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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妆-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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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 问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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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雪停下脚步。
夏侯云眯一眯眼,挥手示意大双带人退出竹林。听着穿过竹林的风声,夏侯云问:“有话说?”
穆雪:“令则行,禁则止,没有规矩不成军。冷珀自己撞上来找打,只看你打是不打。”
夏侯云:“我知道令行禁止,可,冷珀找打,什么意思?”
穆雪:“殿下,你好好看看你的北宫,奴仆对主人敷衍到什么程度,有瞒上,就有欺下。银甲卫守不住德阳殿的门,马厩的下人任由檀妃妄为,而冷珀,做错了事,你还意识不到。”
夏侯云不语。
穆雪:“令行禁止,殿下知道,却没做到。你是太子,心善,性软,本是难得,然而,一直这样对待你的人,就不大好了。你说的话,听了没赏,不听没罚,明明白白的错事,你重拿轻放,岂不知,久而久之,那些人便油滑惫懒起来,得过且过,在他们的心里,对你,怕是没多少敬畏之意。北宫恶奴欺善主,你想练出秦军那样的强军,若依旧赏罚不明,一辈子也练不出来。”
夏侯云:“以德服人,心悦诚服,以力服人,非心服……”
穆雪失笑:“你能以德服夏侯风,让他不再觊觎王位吗?你能以德服刺客,让他们放下刺向你的刀吗?你能以德服檀妃,让她和丘妃一样温婉雍容吗?在强武面前,德,就是渣渣。强武是手段。打赢了。再以德攻心。力德相合,才能长治久安。”
夏侯云陷入深思。
穆雪垂眸不语。
“檀曼莉鞭打追月,我说,拿下檀曼莉,冷珀应得很爽快,却没半点动作,之后也没半点解释。阿雪,你说得对。我对他们,太好了,一个个的,全都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夏侯云微微抬头,凝视穆雪,“你下令打了桑刚,打了十三翁主,今天,为什么不下令,打冷珀?”
穆雪:“桑刚。十三翁主,都是外人。我下令打,在外人看来,就是你下令打,立的是北宫的威。冷珀是银甲卫,我下令打,是喧宾夺主,是对你不敬,你下令打,才能让银甲卫警醒,立太子的威,立你的威。”
“阿雪!”夏侯云凝视着穆雪,暖暖的笑意拂过眼角眉梢。
“走吧。”穆雪眸色淡淡。
“你推我。”夏侯云微微笑道,“我得想想,怎么打冷珀,人多了,吵。”
穆雪望了望竹林外,默然片刻,推起轮椅。
轮椅缓缓行进在石径上。白雪青竹,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来,地面上光影斑驳,晨风吹过,竹叶瑟瑟,碎雪纷纷,林间一片宁静。
夏侯云抬头望着竹林上方的天空,心头一动,若有一日当真走不得,让穆雪这样推着,或者,她坐着抚琴,他站着吹笳,便如诗里说的,琴瑟再聊,岁月静好。
想着,夏侯云笑道:“你说,你老了,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牙掉了,背驼了,还会对着我指指点点吗?”忽地想起“琴瑟再聊,岁月静好”的前八字,“终身所约,永结为好”,不觉愣住,发起呆来。
穆雪微怔,道:“便是我能活到那么老,也是活在大秦。”
夏侯云又觉得不好了。木头是秦人,终究要归秦的,她所思所想,是与张寒“终身所约,永结为好”。夏侯云眼中闪过霾色,归秦,她是穆岐的女儿,他能放她走吗?
竹林外的人,睁大了眼。
背后是竹林,竹上是雪团,一对年轻男女,一坐一站,缓步而来,一个微抬头,一个半低头,并无言语,亦无亲呢之举,却令人觉得,宁静,美好,如画,如仙。
大双差点儿哭了。
在北宫生活十年,作为太子殿下身边的资深奴婢,他看着燕明萱住进飞霄殿,丘婵娟住进飞霜殿,檀曼莉住进飞霞殿,这三位由燕王后娶进北宫的太子妃,没能让太子殿下多看一眼。他几乎要为三位太子妃抱屈。
大双在心里做了个决定,这位住进合。欢殿的美人,他一定做到随传随到,随退随滚。
德阳殿正厅。
银甲卫分列正厅两旁,个个盔明甲亮。
韩加林:“回禀殿下,银甲卫列队完毕,除一百人当值,冷琥外出,其余应到甲士,无一缺列。”
夏侯云:“韩七,银甲卫统领缺编,你这个副统领,实际是银甲卫的最高指挥官。本宫且问你,军令如山,此话怎讲?”
韩加林:“军令如山,军营里的命令像山一样不可动摇,指挥官发布的军令,下属必须执行,不得违抗,如有违抗者,斩无赦。”
夏侯云:“冷珀。”
冷珀:“属下在。”
夏侯云:“你可知罪?”
冷珀:“属下知罪,求殿下饶恕则个。”
夏侯云淡淡道:“韩副统领,你看冷珀,可有知罪的样子,可有对军令的畏惧?”
韩加林垂头:“回禀殿下,没有。”一声韩副统领,韩加林浑身绷住,这称呼,不是不熟悉,可从太子殿下喊出来,实在太陌生了。
冷珀赶紧行礼道:“属下知罪!殿下让属下拿――拿人,属下没拿,属下……属下不能拿,求殿下明查。”
夏侯云:“冷珀,适才在马厩,本宫命令你拿人,你口中喊喏,却无半分动作,本宫问你知罪否,你口中喊知罪,却又寻借口为自己开脱。韩副统领,你说,该怎么处置?”
韩加林狐疑地看向冷珀。多大的事,要这般计较,且往重处说,殿下必舍不得冷珀。韩加林清清嗓子,道:“冷珀是北宫的银甲卫,对殿下的命令置若罔闻,并不思悔改,应按军律处之。”
夏侯云的目光从银甲卫的脸上慢慢扫过,微不可闻地叹了叹,这些人,果然不把军纪放在心上,果然对他的话选择性地听从。
目光转向冷珀,眼中微有不忍,硬了硬心肠,夏侯云道:“按军律,当如何处之?”
韩加林:“违抗军令者,斩无赦。”
夏侯云微顿,道:“那就将冷珀押下去,斩!”
冷珀大惊,失声喊道:“殿下!”
夏侯云冷冷道:“不服?”
“属下不敢!”冷珀的额角沁出了冷汗,“属下……”
韩加林也吓一跳:“殿下,冷珀他……”
夏侯云哈哈冷笑一声,道:“韩副统领,你说依军律当斩,本宫便依了你。本宫说,带下去,斩,韩副统领,你没听见吗,你也要违抗本宫的命令?”
“臣不敢!”韩加林的额角也出汗了,“臣,臣……”到底怎么个状况,殿下真要杀冷珀吗?
夏侯云:“韩副统领,你的脑袋,呆在你的脖子上,太稳当了,也想吃一刀?说起军令头头是道,落到行动却推三阻四,很好,好极了!本宫数到三,不开斩,本宫成全你们袍泽情深,一起吃刀!军律条条,军纪森严,便是说到金銮殿,本宫也理直气壮!一――”
韩加林大惊:“臣遵命!臣遵命!”指两名银甲卫,将发懵的冷珀押到厅外,拍拍冷珀的肩膀,苦笑道,“兄弟,对不住了。”悄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冷珀满口发苦:“檀妃鞭打那匹野马,殿下让我拿下檀妃,那是太子妃,我敢吗,我能吗?”
韩加林摸了摸脖子:“拿下檀妃,这话也就一听,殿下竟当真了?当成军令来说?”
冷珀:“那匹野马,殿下送给秦淑女了,取名叫追月。”
韩加林吓一跳:“你是说,殿下把他的猎物,送给那个南秦女人?”
冷珀:“我还能骗你不成。檀妃是东夷公主,是北宫太子妃,犯她,这事心知罢了,可不能当众说,有损殿下颜面。”
韩加林:“檀妃鞭打野马,野马现属那个南秦女人,难道,是那个南秦女人,气不过野马挨打,撺掇殿下要杀你?殿下还听入耳了?”
冷珀:“这话可不敢乱说,殿下何时被女人左右过。”
韩加林阴沉着脸,拍拍冷珀的肩膀:“这么说来,殿下也就是吓吓你,不会真动刀的。殿下心软,我再说几句软话,送个梯子,况且你还护着殿下的颜面,没事的。”
“韩加林!”夏侯云厉喝一声,真怒了,“所有银甲卫,列队,出去,观刑!”
那两人勾肩搭背,嘀嘀咕咕,究竟是视死如归,还是认定不会死,太明显了。他这个太子,原来这么窝囊!
银甲卫面面相觑,不敢迟疑,依次走出正厅,站在院子两侧。
夏侯云:“大双,传令,关闭北宫大门!传詹事府所有当值的北宫宫臣,速到德阳殿,两刻不到者,斩无赦!”深吸一口气,“白初,守住殿阳殿的大门,有延迟者,当场斩杀!”
白初看一眼屈坐一侧的穆雪,见她微垂眸,立即大声应道:“喏!有延迟者,斩,有不到者,怎么办?”
银甲卫全都瞪大了眼。
韩加林怒道:“白初,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也敢在德阳殿耍威风?”
夏侯云冷冷道:“延迟者,斩首,不到者,刑腰斩!便是翻出北宫,本宫也要让他一刀两断!”
斩首,一刀下去,直奔黄泉路,倒是痛快。腰斩,一刀下去,肠肠肚肚流一地,趴在地上还能写十多个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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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 相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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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双打个颤,喏一声,往前殿詹事府急跑而去。。
白初一手按剑,一手托着沙漏。
冷珀站在院中央,尽管气温低寒,额角上的汗还是不断沁出,心里敲起鼓,整个北宫的宫臣都在,殿下若是不杀他,那可丢尽面了,殿下杀他,动真的?
不一会儿,北宫宫臣陆续赶来,参见夏侯云后,被勒令站到院里观刑。整个德阳殿,黑压压站满了人。
冷珀的头盔已被打掉,由两名银甲卫押着,跪在青石地面上。
人们看向冷珀的眼光,多为怀疑不解。北宫的人,哪个不知,殿下对冷琥冷珀尤为信任倚重,今天却要斩了冷珀,真的,假的?
大双推着轮椅来到廊下。
穆雪细观这些北宫宫臣的神态,并无惧意,多是抱着瞧热闹的心思来的?
夏侯云:“好教你们知道,冷珀身为北宫的银甲卫,却视本宫的命令若无,经韩副统领确认,凡违抗军令者,斩无赦。军令如山,军律如山,冷珀犯律,本宫不会姑息。今日斩杀冷珀,便是让你们记住,军律面前,再无人情之说。决曹何在?”
有人提官袍上前,躬身,语气平淡:“臣在。”
夏侯云:“行刑。”
决曹纪玦略带颤音:“臣,遵命。”真杀?不可能吧?转身,拖长了尖音,“典狱,殿下有令,斩冷珀,行刑。”颌下那七寸长的四缕胡须,随着他下巴的抖动,摇成风中的狗尾巴草。
两名皂衣小吏出列,回话,往德阳殿来得急,没带行刑的砍刀,言词恭敬,神态漫不经心,斩冷珀,有没有搞错。夏侯云心头发冷,这就是北宫的官吏,忍怒命韩加林解下佩刀。两名小吏接了韩加林的刀,看向纪砄,纪砄看向韩加林,韩加林抬头看向夏侯云。
夏侯云一甩袍袖:“白初,交给你了。北宫的这些人,本宫使唤不了了。”
这话一出,韩加林,以及詹事卿董青、詹事丞梁铖,全都出列,长躬不起,连连告罪。
夏侯云紧闭了嘴,面容僵冷。
白初大步来到两名小吏面前,站定,道:“殿下传令于纪决曹,纪决曹传令于你二人,斩冷珀,行刑,你们,听清了吗?”
“听清了,怎么……”这人谁啊,在德阳殿蹦跶?
白初也气,这都什么人呐,森森一笑:“听清了很好,到了幽冥殿,黑白无常问起来,把话回明啰,你二人为什么死,那是因为,对殿下不敬,对顶头上级抗令不从,论罪,当诛。”
剑光一闪,两名小吏哼也没哼,栽倒地上,颈下一点红。嗨,咱还有话没说完,殿下怎么可能斩冷珀!
院里的人皆张大嘴,与其说是吓,不如说是惊,惊于白初谈笑杀人,惊于白初杀人多费一分气力都不肯。
白初又站到纪砄面前,伸手揪了揪纪砄的四缕胡须,满满怜悯的笑:“纪决曹,殿下传令于你,你犹豫不决,虽未抗令,却也未执行命令,论罪,罪不至死,削发代,让你记住,身为北宫的人,殿下的命令,必须无条件执行!”
剑光一闪,纪砄但觉得头皮一凉,颌下一凉,伸手摸头,一根头发也没了,伸手摸下巴,一根胡也没了,骇叫一声,双手抱头,衣袖挡住了脸,只露一双眼,惊恐地瞪白初,说好的削发代呢,为什么连胡也削了?这位快剑手,难道分不清头发和胡?
院里的人望着纪砄那颗亮闪闪的光头,皆变了神情,这回,是吓的,也是震憾的。
冷珀脸色惨白,军令,军律,殿下这是杀一儆,真想不到他冷珀会死得这么憋屈,还不如死在回龙城的上,落一个英勇守卫的名声。
白初压上冷珀的肩,道:“阿珀,你我相识不久,也算兄弟一场,到了幽冥殿,别急着转世投胎,等我。男人,做错了事,要敢于承担,别像女人家碎碎念埋怨。阿珀,军令如山,身为军人,以服从军令为天职。”
青铜剑扬起,院里的银甲卫不由自主闭上眼睛。
听着剑风,白初没省一分力,这是要让他死得痛快些,冷珀看一眼夏侯云,看到他握紧的双拳,心中低叹,闭目等死。就在剑锋割破皮肤的一瞬间,冷珀突然缩身,就地一滚,大喊:“殿下,属下有罪,罪不至死!”
白初收剑,退回穆雪身后。
夏侯云:“好个罪不至死,本宫依律斩你,还斩错了?”
“不敢,属下可以死,但不想死后背一个对殿下抗命不忠的恶名。”冷珀跪倒,“属下知罪,属下想说的是,军令如山,军营、战场上的命令,才算军令。现在是在北宫,殿下下的命令,就是命令,不能算军令,属下违抗的是命令,没有违抗军令。所以,属下罪不至死。”
穆雪嘴角微弯,弯出一抹浅笑。
夏侯云眼角的余光瞥到那抹浅笑,也不由得松开双拳,脸上则不动声色,静静地看着冷珀。
德阳殿一片肃静,听得见风声。
大双转了转眼珠,看一眼夏侯云,又看一眼穆雪,耸耸鼻,上前跪倒:“殿下,奴婢觉得,冷珀的话,算是狡辩,军令不可违,殿下在北宫的命令,就可违吗?要是人人都像冷珀这样,当殿下的话,想听便听,不想听便不听,那么,北宫的规矩,还要不要了?”
冷珀松了口气,这话,听似落井下石,却把命令和军令分得开开的。
韩加林被大双一瞪,回过神来,急忙躬身行礼:“殿下,抗军令者,斩无赦,抗命令,当问决曹。”一脚把抱着光头吓得发呆的纪砄,踢到人前来。
纪砄带着哭腔:“依,依律法,违抗上级命令,造成严重后果的,当斩,一般抗命,视情节严重程,杖责十至八十。”
韩加林:“殿下,冷珀违抗命令,所造成的伤害,并不大,罪的确不至死,当杖刑。”
夏侯云:“韩副统领,说斩是你,说杖是你,合着,律法,人命,在你嘴里,便如儿戏,想怎样便怎样?”
韩加林慌了:“不敢,不敢,臣,臣就事论事,依法论事。”心下大悔,以为殿下舍不得冷珀死,仍然会重拿轻放,才没问清楚就往重里说话,若非冷珀自己临死的急智,他那人头,可真落地了!殿下亦从未对他重言过,今天,天时不正,刮邪风了?
夏侯云:“决曹,冷珀在马厩,对本宫的命令置若罔闻,本宫问韩副统领,当如何处置,韩副统领说,依军律当斩。现在,冷珀自辩抗命令,而非抗军令,不当死。决曹,你说,这案,该怎么办?”
这是连韩加林也不放过?纪砄飞快地瞟一眼白初,习惯地摸胡,摸个空,剑过下巴的凉意,使纪砄打个寒颤,惴惴道:“冷大人在马厩违令,不宜采用军律,当判杖刑,韩大人……韩大人随意给冷大人定罪,有不敬律法之罪、草菅人命之罪,冷大人没死,草菅人命之罪暂不成立,饶舌之过却不能免,当,当判掌嘴。”
韩加林脚底下打滑,怎么绕到自己头上来了?掌嘴?脸被打肿了,以后别见人了!
冷珀擦擦额角的汗,合着,自己被韩加林糊里糊涂地坑了?若不是自己灵光一现滚得快,若不是自己一滚白初就收了剑,这会儿就站在幽冥殿了,黑白无常还得嘲笑他,做鬼也是个糊涂的。
夏侯云:“本宫今日整顿北宫,不以个人好恶,决一事对错,一切依照北夏律法。决曹判冷珀当杖刑,判韩副统领掌嘴,那么,当判多少数?”
他一个法典小吏,弱不禁风,受不起银甲卫一拳一脚唉。纪砄的心里,泪流成了河,更受不起白初再来一剑唉,口中吭哧道:“回殿下的话,臣不知冷大人有多大过错,不敢量刑,韩大人,韩大人,当判掌嘴二十。”话到最后,细不可闻了。
夏侯云:“看来剃了你的头发,并没让你长记性,本宫问你话,你也……”
“回殿下的话,”纪砄腿一软,跪下了,大声道,“当判掌嘴二十!”
院里的人想笑,谁也笑不出,谁也不敢笑。
韩加林忙道:“殿下,臣愿受杖刑二十,殿下宽恕臣则个。”
冷珀:“殿下,属下愿受杖刑十,绝不敢再抗命!”
夏侯云:“韩副统领,冷珀是你的下属,十杖,由你执行。冷珀,韩副统领对你量刑过重,二十杖,由你执行。你们两个,谁先执杖?”
韩加林和冷珀面面相觑,这是让他们两个互殴的节奏?有内侍送了刑杖来。
冷珀:“韩副统领是上级,属下先受杖。”就地趴下。
韩加林执杖在手,满嘴苦涩,往轻了打想蒙混过关,有殿下冷眼瞅着,有院里数双眼睛贼溜盯着,往重了打,他还怕冷珀打回来呀!说声“对不住”,一杖打下去,结结实实打在冷珀的屁股上,冷珀痛哼一声“韩七你真打啊”,第二杖下来了。
白初接到穆雪的示意,迈两步向前:“殿下,小人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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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 诚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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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白初:“殿下,韩副统领和冷珀,两人都在回龙城的路上,为守卫殿下身负重伤,而今刚刚伤瘉,重责之下,留下伤残,不免可惜了殿下对他们的栽培。责罚意在警示,小人恳请殿下,减刑,没打的杖数先记着,再犯错,加倍责罚。”
大双看到了穆雪对白初使眼色,连忙站出来声援:“殿下,奴婢觉得,白大哥言之有理,殿下一向仁爱,看在他们伤势还没全好的份上,记下这笔责罚,记在银甲卫的日志上。想他们二人,眼高于顶,鲁莽冲动,犯错是经常的,到时加倍打一顿。殿下,奴婢很久没碰刑杖了。”
韩加林和冷珀齐齐黑了脸。这一对双生内侍,打起人来,能将人内脏打烂而体表无痕,能将人骨头打碎而苟活两天,能将人打得血淋淋惨不忍睹而无内伤,各种离奇手段,直叫人瞠目结舌。
“殿下!”
冷毅和冷琥快步走进德阳殿,望着满院子人,愕了愕,冷琥先行一礼,道:
“殿下,博士署,出事了!”
夏侯云容色微沉:“冷琥,先退一旁。”向纪砄招手示意,道,“决曹,你认为白初所言,有理吗,可行吗?”
纪砄双手一抱头,又感失仪,慌忙深躬行君臣礼:“回殿下的话,白……白大人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夏侯云:“鲁太医何在?”
站在宫臣中的鲁太医,撩衣袍出列:“臣在。”
夏侯云:“到偏厅查验二人伤势,董卿。梁丞。你们一同前去。以示公允。”
詹事卿董青、詹事丞梁铖走在前头,韩加林、冷珀、鲁太医跟在后头,向偏厅去了。
夏侯云:“冷琥,本宫让你购置的东西呢?”
大双缩了缩肩膀,暗道,若是冷琥没买水晶灯,就为了博士署的事情跑回来,算不算违抗太子殿下的命令?会不会挨打呢?瞪向冷毅。使劲挤了挤眼,悄悄伸手,手指指向偏厅方向。
冷毅刚回北宫,不知宫臣和银甲卫为什么都在德阳殿,却是明白太子殿下正在处置严重事情,收到大双的挤眉弄眼和暗示,心知有异,拂尘一抖,阻了冷琥回话,抢先道:
“殿下。殿下让老奴添购的物品,由小双在后运取。不会耽误殿下的事情。老奴与冷琥返回时,经过博士署,先行一步回宫,向殿下回禀。”
夏侯云心知这两人还没去苗家铺子,一阵悲哀,这就是对他忠心耿耿的人,为他着想,替他做主!夏侯云紧握拳,忍下怒气,不接冷毅的话。
冷毅见夏侯云面色极为不虞,暗说不好,自己老眼昏花,低估了秦淑女在太子殿下心目中的位置。
不一刻,去偏厅的几个人折回来。
鲁太医行礼:“回殿下的话,韩大人的脉息,有虚浮不稳之相,冷大人前胸的伤口开裂两分。”
夏侯云:“本宫只问,他二人,受不受得杖刑?”
鲁太医嚅嚅道:“杖刑虽是皮肉之伤,受是受得,只是两位大人旧伤不算痊瘉,再受杖刑,怕一时……”
夏侯云:“需要本宫到太医院请别个太医诊断吗?”
鲁太医大惊:“殿下,韩大人和冷大人的旧伤算不得痊瘉,但是,以他们的体质,还承得住一二十的杖数。”
夏侯云:“自来有欺下瞒上的说法,本宫没想到,北宫的人,倒有瞒上联下的习惯,决曹,太医该当何罪?”
纪砄亮闪闪的脑袋上,一颗颗汗珠也亮闪闪的。寻常见的你好我好大家好,被认为是袍泽情深,今天似乎踢到了铁板,瞒上联下,联下并不要紧,瞒上,才是太子殿下步步进逼不肯放过的原因吧。一个转念,纪砄还没开口,又听那冰冷的声音:
“看来,本宫要向少府,提请另派决曹。”
纪砄双腿又软了,急道:“殿下息怒!臣在想鲁太医该当何判,鲁太医避轻就重,瞒哄殿下,情节较轻,当掌嘴十下,以示惩戒。”
夏侯云:“鲁太医,你是接受打脸,还是学韩副统领,改打屁股?”
鲁太医的脸变成猪肝色,打脸,打屁股,可以都不要吗?打屁股,坐得悬着,睡得趴着,走得瘸着,算了,还是打脸吧,手打的,肿便肿,抹点好药,一两天就没事了。
纪砄擦汗,叫出另两名典狱。这两名典狱再不敢耽搁,啪啪,打了鲁太医十记耳光。鲁太医捂着脸,愤愤瞪着垂头恭立的董青和梁铖。
夏侯云:“韩副统领和冷珀的杖数,依鲁太医所言,酌情减半,余数记录到银甲卫日志,如有再犯,双倍罚之。决曹,行刑。本宫提醒一句,轻了,重了,本宫就让你领了那余数。”
纪砄哭丧着脸,吩咐典狱行刑。两名典狱从内侍手中接了刑杖,照着韩加林和冷珀的屁股,啪啪打上了。打别人,自己又不疼,谁的脑袋重,也重不过自己的脑袋。
冷毅和冷琥你看我,我看你,屏了气,都在想,什么事激怒了太子殿下,让他不顾情分,当众责打韩加林和冷珀。
典狱回报行刑完毕。有内侍抬来行军榻,将两人抬起。
夏侯云接过大双递来的茶碗,喝了一口热茶,道:“今天的事,从冷珀抗命起,本宫算是看得清楚,你们一个个的,讲袍泽,讲团结,本宫很高兴,真的高兴。都是北宫的人,就该众志成城,为北宫做事,为本宫做事。但是,你们讲袍泽之义,却忘了本宫是储君,忘了君臣的本分,对本宫有所瞒,有所不听!”
再说下去,就是欺君之罪了。院子里的人们。再也站不住。全都跪倒行君臣礼。口喊“不敢”、“殿下息怒。”
夏侯云:“君臣礼,袍泽义,君明臣贤,兄友弟恭,圣贤之说,哪能不对呢。在北宫久了,你们都知道本宫重情,重君臣情。重兄弟情。本宫没想到,这重情,成了是非不清,赏罚不明,纵得你们一个个的,对北宫说的话,敷衍,阳奉阴违,说着为本宫着想,却在为本宫做主。本宫是什么。是你们谋荣华的梯子,是你们挡刀剑的盾牌。是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蠢货。”
这话,说得极重。院子里又是一片肃静。
夏侯云:“本宫今日整顿北宫,不以个人好恶,决一事对错,从今以后,北宫的一切事务都依照北夏律法。本宫提醒你们,本宫双腿已残,能好不能好,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本宫不想拦着你们的富贵路,有不愿意留在北宫当差的,银甲卫向韩加林递辞,詹事府宫臣向董青递辞。本宫给三天时间考虑。韩副统领,董卿,你们两人可向本宫——”
“殿下,臣自跟了殿下,就没有想过改换门庭,臣再有不当言行,任殿下处罚。殿下是健康,是残废,住不住北宫,臣绝没有不忠不敬的不臣之心!”韩加林勉力撑着身子,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夏侯云嗤了一声,健康,残废,你小子心知肚明,这忠心表得,屁股不疼吗?
董青行礼,道:“殿下,殿下十年前入住北宫,臣便到了詹事府,韩副统领说臣是殿下的跟屁虫,龙城人还有个说法,臣是殿下的狗。”
夏侯云眉锋微扬:“哦,你自己觉得呢?”
董青:“臣得多谢龙城人对臣的赞美。”
韩加林笑道:“说你跟屁虫,你急赤白脸,说你是狗,倒成赞美?唉呀……”唉呀,屁股真疼。
夏侯云:“董卿善辩,这话该怎么解?”
董青十分认真:“好教殿下知晓,狗有五德,见主而摇尾,礼也,见贼而扑咬,勇也,见险也护主,忠也,猎物以报主,义也,嗅气而寻踪,智也。说臣是殿下的狗,岂不是在赞美臣?”
这番话,配着董青的样貌,院子里爆出忍不住的笑。
这董青,一张脸,上窄下宽,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猥琐不够,还一肩高,一肩低,走路时并不瘸,瞧在别人眼里却是瘸的。
十年前在辽州,董青凭三寸不烂舌,逼得小胡王折价卖盐,辽州郡守举荐他到龙城候官。董青本以为凭满腹才华能得朝堂委用,不曾想,风。流倜傥的卫国公嘲笑他,样貌实在有损北夏形象,将他轰出博士署。董青在酒楼大醉,击案高歌,小厮当是疯子赶他到街上。醉酒的董青躺在街边,被夏侯云捡到的时候,已冻得僵了。之后,董青当了夏侯云的门客,来到北宫。
夏侯云忍俊不禁:“董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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