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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妆-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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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阿紫,”穆雪扣上锦盒的盖子,“我们是秦人,总是要归秦的,燕家人对我们看轻看重,算不了什么。元元,我知道你没想那么多,不过,你得记住,你是太子殿下买来的奴,太子殿下才是你的主人,桑刚是桑家的三郎君。”
元元咬了咬唇,跪下:“娘子,奴婢给你添麻烦了,奴婢再也不敢!”
“起来吧,”穆雪把锦盒递给红蔷,“我不怪你,你还小,桑家位高权重,在北夏屹立不倒,桑家人哪一个都不简单,桑刚又是个好颜色的,你跟我回北宫吧,有你舅母照应着。”
元元泣道:“奴婢……”
穆雪:“太子殿下步步危机,算计他、要他命的人很多,你都看到的。元元,他是你的主人,别人咬不动他,就会从他身边的人下口,你发誓,绝不背叛太子殿下!”
元元举起手:“娘子,奴婢发誓,绝不背叛太子殿下,如果违了誓,让奴婢死于葬身之地!”
红蔷打个手势:锦盒送还给桑家吗?
穆雪:“阿黄如果在这儿就好了,可以看看这金簪的用料,与那些金元宝有无关系。”
半月前,黄蔷跟着燕家商队南下往魔鬼谷去了。留守魔鬼谷的虎鲨,在十月中旬即与第一批赶到的北宫暗卫做了交接,在白次的带领下,当即快马赶往东夷的浮石铁矿。
浮石铁矿上劳作的矿工约有万余人,将近年底,每天都有矿工拿了一年的工钱,离矿回乡过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愿意跟虎鲨走的熟练矿工,一个月时间就有七百人之多,其中高级技工达到九十人,可见黄金的吸引力远大于故土之情。
紫蔷笑道:“少主,你是不是看到金子就想那些金元宝,那么大的龙城,每天用金子的人可不少。”
“我没见到魔鬼谷的金衣人,从阿次说,一身金光闪闪,能闪了人的眼,便如今天遇到的金衣骑士,令人只看到他们的装扮,忽略了他们的长相。而他们的装扮,从头到脚,从人到马,似乎抖一抖都掉金屑,价值不菲。养出这样的死士,真不是一般的有钱。他们究竟属于谁的势力,不弄清楚了,便一直是敌暗我明,防不胜防。我们只能一点一点地摸排。”
“那就把锦盒给阿黄带去吧。”紫蔷想了想,问,“乔家算一个吗?”
“乔家行武,可能是合作力量之一。”穆雪揉揉额角,“元元,准备我的衣物,我要洗沐。阿红,阿紫,你们两个也去洗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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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轩玲珑小巧,温泉池以青白玉砌成,形似新月,进水处是一尊青铜仙鹤,水从鹤嘴中徐徐注入池中,池底雕琢松鹤延年的图案,四角立童子灯台,烛光泉水相映,闪出无数七彩星芒。
花瓣落水,梅花的香气蒸上来,沁人心脾。
穆雪将身子整个沉入水中。水暖融滑腻,花瓣温软芳香,水波缓缓流动,流过她疲惫不堪的身体。穆雪闭上眼睛。水汽氤氲,香气缭绕,薄纱低垂,缥缈如在仙境……
守在新月轩外的元元福礼,道:“奴……”
夏侯云把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不许出声。
元元非常知趣地轻手轻脚退到画廊中,抬头看廊顶的彩绘,脸越来越红,太子殿下,他怎么可以这样呢?
夏侯云脚步轻悄若无,静静地站在薄纱外,静静地注视着水中的穆雪。
她似乎睡着了,双眼轻阖,双臂舒展放在池边,黑发披在肩上,更见头发的黑,肌肤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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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 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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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云屈膝坐下来,手抚在心口,心跳得很快。
自与穆雪在榆州城外重逢,到而今朝夕相对,他想告诉自己,只是需要她的才气,说娶她,只是怕她不肯教他,却又觉得,和她在一起,很轻松,他很享受这种轻松之感。他一直知道,自己不喜欢女人接近,却发现自己喜欢调笑她,看她恼怒要打他的小样子,还发现在看不到她的时候,自己会想着她而呆笑。
夏侯云很茫然,说不清他和木头的关系,有夫妻之名,有肌体之亲,他却觉得,根本不是铁鹰骑认为的深情相爱,他与她相隔很远,走不进对方的心里,她突然的发呆叫张寒,眼底的迷离叫张寒,而他的心里,也深藏另一个音容笑貌。这种感觉,别扭极了。
他很想弄清,一个人的心里是不是可以放两个人,弄不清她的心意,先弄清自己。想来想去,想着北宫里众多期盼他一顾的女人,他从没想过要对她们做什么,谣传他不中用,他也没想过去证明他其实很中用。仿似灵光一现,他想,在清醒的状态下,他若对木头有冲动,那就是真的喜欢她了。
于是,夏侯云来到了新月轩。此时,透过薄纱,透过水波,他忽然懊恼让宫女摘了太多的梅花,什么也瞧不见。
夏侯云弯下腰,喃喃道,木头,我真的喜欢你了!睁大眼睛向薄纱那边看去,只见水漫过了穆雪的脖子,漫过了她的口鼻,漫过她的头,她整个人沉入水里。
夏侯云怔怔,脸孔飞红。她发现他在偷窥!夏侯云跳起来就想跑,却听哗啦一片水声,回头看去。穆雪从水中站了起来,抚胸咳嗽。薄纱隐隐,美人卓约,那修长的腿,纤细的腰,那因咳嗽而轻颤的耸立……夏侯云脑子嗡的一声,世界一切仿佛都不存在,只余那一抹素影……
穆雪身心俱疲,靠在青玉池边。温泉水缓缓流动,她睡着了,放松的身体渐渐滑入水中,泉水进鼻,呛得醒过来,正咳嗽时,突见薄纱外一道阴影,那身影再熟悉不过,穆雪眼眸一黯,双掌翻飞。卷起无数花瓣向夏侯云射去。
花瓣射破薄纱,打在夏侯云的身上,夏侯云瞬间觉得五脏六腑全移了位。闷哼一声,倒退数步,一口血喷了出来,站立不住,单腿跪地,手抚着胸口,又一口血喷出。
胸腹剧痛,每一个脏器都似破烂渗血,穆雪拈花瓣为暗器。已将他打成重伤。夏侯云知道,自己窥她洗浴是孟浪的。惹怒她是难免的,然而。但凡她对他有一点点男女之情,她也不会狠厉至此!他感觉那些渗血的脏器里,心脏破得最狠,每一跳都疼得难忍。
穆雪已穿上素罗中衣,赤脚走到夏侯云跟前,冷冷道:“你破坏了规矩,我们之间的合作——”
“穆雪!”夏侯云打断了穆雪的话,又吐出一口血,虚弱却清晰地说道,“我们之间,已有夫妻之实,我看着你洗沐,看一看而已,并不算多出格的事。”
“你——”穆雪怒极,看一看而已,说得真轻松!冷笑一声,穆雪道,“我说过,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你为什么不肯相信你和我是清白的?这就是你可以一直放肆的借口吗?”
夏侯云:“你语焉不详,让我怎么想?你就是欺我失去意识。既然你说你和我是清白的,那你告诉我,那天晚上,你怎么帮我解的蛇毒。”
穆雪噎。
夏侯云脸色惨白,勉力站起来,擦去嘴角的血,道:“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再想知道。今天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我保证,恪尽师生之道,严守合作之约。”说着,再次举袖拭血,转身,脚步虚浮往外走。
穆雪看着他踉跄的背影,突觉他浑身上下笼着一股灰败之气,想起自己对他做过的那些事,怒恼又一点点散去,无论什么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自己都算轻薄他多次,并且瞒着只字不提,着实欺负他没有意识。穆雪垂下眼眸,他在神智清明的时候,明知不可为,依然做出偷看她洗沐的轻狂事,便是故意为之,不该打吗?
穆雪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一怒之下,用了十成力道,没将他打死,已是最后一刻收了三成力,他受的伤必然不轻,原本筋脉之伤就不算痊瘉,如此伤上加伤,可谓雪上加霜。
穆雪看着他走出新月轩,往望梅楼去,那股灰败之气越发沉重,便有易青的针灸和汤药,也得十天半个月,而今天晚上的长安宫除夕宴,可以预见危机四伏。
穆雪抬手扯下薄纱向夏侯云抛去,薄纱笔直飞出,缠上夏侯云的腰,穆雪往怀中一带,将夏侯云带回轩内。夏侯云无力稳住身形,脚下发软,穆雪近前来扶,夏侯云打个趔趄,退后两步,避开穆雪伸过来的手,一阵猛咳又咳出血来,低眉看着穆雪,嘴唇咬得紧紧的,眼底黑了又黑。
穆雪心头微刺,淡声道:“我伤了你,你坐下吧。”
夏侯云暗黑的眼眸闪了闪,不再逞强。穆雪坐在他身后,一掌立于心口,一掌拍上他的心口。
片刻,新月轩内罡风激荡,薄纱飞舞,温泉池水也被激得水波荡漾。
穆雪屏气凝神,忽觉他受的伤并不如她想的那么重,不到半个时辰,他的气息已运转如常。穆雪收了手,长出一口气,双手置于膝上。
夏侯云直起身,低头看着运气修功、头上水汽袅袅的穆雪,看着她还没顾得穿上外衣,暗黑的眸底又深了几分,女人心,海底针,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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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府,前院。这里玉阶翠柏,广宇重堂,豪华中带着庄严,庄严中透出典雅。
若有若无的埙曲,似远似近,那古朴清冷的音色,好似夏日清泉,令夏侯云略见烦躁的心,慢慢放松下来。
“这埙,表嫂吹的,越来越接近明哲吹的了。”夏侯云半眯起眼,慢慢说道,“他们夫妇,可真是夫唱妇随。”
燕明睿撇撇嘴,喝水。
燕侯和燕老太君直看燕明睿,燕明睿耸肩,他也不知夏侯云为何下令,太子仪仗车驾改道燕家。
喝过一茶碗水,燕明哲和丘金珠进了花厅,依次行礼后落座。
燕明哲与燕明睿长得不是很相像,眉如卧蚕,双目狭长,面皮白净,唇上两撇小胡子,说话时先腼腆一笑,声音不大,但很清楚。
丘金珠身穿大红底色挑绣连枝百花的袄裙,头发缩成元宝髻,上插红玉嵌粉珍珠的如玉簪,两角各插一支赤金滚珠的流苏金钗,颇有几分大家宗妇温婉而又雅致的风范。
夏侯云向燕侯、燕老太君行了个晚辈礼,道:“舅舅,舅母,甥儿突然来访,还请见谅。明哲,明睿,我这儿时间也紧,不多废话,记得当年外祖父出征之前,雕了五块福纹刻字玉珮,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一人一块。可以说是外祖父留给我们的最后一件礼物。”
燕明哲和燕明睿不明所以,从腰间解下玉珮放到案上。燕明哲的玉珮上有一个“哲”字,燕明睿的玉珮上有一个“睿”字。
燕侯:“殿下如何想起这玉珮来了?”
夏侯云冷冷看向唇色发青的丘金珠:“表嫂,本宫的那块玉珮,请你还给我。”
燕家众人吃惊地看向丘金珠。
丘金珠起身,声音微颤:“殿下什么意思,殿下的玉珮,岂会在妇这里?”
燕明哲扶丘金珠坐回,问:“殿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夏侯云盯着燕明哲,久久不语,目中渐露失望之色,手抚着胸口,缓缓道:“明哲,你的救命之恩,我一直铭记。我也不明白,表嫂为何扣下我的玉珮!”
丘金珠两颊失色,嘴唇微颤,没说话。
燕明哲有些不悦了:“殿下何出此言?”
燕侯想开口,在燕老太君的示意下,又沉默了,沉沉看向燕明哲和丘金珠。
夏侯云淡淡道:“燕明哲,本宫没问你话。”
燕家众人怔住,夏侯云身为太子,从没在他们面前自称过“本宫”,燕家每个人都深知,夏侯云真正将他们看作亲人的。
燕明哲脸色微变,一声“本宫”中的疏离,令他不由自主颤了颤。
夏侯云:“丘氏金珠,将本宫的玉珮,交出来吧。”
燕明哲张了张嘴,听燕明睿喊了一声短而急促的“二哥”,对上燕明睿克制的目光,额上沁出一层薄薄的汗,天地君亲师,夏侯云和燕家论起君臣,燕家不受也得受。燕明哲感到四肢冰冷,尽管厅中炭火融融,他却如身落冰窖。
丘金珠复起身,恭谨行礼:“殿下,妇实在不知殿下何意。”
夏侯云:“丘氏金珠,本宫并不想将事情闹开,你当真是要让本宫的人,与你对质吗?”
丘金珠脸色惨白,身子轻摇:“妇不知!”
夏侯云转向燕侯:“舅舅,那就麻烦你将守门的全都叫上来。”扭头吩咐冷琥,去带桓家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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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 错付(双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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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嘉很快指认出当日的守门人,述说那天到燕家门上,求见玉珮的主人。守门人接过玉珮往里去了,过后带着人,喊他们兄妹是贼,将他们打走。
守门人回话,他拿着玉珮往春晖院向燕老太君请示,进二门后碰到丘夫人院里的大丫环双喜,双喜说正从春晖院出来,老太君身子不爽利,歇下了,双喜取玉珮回禀丘夫人,丘夫人说,玉珮是燕家旧物,早已被偷,将贼人打将出去。
双喜回话,她接过守门人交来的玉珮,还没见到丘夫人,被粗使的哑婢撞倒,玉珮摔碎,双喜经不住哑婢苦苦哀求,不得已污了来人是贼。
哑婢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穆雪的目光落在哑婢的脸上,两道交叉的刀痕十分狰狞,掩去了原来的容颜,也看不出她的年龄,而一双杏核眼,干涩涩的似枯了多年的井。她就那么跪着,面对燕家的所有主人,面对太子,一如面对陌生人,眉毛不动一下,眼珠不转一下,好像眼前一切都与她无关。
燕侯叹气,道:“殿下。”
夏侯云:“燕明哲,你看该怎么办?”
燕明哲握住丘金珠的手,冷冷看着哑婢,吐出两个字:“杖毙!”
穆雪便见哑婢平静的双肩颤了颤,抬起头,看着燕明哲,然后干涩的双眼一片死灰,随后她把目光转向丘金珠,丘金珠往燕明哲身后缩了缩,在燕明哲的视线外。丘金珠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一掠即过。穆雪嘴角微微勾起。
两个婆子上前拖住哑婢。
燕老太君双手微抖:“明哲。看在阿波……”
燕明哲:“明哲总得给殿下一个交代,母亲不必多言。”
“慢着,兀那两个婆子,你们拖错人了。”穆雪淡淡道,“没拿紧玉珮导致玉珮摔碎的人是双喜,隐瞒不报的人是双喜,假传主人命令打走殿下恩人的人是双喜,燕家赏罚分明。规矩森然,燕二公子下令杖毙的人,自然是双喜。殿下,民女可曾说错?”
夏侯云看着穆雪一脸真诚的疑惑,不禁揉揉鼻子,转眼看燕明哲,问:“明哲,你说呢?”
燕明哲想说是,双喜便难逃一死,双喜死。丘金珠必然难过,想说不是。哑婢始终是他心头的刺,因丘金珠对哑婢身残的怜悯,容忍她继续存在,因燕老太君对燕波的护顾,他不能将哑婢怎样,本想借哑婢难得犯错的机会,除去夫妻间的这道梗,却有人多嘴。
燕明哲冷冷望着穆雪,穆雪好整以暇,略带讥意。
夏侯云倏地沉下脸:“既然明哲无话可说,将那贱婢拖下去,杖毙!”
丘金珠嘤咛一声晕过去,晕倒在燕明哲怀里。
燕明哲大叫:“殿下!”
穆雪:“易先生,给丘夫人瞧瞧,别让她为个婢女急出好歹,殿下的玉珮算得了什么呢,再雕一块便是。”
燕家众人齐黑了脸,太子的东西,哪怕是他靴子上的泥,他说贵重,那就是贵重,何况是燕老侯爷生前所雕的玉珮,撇开玉的价值,那份祖孙情,任多少玉也比不上。穆雪这话,明着贬玉珮轻,捧丘金珠贵,其实在讽刺燕明哲罔顾与夏侯云的兄弟之情。
燕明哲顾不得理会穆雪的讽刺,易青的名字他听父母提过,对易青给丘金珠诊脉,并不阻拦。
易青细诊之后,道:“丘夫人脉像平稳有力,底子很好,早年生育受损导致的身体虚弱,早已经调养回来。”
燕侯喜形于色,问:“那易先生的意思,明哲他媳妇已经养好了身子,那是不是很快就有好消息呢?”
易青躬身礼:“回燕侯的话,手指被刀割破,养几天,伤口就瘉合了,手指若是被刀削掉了,再养,断指也养不回来。丘夫人的情况,难道府上不清楚吗?”
燕侯和燕老太君死死盯住燕明哲。
燕明哲狠狠瞪一眼易青,将丘金珠护在怀里:“爹,娘,你们不必这么看我,阿金为了我才损坏身子,我不会做让阿金难过的事。家里一切,有五弟担着便好。”
穆雪:“燕二公子若是不信易先生的诊断,殿下可以请北宫的鲁太医到燕家走一回。”
燕侯忙道:“殿下信任易先生,老朽自然信得过。”
穆雪十分疑惑地问易青:“易先生,你说丘夫人脉像平稳有力,身体康健,为什么会昏倒在燕二公子的怀里?”
易青两眼看看天,看看地,搓搓手,道:“可能是燕二公子的怀抱比较温暖吧。”
燕侯和燕老太君不可置信地看向丘金珠,燕明睿低着头,自己给自己倒水。
夏侯云冷笑一声:“本宫只道在长安宫中见多了女人的喜怒嗔笑哭怨昏,没想到在自己的舅舅家也见到了,真是不虚此行!”
燕侯气得哆嗦:“明哲,还不放开你媳妇!家门不幸,家门不幸!来人,将双喜那个贱婢,立即杖毙!”
两个婆子立即拖下双喜。
双喜哭喊不休,又有婆子上前堵了嘴,院子里响起啪啪啪呜呜呜的声音。
穆雪睃一眼夏侯云,手指动了动,夏侯云眉头一皱,让燕侯摒退所有下人,也让大双小双带走他带来的人。
看厅中再无闲杂人,穆雪向燕明哲微福,一脸虚心请教:“民女听殿下多次说,丘夫人救了燕二公子。燕二公子,民女有几句话,不知燕二公子可否解惑。”
燕明哲暗道,我不回答,你就不会问,在座的就不想听吗,嘁。
穆雪:“殿下说,当年燕二公子被秦军的巨弩射得钉在地上,民女见过那种巨弩。巨如一丈长矛。敢问燕二公子。多长的弩箭射中了你?”
燕明哲对丘金珠微微一笑,回头道:“对,那箭就像一丈长矛。”
燕家众人倒吸口冷气。皆知燕明哲为巨弩重伤,也见他伤口恐怖,但是,燕侯和燕明睿没上过战场,并不知巨弩怎么巨,而燕明哲怕家人多忧。从不提巨弩之巨。此时听穆雪说巨弩巨如一丈长矛,不禁齐齐变了脸。
穆雪:“燕五公子说,救燕二公子的是一对母女,丘夫人生母早亡,想必是丘夫人和她的养母郝夫人,燕二公子被那样的巨弩射得钉在地上,在伤瘉之后,可曾问过丘夫人母女如何救的你?”
燕家众人沉默了,那样的巨弩,难以想的重伤。没有绝顶的医术,燕明哲怎么可能活下来。怪不得他将丘金珠视如瑰宝。
燕明哲凉凉道:“燕某也有一问,你病了,要吃药,你问医士,是问药一天该吃几次,一共要吃几天,还是问药是怎么炮制的?待病好了,你是问他给你吃的什么药,还是感谢他治好了你?”
穆雪笑了笑:“原来燕二公子并不知丘夫人母女施展了何种绝技。”
燕明哲极为不满穆雪那带着讥诮的笑,道:“阿金将我从野外背回城里,没有阿金的仁心仁德,就没有燕明哲这个人。过去的事何必多问。”
易青拱手向丘金珠:“还请丘夫人解惑,战场上伤者众多,丘夫人赐教一二,易某受用不尽,感激不尽。”
丘金珠:“家母医术精湛,救治过无数伤病者,妇不得家母绝技十之一分。”
“原来是丘夫人将燕二公子背回城里的,”穆雪笑了笑,缓缓道,“这就好问了,民女想问一问,当时燕二公子被钉在地上,丘夫人你是如何将他扶起来,如何处理那支射穿他身体的巨弩,如何处理燕二公子洞穿的伤口?”
燕侯和燕老太君苍白了脸,钉在地上,射穿身体,洞穿的伤口,燕明哲遭了多大的罪啊!
丘金珠:“那时,妇被夫君满身的血吓坏了,探得他尚有气息,心想家母医术绝顶,一定能救得夫君,家母果然救下了夫君。”
夏侯云:“表嫂不要左右而言他,还是想一想,你是如何将钉在地上的明哲扶起来的,如何处理那支射穿他身体的巨弩,如何处理他洞穿的伤口。”
一字一字的重复,重重敲打在众人的心上。
燕家众人的目光全落到了丘金珠的身上。
燕明哲握住丘金珠的手,微笑道:“阿金,岳母的绝技,说出来他们也学不会。”
穆雪笑了:“丘夫人,你慢慢想,想好了再回答,如果你的回答,在易先生看来并不对头,我是不是可以稍稍疑问一下,救下燕二公子的,另有其人呢?”
丘金珠浑身发颤:“妇,妇何曾与你过不去,你要这样污蔑妇?”
燕明哲冷冷道:“这里是燕家,还由不得你一个秦人多话。失陪!”扶着丘金珠要往厅外走。
夏侯云久久注视燕明哲,渐渐露出失望之色:“燕明哲,你护着你的妻子,我也得护着我的妻子,阿雪是我夏侯云的人,你对她不敬,便是对我夏侯云不敬!你这么急着走,是不想面对万一可能的事实,害怕自己信错了人,错付了一腔深情?”
燕明哲在夏侯云的注视下毫不退缩:“殿下,阿金于我有救命之恩,人又善良温婉,当年我以玉珮为信物,便存了娶她为妻之意,根本没有考虑她是谁家之女,哪怕是奴,我也会娶!何来我信错了人,错付了情?”
夏侯云拿起案上带“哲”字的一珮:“是这块玉珮吗,你将这块玉珮当作了定情的信物?”
燕明哲点头,扶住丘金珠,低柔道:“阿金,别怕,谁也不能因为你是庶女,就可以诋毁你。”
夏侯云打个哈哈:“当时你双目失明,并不知救你命的少女长什么样子,如果,万一,有人夺了这块玉珮,你也只认玉珮不认人?”
燕明哲大不以为然:“名字中有哲字的,不算太多,也不会太少。当时我重伤不起。没人知道我是燕家子。夺这玉珮做什么?”
穆雪:“单这玉珮的质地。便足以引人垂涎,说不定有人看中这玉珮的贵重,想当了换钱呢?”
燕明哲的脸顿时黑了,丘金珠的确当了玉珮换钱,买药给她的哥哥丘放。
丘金珠:“你一再羞辱于妇,不就是认为妇是庶出,当不起燕家宗妇吗,妇嫁进燕家。嫁的是夫君这个人,与他是不是燕家宗子,无关,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穆雪嗤地笑了:“威胁我?你让燕二公子来打我啊,看一看是他打得我不能见人,还是我打得他满地找牙!不怕实话告诉你,今天我肯到燕家来,就是想见一见得燕家人盛赞温婉大方的丘夫人。殿下的恩人被当作贼,这种事发生在燕家。多么奇怪,原来是奴大欺了主。双喜死了也没说别的。我没证据,不会乱说什么替罪羊的。”
燕家人的脸又黑了三分,燕明哲想拿哑婢顶事来着。
穆雪玩味地笑着:“据我所知,被巨弩射穿的人,从没有活下来的。我对那位救了燕二公子的人,一直很感兴趣,我认为,那样的医术,对殿下日后可能展开的战事,很有帮助。我的问话,本是从医术角度,毫无贬低丘夫人出身之意。”
燕侯捋着颌下须,道:“不错,一个好的医士,对受伤的将士来说,是莫大的福音,阿哲媳妇,你就别再藏着掖着,且把你养母的医术说一说吧。”
丘金珠向燕侯福礼:“爹,家母有过嘱咐,医术乃郝家绝密,不可有一丝泄露,媳妇虽是燕家人,不敢有违亡母之命。”
一门绝顶的技艺,可以维持一个家族的传承,家传二字由此而来。郝夫人那样的医术,绝对当得起绝密,密不外传,自然在情理之中。丘金珠不肯说,也是可以理解的。
“郝夫人已死,她说过什么,我不知道。丘夫人不必拿这种话来搪塞。请教一下如何救的燕二公子,丘夫人始终没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穆雪很烦这种车轱辘来回转,冷冷道,“难不成被殿下说中了,丘夫人爱惜玉珮的贵重,从别人手上夺了来?不曾想玉珮是燕二公子送给救命恩人的信物,凭白得了一桩大好姻缘,丘夫人将错就错,嫁进燕家来了?”
“你,你……”丘金珠指着穆雪,浑身都颤抖起来,软了身子往燕明哲身上倒,泣道,“夫君,妇要告官,告她谤我清白!”
燕明哲气坏了:“兀你这秦人,欺我妻,便是欺我!”
夏侯云容色冷厉:“燕明哲,欺我妻,便是欺我!”
花厅一时僵冷。
燕明睿忽道:“二哥,我们燕家军,战袍内侧都有一只紫飞燕,拿出绝品玉珮,玉珮刻有哲字,就此推断出你是燕家二公子燕明哲,并不难。”
燕明哲怒吼:“燕明睿你什么意思?”
燕明睿懒懒道:“没什么意思。我在想太子妃说的那个万一,万一有人猜出你的身份,看到你被人救,看到你双目失明,起了冒功之心,并不是不可能的。”
燕明哲气得打个哈哈:“阿金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去夺别人手里的玉珮!”
“你送玉珮,是送一个少女。我没记错的话,二嫂原有个哥哥叫丘放。”燕明睿苦笑,“当年我在雁栖城寻你,我和护卫们到每家医馆打听,那么大的城,我不知道你在不在城里,不知道你活着还是死了。你知道我是怎样找到你的吗?”
燕明哲心头一暖,声音软下来:“你又没说过。”
“我一直以为上天慈悲,原来落在别人的设计里。”燕明睿笑意冰寒,“我在路边的茶寮喝茶,有人坐到邻桌,赞叹丘家郝夫人医术了得,再重的伤也能治,又有人说,郝夫人的医馆病患太多,郝家旧宅也住着病患。我去过郝夫人的医馆,医馆里没人见过我口中的你,我便打听郝家旧宅,这就找到你了。”
燕侯不解:“怎么说是别人的设计?”
燕明睿:“二哥见着铺子里送来的玉珮,把丘家兄妹接进家里,我见着濒死的丘放时,只觉有点眼熟,想到在雁栖城东问西问。便认作了曾问过的人。丘放死了。我就没再想。今天太子妃重提当年的事。我才想起来,丘放就是那个提醒我郝家旧宅的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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