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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园林师-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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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她在北宁过得很好,龙氏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些,又问了许多有关龙翰雷夫妇的日常琐事。
苏园园面带微笑,仔细将将军府里的趣事儿拿出来说给龙氏听,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有的没的,始终没有流露出半点不耐。
听到苏园园的絮叨,一直处在茫然状态的老太君眨了眨眼,目光转了一圈之后,不偏不倚地落在苏园园身上,颤抖着抬起右手,似是要说些什么。
苏园园赶忙收住话头。握住她干瘦的手,俯身靠过去,将耳朵贴到她的嘴旁,轻声问道:“您想说什么?”
由于靠得太近,苏园园透过厚重的檀香,隐约闻到老人身上独有的气息,让她想起上辈子身在乡下的奶奶,心里像是被人戳中般。有种淡淡的酸楚。
老太君的嘴唇一张一合,艰难地发出一个个音节:“我……看到……你爹……了……”
含糊不清的六个字,让苏园园浑身一震。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说道:“我爹他还好吗?”
老太君的目光穿过她,好像看到了什么,沟壑纵横的脸上慢慢浮现出淡笑:“好。”
苏园园也跟着笑了笑:“那就好。”
她缓缓直起身子。龙氏问她:“老太君刚才对你说了什么?”
苏园园看了龙氏一眼,神色微微一顿,平静地说道:“她说她累了,想要休息了。”
龙氏不曾怀疑苏园园的回答,当真认为老太君累了,便招呼李春茹和白芨伺候老太君睡下。
苏园园在旁边搭了把手,直到现在,她仍旧不敢相信,面前躺在床上的这个古稀老人竟然就是老太君。原本保养得宜的皮肤,现在全都一层层耷拉下来,和蔼老练的眼神已经不复存在,只余下浑浊的灰黑瞳孔,眼窝深陷,手枝干枯,如同被风干了的残树,浑身都散发出行将就木的惨淡气息。
苏园园有些恍惚,仿佛离开安国公府还是昨天的事情。那时候的老太君面带微笑。腰杆挺得直直的,好像永远都是那么精神。然而。再结实的腰杆也老了,不得不弯了,倒了。
岁月在一些人身上是磨砺,但在另一些人身上,却是越来越沉的负担。
离开远香堂,苏园园又去到倚玉轩,向安国公苏明贤报平安。
等她从倚玉轩里出来时,太阳已经落山,她回到梧竹幽居,跟许久不见的钟嬷嬷和连翘等人又是一番叙旧。好不容易得了空,苏园园赶忙洗了个热水澡,吃完晚饭,便换上干净简洁的衣裳,去到远香堂帮着龙氏一起侍奉老太君。
近距离侍奉了整晚,苏园园方才了解到,老太君应该是中风了,身体瘫痪在床,无法动弹,吃喝拉撒都必须有人伺候。不仅如此,老太君的神智也有些不清不楚,睡到三更半夜的时候就会忽然醒过来,然后拽着身边的人聊天,可她说话又说不清楚,别人说什么她也记不住,一件小事她要反复问上三四遍,结果还是记不住。
睡眠本就不好的龙氏被她折腾得头昏脑胀,偏偏又没法生气,只能耐着性子陪她说些胡话。
后半夜的时候,苏园园主动跟龙氏换了个位置,老太君要是再想找人聊天,她就陪着老太君说些风马牛不相及的玩笑,好让龙氏能多睡一会儿。
第二天轮到荣华郡主侍奉老太君,苏园园搀扶着龙氏回到倚玉轩,亲自侍奉龙氏睡下之后,方才回到梧竹幽居。
连日来的坐船,未曾真正好好睡过一觉,昨晚又在远香堂里熬了一夜,苏园园的身体非常疲惫,只要给她一个枕头,就能立马睡死过去。可是她还有事情要做,现在没时间睡觉,洗了把冷水脸,换上官服,她就带着红袖离开安国公府,前往司工署。
三年未见,司工署里的同僚们还是老样子,他们见到苏园园忽然回来,全都高兴得不行,强烈要求晚上去八仙楼摆上一桌,给苏园园接风洗尘。
苏园园心里叫苦不迭,脸上却很给面子地应了下来,她将北宁城的修缮日志记入卷宗,仔细封存。刚做完这些,她立刻就收到来自皇帝的口谕,命她速度进宫面圣。
她赶忙收拾好东西,马不停蹄地赶往皇宫,进入御书房,朝着皇帝陛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叩首大礼。
皇帝先是问了几个北宁城里的事情,苏园园一一如实回答,然后话锋一转,皇帝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听说辽国鞑子攻打北宁的关键时刻,西夏夜狼城的铁骑郡主忽然率领一万精兵,赶到北宁助阵我军,此事当真?”
苏园园低头:“当真。”
皇帝的表情更加疑惑了:“西夏与南楚的关系虽然友好,但还没到达这种同生共死的地步吧?”
依照苏园园对这个年轻皇帝的了解,他脸上的表情通常和内心的写照成反比,他现在露出明显的疑惑之色,只能说明他心里其实早就已经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了。只不过他这人心眼焉儿坏,一点想法都要转上十八九个弯,让人没法猜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苏园园悄悄抹掉额头上的冷汗:“这件事情……微臣不知……”
“不知?怎么会呢!”皇帝满脸的诧异,“夜狼城的铁骑郡主可是你亲娘,她千里迢迢带着援兵去北宁救你,你怎么会不知道这里面的缘由呢?!”
一句话,瞬间捅破窗户纸,苏园园更是冷汗直流,满脸尴尬,不知该如何作答。
皇帝似是对她的窘迫表现很满意,在满足了自己的变态心理之后,终于大发慈悲地放她一马,慢悠悠地怀念起往昔:“在朕还是太子的时候,你爹曾是朕的幕僚,他是个很有才华的年轻人,朕对他非常看重。如若他还活着的话,现在兴许就是南楚的国之栋梁,只可惜啊,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爹终究还是栽在了女人手里。”
说完,他无奈地摇头,目光转而落在苏园园的肩上,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接着说道:“当年你爹答应了朕一件事情,可惜他英年早逝,这件事情还没做完,他就不在了。现在你替了他的位置,可否帮你爹把这件差事继续做完?”
苏园园的神色微微一变,尴尬慢慢散去,目光一点点凝聚起来,认真谨慎:“陛下说的是那张藏宝图?”
皇帝靠在龙椅上,懒洋洋地看着她,没有正面回答:“看来铁骑郡主把所有的事情都跟你说过了?”
苏园园垂下眼眸,当年铁骑郡主从苏维松手里抢走藏宝图之后,快马即便回到夜狼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送信给当时还是太子的萧诀。北齐突袭西夏,夜狼城岌岌可危,南楚蠢蠢欲动,妄图坐收渔翁之利,铁骑郡主用藏宝图威胁萧诀,倘若南楚刚对夜狼城落井下石,她就将藏宝图复制无数份,分发给天下人,彻底断了他寻找宝藏的念头。
萧诀碍于宝藏,想尽办法阻止南楚与北燕联手趁火打劫,让夜狼城没有没有后顾之忧地解决掉北齐,慢慢恢复元气。
至于那半张出自苏维松之手的复制藏宝图,最终还是被铁骑郡主送给登基之后的萧诀,算是化解当年威胁他的仇怨,两国和平相处,再无干戈。
苏维松手里那半张还未完全画完的藏宝图,兜兜转转绕了一圈,结果又落到萧诀的手里,不得不说这真是天意。
面对皇帝的提问,苏园园沉默良久,方才缓缓说道:“藏宝图的事情……且容微臣再想一想。”
皇帝甚至适可而止的道理,很讲道理地点头:“事关重大,是该仔细想想,这样吧,朕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然后给朕一个确切的答复,如何?”
“微臣遵命。”
皇帝的命令,谁敢不从?所谓一个月的时间,不过是卖她父亲一个薄面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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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素彩峨峨明月升②
日落时分,暮鼓敲响,苏园园在同僚们的簇拥下,去到八仙楼吃饭。
连日来的操劳,让苏园园的脸色有些苍白,面对同僚们的劝酒,她只是礼貌性地喝了两口,就没有再碰酒杯了。同僚们见她脸色不好,也不好玩得太过火,酒过一巡后,便各自玩开了。
划拳的划拳,行酒令的行酒令,场面很是热闹。
等到大家都喝得有些醉了,苏园园便找了个机会,起身告辞。
回到安国公府,苏园园照例去远香堂请安,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臭味。今天轮到荣华郡主侍奉老太君,向来娇生惯养的郡主从未侍奉过人,更别提对象还是个行动不能自理的老人,端茶倒水她还能勉强做好,但是服侍对方大小便这种事情就完全不行了。
苏园园绕过屏风,就见到荣华郡主脸色难看地站在旁边,死也不愿一靠近床榻,看向老太君的目光充满嫌恶。李春茹带着两个丫鬟正围在床边,手忙脚乱地给老太君换裤子,臭味渐浓,郡主捂住口鼻,终于忍不下去了,扭头跑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李春茹抽空回头看了苏园园一眼:“这里乱得很,七姑娘先出去稍等片刻,等奴婢们整理干净了您再进来。”
苏园园捋起衣袖,走过去:“我帮你们吧。”
说着,她就端起床边的痰盂,走出房间,交给外院的粗使丫鬟处理掉,接着又回来帮忙整理脏乱的床铺。
李春茹在旁边默默地看着苏园园,心里涌起一股欣慰之情,俗话说得好,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孩子平日里话不多,也不太会讨好别人,看着很不起眼,但却是个真正有孝心的好孩子。
李春茹看到苏园园手腕上的佛珠。忽然明白了老太君当初要将这串贵重的佛珠送给她的原因了,看向她的目光越发和蔼。
收拾好床铺之后,两个丫鬟带着脏掉的被褥衣物离开,苏园园洗过手,又用温热的湿帕子给老太君擦拭身子。
做完这些,苏园园出了一身大汗,离开远香堂,回到梧竹幽居里。她匆忙洗了个热水澡。倒头就睡,一觉无梦,睡到日上三竿方才醒来。
好在今天是沐休,苏园园不用去司工署报道,踏踏实实地睡了一个好觉,醒来时精神充足。脸色比昨日红润许多。
洗漱完毕,她去远香堂和倚玉轩请过安,随后回到梧竹幽居,写了封书信,寄给北宁的大舅公一家子,想了一下,她又另外写了一封比较简短的信,寄给苏辰那家伙。
下午的时候,苏园园打算去倚玉轩找龙氏谈谈藏宝图的事情。没曾想到,人才刚出房门,梁管事就匆匆跑来叫住她,说是安国公有急事找她,请她速度过去一趟。
苏园园虽他去到倚玉轩的书房内,安国公苏明贤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见到她屈身行礼,也不叫她起身,直接就沉声问道:“你在北宁城里修建了学堂?而且还是以私人的名义?!”
苏园园愣住。如实说道:“是的。”
“你……你让我该说你什么才好?!”苏明贤没好气地瞪着她。三寸山羊须微微颤抖,“善良是件好事。但你也该注意分寸!你知不知道,依照南楚例律,学堂只有通过翰林院的审核,拿到礼部颁发的正式文书才能动工建造。现在已经有人将此事草拟成书,上奏皇帝陛下,说你身为朝廷命官不经审核私建学堂,知法犯法,意图收买民心,图谋不轨。若是罪名被坐实,你不但乌纱帽难保,甚至可能会被发配边疆,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苏园园的脸色渐渐发白,犹自不敢相信自己做好事也能做出麻烦来,她抬起头来,试图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想帮帮北宁的老百姓,让他们能有个地方念书,从没想过要图谋些什么……”
“如果是别人做这事,或许还能周旋一二,可你别忘了,在你的身体里,有一半西夏王族的血统。”
苏园园的血液渐渐冷却,手脚冰凉:“您的意思是,有人怀疑我勾结西夏,通敌卖国?”
“通敌卖国不是小事,他们没有真凭实据,不敢随便乱说,”苏明贤的神色越发沉重,“但是,他们不说,不代表陛下不会如此猜想。自古帝王多猜疑,倘若陛下真的对你动了猜忌之心,即便没有证据,也会秉持着宁可错杀三千,也不能放过一个的原则,想办法将你处理掉,以绝后患。”
苏园园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当初我在建造学堂的时候,北宁刺史并没有告诉我学堂要通过审核,而且学堂是当地官员们一起捐款修建的,收买民心之所根本是子虚乌有。”
“可是北宁刺史送上来的修建账本里面,你的捐赠金额最大,出力也是最多,那些当地官员也都作证,说自己是在你的威逼利诱之下,不得不出钱捐款,并非完全出自自愿。”
苏园园气得嘴唇微微颤抖:“他们这是诬陷!”
“你说得没错,他们就是诬陷!”
苏园园呆住,片刻过后,她的脑子终于转过弯来,诧异地说道:“您是说,有人在给我下套?”
苏明贤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缓缓地为她疏通思路:“你现在再仔细回想一下,这三年以来,你在北宁发生的大小事情里面,究竟有多少具有他人故意为之的可能性?等你都想清楚了,自然就能猜出这里面的猫腻了。”
原本混乱的思绪,因为这几句话渐渐清晰起来。
苏园园想起来在去往北宁路上意外碰到的马贼团伙,然后在关外十里坡遭遇马贼绑架,再之后是红云寨勾结鞑子突袭唐家堡,还有修建学堂时当地官员们满脸笑容的情景……
如果这一切都是有人在暗中故意引导,那么所有的矛头,全都指向了她。
从她踏出景州城门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被人暗暗盯上了,若非她命大,兴许现在就已经客死异乡。
想到这里,她感到一股自脚底升上来的寒意,到底是有什么人对她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三番两次要将她置于死地。
苏园园凝眉思考,她平日里的生活内容非常简单,除了安国公府就是司工署,偶尔去一趟傅家。她扪心自问,无论是为官还是为人,都鲜少得罪什么人,唯一仇恨值比较大的,应该只有宫里那位淑妃娘娘。但是话说回来,依照淑妃那种嚣张骄傲的性情,要想对付她这么个小丫头,何苦绕这么大个圈子?直接找两个杀手就能把她给解决掉……等等,杀手?!
苏园园蓦然想起铁骑郡主离开景州那天,她和红袖在返回安国公府的路上遭遇的神秘杀手,还有她小时候遇见的一次绑架,以及几次未遂的绑架……龙氏说那些人都是冲着她身上的藏宝图而来,那么这个在暗中给她下套子的黑手,是不是也跟藏宝图有关?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只能说明那个幕后黑手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在这个没有追踪器的年代,能够让敌人如此精准地确定方位的办法,似乎就只有眼线了。
跟在苏园园身边最亲近的人,只有红袖,但她自小跟在苏园园身边,深受苏园园的信任。若是她真想要苏园园的性命的话,早就动手了,没必要非得等到苏园园去北宁的时候才动手。
换言之,那个眼线应该是在苏园园进入北宁界内之后,才悄悄跟上她的。
那个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陌生人,只有一个——甘二郎。
事后他们去到关外十里坡,以及唐家堡遭遇袭击,甘二郎全都在场。倘若他真是眼线,那么他最后的意外死亡,应该是敌人为了灭口,才使出的障眼法,这一切的巧合似乎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想到这里,苏园园凝重的神色渐渐松散下去,显露出几分疲惫和惭愧:“祖父,孙女这次给您添麻烦了。”
“倘若你是寻常姑娘,你惹出了什么麻烦,家里都会尽力替你兜着。可你选了一条不寻常的路,你得为你做出的选择负上责任,这次的麻烦,你自己看着办吧,”苏明贤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神色和蔼,说出来的话却异常狠心,“丑话说在前头,倘若你这次的麻烦解决不了,到时候别怪祖父无情,对你见死不救。”
苏园园默默垂眸:“孙女明白。”
一个世家大族,最不缺的就是牺牲,无论是骨肉还是手足,在家族利益的面前,全都微不足道。
这次的麻烦如果只是针对苏园园一个人,无论成败与否,决定的都只是苏园园个人的命运,哪怕苏园园倒霉地败了,只要苏家不倒,她就还有重新站起来的机会。但如果升级到家族之间的对抗,就等同于个人犯罪瞬间升级成团伙作案,犯罪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随便一个罪名,都足够整个家族都喝上一壶。
苏园园明白苏明贤的意思,无论如何,这件事都只能她独自面对,成败也都只能一个人抗住,安国公府绝对不会出面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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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园小盆友又要倒霉了~(≧▽≦)/~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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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深山穷谷不自见①
弹劾苏园园的奏章被送到皇帝面前,他看过之后,随手扔到一边没有搭理,很快第二份和第三份奏章被相继送到御书房里,他连看都没有看就给压到桌子脚下。
直到,第四份奏章被传上来,他看着白纸上清晰明了的黑色字迹,终于没有再无视它的存在。他揉了揉鼻梁,疲惫地说道:“传工部郎中苏园园。”
花从善立刻端了碗热茶放到皇帝面前,随即给了小太监一个眼神,那个小太监收到示意,乖巧地低下头去,悄悄退出御书房,快步往宣直门走去。
半个时辰后,一身官服的苏园园在宣直门前跳下马车,跟着等候已久的小太监大步迈过朱红门槛,迎着日头,低头疾步前行。
走进御书房里,苏园园见到房里除了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还有六位丞相,他们在谢江宁的代表下,全都眼观鼻鼻观心,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苏园园暗暗抿嘴,没曾想到她一个小小的从四品郎中犯了事,居然能动用整个宰相班子来旁听,这么说起来,她的面子可真不小。
她恭敬地走到屋中间,撩起官服下摆,屈膝躬身。
皇帝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随手将书案上的四本奏章丢到她面前:“你需要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苏园园拿起其中奏章,迅速翻看几页,内容全是弹劾她滥用职权知法犯法,她面不改色地放下奏章,冷静地陈述事实:“北宁条件艰苦,老百姓没地方念书,微臣想要为他们尽一份绵薄之力,这才想到修建学堂。微臣事前跟当地官员商量过,他们全都表示赞同,而且曾经也有人开过捐赠修建学堂的先例,却不知道修建学堂必须要提前通过翰林院的审核。微臣觉得这是件好事,就放手去做了。”
皇帝慢悠悠地问道:“这么说来,你觉得自己没有错?”
“微臣有错。”
“哦?”皇帝微微挑眉,“说说看,你错在何处?”
“微臣空有一腔热血,却不知道周全行事,再没有仔细调查条件之前,就草率地作出决定。这是微臣的错,微臣甘愿领罪。”
皇帝将手中的茶碗放到书案上,碗盖与瓷碗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清响:“滥用职权,知法犯法,依照南楚例律。你知道该当何罪?”
“依照罪事程度而判,轻者革职查办,领‘足行’之罚,重者刺字发配边疆十年。”
“看在你这些年来勤恳工作,且认罪态度良好,又是初犯的份上,朕就判你停职观察,受‘足行’之罪,”皇帝顿了顿。目光落在旁边那个四个老家伙身上,眸光微动,“六位爱卿觉得朕的处置如何?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欢迎补充。”
――谁敢说皇帝的处置不妥当?这是作死呢还是作死呢!
六只老狐狸立刻低头拱手,万分诚恳地说道:“陛下英明,赏罚分明,恩威并施,臣等并无任何异议,一切听凭陛下决定。”
这马屁拍得舒爽。皇帝非常受用。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如此,这事儿就这么结了。一切到此为止。”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吗?对于六只老狐狸来说或许是的,但对于当事人苏园园来说,却远远没有。
所谓“足行”,是南楚特有的一种刑罚,专门用来处置那些触犯例律,罪行却又不严重的官员。受此刑罚的人,必须从御书房出发,横穿小半个皇宫,去到龙渊阁门前,然后再原路返回御书房,再去往龙渊阁,如此往返循环,直到一千次。
一趟的路程便有一里路,往返一千次,就等于是要徒步走上两千里的路程。
这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到惊悚的天文数字,若是要全部走往,估计双腿都得废掉。
六只老狐狸看着苏园园摘下乌纱帽后默默转身走出去的背影,难得善心大发,不约而同地露出同情之色。
江南七月时节,正是一年之中最为炎热的时候,此刻临近正午,太阳悬挂于高空,投射出火辣辣的热度,肆意灼烧着脚下的土地。即便是被认为天子之地的尊贵皇宫,在太阳面前,也与平常人家没什么区别,整个沐浴在高温暴晒之中,享受着难得的众生平等这一佛家理念。
苏园园身上的深蓝色官服吸收了大量热度,紧紧包裹着她,好似随时都要燃烧起来般,烫得惊人。
她一言不发地走着,脚下的大理石地面被烤得滚烫,周遭没有任何可以遮阴的障碍物,直接接受太阳的曝晒。等到十趟走下来,她的皮肤开始泛红,身上大汗淋漓,中衣已经被汗水湿透。
皇帝安然地坐在御书房里,继续批改奏章,偶尔抬起头看一眼门口,听小太监报数。
小太监将旁边类似算盘的大计数器往旁边拨过去一颗圆形铁珠,尖着嗓子喊道:“十三。”
还早得很呢!
宰相班子里的六只老狐狸走出御书房,站在门口看着苏园园渐行渐远的身影,性子最直的左右仆射顾雨樵忍不住心生感慨:“都不知道这丫头是真傻还是假笨,只要她把事情往那群平民身上一推,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何必来受这份罪!”
尚书令上官谓摇着小折扇:“老顾啊,你真是越老越糊涂,她要是真敢推脱罪名,到时候牵扯得越来越大,就算是陛下想要保她,也都没有办法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给了结了。”
两个年级稍轻的中书侍郎有些羡慕嫉妒恨:“陛下对苏郎中可真好,不管别人怎么说,陛下都相信她,有君如此,死而无憾了!”
老大谢江宁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若能像她一样,无怨无悔地在这里来回走上一千遍的话,说不定陛下也会像信任她一样信任你们。”
沉默片刻,两个中书侍郎开始研究苏园园到底能否走完这一千遍,他们都认为依照苏园园的小身板。撑死了走到一半就得倒下。顾雨樵却挺欣赏苏园园的性情,觉得她可以走完一千遍,双方各执己见,索性打了个赌,看看到底是谁更有眼光,输的那方要赢的人去八仙楼吃上一个月。
旁观的上官谓和谢江宁互相看了一眼,皆是淡淡一笑,对此不置一词。
左右街使龙翰雷快马加鞭跑到安国公府门口。他跳下马背,随手将缰绳扔给门房里的下人,随即大步迈过门槛,急匆匆地赶到倚玉轩。他刚一进门,就被早已等得心急如焚的龙氏拉到偏厅里,支开旁人。她急迫地问道:“七姑娘怎么样了?陛下打算怎么处置她?”
龙翰雷来不及喝上一口水,就迅速将打听来的内容说给她听:“陛下待七姑娘不错,并没有重罚她,只是停职查办,处以‘足行’之罪。”
“足行?!”龙氏脸色大变,她知道这个刑罚意味着什么,心脏猛地被揪起来,“七姑娘一个女儿家,怎么能受得住这么重的刑罚?陛下这会要了她的小命啊!”
龙翰雷抓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下来:“这已经是目前能争取到最好的结局了,只要她能挺过去,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你千万要沉住气,别自乱阵脚。”
“可是……可是她还是个孩子啊,她就是个半大的姑娘啊!”龙氏的声音发颤,她几乎不敢相信苏园园在走完这么远的路程之后,还能不能活下来。
龙翰雷静静守着她,神色复杂。没有再说话。
至于安国公苏明贤。今天天一亮就进了书房,闭不见客。对外面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反应,直到现在都未能见到踪影。
皇宫里,御书房门前,小太监慢悠悠地念道:“七十八。”
苏园园看到计数器被拨过去一颗圆形铁珠,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缓缓转过身去,躬着身躯继续前行。几个负责在御书房里侍奉的太监和宫女见状,全都站在旁边看着,间或低头细声议论,神色各不相一。
等到阿谷闻讯匆匆赶到的时候,苏园园正走在去往龙渊阁的路上,他站在路上,静静看着她缓慢前行的身影,手指慢慢收成一团,不久又无奈地松开,手心里一片冰凉。
当苏园园与他擦肩而过时,脚下一晃,他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扶她,可手还没有伸出去,她就自己稳住了平稳,稍作休息之后,又坚强地继续前进。
从始至终,她都未曾扭头看过他一眼,亦或者,此时在她眼里,除了脚下的道路与前方的目标,在没有其他事物的存在。
阿谷站在原地,默默看着她的背影,笔直空寂的道路上,只有她一个人在艰难前行,倔强得宛若磐石,不可撼动。
那是她的信念,是他无法触摸的云彩。
路上有越来越多的行人在见到苏园园的身影后,都忍不住放慢脚步,没有人出声说什么,但那些各式各样的目光却始终如影随形。
当傅庭谨带着司工署的人赶到时,苏园园一个踉跄,猛地摔倒在地。她挣扎着从地上缓慢爬起来,勉强稳住平衡,傅庭谨大步走过扶住她,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目光变了变:“你的鼻子……”
她伸手摸了一把鼻子,低头一看,手指上都是鲜血。
傅庭谨赶紧掏出帕子给她擦拭鼻子,等血被止住了,她松开傅庭谨,哑声说道:“谢谢。”
然后,她便又不声不响地往前走,摇摇晃晃的身影,好似随时都有可能再次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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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资写得太投入,一不小心忘记了更新时间,尼玛全勤奖金又泡汤了!这是逼着老子断更的节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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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深山穷谷不自见②
傅庭谨和司工署的人在原地站了许久,在见到苏园园第三次摔倒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李家水等人慌忙将苏园园扶起来,傅庭谨沉声吩咐:“你们在这儿照顾她,我去见陛下,求他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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