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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锦记-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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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岚徽在前面也停下来,她先是疑惑的望着子杞,然后也凝神向子杞看的方向望去,她也已有所感应。

    “走,去看看!”子杞御豹向北方奔去,渐渐靠近,便听得阵阵气流爆破声和隐隐的叱喝声。

    “果然是有人在打斗。”如是想着,子杞不觉催促青豹加速,正在这时,一声熟悉的娇叱声贯入耳际。

    “是玉簟!”
………………………………

四、生死忽一瞬

    身材娇俏的燕玉簟骑在高大健壮的超光背上,如同巨石上的小松,可人与马之间如行云流水般的配合动作,和超越了骑术范畴的人马如一的境界,又打消了怪诞的观感印象。

    超光不愧是八骏的血裔,高大的身躯丝毫不影响它在古林里纵横。它的身形忽奔忽止,动静之间全乎一心,竟绝无缓冲。它的蹄子仿佛带着粘性,土地已经无法束缚它的脚步,兀立的山石、参天的树干、流淌的溪水无一不是它的落蹄之处。所谓胁生双翼,也不过如此。

    有四名袍色各异的道人在围攻燕玉簟,他们的攻击写意而凌厉,狂猛处如骤雨疾风,柔韧处如绵绵弱水。这四人显然来自不同道观,彼此间出手本应各有掣肘,疏于配合。然而真实状况中往往一人才动,便即三人合纵,即使属性相克的招式,经施展者妙手随心的一下微调,就成了威力倍增的合攻。无论四人身在哪个方位,燕玉簟必然是在合围中最被动的核心。

    毫无疑问,这四人俱是高手,足以跻身名剑谱前五十的高手。

    可是在九障之森,剑仙却不再有飞行无迹、飞剑杀人的神通。四人都将真气收拢于兵器之中,全然使用近身鏖战之法,仿佛古之荆轲、聂政等刺客之流。这可不是他们心甘情愿舍弃远程攻击的术法神通,而是深受这片古林之扰。一切形诸于外的真炁、煞气,都会在极短的距离内消散殆尽,正是九障之森内禁制的效果之一。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外放的真炁被压缩在拳脚刀剑的尺寸之间,其威力之力,可使坚石触之成糜粉,奔流当之而断流,其中凶险自知。

    可威力再强,打不着也是白搭。

    马背上的燕玉簟如同一片色彩斑驳的鬼影,忽隐忽现。那马背能有多大?她只在这么巴掌大的一块地方上腾挪,却予人瞻之在前忽焉于后的感觉。配合着超光的绝速,那四个道人实在是递不出几招在她身上。

    子杞知道这是传自燕长歌的纵云术的外用身法,却不知她大病初醒不久,怎的练到了这等境界,且总给他似是而非的感觉?

    想归想,子杞心下却是焦急万分,未等青豹奔近,足下在青豹腹部一点借力,掣出‘白果’腾身而起。人剑合如一线,剑端凛然之气四起——这一式‘肃冬之剑’,经过幻妖附体一役淬炼,已具十分气象。

    眼见奔袭之人剑势鼎盛,围攻中的一个青袍客喝道:“速战!”分出身来,右手一柄青麟剑、左手擎一方法印接战子杞。

    那方法印一尺见方,想必是个厉害法宝,此时却全当个盾来使。‘白果’斩来之前,那法印已罩上一层朦胧幻象,似是几个篆字图录。子杞这一剑含忿而发,凌厉之极,剑尖先斩碎那层篆文,继而斩上法印本体,留下一条寸深的剑痕。

    青袍客只觉手腕欲折,手上法印寒彻如冰,连五根手指都挂上了冰花,惊愕之余,连忙旋身御力,复挺剑反攻子杞。

    “找死!”当此之时,青袍客耳际忽然炸出这两个冰冷的音节,见着一只裹在殷红衣裳里的芊芊玉手搭上那少年肩头,把他向后拉开,因此让过一剑。继而一片炫目的红潮从少年背后汹涌而出,他还来不及分辨那是什么,便一剑直搠进去。红潮似乎稍稍旋动了一下,奔涌之势不减,青袍客回剑退走,赫然见到青麟剑上布满无数龟裂的细纹,只是因为裂纹间的白色冰线才勉强粘连在一起。

    ——青麟剑竟被生生冻碎!

    一瞬间,青袍客的身心被巨大的恐惧攫住,他抛掉残剑,用尽全力倒退而走,嘶声道:“退,快——”

    下一个‘退’字被一阵高亢的龙吟声打断,他也被卷进红潮之中。

    子杞见岚徽接手,更不停留,直向另三人杀去。超光此时正斜踏树干,被三柄长剑围在树上,见了陆子杞,欢嘶一声,当下不管不顾的向他奔来。气的燕玉簟乱揪马鬃,嚷道:“臭马!别乱跑,臭马!”

    子杞瞅准最近的一个白衫道士背心,一剑探出,已是用上了‘炎夏之剑’的剑意。这一式虽不如‘肃冬之剑’,但也有八分气象,一剑之处,俨然有七月流火、万物竞荣之象。

    那白衣道士仿佛背后长眼,左手反掌来拿‘白果’,那只手掌尽是暗灰之色,唯有掌心有一点暗红,甚是诡异。子杞此时‘四离四绝之剑’是何等火候,岂能被他拿住,手腕一抖,剑尖正刺在那人掌心之上。

    两人齐齐“咦”了一声,‘白果’竟未能洞穿那只手掌,其上附着的流火剑气却也烧的那手掌至肘一片焦黑。白衣道人骤然转身,却是个满脸横肉,披头散发的凶恶道士,看他道衣上的纹饰分明是出身茅山上清宫,下摆上却绣着一只神态宛然的恶鬼。

    龙吟之声猛然贯进众人耳中,白衣道士只听得青袍客一个‘退’字,瞄见他被裹进一片红影之中,那与他对敌之人似乎是个绝色女子。高手相争,岂可分神他顾?子杞剑意之中秋风渐起,立时削断他几缕飞发。白衣人反手洒出九道剑影,正是上清宫‘一气三清剑法’中的妙招,可惜剑气飞出不过一尺便消散无踪,惹得他低声骂道:“这鬼林子!”

    子杞此时正有一腔怒火在胸,当真招招抢攻,险招迭出。‘一气三清剑法’本是威名素著、当世一等一的气剑法,所催发的剑气远攻近伐,迅忽凌厉,可惜此时却被这林子削掉大半威力。白衣客苦不堪言,身上连填几道伤口,更被一股萧瑟剑意侵进胸腹间,如块垒横亘,好不难受。

    场中唯有燕玉簟最是从容,她本来以一敌四,只有逃命的份儿,此时少了两人,自然大觉轻松。说来奇怪,她与超光似乎生来有缘,心意相通,仿佛她为‘离魂症’所困、半梦半醒那段时日里,每日被超光驮着,便在冥冥中建立了无以名之的契合。马儿本在一棵十数丈高的巨木树冠上,胁着风雷之势奔下。燕玉簟在马腹上稍作动作,马儿便知其意,临近落地时,猛抬前蹄向一个黄衫道人踏下,势如泰山压顶。

    围攻四人之一的黄衫客却不慌乱,冷喝一声:“无知畜生!”抬掌便迎向一只马蹄,那掌中晕着深重黄芒,大是不凡。却不料燕玉簟原本仍骑在马上,倏忽间却在马腹下出现,左手仍抓着马鬃,整个身体斜斜挂在马颈上。

    “休伤我马儿!”娇叱声里,燕玉簟掌露锋锐,一柄二尺短剑闪电一般刺出,剑端有黑白二气缠绕。黄衫客手腕立转,掌势变换,要以肉掌硬抗这一剑。他自交手以来,其实未曾与燕玉簟正面交过一招,只是觉得这女子身法飘忽灵动,透着几分诡异,想来一个年幼女子,修为毕竟有限,因此想以力胜之。

    他却哪里知道,燕玉簟家学渊源,从普陀山出来那日起,便有一身不让须眉的神通。

    燕玉簟喝道:“破!”黄衫客惨叫一声,却是左掌被刺了个对穿。他本拟右手用剑削马腿,这一下痛彻心脾,右手运使剑势陡乱,且被超光踏中双肩,双腿陷下地面一尺有余。他也真算得一个人物,虽嘴角噙血,犹狂喝一声,胸口激起一层黄色晕芒,把超光连着燕玉簟一起震开去。

    两人交手说来絮烦,其实不过眨眼光景,那四人中最后一个玄衣道士刚刚挺剑来援。燕玉簟不知使得什么手法,身影一花,便在马后出现,足尖在马臀上一点,身形恰如飞燕投林,“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又与那玄衣客战作一团。

    黄衫客叫道:“小心她剑上黑白二气!”话音放歇,玄衣客闷哼一声,显然已着了道。却也难怪他吃亏,这林中的禁制天然克制天下诸般外放真炁,她那黑白二气却可发于剑外、隔空取敌,几乎断了他右手的气脉!燕玉簟得势不饶人,短剑在手中鬼魅般的一隐一现,再出现时,剑端带出一溜血花。玄衣客长剑落地,持剑的右手上气脉与手筋齐断!

    恰在这时,漫天忽现红雨,笼罩了周围二十丈方圆!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布袋爆开似地闷响,场上诸人都不由循声望去,却见低空之中横着一团红影,正是这片红雨的根源。红影内中的岚徽现出行迹,一脸冷峭。

    而之前被卷进红影中的青袍客却彻彻底底的消失了——所谓红雨,点点滴滴,尽是他一身血肉!

    一瞬间,巨大的血腥气在古林中弥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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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旦期间可能没有更新啦,特此通知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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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杀人如剪草?

    九障之森毗邻八百里云梦古泽,它因为本身的神秘性而不为世人所知,却不能因此而否认其足以与云梦泽比肩的独特魅力。从古林中向东边望去,可以隐隐望见九嶷山的轮廓,当年秦始皇巡游天下,曾在九嶷山祭拜虞舜,这一片自古便孕育传奇的土地,脉脉相连,土壑山泽莫不相融相依。

    树上,草叶上,裸露的土地上,都沾染了细小的红色颗粒,爆发的血腥气引来密林深处几声野兽的咆哮。可这些敏锐的生灵感觉到这里的危险,无论如何也不敢过来。

    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因这一场血雨而一震,唯有燕玉簟不受影响。她如化身鬼魅,轻烟一般飘到黄衫客身前,手中二尺短剑则如同情人离别前的轻轻一吻,悄悄拂过了黄衫客的脖颈。

    伤口薄如蝉翼,“咝——”,奔涌的血液冲破粘连的破口,在空中划出一道红色的薄幕,边缘处利如刀锋。黄衫客双目圆睁,膝盖弯折,缓缓跪倒于地——他至死犹不瞑目。

    剩下的白衣客和玄衣客猛然醒悟,转身拔足狂奔。

    燕玉簟重又翻上马背,策马去追玄衣客,她见子杞愣在原地,便喝道:“快杀了那人!他会妖异掌法,好几个被抽干鲜血而死的,都是他干的好事!”

    子杞脑中轰然一炸,前几日看过的种种惨象涌进心中,化成熊熊火焰。他提剑追去,那玄衣客先走一步,此时已加速到极快,眼见追之不及。子杞虽在狂怒中,心灵却前所未有的澄澈,涉及遁法的诸般方位变化、河洛阴阳此时尽在胸中。只见他狂奔之中,左手五指连连变化,喝了一声:“疾!”身形忽的一花,再出现时便已在十丈之外。如此身形闪动十次,离白衣客不过两三丈远。

    白衣客察觉身后疾风猛恶,双脚上忽然黄光大作,却是发动了藏在足底的神行符录。本来九障之森中,此等中低等符箓效力全无,他这两片黄芒之中暗藏血光,显然不是凡品。纵然效力大打折扣,比之普通的神行符录犹有不如,却也让他提速三成有余,几乎足不沾地,身后残影如烟。

    子杞脸色煞白,仓促中动用“点荷”遁法,已让他伤了元气,两人间的距离却又要拉开。他心中忽有所动,某种建立在精神层面上的感应如斯响应,泥丸宫中的跳动化成了无声的语言,毫无时间间隙的在另一个心灵里响起——

    “豹王!”

    青影乍现,不知伏在何处的巨眼豹王腾跃而起,两只前爪挡在了白衣客的前路上。它的身形在空中全然展开,如一只绷紧的长弓,条状的肌肉在暗青色的皮毛下跳动,几乎是力与美结合所能展示出的极致之韵。

    白衣客惨叫一声,整只右臂已被齐根扯断,他借势向右边疾避,强忍着剧痛,抬起左掌向后击去。

    这一掌,却是来招呼子杞。

    子杞疾奔之中,已是避无可避,只得挺掌硬接。掌法向来不是他的强项,这一掌震得他眼眶流血,睚眦欲裂。

    白衣客掌力虽强,右边伤口却是沉疴,对这一掌也自伤筋动骨。他自知已无幸理,抱的是拖人下水的心思,运起全身真力又拍出一掌。只见他掌中红斑扩大至整个手掌,甚至掌缘一丈方圆内都被红雾笼罩,随着他掌中劲气波动,有如活物。

    面对濒死一击,子杞不肯稍退半步,他忽的怒瞪双目,点点鲜血从眼角飞出。端坐泥丸宫中的元神忽然一涨一缩,这阵波动经过玄关、十二重楼、黄庭抵达气海,又通过气海至肺经的气脉入肺,继而至喉至口,化作沛然之声——

    “咄!”

    九障之森亦为之一颤。

    红雾一震而散,白衣客神色一窒,再强猛的掌力,在这一瞬也只能停在空处。子杞举手挥剑,心脏暴突而起有如干尸、至死仍保存惊怒表情的画面又流过他的心头。这一刻他肃穆至近乎虔诚,双手稳健如磐石,来完成平生第一次的杀人仪式。

    这决然一剑,是对这丑陋世界的抗争!

    剑光如雪,人头落地。

    他的血早便已流干,断颈处只洒出几缕血花。一点莹白之气从颅腔里飞出,飘飘荡荡的想要飞出天外,只是还没飞出多远,便被古林中的禁制撕扯的支离破碎,随风而散。

    超光一骑十影,速度极快,燕玉簟片刻间已赶上玄衣客。她将两尺长的短剑掷出,剑柄处连着一条细细的线,由黑白二气组成,如同一条锁链。无论短剑飞出多远,黑白线的另一端始终握在她的手里。因此短剑来去纵横、飞行绝空,全由她一手遥控操作。

    那柄二尺短剑名为“湘娥”,是当年燕长歌思念爱妻,采四方之金精,混合自广寒宫陨落的铁石,以自己独门的“无相云气”亲手打造而成。其后燕玉簟年龄渐长,跟随爹爹学习术法剑术,“湘娥”长仅二尺二分,正好适合幼女使用。谁知燕玉簟对这柄短剑爱不释手,到十二岁时更是成就剑灵,与此剑难分彼此。燕长歌本想换一把长剑给爱女用,见她不肯,也就任由她以这柄“湘娥”为佩剑了。

    燕玉簟策马在后,“湘娥”在玄衣客周身来回切割。那玄衣客却是花样百出,周身上下不知藏了多少器物,任那飞剑不停袭来,身上连连闪现各色光芒,他只一意狂奔,竟也保得一时无虞。

    两人一追一逃,僵持一阵,燕玉簟忽的娇喝一声:“给我停住!”右臂凌空一抖,“湘娥”在空中打了个回旋,忽如一道闪电,笔直的插入地面。玄衣客猛然止住脚步,前脚离“湘娥”只有三寸的距离——他若是停晚了半步,“湘娥”此时已插入他头顶。

    玄衣客这一下停的太急,身上“噼里啪啦”掉落一地零碎,尽是些破碎的符盘、玉牒、瓷器、石雕之类的护身器物。

    燕玉簟单手抓着马鬃如控马缰,超光前蹄一扬,从玄衣客头顶越过,后蹄落稳之后,又来了个漂亮的转身,让燕玉簟得以直面玄衣客。

    “哼,恶贼,叫你再跑!”燕玉簟右手再招,“黑白锁链”横空拉直,“湘娥”自地上跃起,疏忽来去,直向玄衣客面门刺去。

    玄衣客一身护身符已毁了七七八八,右手又被废掉,自忖此剑之后难有生望,干脆闭目待死,额角汗浆却止不住的流下来。

    “铮”的一响过后,却并没有预期中的剧痛,他睁眼看去,首先便是一团嫣红,强烈的色彩反差激的他几欲闭眼,然后他听到一句彻如寒铁的声音:“留个活口。”

    直到这时,他才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他没想到这团红衣之中竟裹着一个容颜倾世的女子,然而如斯红颜又怎会这般凶戾?

    燕玉簟并不知道岚徽是谁,她只是觉得有些冷,和一点点她自己不愿承认的畏惧。她本能的收回“湘娥”,静观其变。

    岚徽回过头,打量了一眼满地狼籍,淡淡地道:“天姥观?天下匠器之宗?”

    玄衣客愕了半响,磕绊着说道:“是……是。”

    “你也算时运不济,你这身上诸般器物虽不见有几个上上之品,可也算都是些难得的东西。若在外边,靠这些玩意儿纵然不胜,至不济总还能保得性命。”岚徽用赤足轻轻踩踏几片碎玉,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声音落在玄衣客耳里却似是地府的拘魂音。“我曾听一个人说过,天姥观虽然修行法门平平,然其锻造之术可谓一时之选,若其能得玄门*主其根骨,纳浩然之气入器,则可打破匠器的局限,换一番天地。”

    玄衣客战战兢兢,口中唯唯而已。

    “却可惜,这九障之森天然克制法宝一流,你这一身的物件还发挥不出三成水准。”

    玄衣客重重吸了一口气,向后挪动着几近冻僵的双脚,沉声道:“贫道即已沦入汝等之手,多言无益,想来姑娘心里早有计较,是死是活,任凭你去,休要再拿言语羞辱!”

    岚徽忽然扬起头来,双目灼灼,道:“你这诸般器物——平生共染了多少鲜血?”

    玄衣客顶不住她的眼神,又向后退了几步,身后传来脚步声响,却是子杞牵豹擎剑而来。

    “你……你到底要怎样?这,这般作为,还不如给我一个痛快!”

    红影倏然而动,龙吟之声大作,继而玄衣客凄厉的惨叫声贯穿了这片森林。待得红影凝定下来,岚徽已站在玄衣客身后,而玄衣客则大字型趴在地上,四肢不自然的扭曲着,不时的抽搐一两下。丝丝的漏气声从许多看不见的伤口处传来——漏的却是玄衣客的真息。

    “我要你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关于这批道人的所有事情。”

    玄衣客斜着脸贴在地上,嘶声大叫道:“做梦!你废我修为,今生已是无望,你还要我说什么!妖女!”

    “今生?你还想要来世不成?”岚徽右手一卷,从袖中抽出一支极古拙的长剑,剑上锈迹斑斑,几乎全然失掉了金铁之色。她将长剑递到玄衣客眼前,冷冷的道:“你是炼器的大家,来看看我这一只锈剑,可是件好物?”

    那玄衣客见了这柄锈剑,脸色骤然煞白,眼中露出极度恐惧之色。

    岚徽缓缓蹲下身去,以手轻抚剑身,龙吟之声又起,锈剑也颤动起来,铁锈簌簌而落。“我知道你有能保住神魂的法器,不过我这剑中住着一个凶暴的东西,它若是盯上了你的元神,什么东西都挡不住它。那时候,灰飞烟灭会是你最完满的下场。”
………………………………

六、杳然酆都路

    “龙魂之剑!”

    玄衣客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传说中的物件,行云九霄,龙亢千里,这可是万兽之王,真仙之友啊!真龙是只在洪荒时代才存在的东西,屠龙之役也有几千年没有出现过了。”忽又话锋一转,道:“听其龙吟之声,这条龙魂必有真龙之品,这等神物何等凶悍,你个小女子也敢强行运使,不怕反噬其身吗?”

    岚徽转动龙津剑,淡然道:“现在似乎是你自己更紧迫一些?”

    玄衣客脸贴着地面“嘿嘿”谄笑,甚是滑稽,却让从后而来的子杞有种悲凉之感。“小道也是为了姑娘着想,拳拳之心,天地可鉴。小道已落得这般凄惨下场,只求姑娘慈悲,放过我这修来不易的元神,任他投胎去。”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玄衣客惨然一叹,因为脸面朝下,嘴里已嚼了不少沙土,忍不住呸了几下,道:“这样说话太不便给,请帮我翻个身。”

    子杞默默走上前来,把他翻过身来,又将他上身靠在一棵树下躺好。

    玄衣客瘫坐在树下,喃喃着道:“……我又何至于此,我又何止于此——”他忽然仰起头来,高声道:“其实我不曾做什么恶事!那上清妖道吸血的妖法惨无人道,有干天和,我,我也是自幼便侍奉三清的,难道没有半点人性?我也曾劝谏过他们,只是人微言轻,又有何用?我只恨当日不该信了那厮鬼话,以至于助纣为虐,而今悔之晚矣!悔之晚矣!那日……”

    天姥山是一代名山,地处浙江新昌县境,天姥观以炼器见称,浙东少名观,天姥观虽小,却也名重一方。玄衣客道号本初,是天姥观的大匠师,地位仅在观主之下。那一日他好友天僖忽来寻他,这天僖道便是死在子杞手上的白衣人,他是茅山上清宫别院的供奉,地位不低,算起来还是那天孙道人的师弟。上清宗、天姥观一在苏南、一在浙东,本自不远,之间也常有交易往来,上清宗算是天姥观法器买卖上的大主顾,许多事情上后者也甘为之附庸。

    “承影剑”长春子叛出楼观派,可谓震动天下,不惟终南一脉失了方寸,天下道门莫不翘首。这里面有个缘故,只因那长春子下山时,顺手带走了一件山门秘宝。楼观派掌教皓上人也是奇怪,长春子六亲不认、心智尽丧,怎么杀下山时,于百忙之中,还知道进藏宝阁偷盗秘宝?

    这一块秘宝,叫做“六骨锥”,说来有些门道,据说持之者可避却妖邪,百魔不伤。可天下那么多人惦记着它,却是因为它身上绕着的一段传说。这段“六骨锥”是张道陵手制,道祖当年擒下六天妖王,毁其肉身,震其魂魄,每只妖王的妖身各留了一块脊骨,无论如何炼化不掉。道祖天纵之姿,炼器术也是一代圣手,因此便将这六块妖骨炼成了这么一块“六骨锥”。

    道祖传下来的东西,其最高价值往往不是来自于自身。这段“六骨锥”据说就牵扯了一桩公案,几乎所有知道“六骨锥”的人都相信,它是寻找酆都鬼城的司南,甚至是进入鬼城的钥匙。

    酆都鬼城并不是真的黄泉地狱,而是指秦汉之际坐落蜀地,曾盛极一时的一个修行大宗。此宗当年号称“控魂第一,鬼术第一,符器第一”,所走的修行路子虽与现在基于元神剑修的法门大相径庭,但也有其恢弘独到之处。

    只是王莽乱政之末,汉疆板荡,酆都的末代宗主楚雄卷入天下纷争,为了增强实力,掘开了一条通往幽冥的通路,企图以绝大魄力使黄泉之魔为己用。这一条鬼路可是实实在在的通幽之径——人谓地府为收拘鬼魂之处,其下是滔滔弱水,弱水之下更有十八层地狱,刀山火海、恶鬼修罗凡此种种,而地狱之下更有无边黄泉,是为幽冥之所——北邙山那一处万阴鬼池只因地脉特殊,粘连了弱水余脉,便成了生人勿近的凶绝之地,而直通幽冥的鬼径有多可怕,则可想而知。

    楚雄玩火**,后来偌大酆都遭黄泉之魔肆虐,成了真真正正的鬼城,据说楚雄一人独战三大鬼魔,终于力尽而死,一代宗王,死后却被一群魔物分食殆尽。其后流毒不尽,川蜀一带甚至蜀道之外多少宗门遭了莫顶之灾,平民百姓丧生的更是不计其数。其后十余年间,天下修行宗门不分派属、不计信仰、更不计代价,齐心合力将黄泉魔物堵在川蜀境内,才使神州大地少受荼毒。

    后来张道陵横空出世,以未足弱冠之龄名扬天下,他一人一剑入蜀,穷十年之功,斩尽黄泉魔物,封印通幽鬼路。他更以移山填海般的大神通将整座酆都鬼城推入地底,与通幽鬼路一同埋葬。

    斯人风慨,虽千年以降,犹使人壮怀激烈,不能自已。

    这鬼城当年是天下第一绝地,如今却是天下第一神秘之所,埋葬千年的古城,一代魂宗的根基,千年之前天下泰半符箓与法器的出产地。围绕着它展开的流言在时间长河里起起落落,曾数度湮没无闻,又数度甚嚣尘上,而今却暂时战胜了时间,演变成了各种诱惑交织的总集。

    因此当“六骨锥”走下终南山,天下无数道目光都锁定到了长春子身上。

    据玄衣客本初道人说,楼观派下了血本狙击长春子,甚至不惜违逆乾元教主的召集令,未向风云际会的京师派去一兵一卒。皓上人派出了几乎代表楼观派最高战力的十四名精锐,皓上人不便离山,请终南别院的首座蔺无终代他执掌生杀之权。

    当然,如此大的阵仗不会瞒过有心人,而三宗虽称一体,也毕竟不是铁板一块。很快,纯阳宫和上清宗就得到了他们想知道的线报。“六骨锥”这么个东西,它带来的到底是爆发的力量还是毁灭?谁也没有必然的成算,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楼观派一家有独占其成的机会。

    纯阳宫和上清宗故意漏出消息,吸引来一批有心人,继而纠合了道门中的其他人物。这两家也算足够重视,虽然京师四大国师会盟之期不远,也投入了不俗的实力。纯阳宫出动了峨眉别院的二号人物领队,此番入楚集结了峨眉别院过半的实力;上清宗更是请出了别院掌院、上代宗主松筠子坐镇。

    松筠子原本的意思,是辍在楼观派众人后头,他们自家人必然有一套精擅追踪的法门,不然也不会万里追索,终于在江陵一地寻到了长春子的踪迹。如此一来,则可不必直面酆都鬼城,历来欲探求鬼城者,不是一无所获便是一去无回,鬼城之险,非到万不得已,大可不必以身试之。长春子本身就是个绝好的前哨,同时也是那被人猎杀的蝉,至于楼观派诸人,让他们做自以为是猎人的螳螂好了,他们这批人去做在后的黄雀可也!

    算盘打得精明,临到了地头却出了问题。松筠子知道楚地的巫人,他一面派人去巫人村寨打探,以免节外生枝,另一面则率领两宗联军以及一众杂牌势力追着楼观派,直入九障之森。然而,进了森林松筠子便发现,人追丢了!他们前后进森林的时间最多差两柱香,可是人就是丢了!他们沿着时有时无的线索追了大半天,就彻彻底底的迷失在了这片鬼林子里!

    “丢了?”没有夜沼这样的异兽,也难怪他们奈何不得这片古林,岚徽问道:“那后来呢?”

    “后,后,后来,我们偶然发现了一个楚巫哨探,和大群人留下的痕迹,后来知道就是楚巫们留下的。松筠子前辈于是想到了另一个法子。”

    岚徽面色一寒,道:“哦?——什么法子?”

    本初战战兢兢的说道:“这,这个法子,实在有伤天和,我,我和许多人是极不赞同的,便是那峨眉别院的副院主枭阳,虽是邪道出身,也不愿用这法子。松筠子说,他知道巴楚向来并称,那酆都鬼城即是巴人最辉煌的成就。而楚巫中有一种人,拥有天生血脉,能与酆都遥相呼应,若能将这血脉整个剥离出来,便可凭之寻到酆都的大概位置。即使找不到天生血脉之人,那寻常巫者的血脉,集的多了,也能有类似功效。”

    他见面前三人个个脸色铁青,均是不言不语的盯视着他,只觉心头如炸,硬着头皮又道:“大伙儿原本也只当是玩笑话,谁知没多久真,真碰上了一群楚巫,这可真是无法可想!我,我,我,们有几人是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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