几个人。除了身披袈裟的智永和两个小沙弥之外,还有一个面目陌生的年轻公子和一个小厮。那公子大约十七八岁,紫貂皮大氅,元青色潞绸大袄,只是那种抱手走路的慵懒样子,以及脸上那种懒洋洋的气息,偏显出一种富贵闲人的感觉来。

    两相一打照面,智永便是一愣,随即笑道:“三小姐这是预备走了?难得来一回,老衲竟是没来得及招待。听说三小姐身子还有些不好,老衲这里有新拣出来的松仁,泡茶是最好的。”他一边说一边对身后一个小沙弥吩咐了一句,随即仿佛才想到身边还有一个人似的,因笑道,“对了,老衲都忘了,刚刚三小姐在屋子里休息,不曾见过,这位就是威国公世子。”

    这是威国公世子罗旭?

    陈澜不禁看了一旁的陈衍一眼,见他冲自己点了点头,她连忙裣衽行礼。

    而这时候,罗旭也笑着一揖说:“刚刚送走了殿下,我又折了回来,正打算去寻三小姐和陈小弟的,想不到竟是这么巧在这里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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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两处茫茫皆不见(3)

    调胤禛胤祥入京用的是毓庆宫太子廷寄;早三日前已经廷递桐城。安徽省上至巡抚将军,下至县令司牧无不以手抚额;口虽不言暗自庆幸——这两个无事不管,见树踢三脚的阿哥爷终于要回北京了。官场的事无秘密可言;于是巡抚衙门早早会同安徽将军行辕;连同布政使、按察使各开府大吏,纷纷递折子请领差早日移驾省城安庆,明面儿上说“诸多公务赖请四爷十三爷代禀太子千岁”;其实是想“一杯水酒”送神赶鬼,把两个煞星早早打发回京完事。

    “安庆府今儿来了个摇头大老爷!”胤祥在签押房布置好请筵盐商的事;急急赶回后衙书房,一见胤禛便笑道:“说是请安;其实我听着是奉了他上司的宪谕;要催着我们去安庆。

    真不知我们在这碍着他们什么事了,比皇上还急着叫我们回京!”

    胤禛正在看户部转来的清欠条陈片子。年羹尧侍立在侧,胤禛看一件递给他,就在上边加盖胤禛的小印。其时正是六月,溽暑难当,但胤禛穿得一丝不乱,年羹尧也只好官帽靴袍周正齐楚,尽自屋里四角都放着冰盆,依旧热得一身燥汗。

    眼见胤祥葛袍芒鞋,长辫盘顶,一身短打扮,几乎是赤膊,年羹尧不禁欣羡地看了胤祥一眼,却没敢言声。听了胤祥的话,胤禛没说话,一份一份折子都看完了,才道:“他们是想烧香送鬼。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方才高福儿说,凤阳与盐商勾结私吞盐税的县令已经拿到,这场聚银子的鸿门宴也就好开场了。安庆这群混帐行子,无非收了盐商的贿,借着旨意压我上路。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用狗儿的话说,就是不知道喇叭是铜锅是铁”说罢一笑,呷了口茶,晃了晃手中一份折??又道:“羹尧,你这份整饬盐政的条陈写得呆了些。北京昨日寄来一份,是邬思道先生草拟的,我想就用他的。”年羹尧素以文武兼备自负,不禁脸一红,忙躬身道:“奴才的能耐爷最知道,邬先生当日有江南第一才子的名号,必定好文章!”

    “是不是从前四哥说的那个邬先生?”胤祥见年羹尧难堪,便道,“如今到了四哥府?”胤禛微笑着点点头,冲里屋大声道:“戴铎,你出来,把那篇策论读给十三爷听听。”

    戴铎在里屋正誊写文稿,一迭连声答应着出来,手里拿着几张薛涛笺,向胤祥打千儿请了安,清清嗓子,读道:

    臣胤禛谨奏:盐之一道,朝廷之所谓“私”,乃不从乎公者也;今官与商之所谓私,乃不从乎其私者也。

    近日皖浙新规,土商随在设肆,各限疆域。不惟此邑之民,不得去彼之邑,即此肆之民,亦不得去彼之肆,豪据垄断,朝廷实受其害。漏数万之税非私,而负升斗之盐则治之国典,械之刑狱。今*绽露四出,私肆通官而横行无忌,是为大盗逍遥而专杀贫难之民!上无慈惠周密之法,而听奸商肆虐,官于春秋之节,受其欺须之润,而置王章于不顾,若不及早整顿,日变月诡,则朝廷之盐政废矣……“等一下”胤禛忽然摆手道,目光向门外看着,众人看时,却是狗儿和坎儿带着那条叫芦芦的狗从二门进来,后边还跟着翠儿。这三个孩子到了桐城,就要胤禛兑现诺言,要回家乡。胤禛虽然舍不得,却不愿在下人面前落个失信的名声,心知他们必一去不返,还是赏了些银两资助他们去了,却不料两个月的工夫,又都自己返回。

    三个孩子穿的都是走时的衣裳,虽不破烂油渍汗浸的十分埋汰,只脚底下的鞋开帮脱底,不成个模样。看上去他们气色还好,脸上表情羞涩忸怩还夹着不好意思,见胤禛注目盯着,一个个低着头蹭进来,就门口跪下了,六只大眼睛互相望望,还是狗儿先开口,龇牙一笑说道:“四爷,我们回来侍候您老人家了……”胤禛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却冷冰冰说道:“我没有说过还叫你们回来。我有规矩,不收留叛奴。”说罢,也不理会三个孩子,却对年羹尧道:“邬先生这个策论可当一篇盐法论。有一层意思他没有明说,如今私盐巨商划地为界,与官相通,明日就敢占山为王!前明高大起黄任秋乘乱而起,十日之内便自称侯王,不单是国家少收几个钱的小意思。何况现今国库空虚,钱的事也不是小事!”

    “是,邬先生之见十分透彻。”年羹尧忙赔笑道:“公中之私,私中之私,纠葛纷乱,害不可言。”

    胤祥眼见三个孩子羞得无地自容,因近前问道:“你们不是都要回去种地么?家里出了什么事,大热天儿这么远的路赶回来?”一句话触了几个孩子隐痛,坎儿嘴一咧“呜”地放声大哭,狗儿眼泪成串滚落下来,翠儿已是哭得伏地不能抬头。这一突如其来的嚎啕,引得院里的亲兵戈什哈都探头探脑往屋里瞧,连胤禛也怔了。

    “没有……地了……”坎儿哭得咽着气说道:“大水冲了地界,家里没了长辈。龚家……老爷早就从外地招了难民,霸了田,都租了出去……这世道没道理……没路走……”

    胤禛的心不禁一沉。胤祥咬了咬牙,问道:“他霸你的地,宝应也是朝廷管,你们不能告么?”狗儿泣道:“官凭印信地凭契,我们从水里逃出去,谁家还能保住地契?就这么叫人家欺负……”说着几个孩子又放了声儿。高福儿在后院听见,忙赶过来,喝斥道:“四爷正在和十三爷说大事,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就进来嚎丧?”胤禛待他们渐渐住声,立起身来踱了两步,转身道:“你们不要哭了,我收留你们。”

    三个孩子一下子抬起头来,眼中闪着惊喜的光,连高福儿戴铎也怔住了,这位从来说一不二的皇子今儿竟破了例u诧异间,胤禛伸出两个指头,说道:“你们要记住,四贝勒府是阿哥里头规矩最大的,进门不容易,出门更难。既来了,就预备着老死在我府。”他屈下一个指头,说道:“我吩咐差使,历来只交待一遍,没听清当面问。差使办走了样儿,没有宽恕,没有第二次悔过。这是一。”

    “第二!”胤禛眼中闪着寒森森的光,“人人知我秉性刻薄,你们得敬重我这秉性。我讲究一句话:辜恩负主的事,再小我也难容;不欺主,无心犯过,再大的事我也不究——戴铎、高福儿,你们跟我有年了,你主子是不是这样儿的?”戴铎高福儿深知,这都是实情,有心顺着话颂圣,但胤禛特别忌讯当面奉迎拍马,只得老实答道:“是!”

    胤祥却是洒脱性子,因见高戴二人哼哈二将似的绷着脸,三个孩子直瞪瞪盯着胤禛,因呵呵一笑,说道:“你们别犯傻,四爷赏明罚重,这不是贵重秉性?是你们祖上有德,才攀上这样的主子!你看看这个年羹尧,放出外任才几年,如今已是参将,戴铎也在吏部注册要放外任官,高福儿一年的收项只怕比得上一个知府!愣什么,他娘的还不赶紧磕头谢主子,换衣服填肚子是正经”一席话说得胤禛也破颜一笑,见三个孩子磕了头,颔首说道:“狗儿坎儿进我的书房捧砚,翠儿留给福晋使唤。高福儿带他们去吧,年纪都还小,不要拘管得太紧。”

    “四爷!”年羹尧瞟了一眼日头,已过巳时,因赔笑道,“盐商们都已叫到城隍庙,安徽布政使里的两个道台已经等在那里,咱们该动身了。”胤禛嗯了一声,戴铎忙进里屋取出两套皇子冠服,张罗着哥俩更衣,胤祥虽不情愿,也只好罢了。

    桐城城隍庙离着钦差行辕只里许地远。费时三个月,从全省各地请来的盐枭早已等在城隍庙前大照壁旁。这些人虽然平日割据一方,自有巢穴,相互之间声气相通间有照应,所以都很熟识,心里都明镜一般知道四皇子筵无好筵,却都没想到胤禛会选这么个地方请客,怀着鬼胎三三两两窃窃私语。

    安徽布政使下头铸钱局的道员柳祺和盐道陈研康都是资深老官,知道胤禛胤祥都是康熙的爱子,太子的心腹手足,性格乖戾不入常情,都不敢说什么,坐在专为他们设的凉棚下只

    是吃茶没吟。柳祺和陈研康主管通省银钱盐政,心里当然盼着两个金枝玉叶替他们整整这些盐狗子,但安徽盐商不但平日和巡抚将军衙门过从甚密,早已一鼻孔出气,单盐商里为首的任季安,现就是九阿哥胤禟门下任伯安的嫡亲四弟,都是“八爷党”的钱袋子,所有盐商都以任季安马首是瞻,即便是胤禛胤祥,也不能不心存投鼠之忌,因此今日这事弄不好就要磨盘压手,倒霉的还是小官……陈研康想着,不由瞟了一眼不远处坐着闷头吃茶的任季安,见那张团脸上眼泡下垂,毫无表情,不由心里一悸,回脸刚与柳祺相对,忙都闪了开去。众人正没做理会处,便听盐商们一阵骚动,有人嚷着“四爷和十三爷驾到了”!

    “四爷来了!”任季安也站起身来,沉着地对围在身边的几个盐商道,“咱们也迎迎。”说罢便带着五六十个衣色杂乱的盐枭迎出照壁,一排一排跪在柳祺陈研康身后。眼见气度沉着的胤禛和一脸漫不经心的胤祥次第下了杏黄大轿,穿着石青团龙通绣蟒袍,戴着红宝石东珠二层金龙冠,一大群太监、亲兵、戈什哈簇拥着迤丽近前,任季安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慌乱:他倒不是出不起这点银子,只要他带头认捐十万,盐商们再疼也得拔毛,百十万银子须臾之间就凑齐了。但哥哥任伯安信里说得明白,一是不能破了这个例,倒了九爷的招牌;二是八爷说了,不能让四爷再往太子爷脸上贴金。但今儿这势头,这排场,自己应付得下来么?正胡思乱想间,猛听炮响三声,柳陈二人已是请过圣安。

    胤禛答了“圣躬安”呆着脸一笑,对众人说道:“这么热天儿,生受你们等了。今儿我请你们的客,却是要与虎谋皮,

    要劳诸位破费了。”胤祥咧嘴无声一笑,将手一让,说道:“四哥走前头。筵席就设在十八地狱廊前。满院都是树,凉爽得很。”胤禛略一会意便率先进庙,后头扈从和官员盐商亦步亦趋地跟定了进来。一进庙便觉与外面迥然不同,一溜石甬道两侧柏桧森立,遮天蔽日阴冷浸人,一座座神道、灵绩、功德、述异石碑参差林立,死人脸似的又灰又白。胤祥心下暗自掂掇:四哥整治这些人真挖空了心思!想着便听胤禛格格笑道:“这副楹联是方苞题写的,好一笔字”众人抬头看时,却是:

    呀!暗室亏心,巧取豪夺,带来几何玉女娈童,财货金帛#俊喂!神目如电,敲骨吸髓,取去多少身家性命,人肉膏血?”

    任季安看时,盘虬石柱,一笔颜书朱红大字,果真墨渖淋淋,仿佛人血还在往下滴淌,竟不自禁激灵一个寒颤,却听胤禛说道:“戴铎,回头叫人拓下来,带回北京。上次皇阿玛还说要看看方灵皋的字来。”于是众人接着往里走。进了二门,早有贝勒府的侍卫们迎出来,禀道:“四爷,十三爷,筵席就设在那边廊下。请爷和各位大人伸士入席。”

    胤祥看时,果见一溜游廊下齐整摆着十桌八宝席面,水陆果珍、鱼鸭鸡肉一应俱全。只廊边木栅后全是泥塑的十八地狱,刀山油锅斧钺炮烙种种刑法俱备,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监刑,无数狞恶小鬼将种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贪财杀生、淫恶*之辈,脖子上挂了罪名签,按着头,有的刀劈,有的索绊,有的火烧,有的水煮,有的磨压,有的油炸……阴惨惨逼人毛发。胤祥在阿哥里号称“拼命十三郎”,最是气豪胆大,倒也不在意,看众人时,却都是脸若死灰,哪有心景吃得下?胤祥一回头见狗儿坎儿也混在长随里看热闹,便叫过来小声道:“你们也凑个热闹,解解馋!”狗儿扮个鬼脸只“嘻”地一笑没言声。

    “诸位”待人们纷纷入席坐定,胤禛带了胤祥坐了首席,环视众人一眼。他的神情突然变得随便了些,笑着说道:“今日这点菲酌,全是从我俸银中备办的。当然,这也是民脂民膏,却是十分洁净。今天这个地方洁净,饮食也洁净,可以放心尽量地用。我是信佛的人,极少茹荤酒,今儿也破例饮一大觥”说着端起杯来一举道:“请,二位大人请”自己先一饮而尽,众人一齐起身将门杯饮了,便听胤禛又道:“十三弟,我酒不胜力,你代我多劝大家几杯。”

    胤祥答应一声,满脸阴笑轮桌劝酒,一头走一头大声说道:“好,我代四哥行酒,让到即饮。我是个带头的人。
………………………………

第80章 两处茫茫皆不见(4)

    尽管心下有事;陈澜仍是忍不住扑哧一笑;随即便把扇子递给了一旁的红螺收好。轻轻撩起窗帘往外头看了一眼,临近午时的宣武门大街上不时有车马经过;依旧熙熙攘攘;路上行人有的脸色愁苦;有的喜气洋洋;有的谈笑风生,有的破口大骂,恰是绝不相同。想到自己这大半日的经历;她哂然一笑,正要放下车帘;目光却无意中瞥见那边街口的一个人。

    几乎是她把目光投过去的时候;那人也恰好看了过来,随即又仿若是无知无觉似的掠了过去。认出了那人,她心中一跳,连忙放下了车帘。

    七八个衣着整齐的家丁亲随簇拥着带着阳宁侯府标记的两辆轿车,再加上京师街头难得一见的双飞燕,路上行人们自是忙不迭地退避。而在一行人通过阜成门大街和宣武门大街相交的西四牌楼时,骑着马的杨进周方才带着两个随从从阜成门大街上拐了出来,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去的那一行,随即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

    “皇上已经去了?确定没人进寺里报过信?”

    “是,两刻钟之前才进的北镇抚司。晋王至少要等回去之后才会知道。”

    “那就好。”

    杨进周惜字如金地吐出了三个字,随即调转马头扬起马鞭重重一抽,风驰电掣地驰了出去。

    阳宁侯府占去了半条阳宁街,旁边也有两座官员府邸,只是相比侯府便相差甚远了。街东和街西都有百多年前修建府邸时建造的木质牌坊,尽管年代久远,但多年修缮油漆,看着却仍是颇为壮美。街东的牌坊曰崇和,街西的牌坊曰节义,据说是开国时的一位重臣亲笔所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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