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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门,放佞臣-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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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眉头越发的皱了起来,苍白的面容幽远清冷,并未言话。
她这不怒自威,满身浓烈的清冷煞气之意,令徐桂春看得有些胆颤心惊。
仅是片刻后,徐桂春便不敢再看,当即垂眸下来,低低道:“姑娘多休息休息,我先过去缝衣了。”
这话一落,不敢在她眼前多做耽搁,仅是急忙转身过来,坐定在一旁的矮桌上开始缝制衣裙。
夜色漫长,灯火稀微。
那摇曳而起的光火,在屋中打落道道影子,衬得屋中气氛越发清凉。
凤瑶满目幽远,神色深邃发沉,但兀自沉默许久许久,才稍稍合眸,开始小憩。
徐桂春不时朝凤瑶瞟来,眼见凤瑶合眼,她心口这才蓦的一松,本是坐得端然的身子也当即脱力开来,整个人歪斜而坐,指尖也松了细针,开始揉搓略微酸涩的肩膀与脖子。
不得不说,方才一直在那榻上女子的注视下,她一直心生紧蹙与压抑,是以整个人也难以全然放松,而今见那人终于合了眸,她也终于可以松懈下来,却待松了全身力道后,才觉浑身上下,竟是都已酸涩。
那女子啊,虽是生得极为好看,说是倾城倾国都不为过,但那人的目光啊,终归是太冷太冷,似如森凉刺骨一般,威仪煞气,给人一种可望不可即之感。
她心底也越来越发怵起来,各种疑虑与不安升腾摇曳,着实不知,此番执意留下这名女子,对她家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翌日,天气仍旧晴朗,晌午之际,头顶阳光便已盛然开来。
徐桂春手头上的衣裙,终于缝制完毕。她欣喜的握着衣裙站定在凤瑶榻前,柔然而道:“姑娘初来这里,我本该好生招待,只因家中条件的确受制,本想为姑娘准备件好衣服,奈何却有心无力,是以只得亲手为姑娘缝制一件,姑娘莫要嫌弃。”
她面上挂着笑,良善温柔。这话一落,眼见凤瑶不言话,她神色微动,犹豫片刻,继续低声而问:“姑娘,此际我可要帮你将这衣裙穿上,再扶你坐起身来?躺久了终归不好,姑娘若是愿意,便朝我眨几下眼睛变成。”
凤瑶淡漠观她,并未言话,更不曾有任何反应。
她依旧是满身清冷,整个人淡漠威仪。
徐桂春凝她半晌,叹息一声,终归是放弃了。待得刚将衣裙小心翼翼的放在榻上角落,随即正要出门去寻在院内玩耍的儿子,不料正这时,门外不远竟陡然扬来了一道猛烈的踢门声。
霎时,木门狰狞而响,啪啦而碎,紧接着,几道脚步声迅速而起,由远及近,而后,一道孩童惊恐的哭泣声也骤然响起。
徐桂春瞳孔一缩,来不及多想,当即开始朝不远处的木门小跑而去,奈何刚刚靠近屋门,那不远处的屋门竟被人在外猛的踢开。
刹那,屋门陡然朝内一开,与徐桂春撞个正着。
徐桂春额头一痛,整个人被乍然而开的屋门撞到在地,她浑身剧痛,整个人抑制不住的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待得刚刚稳住身形,一道鞭子已瞬时落在了自己身上。
火辣的疼痛,顷刻在身上散开。
她抑制不住的惨呼一声,待得抬眸一望,才见那不知何时立在眼前的人,竟是满身紫袍,高贵威仪,那容颜白皙俊美,意气风华,俨然是心底深处那熟悉得刻骨铭心的人。
是他!竟会是他!
几月不见,而今陡然再见,这人第一时间朝她招呼的,仍旧是一道鞭子。
也不知是相逢过后的悲戚与绝望,还是身上的疼痛着实剧烈,徐桂春眉头一皱,眼睛一酸,竟开始抑制不住的落了泪。
奈何,她这般落泪怜然的模样,却分毫不得那紫袍男子半分怜惜,甚至眼见她如此,紫袍男子越发鄙夷,手中的鞭子也扬得极为凶狠。
“贱女人!小爷我打死你!”他边打边骂,语气狰狞阴狠,下手也毫不留情。
他着实是气坏了。这女人虽被他赶出府门,虽是他不要的女人,但这女人竟敢在未收到他休书的情况下去勾引别的男人!
他便是再不喜这女人,但他男人的脸面是要要的。况且,这女人带着他的儿子回娘家,竟还能如此不安分,欲图领着他的儿子一道嫁给旁人,这种风月的女人,无疑是下贱之极,亏得他往日竟觉这女人瑟缩如兔子,略微可爱,是以才被她鬼迷心窍,将她接入府中养了几年。
他下手极重极重,道道落下的鞭子,肆意的重击在徐桂春身上。
徐桂春惨呼阵阵,泪如雨下,绝望哭喊。她知晓得,这人是下了狠手的,是想将她往死里打的!这人一直都是在这般性子,只要在哪里不顺心了,便会拿她出气。她往日为了儿子隐忍,而今终被他赶出府了,她着实不知她哪里又惹着了他,竟会被他上门寻仇。
她不停的在地上翻滚,除了哭泣,却连起身反击的力气都无。
仅是片刻,一道肉团子顿时小跑过来趴在了她身上,惨然大哭的道:“爹,你别打娘亲了!求你了,求你别打娘亲了。”
这话喊得凄惨无比,却又莫名的恼怒无奈,然而尾音还未全数落下,一道鞭子却不偏不倚的砸在了他稚嫩的后背。
孩童这回却是突然不哭了,牙齿紧咬着下唇,顷刻便已咬出血来。
他蓦的回头瞪着那紫袍之人,双目发亮发狠。
紫袍之人心觉讶异,终是极为难得的停住长鞭,淡漠的朝那孩童道:“让开!”
孩童怒气冲冲的盯他,一言不发。
紫袍之人冷笑,威胁道:“我看在你是我儿的份上,好生给你机会。你若再不让开,我这手中的鞭子,便连你一起打。”
孩童满目怒意,虽素来不苟言笑,但此际终归还是被激怒了。
他气得不轻,小小的身子抑制不住的发起抖来,“爹,她是我娘亲!你不能打她,你怎么能打她!”
“下贱女人,我自然能打!且今日我不仅要打她,我还要将她往死里打!”
紫袍男子冷狠的道了句,这话一落,当即朝身侧随从示意一眼。
随从们当即领命,几步上前便强行拉开了孩童,紫袍男子冷笑一声,朝那不停挣扎的孩童扫了一眼,随即便回眸过来,手中的鞭子,再度朝徐桂春身上落下。
徐桂春早已痛得麻木,痛得没了力气,整个人,仅是瘫倒在地上,绝望悲凉的哭泣。
眼见她如此模样,紫袍男人越发畅快,手中的鞭子越发的打得酣畅淋漓,则是不久,门外再度强行冲入一人,死死的握住了他的长鞭。
他下意识的垂眸一望,便见跪在脚下且死死握着他长鞭一端的人,正是徐桂春那满身穷酸的老娘。
“霍公子,你放过桂春吧,你若再打她,就打死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霍公子,你大发大发慈悲,饶了她,放了她吧。便是她再怎么不对,也是一心一意侍奉过霍公子的人,也是全儿的娘亲啊。霍公子,放过她,求你放过她吧。你若要打,就打我吧,你千万别再为难桂春了,求你了,求你了。”
老妇满目泪痕,话语激动,双手死死的握着霍玄的鞭子,不住的磕头。
徐桂春朝自家娘亲扫了一眼,悲从心来,待强行张了张嘴,却早已没了力气喊出话来。她泪流不止,整个人都全然脱力,心底酸涩绝望之下,终归是忍不住闭了眼。
命啊。这终归是她徐桂春的命。
此生之人,大好年华之际着了这霍玄的迷,整个人脑门发热甚至全然不顾自家双亲的劝说而爱上了霍玄,而今一切的一切,全然颠覆,那些往日所有的浓情意蜜,却终归不过是霍玄历来哄女人的手段罢了。
只是她想不通的时,她年早时种下了因,本也是收到了恶果,她被霍玄欺辱了多年,甚至都被他赶出了府,她以为那些所有所有的恶果都该随着她被赶出霍家的大门而彻底终止,但她终归还是将一切都看得简单了,这霍玄啊,本是狼子野心,心狠手辣,他怎会放过她啊!即便她离开了霍家,只要她仍在这楚京之中,这人一旦不悦了,定也不会放过她啊。
她悲戚绝望,眼泪酸痛了眼睛。
然而此际的霍玄,却被脚下的老妇缠得心烦。
他本无耐性,此番又见老妇在他面前哭天喊地,心头恼怒一起,腿脚也蓦的一抬,顿时用力毫不留情的将老妇踢开。
老妇整个人被踢得在地上滚了两圈,奈何她却顾不上浑身疼痛,当即悲戚紧张的再度朝霍玄爬着靠近,继续嘶哑着嗓子求情,不料还未靠近霍玄,霍玄已一鞭子打来。
老妇后背火辣辣的疼痛,似如脊梁骨都碎了一般。
她抑制不住的惨呼起来,眼睛发黑,整个人瘫趴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娘。”徐桂春陡然睁眼,恼怒至极。她凶狠狰狞的朝霍玄瞪去,以一种从不曾有过的杀意与震怒的目光盯他,“霍玄!你还是人吗!你这些年欺辱我便成,何来还要对我娘亲下手!霍玄!我徐桂春这辈子不曾对不起你,对你历来一心一意,你怎能如此心狠手辣!你打我杀我也就罢了,你为何要对我娘也下如此狠手!你还是人吗!你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贱人!”霍玄当即被激怒,手中鞭子朝徐桂春落去。
徐桂春苍凉狰狞而笑,绝望癫狂的道:“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你打死我啊!我徐桂春这辈子最后悔的便是遇见你。我今日若是死了,日后做鬼都会诅咒你,缠着你,我会要你不得好死,我不会放过你!”
她的确是太怒太怒了,心底那些所有残存着的依恋之意,也全数被他这几鞭子彻底打散。
她如同疯了一般朝他大吼,朝他怒喊,她的确是失了理智,整个人犹如疯妇一般朝他骂着。她第一次如此恶毒的骂他,如此冷冽的诅咒她。
这女人疯了!
霍玄心底也是恼怒四起,他历来金尊贵体,何来被一个女人如此指着鼻子骂过了,他面色越发阴狠,手中的力道也越发用力,待得徐桂春呼喊诅咒的声音越发嘶哑低微之际,不远处,竟陡然扬来了一道森凉入骨的声音,“住手。”
短促的二字,煞气重重,阴冷厚重。
霍玄猝不及待的怔了一下,当即下意识循声一望,则见不远处的榻上,竟还躺着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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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准备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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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择日问斩
徐桂春蓦的一怔,着实未料凤瑶会突然这般问。
但又突然反应过来凤瑶前几日昏迷,自然不知这大楚变天之事。她稍稍敛神一番,低低而道:“不是了,大楚早已变天了。前几日便有皇榜下达,这大楚之国,已是改国号为周,且如今周国的皇上,已非楚王,而是楚王的二子继位为新皇了。”
是吗?
凤瑶心头一怔,一股股复杂愕然之意肆意在心底流走。
她倒是未料到,这楚国竟已天翻地覆的变了,甚至连往日的大楚国号都废了。她还以为,当初楚王设置那场鸿门宴,若是失败了,不过是身家性命受危,楚国落入诸国之手;若是胜了,楚国壮大威武,江山扩充。却是不料,而今事态竟演变成这样,全然是她提前不曾料到的。
她面色也越发的复杂开来,一时之间,并未立即言话偿。
徐桂春凝她几眼,也不多言,正要再度踏步出屋,未料足下还未踏动,凤瑶便已再度出声,“楚王呢?如今大楚国号已废,皇位改人,你们那老楚王,此际如何了?是死了还是被人劫走了?”
徐桂春终归是惊了一跳,心底也漫出了几许抑制不住的惊愕与畏惧。
“姑娘,你怎如此关心家国之事?”她下意识的问出了这话,而待嗓音脱口而出,眼见那榻上女子瞳孔一缩,瞳色森冷异常,她心头一跳,当即垂眸下来,无端之中,却是不敢朝她多加打量。
她心底终归还是疑虑重重。毕竟,若为寻常平民,何来会对那些江山之主如此上心,于她们这些平头百姓而言,其实谁人登位,一统江山,对她们而言都非太过重要之事,毕竟,谁人入主江山,她们的贫苦日子还是得照样过,茶米油盐也还是照样要去操心。虽是有些人略微好奇的要谈论家国之事,但若真正如此锋利得提及家国政要之人的话,寻常之人,自然也是说不出来的。
就亦如,楚王虽是退位,但放眼这楚国上下,定也鲜少有人敢质问楚王是否死了。
毕竟,‘死’这字对于寻常之人用用倒也无妨,但将这字用在一国君主身上,弄不好,那是要掉脑袋的。
“不过是昏了太久,不知时事罢了。你可愿告知于我,而今那楚王,究竟如何了?”凤瑶满身沉寂,森然清冷的目光将徐桂春静静打量,自也猜得透她那惊愕拘谨面色下究竟是何心思。
奈何她仍是不准备避开这话题,仍旧是再度出声而问。
徐桂春心头无奈,犹豫片刻,便小声的回了话,“前几日楚京动荡,姑娘也该知晓得。楚王与大楚太子,便是在姑娘昏迷那夜被人……被人杀了。”
最后几字,她咬字极轻。
凤瑶则眼角一挑,继续追问:“被何人杀了?”
徐桂春顿时摇头,不敢多说。虽外面有人传言是被大盛太子杀了,也有人传言是被楼兰之人杀了,但传来传去,也都不过是谣言罢了,无从考究,而她徐桂春自然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在这女子面前多加议论。
毕竟,话题太过敏感特殊,多说无益,免得霍玄这人还不曾有能耐摆脱,便再度因言语不周而惹出事端。
她心生担忧,谨慎小心。
眼见凤瑶神色一动,唇瓣一启,似是又要言话,她双瞳一跳,急忙先凤瑶一步道:“姑娘,事关楚王与大周新皇之事,还望姑娘莫要太过多论与探究。姑娘许是不知,而今那大周新皇,脾气凶狠,冷血无情,在登基之日都可随意在行宫外斩杀礼官,想来自是不好惹得。望姑娘莫要再提及楚王与大周之事了,而今我们得罪了霍玄,此番自然是逃命要紧。”
说着,强忍心绪,嗓音一挑,“姑娘且在屋中等候片刻,我去我娘亲的屋中为他们收拾收拾衣裳。待得我爹娘归来后,我们便一起逃出城去。”
这话一出,不再耽搁,当即踏步出门。
待得徐桂春在门外消失,凤瑶才回神过来,思绪幽远翻腾,一时之间,苍白的面色也越发的沉了几许。
她不曾见过那大楚新皇,是以自然不知那大楚新皇究竟是何脾性,亦或是否容易相处。只是听徐桂春那般言道,想来那大楚新皇得性子,自然也是冷冽无情,并非良善,不易相处。
只不过,如今被困在楚京,身子并非硬朗,而今若冒然朝大旭逃窜,别说无车马代步,无兵卫相护,身上更也无半点细软金银,就凭这些,她姑苏凤瑶若要靠自己的双腿走回大旭,自然是异想天开,难如登天。
越想,心底的冷冽幽远之意便越发升腾。
待视线稍稍迂回之际,不由扫到了小榻上那坐着的孩童,则见那孩童,双眼红肿,脸上带泪,只是那双朝她落来的眼睛,好奇而又戒备,俨然如浑身刺猬一般,审视紧张的盯他。
不得不说,这徐桂春的儿子长得与徐桂春倒有几分相似,只是若论性子,这对母子却是天壤之别。徐桂春懦弱胆小,但这孩童,则是双眼略显凌厉,若能好生栽培,日后长大自也是英勇不羁的人才。
她神色微微一动,眼角微挑。
孩童紧紧凝她,面上的戒备之色越发厚重。
凤瑶也不言话,仅是稍稍挪身想要下榻,奈何身子骨着实酸涩难耐,浑身略微乏力,方才凭空扔东西打霍玄那几下,她便已使出了浑身的劲儿,而今突然松懈下来,浑身的酸涩与僵硬感仍旧严重,便是挪动一下,都略微艰难。
她眉头皱了起来,强忍浑身不适尝试着下榻站立,然而双腿颓软,无法站立。
待尝试几下后,她终归是放弃了,整个人软坐在榻上,不再动作。
仅是片刻,那小榻上的孩童竟突然下榻而来,径直站定在她的榻旁,随即那双稚嫩的眼睛毫不避讳的朝凤瑶望来,突然问:“你是想站起来吗?”
凤瑶瞳孔一缩,并不言话。
孩童也不恼,当即转身将放在床角的那套衣裙捧到了凤瑶面前。
凤瑶垂眸一望,只见这孩童手中捧着的,是徐桂春为她专程缝制的新衣,虽是粗布麻衣,但却针脚密集,看得出是精心缝制而成。
她心底触不及防的沉了半许。
眼见她不伸手来接,孩童那小小的手再度略微吃力的将衣裙朝凤瑶递近,“娘亲说我们得立即离开这里,外面天凉,你先将这个穿上,莫要再让我娘亲担心。”
他嗓音着实稚嫩,只是那脱口的话语,却犹如小大人一般。
凤瑶淡漠观他,并不言话。
孩童也是极为倔强,越发的将衣裙朝她捧近,“你快穿。”
凤瑶凝他片刻,终归还是伸了手,接过了衣裙,待将衣裙彻底穿上后,她便深呼吸了一口,再度尝试着下榻站立。
她动作极缓极慢,躺了许久的身子骨,着实有些不利索,腿脚也僵硬酸涩如常,用不得力。只是她也是不服输之人,第一次放弃了,这次休息了这么久,自然再得多加尝试,而待几番努力后,她终归还是紧咬牙关的站了起来,只是双腿颤栗不稳,身形踉跄,整个人摇摇欲坠。
孩童急忙踏步上来,小小的手搀住了凤瑶,奈何他身形瘦小,此番虽是扶着凤瑶,但却是搭不上半许力道。
凤瑶眼角微挑,一言不发,也不曾真正将孩童推开,仅是略微艰难缓慢的朝前踏步,逐步挪移,待身子终于站定在门槛处时,她蓦的将身子倚在门上,额头也不自觉的布上了一层细细冷汗。
此际,有微风自门而来,径直拂到了脸上,卷着几许清凉。
在这屋中躺了这么久,她这还是第一次观望屋外的全景,只见,屋外的院坝,坑凹不平,周遭,仅有几棵树木,便别无其他了。
这院子内的所有屋落,也皆是土墙而围,有些墙体上还有深深的破空,此番乍然观望之间,只觉入目之处,皆是家徒四壁,凄凉贫困。
此处好歹也是楚京,竟还有如此贫穷的人家,又想起那楚王昏庸的性子,一时,倒也开始略微同情这楚京的穷困百姓。
凤瑶满目幽远,静静的朝门外落着。
待得半晌后,她才回神过来,垂眸一望,便见身侧扶着她的孩童,正紧咬着下唇,眉头紧蹙,整张稚嫩的小脸却是委屈重重,怅惘重重,更也焦虑重重。
这般小的孩童,竟也会如此焦灼。
一时之间,凤瑶倒是突然想起了自家那幼弟。
她瞳孔几不可察的缩了半许,随即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低沉而问:“在担忧你娘亲?”
孩童蓦的回神,抬眸朝凤瑶望来。
他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红肿的眼角还未全数恢复如常。他眉头依旧紧紧的皱着,咬了咬牙,应了一声。
说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即握紧了凤瑶的手指,犹豫片刻,略微倔强硬气的道:“今日,我见你打我爹了。”
凤瑶未料他会突然这般说,眼角一挑,随即便冷笑一声,“你爹欲将你娘亲往死里打,我替你娘亲出气,在你爹的拳头下救下了你娘亲。怎么,此事令你不满了?”
孩童紧咬牙关,稚嫩的脸上充满了矛盾与纠结,“我不是在怪你打了我爹。我是觉得你武功极好,能保护我娘亲还有外祖母。”
凤瑶满目幽远,并不言话。
突然,孩童当即松了她的手,在她身边跪了下来。
凤瑶面色终于动容半许,深眼凝他。
“我知你武功极好,能保护我娘亲与外祖母。我娘亲对你也极好,求你护护我娘亲。我爹爹很凶的,以前在家里就经常打我娘亲,我求你护护我娘亲。”
稚嫩的嗓音,倔强刚毅,却又充满了祈求期盼之意。
这话入耳,凤瑶神色幽远,一言不发。
孩童有些急了,再度扯声而求。
凤瑶终归是垂眸下来,深眼凝他,“我若护人,定也要杀人。不如,我将你爹杀了,如此,便也能一劳永逸,彻底让你娘亲脱困了。如此,你可满意?”
孩童瞳孔一颤,脸色一白,顿时不说话了。
凤瑶冷笑一声,逐渐将目光挪开,“我这人,本不是好人,你若求我,自是无用。倘若你当真想救你娘亲,又不愿我伤你爹爹,那你,便自行壮大起来,自己护你娘亲便是。”
孩童紧咬着下唇,悲戚而又坚韧的道:“我不知我该如何强大。我只是不想我爹伤害我娘。”
这话一落,紧紧的盯着凤瑶。然而凤瑶终归是未言话,待得他正要再度焦急而问时,徐桂春已拎着包袱从主屋出来。
凤瑶敛神一番,淡漠清冷的盯着她由远及近。
徐桂春望见她时,也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随即急忙加快步子行至凤瑶面前,担忧急促的道:“姑娘身子还未痊愈,怎能如此站着……”
不待她后话道完,凤瑶已出声打断,“不过是皮肉伤罢了,死不了。”
这话,她说得极为缓慢自然,只是待嗓音落下后,她却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只觉这番话,竟是略微熟悉,似曾在哪里听说过,而待迅速回忆一番,才忆此话竟被那颜墨白说过。
霎时,她脸色也蓦的变了几许,心口之处,竟也莫名的卷了几许揪痛,不知何故。
而今被困在此,如蛟龙困在浅滩,奈何不得,加之身边的王能又不知何处,她无疑是孤立无援,只能等待,等身子恢复,也等王能会偶然寻到她。
而那颜墨白此人,她着实不敢去想如今的他究竟怎么样了。当夜那般相遇,她甚至还清楚记得那人脸上如玉的面具泛着森冷的银光。她不会看错人的,即便不曾看到那人真正的面容,她也能确定那人究竟是谁。
是以,倘若真如她心头所料,那带着玉面的人当真是颜墨白的话,那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与一切,包括真相与局势的演变,那都会全数被彻底的颠覆,牵扯极大,令人震撼难信了。
毕竟,那颜墨白在她眼皮下,在所有人眼皮下装死了。而他如此大费周章的要在天下人面前掩人耳目,就凭这点,自也知晓他心思不轨,定暗中埋藏了不可告人之事。
越想,心思越发厚重,复杂重重。心口的揪痛之感,也莫名的浓烈几许。
凤瑶面色微微一白,当即伸手捂住心口。
眼见她脸色不对,徐桂春急忙担忧而问:“姑娘,你怎么了?”
这话入耳,凤瑶才稍稍回神过来,目光在徐桂春身上一扫,毫不避讳的低沉道:“我双腿无力,可否扶我回榻上坐好?”
徐桂春当即点头,伸手将凤瑶扶住,随即便缓缓搀着她朝屋中的主榻挪去。
待坐定在榻上后,凤瑶暗自松了口气,开始平复心绪,也仅是片刻后,心口的揪痛略微缓解,她这才抬眸将徐桂春身上的两只包袱扫了扫,低沉而道:“此番本是你那夫君失礼在先,你又何必如此惧他,甚至还要举家逃亡。再者,便是你逃出楚京了,又能如何?万一你那夫君差人追来,你以为你们跑得掉?”
徐桂春眉头一皱,面上忧虑重重,“若留在这里,我们定必死无疑,如此,还不如逃走试试,万一逃脱了呢。”
凤瑶淡道:“便是逃脱又能如何?你们身无分文,接下来要去哪里定居?你上有老下有小,拖家带口的要如何养活?”
这话入耳,徐桂春怔了怔,所有的话也全数噎在了喉咙,答不上来了。
她的确是没有想好退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她也的确没能力去提前安排定居在哪里,她仅是知晓此地的确不可多呆罢了。
思绪翻转摇曳,叹息重重。眼风又扫到自家那瘦削稚嫩的儿子,心底的焦灼之感,便也越发的浓烈开来。
她有些着急了,袖袍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都快将掌心的皮肉给全数抠破。
凤瑶深眼凝她,不曾错过她半许反应,待得半晌后,她终是将目光从她面上挪开,低沉而道:“有些事,躲是躲不掉的,还不如直面应对。再者,你那夫君着实嚣张跋扈,劣性重重,今日之事皆是因他而起,无论如何,都是他理亏。你怕什么。便是将此事闹大,定也是你那夫君脸面无存,受人唾弃。”
徐桂春着急道:“姑娘有所不知。我那夫君乃大周晋安候世子,身份尊崇。京中府尹衙门都不敢动他。虽说今日之事是因他而起,但只要霍家怪罪下来,我们无论占不占理,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是以,这楚京并不是讲道理的地方,而是官官相护之地,我们不可在这京中讲理,若要保命的话,只得逃跑。”
她着实不知该如何对面前这女子解释,只是心底着实太过焦灼,殚心竭虑,是以只想说服这女子与她一道逃走。
凤瑶仍旧是满面沉寂,只是清冷的瞳孔则逐渐深了半许。
她并未立即言话,徐桂春也不再多言。两人无声静默片刻后,那门外不远处,便突然响起小跑急促的嗓音。
徐桂春面色一变,浑身戒备。
“桂春。”这时,门外响起了老妇那焦急之声。
徐桂春这才松了口气,急忙转身跑至门边,唤了声爹娘,随即不敢多做耽搁,当即返回过来站定在凤瑶榻前,忙道:“姑娘,我爹娘也回来了,此际我们务必得尽快离开这里。望姑娘多坚持坚持,我扶你先出这院子。”
这话一落,当即伸手过来扶凤瑶。
凤瑶满目陈杂,思量片刻,并未拒绝。
徐桂春本也是满身瘦削之人,加之本身也并非硬朗,此番要硬着扶动凤瑶,倒也略微有些吃力。
奈何即便如此,她却咬牙强撑,执意将凤瑶扶着出屋,奈何,一行人还未抵达前方的院门,瞬时之际,那倒破败院门竟被人陡然踢开。
刹那,徐桂春一行顿时驻足。
而前方那道破败的院门外,则由一名衣着官袍之人领着数十名衙役鱼贯而入,瞬时将徐桂春几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老妇见着阵状,吓得两腿打颤,待被王老头儿急忙扶住后,才险险避免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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