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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兮皇兮-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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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齐将军也在西南找药,我当然不会有事,”唐麒道,“只是我一走,政事悬空,战事无法顾及,凌渊也不会轻易让我走的。”
楚徇钺听完,心里便难受起来,道,“可惜我不能保护你。”
“你不用保护你,是我保护你,”唐麒笑笑,“可惜,我恐怕得不到天下了。”
“性命要紧。”楚徇钺道。
“床头墙里有一个盒子,你给我拿出来。”唐麒道。
“什么东西?”
“锦囊,虞景给我的,”唐麒道,“他说,要我面临最艰难的抉择的时候,帮我选择。”
“你的性命和天下,这很难选?”楚徇钺不解。
唐麒摇摇头,“不是现在打开,我的命当然重要,不过,也快有用了,就带上吧,这一次打开,我与虞景二十年的缘分,就到头了,只剩下清明中元的时候,烧纸祭酒给他了。”
楚徇钺默然不语,道,“去给你拿,你要喝药,然后去休息,我去安排政事。”
“我听你的。”唐麒道。
………………………………
第三十六章何惧一死
36
烟花三月,春光明媚。
本该是最好的日子,却战乱横生,血腥遍地,因为唐麒想要天下,因为凌渊想要天下。
恒郡的战事因为唐麒和凌渊要暗中见面而渐渐稳定下来,但是北海一战,确是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的。
唐麒坐在马车里,半倚在楚徇钺身上,楚徇钺则是找了本兵书给她念着。唐麒时不时地蹙眉,突然道,“清时,你回去吧。”
楚徇钺骤然合上书,“你说什么?”
“此去生死未卜,若我出事,北方大权旁落,曦儿和靖儿要怎么办。”唐麒沉声道。
“他们不会有事的,”楚徇钺毫不迟疑地说道,“你也不会有事,你自己不是也说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清时,你大概不懂,有些人,喜欢什么东西的话,自己得不到也要毁掉。”唐麒坐正身子,说道。
楚徇钺心里咯噔一下,“不会的。”
唐麒知道他是铁了心跟着,无奈地叹气,道,“凌渊不会让我死这个可能性很大,但是清时,我怕他对你不利,说实话,我和他这场博弈,你是我的软肋。”
楚徇钺垂着眼眸,半晌没有说话,是啊,他怎么把这点忘了,他现下身无长物,跟着唐麒到了凌渊那里,只有被人拿捏的份儿。
“若是我真的被他拿捏,你待如何?”楚徇钺拢拢她的长发,问道。
唐麒笑了笑,随口,“说不得我会为了我的天下牺牲你。”
楚徇钺看着她漂亮的桃花眼,盯了好半天,才回神,道,“你说假话。”他知道,唐麒心里有他,虽然暂时比不得那个人,但是他活着,有的是时间让唐麒心中只他一人。
唐麒歪过头,“是啊,我说假话。”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时候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但她舍不得楚徇钺这件事情,绝不是开玩笑。
所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与其到时候陷入两难境地,不如现在就将隐患浇灭在襁褓之中,不让楚徇钺涉险。
楚徇钺沉思之后,回道,“好,我回去,但是只有二十天,你的身子玖思,也就只能撑一个月了,要是到时候我等不到,我就带人杀过来。”
“别乱来,我给你消息。”唐麒道。
“可恨我二十多年碌碌无为,竟连自己的妻子也不能保护。”楚徇钺道。
唐麒轻笑一声,“这事情是不能怪你的,你的妻子不是一般女人,她想要的东西,不是别人给不了的,你不怕她嗜杀狠毒,不恨她让你家破人亡,陪着她十年,她很高兴,你没有让她孤独,是她害得你命途坎坷”
“别说”楚徇钺道,有些事情,哪里是那么简单就能说清楚的。他和唐麒这点微薄可怜的缘分,全靠他使劲儿撑着。
而今唐麒有心于他,楚徇钺便觉得什么都值了。
马车再行了半日之后,一行人在驿站中休息,唐麒开口道,“清时,再有几个时辰便到乾元城里,你回去吧。”
楚徇钺“嗯”了一声,没有悲秋伤春,道,“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要有事。”
“我知道,我刚刚写了一道手令,说我去了北海,你来摄政,”唐麒道,“反正一开始打仗我就四处乱跑,料想也没人敢怀疑。”
楚徇钺接过去,道,“千万小心。”
“我要是出事,你守着北方就好,不用打仗了,战乱多年,吃尽苦头的都是百姓。”唐麒皱眉,轻声说道
楚徇钺没说话,起身便准备走了,唐麒又道,“上去换件衣服,路上小心,你既是我的软肋,人家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我知道,安心,”楚徇钺道,“不必去送我。”
唐麒应下,确实没有去送。楚徇钺心里难受,心里掠过许多种他和唐麒分离的可能。如果凌渊救她,代价是让唐麒留在他身边,那么唐麒不,唐麒宁死也不会做笼中鸟的。
若是真的到了那个境地,他还是还是希望唐麒活着吧。
下午再出发的时候,白术看她心神恍惚,道,“小姐,您要再休息会儿吗?”
“不必了,走吧。”唐麒扶着桌子站起来,晃晃悠悠上了马车。
唐麒傍晚到了城门口,很轻易便进去了,就像凌渊要进恒郡很容易一样,她到乾元城,也不是难事。
不过她没有刻意隐瞒行踪,住的是归鸿阁。第二日一早,凌渊就亲自过来了。
彼时唐麒刚刚喝完一大碗汤药,长发披肩,整个人蔫蔫儿地坐在屋里看书。
先进来的是唐黎,他一头扑到唐麒怀里,没有哭,但是一直咬着牙,把唐麒抱的紧紧的。
凌渊随后进来,唐麒看了他一眼,哄着唐黎,道,“阿黎,你压着母亲了,难受了。”
唐黎听见,急忙爬起来,哽咽道,“娘”
“现在知道叫娘了,为什么忽然跑了,娘醒过来的时候,头一件事就是有人告诉我阿黎不见了。”唐麒柔声道。
凌渊此时陷入莫大的震惊之中,他很怀疑,自己看到的真的是那个绝艳倾城,风华无双的唐麒吗?
唐麒整个人非常瘦弱,眼窝深陷,脸色苍白,长发剪短许多,已然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放在阿黎背后的那只手,骨节分明,似乎只剩下皮包骨头,指甲也泛着青灰色。
屋子里的药味非常浓重,凌渊觉得自己就像进了一个将死之人的房间。
唐麒哄完儿子,才道,“凌公子坐,恕我身体不适,不能见礼了。”
“你你怎么这般了?”凌渊到底没忍住,开口问道。
唐麒拿过发带将长发束起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我还好。”
“阿黎,去外面玩儿吧。”唐麒说道。
“娘”唐黎撒娇。
“乖,娘不会有事的,我还要看着阿黎娶妻生子,”唐麒摸摸他的头,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你爹爹给你写的,还写了曦儿和靖儿的事情,去看看就知道了。”
唐黎听说楚曦和楚靖,这才拿着信不情不愿地走了。
唐麒听着阿黎的脚步声渐远,从一边拿出帕子猛的咳嗽起来,刚才喝的药味又翻上来。唐麒难受地厉害,灌了好几口茶才缓过来。
“玖思,是因为孩子吗?”凌渊看着唐麒这个模样,真的是什么心都狠不下去了。
“大概是吧,我也不清楚。”唐麒回道。
两个人陷入良久的沉默,各有各的心思。
唐麒又咳了一回之后,凌渊问道,“怎么楚徇钺,没有跟着你过来?”
“他来做什么,添乱吗?”唐麒道。
“他不是最擅长照顾你吗?”凌渊道。
“他不止擅长照顾我,还擅长照顾天下,我来的时候说了,若是我意外死在北海一战中,就让他替我征战天下,反正我们夫妻同心,哪一个坐了天下,都一样。”唐麒漫不经心地回道。
凌渊目光深沉如水,道,“玖思,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你想活着,可你的性命,你要用什么来换?”
唐麒想了想,道,“我不想死,不然就不会过来了,我也不知道我要用什么来换,不如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吧,我看看我能不能给你。”
“玖思,你要晓得,没有什么比你的性命更重要。”凌渊一手叩着桌子,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唐麒有些头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半晌之后才缓过来,道,“有的,总有些事情比我的性命更重要,我不想死,凌渊,我有北方,有三个孩子但是,我不惧死。”
“真的吗?”凌渊道。
唐麒先是垂下眼眸,随后抬起头,目光凛冽,道,“凌渊,你知道我姓唐吗,你知道唐家的人都是什么性子,我不想死,一点都不想死,可要是但凡有事情越过我的底线,我还不如去死!”
凌渊半晌没有说话,他知道唐麒没有说假话。她自幼性情刚烈,倔强非常,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血性,多大年纪都不会改变。
她将楚徇钺留在北方,就是为了自己的后事做打算吧。
凌渊越想脸色越难看,道,“看来玖思一心赴死了。”
“你还没说你想要什么呢,南方,北海水军,还是整个北方,西秦?”唐麒一手撑着额头,问道。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多年前我便与你说过。”凌渊道。
唐麒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没有抬头,只说道,“你的野心也太大了,你让我留下,岂不是把你想要的一切都拿到了,可我只能成为笼中鸟。”
“再说了,今非昔比,”唐麒一手叩着桌子,道,“我和楚徇钺成亲七年,我一对双生儿女刚刚满月没几天,凌渊,我说,你还真的不介意?”
“玖思,阿黎是你我的孩子,”凌渊道,“既然他楚徇钺可以照顾阿黎多年,那玖思的双生儿女,我自然也可以照顾他们。”
唐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大约知道,我是来赴死了。”
她面不改色地靠在桌子上,道,“凌渊,我得休息一下,我累了。”
凌渊看着她的眼睛,他看到的不是往日她昂扬的斗志,而是绝望。
凌渊一时间脑子乱的厉害,唐麒忽然咳了几声,而后手帕上都是鲜血,不过她拿着的是暗色手帕,有血迹也看不清,但是凌渊看见她嘴角的血迹。
他一惊,伸手欲碰唐麒,唐麒身子往后一撤,皱着眉头,晃晃悠悠地起身就往里间走,只可惜她脚下不稳,神智恍惚,没走几步就摔倒在地上。
模模糊糊的,唐麒听见阿黎的声音,但是随即就陷入昏迷之中,什么都不知道了。
凌渊立刻过去把她抱到床上,唐黎冲到门口,喊道,“白柳叔叔,白柳叔叔!”
白柳立刻现身,狂奔到唐麒床边,就开始诊脉,半晌后抹了抹额头,道,“黎小公子,凌公子,夫人睡着了。”
不待两人说话,白柳道,“夫人原本就在昏迷之中,她这些日子嗜睡。”
凌渊跳的狂乱的心终于落地,伸手抱起唐麒,道,“去唐王府。”
………………………………
第三十七章有意和谈
37
唐麒的情况,要比凌渊想象地更糟糕,说白了,唐麒现在就是拿药吊着一条命,随时都可能咽气。
凌渊问自己身边的大夫风尽道,“她怎么样?”
“这位这位夫人不大好啊,”风尽擦擦汗,“公子,恕属下直言,性命堪忧,若是再拖一半个月,怕是药石无医。”
白柳在一旁握紧拳头,一点都不错,唐麒的性命,现在就被别人捏在手里。
凌渊一言不发,道,“给她开药,用最好的。”
风尽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道,“公子明鉴,属下看了夫人原来的方子,夫人之前用的药已经是最好。”
“薰华草呢?”凌渊问道。
“薰华草”风尽知道薰华草,七年前,七年前,他们公子抢夺薰华草,导致唐麒的老师虞景直接丧命,两人彻底反目成仇,这事他记得很清楚。
“薰华草也不能吗?”凌渊道。
“夫人有可能虚不受补。”风尽道。
“那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白柳道,他打着胆子看向凌渊,,“若是现在开始用,不会出现那样的事情。”
风尽点点头,没有反驳。
凌渊一言不发,沉默着走出房门。
白柳现在只恨自己不会武功,不能把薰华草夺过来,救小姐一命。
唐麒大概是赶路太累,这一觉睡得挺久,直到晚上才醒过来,起来的时候,她发觉这是自己曾经最熟悉的地方。
唐王府,静梨院,她的闺房。
凌渊虽然住在静梨院,但是住的是东厢房,唐麒的闺房还是她自己的,打扫地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梳妆台上插着一枝梨花,就像幼年的时候,母亲在四月花开的时候,也会给她的房间里插上梨花,然后给她束着双髻的时候,一边别一朵,她就是整个唐府的心尖肉,比皇室公主都过得好。
唐麒没有出声,披上袍子从床上下来,坐在梳妆台前。
唐麒原本对自己的美貌是没有太多认识的,小孩子又没有攀比的心思,她大了的时候,就在军营里了。和一群男人长大,照顾她的虞景也是男人,可想而知唐麒的性子,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很美,只是别人说,她也就那么认了。
或许许多人以为唐麒对自己的自信来自她那张明艳无比的脸庞,但事实并非如此,唐麒的骄傲,一来是天生的,二来,她尚在少年的时候,军中上下便难寻敌手,这才是唐麒骄傲的原因。
不过现在,唐麒看着镜子中枯萎的容颜。
就像一朵原本稠艳骄人,摄人心魄的花儿,凋谢在秋冬的寒风中。
唐麒恍然有一种她已经将要老去的感觉,她垂下枯瘦的手臂。她二十七,生有两子一女,权倾北方,擅长打仗,也能够处理纷繁复杂的朝政,她非常出色。
不过现在,她的生命在快速消逝,很有可能她下一次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
想想少年的时候,唐麒不由得苦笑。她少年的时候,在雪地里滚两天,不吃不喝也不是个事儿,不成想现在竟落到了这个地步。
门忽然被打开,进来的一个侍女,道,“夫人,请您洗漱,公子和小公子在等您用膳。”
“我知道了,”唐麒动了一下,随后道,“过来扶我起来。”
从去年怀孕,她就开始各种各样的忙碌,尤其是前几个月,经常连着几天不睡觉,楚徇钺不在,孩子也不闹,结果他就什么都不管了。
把自己折腾地只剩下半条命,女儿比一般孩子弱一些,小儿子,那简直就是和阎王爷抢回来的。
唐麒洗漱完,站在院子里,借着灯笼的光看着长满花苞的梨花树。
“梨花年年开,可惜物是人非,二十年了。”唐麒忽然说道。
侍女年纪不过十四五岁,也活泼一些,笑嘻嘻地道,“夫人怎么这么说,公子也很喜欢梨花的。”
“你们公子喜欢梅花,”唐麒道,“我也喜欢梅花。”
“那您和公子真有缘分。”侍女道。
“你说的是,我们确实有缘分,喜欢一样的东西。”唐麒声音很低,侍女只听到前几个字。
走了没几步,唐黎便晃出来,道,“娘,吃饭了。”
唐麒今天睡过去的事情,他们瞒着阿黎,孩子毕竟年纪小,万一想得太多,就不好了。
“嗯。”唐麒坐在凌渊对面,跟阿黎坐在一起,没有多说什么。
唐黎她也没有好好照顾过,都是楚徇钺一个人带的。
唐黎非常懂事,看的出母亲的疲倦,一直给母亲夹菜,道,“娘,你最近越来越瘦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阿黎不必操心这么多事情,母亲是大人。”唐麒道。
唐黎毫不客气地回道,“娘,你也就是在朝堂上是个大人,要不是我爹照顾你,你能三天三夜不睡觉不吃饭。”
唐麒微笑,弹了弹他的额头,道,“胡说什么,快吃完饭去看书!”
唐黎很快把粥喝完,道,“好。”
阿黎喝完就走了,唐麒则是懒得动,懒洋洋地拿着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她还有一大锅药等着喝,不吃饭也没事儿。
“你什么时候三天三夜不睡觉了?”凌渊忽然问道。
“这不是常事吗。”唐麒不解地看着他,这对两个身在高位的人来说是经常有的事情,太常见了,凌渊这样问,显得很奇怪了。
凌渊放下碗,道,“这倒是,我也常做,你的身体,就是这样熬坏的?”
唐麒想了想,“大概是吧,一开始先是被下了毒,这个是意外,后来先生了阿黎,身体就不好了,现在又有了两个小的,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我也没多想,谁知道现在就要咽气了。”
她这样说着,就像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要死了一样。其实唐麒不是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她真得不想死。
对有些人来说,性命并不是他最重要的,尊严,骄傲,自由,比之性命都更重要。
其实她到这里来和凌渊商谈事情,就是踩着自己的底线来的,但凡有一丁点办法,她都不会来。
甚至于,唐麒想过直接放弃自己的性命。可是北方八十万大军,数千万百姓,还是上万大大小小的官员,他们要怎么办?
自己刚刚满月的女儿和儿子,尤其是孱弱异常的靖儿,唐麒每次抱着他,都觉得自己心头有一把刀在扎着。
她不想死,也不能死。
不能甘心啊。
二十年来,从唐王府被毁已经二十年了,她走到今天这一步,付出了多少心血和艰难,本以为总有一日,她会坐拥天下,谁知大业未成,她自己先搭上了一条命。
就算是死,她也不能瞑目。
凌渊想说,你不会死的。但是,但他没有。
“院子里的梨花好看吗?”凌渊问道。
“很好看,就像二十年前一样,我很喜欢,”唐麒没有再想乱七八糟的事情,笑道,“梨花总不会变,我刚才站在院子里,好像看见我母妃提着点心盒子走过来一样,我想她了。”
凌渊只觉得一阵心惊,据说只有将死之人才看得见已经去了的人。
“现在想想,我母妃真是好命,先是有外公宠着,不谙世事地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嫁给我父亲,也是被捧在手心里,大家都觉得我父王最宠我,其实他更宠我母妃,我是小女儿,母妃是大女儿。” 唐麒这番话里不乏嫉妒羡慕之意。
凌渊知道她没有说完,再给她舀了一碗粥。
“我那个时候那么保护阿麟,其实就是因为母妃太柔弱了,她走的时候,不过二十四岁吧,比我现在还小,她自己就是个孩子,我也不能怨她。”唐麒端起粥,慢慢说道。
“你二十四岁的时候,正忙着要怎么部署军队,处理朝政吧?”凌渊道。
唐麒摇摇头,道,“不,咱俩没打仗的那几年,我过得还是很不错的,你知道楚徇钺的性情,他几年来挂心我一个人,我躲懒的时候,甚至把朝政都交给他了,南北方的战事拖了四五年,是我没有想到的事情,我最近在想,若我当时趁势起来,直捣江南九郡,这天下早就是我的了。”
“江南九郡不是你碗里的粥,玖思你真的这么看不起我吗?”凌渊笑了笑,“你要是那么干了,这天下就该是我的。”
唐麒垂下眼眸,把碗放下,“不,就算是在江南九郡动手,你也赢不过我,我当时手里就有将近五十万军队,要是腾出四十万过去,踏平南方绝不是问题,你的兵力实在是太弱了,现在也弱。”
平心而论,凌渊手下的兵力不算弱,但是对上唐麒的人就不行了,南方的计谋能成,说到底还是凌渊的兵马不够强大。
“大将也不行,”唐麒继续补刀子,道,“齐远济不错,但并非特别出色,可那位南梁王卫衍,就是个正儿八经的蠢货了,敢把前朝公主放在自己后宫,你也不管管,就那么让我揭了他的老底。”
“不如妹妹告诉我,我还要什么弊病,我去一并改了?”被这样轻视,凌渊脸上有些挂不住。
唐麒却捏了一块梨花糕,嘲讽道,“怎么年纪越大,反而是把没什么大用的脸面看的更重要了?”
凌渊端着茶杯的手一僵,唐麒继续道,“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明明知道自己前几年占优势,却因他们上书劝阻,迟迟没有出兵,要不是你先陈兵乾元,我说不定就被恒郡的安逸日子给毁了。”
“看来是我太心急了。”凌渊道。
“对,你该再等一等了,到时候阿黎就大了,和阿黎去抢吧。”唐麒忽然开玩笑道。
凌渊目光微沉,道,“妹妹果然是想活着。”
“自然,蝼蚁尚且偷生。”唐麒道,这番话不是白说的。
她说了凌渊的弱点,把凌渊贬了一通,是说就算再打下去,凌渊也不是她的对手,不如知难而退。
她说羡慕唐王妃,想过安逸的日子和谈的意思不言而喻。
提起阿黎,就是说这天下是阿黎的。
四目相对,沉默。
………………………………
第三十八章吾之心愿
38
唐麒白天睡得久,已然缓过神了。凌渊也不急,看她慢腾腾地吃东西。
话已经说清楚,凌渊明白她的意思。但是他也不能甘心啊!
对凌渊而言,同样是二十年的谋算和心血,他男难道甘心就这样承认自己的失败?
当然不会!
但凡是个男人就不会。
“有酒吗?”唐麒忽然道。
“有你也不能喝。”凌渊回道。
“为什么不能,”唐麒道,“若是你打算救我一命,我现在喝酒当然没有关系。”
“可我要是放任你死呢,玖思。”凌渊冷然地看着她。
唐麒一手撑着下巴,手肘支在桌子上,随口道,“那就更要喝了,我刚刚梦见母妃了,好像她就站在梨花树下面,说不得我就要去见她了,怎么能不喝酒,死了就没酒喝了。”
凌渊沉声,道,“不喝酒说不定能够多留几日。”
“要是我明天就死了怎么办,这酒还是要喝的,不然多可惜。”唐麒眨着眼睛看他,像幼年两个人偶尔不吵架的时候那样。
凌渊并不说话,竟是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倒是有几分温馨。
“玖思,你太聪明了,”凌渊道,“你晓得吗,不太聪明的女人才有人宠。”
“你是说我母亲,还是你母亲,”唐麒懒洋洋地回道,“我母亲不聪明,所以一失去我父亲的保护,她甚至不能利用手中的势力护住自己,更不用说我,这是我母亲。”
“至于令堂,恕我直言,我实在不敢恭维她的性格和行事,当真是能给人添乱。”唐麒自然清楚记得薰华草那回事,说不怨恨那绝对是假的。
“倒是实话。”凌渊也因为明淮一事,对他母亲很失望。
唐麒见他不反驳,继续道,“令尊的心事,多年来都瞒着令堂,要我说,不聪明的女人,只能被男人轻易哄骗,说是宠着,可又不能交心,有什么意思。”
凌渊知道,自己母亲还真不是一般的糊涂,可惜他身为人子,父母的事情岂能轻易置喙,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可妹妹这么聪明,还不是一样找不到能够交心的人。”凌渊反驳道。
“是啊,”唐麒叹气,“我的心一直是我自己的,可是即使这般,也有人愿意把他的心送到我手上,任我拿捏,你说,天长日久,我怎么会不想试一试,把我的心交给他,让他保管。”
凌渊端起茶杯,动作有些许急促,就像在遮掩什么东西一样。
“你我都是一样的,冷眼旁人陷入情爱,自己当局外人,不信这世上有人能够不求回报地对你好,有人为了你能够一次次坏了自己的底线,算计,权术,玩弄人心,将他人的心捏在手里,随意摆弄,这才是能让我们高兴的事情,你说是不是?”唐麒问道。
“是,”凌渊放下茶杯,毫不犹豫地回答,“这有什么错吗?”
唐麒一笑,“这当然不错,这是我们的活法,这是所有上位者应该做到的事情,无情无爱,以利益衡量一切。”
身在高位,这样的活法一点错都没有,要保全自己,也只有这样。
凌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唐麒继续道,“可是这不妨碍别人并不像我们这样活着,他们有他们的活法,就像他们不懂为什么我生了你的孩子,却还是与你打仗一样,我们也不懂他们为什么为了一个外人,一个不相干的男人或女人,付出自己的一切,做这种得不到回报的事情,我至今都不懂,你懂吗?”
凌渊闻言笑了笑,“不懂。”他爱唐麒,就是想把唐麒锁在自己身边,让她永远只陪着自己一个人。
“是吧,可有人就这样活着,”唐麒道,“六年来,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那个人对我的付出,虽然他下定决心和我分开,不再见我,可就算没有身孕,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他乖乖回来。”
“看的这么清楚吗?”凌渊道。
“看的非常清楚,人是走了,心走不了。”唐麒回答,没有再说下去。
“太聪明就是不好。”凌渊道。
“我在想,要是我不聪明,被你用感情骗了的话,是不是我现在就穿着华丽的宫装,像以前所有的皇后一样,被关在后宫,看着你三宫六院,每天盼完初一盼十五,等着你来见我,而我西秦的将军和将士,被你一并当做棋子利用,给你卖命,最后不得好死,我却只能当一只金丝雀,流几滴眼泪。”唐麒说着。
十年前,初见凌渊,她何尝不高兴呢,他是她儿时的玩伴,即使每次见面打架,可孩子的感情,不就是打出来的吗?
可她足够冷静,凌渊也足够冷酷,兜头给她浇了一盆凉水。
她擅长察言观色,他看见青年人眼里毫不掩饰的野心,她就知道,凌渊已经不是年幼时的凌渊。
“为何会这样想,难道你还想过嫁给我吗?”凌渊听她说完,心里越发沉重。
“公子凌渊,风华绝艳,当世难寻,我除了是西秦统领,我还是一个不过十八岁的女孩子啊。”唐麒也不隐瞒。
“看来是我失策了,若我花些心思,说不定玖思现在就是我的枕边人。”凌渊放下茶杯,叹气道。
唐麒笑了笑,“不是,我是绝对不会委屈的人,你也不是,你骄傲,我自然比你更骄傲了,两个人在一起,总有一个人要谦让一些的,不然只有打架的份儿,你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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