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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情史-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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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朝建立,已经三年。我记得未央宫盛筵之后,我便作为中宫上表言事。

    表上对朝廷有四大请求:一是劝农桑,薄傜赋;二是以道德化天下,王公以下皆习《论语》;三是重编官制,重考百官进阶之法,地方吏权归中央吏部;四是行宽大之典,减免酷刑。

    我特别送给皇太弟一本《论语》。只有第四条,直到上个月皇帝才允准我。

    灯下,我靠着天寰,他看着我用朱笔将原定刑律上的“夷族”、“车裂”等一条条删除。他突然用长长的手指挡住我的笔,道:“到今日,你已删死罪四十五条,删流罪八十条了。你的仁心,已可以了。”他说完,将我的笔夺去。谁知朱笔尖上的朱砂色,溅在我的鹅黄裙裾上。我故作生气,“我还没有删除完毕。你就不容了。看,新裙子都坏了。”

    天寰叹息,摇首展颜,“不是我不容,而是你已到了我的限度。天下风波,至此而定?未必。上官如今要学仙了,他是不肯多说的。我不能为了博好名声,而放弃了我的本色。不过……”他的唇凑近我的脖子,“虽为天子妇,你爱惜节俭总是好的,这裙子……”他俯身,用朱笔在我裙子上挥洒。我一动,他便用手掌拢住我的腰。

    我脸热,口里好像有了桂花酒的味道。我说:“太一他……”

    天寰又用笔添绘数笔。裙子上,多了几枝清艳桃花,灼灼其华。

    我将手放在他的肩上,他离我近了。雪后松林图,荡漾在桃花的馥郁里。

    我愕然发现他墨黑的发中有了一根白发,伸出手指替他拔掉。

    我说:“当皇上真难,你生了白发。”

    天寰停了一会,才说:“记得我们渡江初年,我看到五弟也生了白发。五弟不易。”他抱着我的腰,轻声道,“大概再过几年,我便彻底老去了。白发与红颜相对,你莫厌恶。”

    我知道他故意逗我,笑道:“你什么时候年轻过呢?可我与你命中注定是青山白水,相看两不厌的。”

    我一扭头,太一正拿着书帖来寻我们。看我在天寰怀里,他小嘴一动,忙把书帖放在地上,自己用双手把眼睛遮起来。我忙抽身,理理头发,“太一过来,我和你爹爹正在商量刑律。”

    太一还是蒙着眼睛,贝齿微显。这小孩暗暗在笑呢。天寰偏头,走到他身边,把他的手拉下来,严肃地说:“爹爹正在和你家家说笑,不是定刑律。你写的字……这句最好。”

    我走过去,太一念道:“孩子最爱这句‘君臣同德,天地同气,以康九有,以遂万物。”

    天地同气,润物无声。第二年的春天很快就来到了,大运河完工。我们率百官、太一行幸洛阳,准备从洛阳到扬州南巡江南。

    到了洛阳,必然要见东都留守阿宙。到扬州,赵显与我们再见,正是上官先生的桃花三季之说。

    行宫之内,阿宙与天寰絮叨离别之情。阿宙将一些土产送给天寰,说:“重阳节到,可惜七弟病废,不然我三兄弟聚首东都,一起登高,会何等畅快。”

    昭阳殿大火后,元旭宗彻底在家养病。他受惊后,行走不便,精神虚弱,无论什么名医妙药都不成。天寰对小弟怜悯,每隔几日便派宦官前去送赏赐。元旭宗每日读《老子》篇,养花养鸟。王妃织布下厨,教养子女。夫妻俩比普通的百姓更闲适。

    听阿宙谈起他,我的眼前浮现出今年中秋后去燕王府看他们夫妇的情形。七弟靠着腾床,身上搭着一条棉胎,在院子里歪着。他手拿一淘箩碎米,一把一把地喂小鸡。小鸡啄食,他看着微笑,好像人世间的乐趣莫过于此。临走时他还说:“多谢皇后皇上。臣弟不济事,苟延残喘到今天,只能白拿国家米禄,还让兄嫂费心。”

    我想到这里,朝院里望,老朱护着太一骑着玉飞龙。如意跟着马尾跑。迦叶赖在石头上吃花生米。阳光下,孩子们都像春雨后的秧苗。

    阿宙走来,自己替太一牵着马缰,道:“是不是好马?通人性,又忠诚。”

    太一现在由老朱传授武艺了,不仅能操纵马匹,还能挽弓,左手的剑法日益进步。这又要提起上官先生了。是先生替他用木头和铁做了一个类似手的机关。关节可以活动,但也只能用在这些武力技能上。太一常戴上那机关,戴上头套,别人乍一看,也不觉得他奇怪。

    太一道:“五叔的马是我见过最好的。”

    阿宙注视着他的右手,叉腰笑道:“其实我早有此意,只是舍不得。此次皇子到东都来,我便把这匹白马送给你吧。”

    “使不得。”我脱口而出。玉飞龙与阿宙形影不离,怎可从将军的战马变成孩子的玩物?

    太一听了我的话,忙说:“谢谢五叔,但我不能夺人之美。”

    阿宙摸着玉飞龙的鬃毛,道:“身为皇帝皇后之子,可没有夺人之美的说法。玉飞龙老了,该有个安静的去处。就算我寄放在太一那里吧。”

    玉飞龙跪下,长嘶一声。阿宙拉拉它的耳朵,不再说话。

    在洛阳,天寰第一次领着我们母子去乡间看农舍。微服私访,走访农家,对太一算是新鲜的事。

    洛阳附近的平原,在这几年繁荣一片。草堂春绿,竹溪空翠,浣纱人倩。

    天寰拄着竹杖,问太一:“你知道什么叫农人三苦吗?”

    太一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是春耕、夏种、秋收吗?”

    “是啊。”我得意。比起那些不知米从哪里出来的纨绔子孙,太一要好得多了。

    我们在一家农舍篱笆旁休息。一个老农妇正在编鸡笼,招呼我们道:“客人进来坐吧。”

    五六个农家稚子,正在院子一角玩“摆战阵”的游戏。见太一进来,就拉他参加。太一眼一亮,回顾我。我首肯后,他便跟着孩子们去了。

    老婆婆端出两张小凳,让我们坐在她身边,一边编笼一边问:“你们不像本地人,是不是到洛阳来做生意的?”

    “老人家为何如此猜?”天寰拿起竹篾,眼望着老婆婆。

    “俺活到这岁数,见过的桥比你们走过的路还多呢。你一定是个做生意的。往来这路上的客,大多是生意人。生意人有钱有见识,所以讨老婆都找漂亮闺女。俺虽老眼昏花,可能马虎看到人。你娘子算个让人开眼的好模样。你别跟着别的年轻人一样三心二意。”

    我扑哧一声捂住嘴。天寰忍俊不禁道:“我忙着做生意,哪有闲力气?”

    老婆婆说:“大运河开成了,经过本地去江南做生意的客人一天比一天多。洛阳地界好。还记得俺年轻时在长安边的娘家,那时候长安的水土就不太好了。所以俺耍个心眼儿,非要嫁到东边来。那些……是俺孙子。儿子们都在田里忙活,媳妇们送饭去。只有俺老头儿在里面。喂,老头子?”
………………………………

第216章

    作者有话要说:【防盗章节,稍后替换番外二】

    老头说:“总要比以前好……文成帝那时候,俺们可活不下去。现在的皇上能文能武,传说他是个残暴斗狠的……可俺们老百姓只管过日子。日子好,皇上就是好;日子不济,皇上名声再好,没用。皇上爱打仗,打赢南朝,总算消停了。于是搞些新的法子造福农人。有的法子不错,有的法子就不怎样。”

    老婆婆瞪眼,“老冤家别胡说,小心杀头!”

    我瞧了天寰一眼,他饶有兴致地问:“老人家的见识到底比我们年轻人深远。可皇上施新政于农,百官赞声一片,天下连年丰收,怎么还有不足的?”

    老头道:“大兄弟,你做生意的?看你雪白斯文的模样,更像读书人。反正你没有种过田。皇上坐在金銮殿上,讨个老婆也是皇帝的女儿。他们有好心,但跟那群富贵人家出来的大臣商量着,不能替俺们想周全。打个比方说:统一了,全国都用一样大小的铜斗量。官府收租子倒是开心,可俺们呢?平白被铜斗量多收了几斗去。朝廷按一夫一妇算赋税,妇女多是不能下田的。男孩儿长到十七八,成了家就多个负担。还有就是五铢钱了……自从有了五铢钱,钱里掺蜡的缺德事就没有少过……”

    我插嘴:“皇上已下令封掉蜡的产地了吗?没有蜡,如何造劣钱?”

    “那肯定不够的。”天寰对我们说,“如今就要拿一些人开刀,才能彻底杜绝假钱流通。”

    日头偏西,老人夫妇与我们聊得甚欢,我不得不咳嗽提醒道:“我们要赶路了。”

    天寰这才站起来,他手下的鸡笼子竟已编好了。老婆婆合不拢嘴,“小娘子有福,嫁到这么个灵巧后生。俺从不会看错人,他一定会把生意越做越大。”

    太一正指挥群儿戏战,这时候才依依不舍地道别。农家小儿围绕老夫妻送他,一个小孩儿还赠他几个彩色石子儿。

    我们三人走了一段路,回头见鸡皮鹤发的老婆婆扶着老头儿,还在挥手。

    天寰对太一说:“一个光在深宫的人,就是天下的井底之蛙。当皇帝,一定不要光信赖大臣们,要自己体贴民情。”

    我羡慕地说:“老人家夫妻恩爱,儿孙满堂,这日子挺好。”

    太一摇头,“家家说的和孩儿想的不同。一家的好日子,不比天下人的好日子。光是在农家舒服,不如我爹爹家家,也救不了众人疾苦。”

    天寰拍了一下他的脖子,低头嗅着他身上的香味。太一痒痒,笑着躲到我的身后。

    炊烟袅袅,田垄春光一片,生机盎然。

    天寰对我说:“铜斗此时还不能废,以后可以换成陶制的。至于夫妇,只要按一户算,妇女可以不算徭役。我已经把成丁的年龄从十八变成二十一岁,以后五十岁以上的人都可以免赋税。至于假钱,不法官员的名单已有了。在新法典颁布前,必须严处。朕……也不能顾及几个大将大臣的面子了。”

    我点点头,握住他的手。太一捉到一朵蒲公英,鼓足腮帮子,吹散开来。

    轻风自东方来,我和天寰拉着太一的手,向着太阳闪耀的地方前进。

    第九章藏弓

    大运河的开通,引得南北万物尽得意。我指点太一看江南景致,荞麦青青,两岸红豆。碧波春水,洗尽前代铅华。淮左名都,陌上有千万缕柳丝,剪却残阳,渐可藏鸦。

    “这就是江南……是家家的故乡吗?”太一与其说是在提问,不如说是在惊叹。

    我回答:“是啊……但我养在深宫,扬州对我来说也是陌生的。”

    御驾南巡,本来该声势浩大,扬扬赫赫。天寰此次南巡,虽为了皇家体面,不能说一切从简,但以观察工程为主旨,事事都加以节制。随员除了少数在长安的大臣、精选的宦官宫女,其他多用阿宙的府员。行程到了扬州,便是最后一站。赵显骑着“啸寒枫”,在岸上迎候。

    战功为这位庶民出身的汝阳郡王增加了更大的光环。许是岭南的日晒、云贵的瘴气的缘故,他反而比以前显得黑瘦了。他恭敬地给我们叩头。天寰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他一番,道:“朕在扬州只待五日,切勿扰民。扬州虽物产繁盛,朕一概不收。”

    赵显尴尬地笑道:“浙西有寇,臣剿乱后才赶到扬州。臣大字不识几个,地方上文官的事,臣从来懒得管。臣只担心万岁在江南的安全,别的事儿没来得及过问。皇上选了春天到扬州,皇帝皇后还要在江南行亲耕礼、亲蚕礼,臣记个礼仪的名字就费力得要命。”

    “你劳苦功高,朕何尝忘记?只是守江南,光是马上功夫实在不够……”天寰说,“平身吧。”

    赵显退到边上,“臣是皇上的马前卒。国事好比臣的家事,臣推不开。”

    天寰细细一想;默默一笑。阿宙扫了赵显好几眼。

    我对赵显亲切地微笑,让圆荷端给他喝新娘的梅子酒。他一饮而尽,“先生……他没来吗?”

    “没有。”上官先生对于大运河的兴趣,似乎只到洛阳为止。他推辞了随驾南巡。

    到了行在,皇帝与皇太弟前往寺庙奉香、听禅师**。赵显又来求见我。

    我叫他坐了,他不肯,半晌,才在我面前的地上坐了,卷起战袍道:“臣等着跟皇后说事儿。臣将军府有个从官,是守桂宫那会儿的兄弟。臣去浙西,留他在扬州办接驾的事,突然被抓了区。刑部说,他私铸钱币。按特旨,名单上的人一律要斩首。他有没有铸假钱,臣不敢说。不过这人是条好汉,以前跟着我出生入死的。能不能求皇后……”

    我已知道他有求于我。怪不得皇帝说不怕伤了几位大臣的面子……他算是其中之一。

    我看他眼里尽是疲惫,脸色萎靡。他维护兄弟,愿同生死,战时是长处,此时乃他的短处。

    我想了想,此事颇为棘手。我就不正面回答,温言问:“赵显,你吃饭了吗?在江南找到合适的姑娘吗?此刻不是正式的宫里,不必对我称臣。”

    赵显摇头,“还没有吃,不是惦记那兄弟吗?我打完南越国,压倒大理国,又跑出来浙西的强盗。哪里有空成婚去?本来,我这辈子就打定主意光棍一条,赤条条来,无牵挂去。皇后……那事情你怎么说呢?”

    我坦诚相告:“那名单,是各地查访来,刑部吏部一起核定,皇上批准的。你的手下,虽然在战场上是条好汉,但利用你在外打仗的时候,中饱私囊,毁坏币制,却很卑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只是后宫的主人,尚且常用法度约束宫人。皇上乃一国之君,更不能网开情面。我若为他求情,自己可怎么管束宫廷?赵显,我求不得。”

    赵显憋闷良久,说:“皇后讲一句话也不行?”

    我黯然摇头。

    他又着急道:“我不由汝阳郡王的位子,能保住他的脑袋吗?皇后……你帮帮忙。”

    我又摇摇头,“对不起。”

    赵显直视天空,忽然站起来,大声道:“他们哪里是整治我的人,分明是要整治老子!”

    他个子大,这么一吼,琉璃器皿振动不已,几个宫女都吓得缩了脖子。

    “皇后面前,不得失礼。”惠童向前跨了一步。

    我摆了摆手。我还是坐着,静静地注视着他。他那样的男人,不过一时的脾气,火发了便好了。

    我笑道:“赵显,莫忘了上官先生给你的话。”

    赵显自觉失态,连忙又跪下了。我知道他的心思,并不怪他,只说:“你先回去吧。明日帝后行二礼,保驾之事,不可马虎。”

    我等他走后,吩咐惠童:“赵显累坏了,取几道菜,并酒、人参,全赐给他。”

    惠童点了点头,立即就去办。我想起赵显的言行,颇为担心。大将最忌讳骄横放肆。赵显现在虽说并不骄横,但比以前要放肆了,不是好征兆。

    晚风卷帘,太一跑进来,给我一片桑叶。

    “家家,这是蚕宝宝吃的呢。明天我陪着父皇去耕田,你就要喂蚕了吗?”

    “是啊,我从来没有喂过蚕,太一也没有犁过地。爹爹就是为我俩才选烟花三月南巡的。太一,记着你是吴王。江南的人民,都看着你呢。”

    太一的睫毛扑扇,脸色微红,“我刚才在后面,那赵显将军嗓门好大。”

    “赵将军嗓门大,因为他在山里长大,因为他压不住火。这不好,可我能原谅他。你……别跟爹爹提。小题大做,就不好了。”

    太一点头。我拿过桑叶,放在手心,说:“咱们中国丝绸是最出名的。开了运河,南方的丝绸就能跟着米,大量运到北方。你爹心眼大,要重开天山丝绸之路,还要开泉州港运丝绸去远国呢。丝绸昂贵华丽,老百姓穿不起,家家小时候也穿不起……你喜欢丝绸吗?”

    太一笑了笑,“给别人,我喜欢;给自己,我不在乎。真好看的人,不打扮也好看。”

    第二日,我早早地就来到了行在前面搭起的帷幕里。

    江南官员士族的母妻,在外面立得密密麻麻。

    罗夫人等在帷幕口,恭迎我入内。帷幕里,谢夫人指挥着十来个侍女。

    雪白的蚕,在藤的架子上蠕动。下面有一大筐的桑叶,还带着新摘叶上的露水。

    按照既定的仪式行香后,我取了一些桑叶,在砧板上切碎,而后放上藤架喂蚕就好了。

    仪式只是仪式,但仪式总有目的。今天是要宣扬农本,鼓励丝织业,稳定江南人心。

    我默默祝祷,眼光习惯性地溜过周围的面孔,好像有个人的脸色像蚕一样白。

    我提醒自己要庄重,不要分心。放下香,我俯身到筐内选取桑叶。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到一种细微的声响。声音难以名状,让我联想到暗夜里罂粟花瓣的凋落。

    我已把手插到了桑叶中。忽然,我的五指被什么东西纠缠住了,凉滑湿润。它在动。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我仿佛石头般,一动也不敢动。很久之前,我在掖庭有类似的记忆。

    我脱口而出:“蛇。”原来,桑叶里藏着一条蛇。女人们一片尖叫。

    我告诫自己别动,深吸一口气,我还活着。他方才没有咬死我,是我的幸运。现在我若再动,蛇一定攻击我。脑后,罗夫人呵斥道:“镇静。”

    谢夫人在我面前,他双腿不断哆嗦,“皇后……”

    圆荷跪下,掐着自己的脸。

    我闭上了眼睛,手指逐渐麻痹。这是蓄意的谋杀,定是一条不大的毒蛇。蛇在女人柔暖的肌肤上似乎感到舒坦。如绿绒般的桑叶逐渐移开,金环状的鳞片若隐若现。我恶心而难受,似有无数的蛆顺着我的咽喉爬行,让我汗毛倒竖。有人吓哭了。谢夫人瘫坐在地上。

    我低声说了一句:“我还没有死。”

    帐篷里丢根针都听得见,帷幕外的女人们还在春光丽日下窃窃私语。

    蛇。我对于蛇,知道得不多。可我只能自己救自己。在西川游历时,听人说山上有蛇……

    我嗓音都变了,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罗夫人,守着帷幕。谢夫人,你令卫士们迅速去取些鲜竹子来。圆荷,你在皇后车驾里的药箱子,找找红瓶子的雄黄,把先生给我的白玉瓶子拿来,解毒的丸子,只有你知道……”
………………………………

第217章

    作者有话要说:【防盗章节,稍后替换番外三】

    烧毁了昭阳殿的大火,同时烧毁了南朝人心里最后一道堡垒。数百年江南皇朝的神秘和美丽,化成了水流里的炭灰,环抱着妖艳的红莲。静水深流,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除了元殊定、李茯苓以外,还有上百侍从宫婢死亡。大臣们对南朝人的忘恩负义,义愤填膺,纷纷要求彻底搜查建康,抓捕那些对大曦不够顺从的南人,还有屠灭萧植的余党。

    我一直没有说话。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我始终凝视着天寰。他听着大臣们的话,毫无表示。

    红天,红河,红莲,全被那片属于他面孔的雪白抹去了。

    他发问:“灾事发生,皇后有何建议?”

    我润了润枯燥的唇瓣,“皇上,先灭火,再治人。”他点了点头。

    我把忙着指挥救火的赵显叫来,把宫廷设计图交给他,尽量沉着地交代:“南宫内有十四处秘道,且与城市相通。目前已烧毁了八处。虽然别人应不知此图,但为了防范,你要按图搜查,并且守住出口。昭阳殿内的火势不可当,三大殿肯定是完了。你要注意别让火焰从那些秘密口传播到别的地方去。如雅,你跟着,陪赵将军布置机宜……”

    谢如雅和赵显才离开,就有人道:“皇太弟进宫了……”

    阿宙冲过石桥,到皇帝的跟前下跪:“皇上,臣弟来迟,罪该万死。”

    天寰正对侍卫们小声吩咐,这时才抬头,道:“五弟和朕都命大。深夜起火,要不是五弟有要事出城,要不是皇后思旧让朕去冷宫寻故人,我兄弟险些就中了那疯妇的毒计。”

    阿宙双手微颤,把头死死地压在手背上,回答道:“是……天佑我主。阿六、阿七在哪里?”

    天寰长叹一声,对阿宙说:“跟着朕来……”

    侍从们挡开人群,只由我和阿宙跟在天寰身后。到了清凉殿,我见阿宙的手颤抖不止,就暗暗地用指甲弹弹他的手背。他楞了一下,抬手夹好耳边因疾驰而散乱的长发。

    七王睡在一张长塌上,好像冷极了,浑身抖个不停。阿宙扑过去抱着他,“七弟!”

    “……烧死了……活活烧死了……”七王喃喃地说。他的腿被砸伤了,受惊不小。

    天寰注视着两个弟弟,把一支翡翠管交给我,“是珍珠粉,给他灌下去压惊。”

    我和阿宙掖着七弟。我柔声安慰道:“七弟,火灭了,你安全了。”阿宙撬开弟弟的牙关。我怕他呛着,喂得极慢,还用手抚摸着他的背脊和前胸。

    未央殿里只有半段残烛,我看到天寰走到另一张围着帐子的塌钱。他的背影一动不动。

    “五弟,阿六死了。侍卫们拼命才抢了他的半截尸身出来。此刻,朕不敢相信,这就是朕父皇的骨肉。记得阿六小时候总抢了樱桃埋头独吃,吃得满嘴血红。朕说‘小六儿别吃那么多,吃多了会撑坏的’。他笑呵呵地说‘撑坏了再不吃’。他跟你抱在一块儿,两个人都是胖胖的。你们不知道墙后面还有别的世界……”

    阿宙的肩膀抽动了一下。我扶着元旭宗躺下。阿宙踉跄到皇帝脚下,“臣弟明白皇上的难处。天下已平,六弟虽然不幸身亡在南都,但他死得其所。臣弟……臣弟这次又罪责,没有防范好宫廷防务,陷帝、后于危险之中,而且还擅自出去夜游。臣弟……”他好像看清楚了六王的尸体,肩膀又一抽,没能说下去。

    “皇上……”我走了过去,“皇上,五殿下是为了我的事去城西的。母亲园寝室殿下的人在看护。迁葬之事临近,我有些事,虽琐碎但重要,顺便托给殿下办理。”

    因为阿宙正匍匐着,只有我看到阴暗里的天寰的笑。他的笑容苍白,目光清冷。

    “嗯,朕没有说五弟有错,皇后放心。五弟你可以伤心,但不要多心。”

    七王在昏睡中不断地呻吟,声音回荡在大殿内。因为天热,苍蝇们逐臭而来,聚集在帐子上。

    “皇上说的是,我当然放心。”我又朝天寰走了一步,“皇上富有四海,贵为天子,难道不能容忍五弟?兄弟之间,皇上明察秋毫,外人岂能罗织罪名?”

    阿宙抢道:“皇上虽宽容,但臣弟任兵马大元帅以来,确有诸多办事不妥的地方。进城之后,六弟的行为失检,臣弟也有所姑息……臣对此次大火,深自自责,臣弟请皇上削去皇太弟和兵马大元帅之职。”

    我瞧了天寰一眼,他离得我近了,眼中反倒水雾朦胧。

    天寰盯了我一眼。我伸了一下发凉的双手,说:“不可以。皇上不能允准。”

    阿宙惊奇地看了我一眼。天寰唇角的微笑若隐若现。

    我吐字缓慢,“君宙,这不行的。你就不该对皇上提出来。皇太弟乃国家名誉,不是儿戏。南征才结束,你若因为一个弟弟死于非命,烧坏了一座腐朽的宫廷酒引咎,今后还怎么做事为人?怎么当皇帝的副手?古人云‘善始善终’,天下兵马大元帅,原本是战争时期的非常称呼。不用你说,战后自然会废除此位,以求太平。可是皇太弟,就不同了。既然你接受了那个封号,就该一直坚持到最后关头。皇上给人的,皇上也能取走,但全都取决于皇帝,而不是出于你个人。这才叫忠臣贤弟。”

    天寰拉起阿宙,语音温柔,“听到皇后的话了吗?五弟你只管行路。朕如今只有两个弟弟了,朕能宽容到不能宽容的地方。对你,朕从来有期望。南北统一,你立首功。然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到满后无有不变的。你的担忧起源于此。朕重学《论语》,最喜欢孔子的一个思想。弟子们问如何能‘满’而保全。孔子说‘功批天下,守之以让。勇力抚世,守之以怯。’只要你居安思危,谦逊守中,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他用另一只手,捏着我的手,“你们跟我过来。”

    我们走到光线稍明的入口处,天寰捧出传国玉玺,交给阿宙,道:“这传国的宝物,终于归朕。可就是方才,朕发现了它的不妥。你们看看。”

    阿宙的脸上带着泪痕。我在阿宙的手心里仔细瞧着那块玉,“啊,竟有个角残了!”

    南朝自建立江南王朝以来,就一直以传国玉玺正统帝系自傲。可是……原来传国玉玺是残破的。难道数百年以来,大家都在使用伪造的玉玺?父皇留给我这个玉玺,是何用意?我有淡淡的失望,又有点儿迷惑。

    天寰仰起脸,说:“当年元石先生曾讲,传国玉玺,自始皇帝时代便有传承。可是新朝篡权的时候,玉玺被年老的皇太后砸了一下,所以缺了一点儿边角。南北分裂后,除了南帝,再也没有见过传国玉玺的人,世人也就无法鉴别真伪。玉玺有缺,正合朕心。真拥有天下的人,就是不完美的,像这个玉玺一样。朕要把传国玉玺放到祖宗太庙,告诫天下人、后世之君。”

    阿宙擦了擦眼睛,他捧着那玉玺,交还给天寰,“皇……”

    天寰掏出手帕给他擦泪,“隐恶而扬善,是为君之德。六弟已死,有的是永远别提了。朕赐他为魏忠王。长子如意继承亲王名禄。迦叶由朕抚养到如今,从此他和如意一并由你这叔叔抚养,可好?”天寰要送走迦叶,太一不是更寂寞?但……太一总是要寂寞的。

    阿宙点了点头。天寰走到门口,对侍卫们说:“迅速为六王入殓,将七王安置到军营之内。此地不宜久留,明日朕夫妇由太弟护送,迁出南宫。亡国宫殿之不祥,正在于此。”

    我见圆荷正等在门前,便吩咐道:“去找些白布来,亲王遇难,皇上和我自然都要服麻五日。”

    黎明快来的时候,我便背靠天寰缝制丧服。天寰不时布置手下,我只当做听不见。

    惠童后来告诉我,李茯苓入殓的时候,赵王一直陪着,还将怀里几朵石竹花放入了她的棺木。

    五日之后,皇帝在大本营内为遇难众人举行祭奠。谢如雅穿着一身白衣求见我,对我轻声道:“这次大火果然不妙。建康城凡是有些仇视北朝,不愿在新朝为官的,还有大将军府的奴仆属官,都被朝廷的军队报复性抓了。皇后……虽然陈氏企图谋害皇帝,且让二王一死一伤……但让那么多南人为六王那样的人殉葬,应该吗?”

    我笑了笑,把龙团茶的茶饼剪开,预备分给参加祭奠的众人。我说:“如雅,以后不要南人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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