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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冕唐皇-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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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潼闻言后又哈哈一笑:“愿彼此都不辜负!”

    眼下还只是初步整合利用,除了马兴这一处,李潼还要走访其他庄业,于是便也不再久留,起身上马离开此处庄园,在那个杨直案的引领下往别处而去。

    “郎君大计轻授,不留耳目察望?”

    途中,同行的年轻人慕容康犹豫片刻后才发声说道。

    李潼还没来得及开口,另一侧杨直案便说道:“足下或是不信草野之义,但凡所拣选,俱是社中上义之徒,他们各具悍力,若肯恃此凶勇,活命不难,但却能够忍于清苦,只念袍泽故义,便将诸老幼无能性命以肩担之。所重者不是人之能为,而是人之不为,他们能克己尚义,此种人物若还不足谋事,我不知还有何人能作共谋!”

    “直案义言警人,受教了。我并非轻视义徒,只是、只是……”

    慕容康诚恳受教,想作解释却有几分语竭词穷,不免有些忐忑的望向少王。

    李潼转头对慕容康笑笑,然后叹息道:“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过是无聊之人从容闲言。凡有勇图之类,岂有不担一二凶险?我性命并不在己,与其决于膏粱,我更愿付于豪义。故衣社十万义徒,若真有一二奸邪卖我求荣,即便是招祸先行,必有群义为我报仇于后。空养十万徒众,不得一二知己,那我也死不足惜。”

    “大、郎君高论,康心怀忐忑,取笑于人。”

    慕容康听到这话后,又正色说道:“命托英主,也是愚等生人至幸!”

    同行诸众,除了常年跟随的亲信仗身之外,唯有这个吐谷浑族人慕容康确知李潼的身份。

    其人所以入府任事,是经由李潼的岳父、担任甘州司马的唐休璟三子唐修忠所举荐,虽为吐谷浑王族,但部属都为族人侵吞,被赤身逐出部族外,论起身世来比李潼这个大周皇孙武宝雨还要更凄惨几分。

    姑且不言远在西州的唐休璟,反正唐修忠这个岳父对李潼这个佳婿是心疼的,要人给人、要物给物,就差把甘州打包送给自家女婿了。

    以至于李潼都有点惭愧,须知过往三年他一直都在服丧,到现在都还没能给人家闺女一个正式名份。


………………………………

0223 软饭香糯

    傍晚时分,一支颇为庞大的队伍行驶在西京长安西郊鄠县境内的黄土大道上。

    队伍前后豪奴持杖导从,中有大车十数架,有的幕帘垂掩,有的则堆放着许多大小不等的箱笼,奴婢们随车而行,整支队伍近千人众,看上去像是豪贵人家举家搬迁。

    这正是刚刚结束守丧、自咸阳附近的乾陵赶往西京长安的嗣雍王一家。家眷、家什都在队伍中,行进的速度并不算快,傍晚时分才抵达鄠县城郊的一处阔大田庄。

    田庄连接大道的路口,早有一群人等候在此,眼见队伍缓缓靠近,一名年轻人带领数名奴仆策马上前,及近翻身下马,对着同样策马行出队伍的嗣雍王李守礼并广汉王李光顺叉手道:“谊庭末进独孤琼,奉父执命长立乡邸恭迎大王等归京。”

    “多谢府君等高义,有劳独孤郎迎走。”

    丧居几年,李守礼显得更成熟几分,不再像早年那样毛毛躁躁,待人接物也颇有气度:“野途奔行,太妃等疲劳不堪,先作安顿,再作论谊。”

    独孤琼侧避道左,招手唤来家人们引领队伍前往田庄,并有些好奇的张望打量:“似乎未见河东大王。”

    “尚有琐细诸事收尾,三郎不与大队同行。”

    李光顺开口解释了一句,然后致歉一声,亲自上前指引嫡母房氏座车行入庄中。

    因为随从员众实在太多,前前后后忙碌了小半个时辰,队伍才完全安顿在田庄里。

    田庄的后厅中,太妃房氏精神也有些倦怠,摆手驱退仍在张设器物的奴婢们:“只是短留一日,不用张设太多,给主人增添麻烦。”

    李守礼笑嘻嘻道:“委屈娘娘苦行,等到明天咱们就能抵达自家田业,可以休养几天再入京城。”

    “有车代步,算什么辛苦。”

    太妃摆手一笑,望着儿子们不乏欣慰道:“如今儿郎们壮成,可以前后张罗,不劳亲长。往年行出巴州,才是真的辛苦,特别是你这个小子幼顽躁闹,不知忧愁,让人恨不能弃在道边。谁能想如今还能生仰儿郎之力?”

    这话一出口,厅中诸人都忍不住笑起来,郑金更忍不住说道:“旧年途行,哪怕只在道左短停,大王也要吵闹下车,草野里寻觅枝叶挥洒扰人,小郎更被吓得啼哭不已……”

    畅想故事,这些长随老人们也都多有感慨。如今虽然也疲惫,但心态截然不同,守丧全礼,对先王的缅怀也都做足,即便还有什么悲伤未已,也只需要压在心底,不需再有惭愧。

    “唉,还是挂念三郎,不知他现在行到何处,有没有投居逆旅?草野露寒,真是让人不能放心。”

    房氏又叹息说道。

    李守礼听到这话后便哼哼道:“娘娘太偏宠三郎了,大情小事不愿责怪他,让他越来越大胆。往常居在陵侧就敢私行几日不归,也不知在搞些什么,娘娘要记得啊,儿不驯不成器,如我现在多么的恭顺,让他以后出入都要带上我,这样娘娘也更放心!”

    房氏自知这个儿子怎样秉性,闻言后便横他一眼:“你能有三郎一半的谨慎分寸,我都能无愧先王了!三郎出入做些什么,无非关照他的亲徒,放你外出?又不知窜去哪里闲戏。”

    说话间,她又对两个儿子摆手:“你们也不要在这里陪伴老妇,怠慢主人。丧居前后,多仰他家关照,今次归京若能定成亲谊,日后往来更加亲密,不要让人见笑我家礼慢。”

    李守礼闻言后便有几分羞涩:“我年纪还小,况且也不知他家娘子品性如何,能不能恭孝亲长、不如阿兄……”

    “三郎言是不差,你真是好说废话!这是两家亲长旧约情事,容得你作反复?还不知别人娘子品性如何,你先检点下自己不要恩反成仇!”

    李光顺起身抓起李守礼,又对嫡母说道:“娘娘且先用餐休息,我与二郎回谢主人。”

    二王行出,独孤琼仍然恭立在外,又上前致歉:“田野简陋,怠慢太妃,不敢入前告罪打扰,还请二位大王转诉歉意。”

    李守礼闻言后哈哈一笑:“娘娘未有耳目行出,你小子也就不必再作佯态!旧在乾陵居庐,我是不曾薄待五郎,两家亲长议定,看来我是免不了要登你家门邸执礼,念在往昔情谊,你要给我老实交代,你家里姊妹哪一个可称佳姝?我也不是挑拣贵邸秀女,但如果遇人不淑,往后咱们往来游戏,你怕也无脸面见我吧?”

    孤独琼听到这话,脸上恭态也无,反手给了李守礼一拳头:“情知大王真态如何,归家探望姊妹都要压住良心,我还会帮你挑拣优劣?伯父旧年提议,本就意指河东大王,哪想到大王登先,如今悔恨已晚……”

    年轻人嬉闹着前往前厅,自有佳酿美餐,竞欢半夜,前半场李守礼还咬牙切齿定要做独孤琼的姊夫,后半场已经抱在一起约定到了西京、要在平康坊里结个连襟。

    两家情谊渐长那是因为此前两年多的时间里,并居乾陵、位置不远,且独孤氏本就念着多承河东王恩惠,亲长也有意结好,便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只是因为都在丧中,一直拖到了如今还没定约。

    第二天一早,队伍继续上路,独孤琼便也跟随同行,同时也陆续有西京别家子弟被家长派遣远出相迎,一起浩浩荡荡返回西京。

    傍晚时分,快马绕遍小半个关中的李潼终于反超上来,于长安城南大道迎上了家人一行。这时候天色傍晚,长安城里也响起了街鼓声,一家人便也并不急于入城,就近住在了城南杜陵一处园业中。

    唐灵舒一身男装,打马绕行庄园一周,返回后颇有些难为情,撇嘴说道:“这么一处局促居业,阿耶还要来信历数得来艰难,比往年始平乡业小了不知多少,真是让人难为情!”

    李潼闻言后一笑,抬手揽住少女腰肢将她扶下马来:“府君若是知你背后讥言,不知会多伤心。城南土地,已经不可再论金银,说是寸土寸势都不为过。此方园业,还是旧年韦右相故产,巧在徐元固转任万年县,这才有机会染指市买,否则虽有重货,也难分润寸土。”

    关中旧号天府,称为帝王宅业,三辅之间本就人烟稠密。南北朝后期,关陇豪右们俱都奋起加入天下大势洪流中,连辅两朝帝业,自然也就少不了分享红利。

    杜陵地傍长安,本来就有两家传承悠久的大世族,所谓城南韦杜、去天尺五。另有诸多权豪人家贪此地利,于城南广造别业。整个京兆之间,几乎处处都是地少人多的狭乡。

    眼前这座庄园占地五顷有余,在城南一众园墅别业中也排在中游的水平,依傍渭水支流,起居之余还能兼顾耕植,这在整体缺水的关中更是难得。如果不是原本的主人韦待价失势而被收为官有,旁人也休想染指。

    但即便是如此,盯住这一处产业的人家也不在少数,李潼也是赶在西京留守格辅元没有被调离之前下手,但即便是有这样的便利,听具体经手的万年县尉徐坚说,他丈人唐修忠也是真金白银掏出了几千万钱,较之神都洛阳周边同等面积与地理的地块要溢价数倍有余。

    可见就算神都洛阳虽然从二圣时期便屡作经营,如今更成为武周一朝绝对的政治中心,但时人那浓厚的长安情结仍是不减。

    李潼也能推想,唐修忠为了给自家闺女准备这一份丰厚嫁妆,可谓是倾尽宦囊,但唐灵舒还因为面积太小而牢骚抱怨,女生外向,不外如是。

    反正这一口软饭香甜软糯,李潼吃得很是可口,至于未来他丈人会不会续弦,生个儿子没钱娶媳妇,他才不管呢。

    能在长安近郊拥有一处田园产业,便利极多。况且杜陵依傍西京,步程一个多时辰便能抵达,快马更是便捷。

    这一处庄园,基本还是以乡居为主,屋舍众多,家眷奴仆虽然也有大几百号人,加上前来迎接的宾客并仆从几十众,倒也能够容纳下来。

    入庄之后,三人先安顿好亲长,复又行出接待宾客,李守礼抱臂行在庭中,左右张望一番,而后叹息道:“惭愧啊惭愧,论婚之年,还要寄居弟宅。独孤五郎,我要求也不高,若真能论成亲事,你家也是国爵门第,总要在近郊赠我此类产业一处,往后出入西京,也能就近落脚。”

    独孤琼闻言后嘿嘿直笑:“我倒盼望大王能咬紧这个诉求不松口,不妨道你,我家于曲江畔便有别园一所,到时候大王可以硬求彼处,也能免我眼见姊妹跳入灶坑受苦!”

    言外之意,你想都不要想,我家闺女就算不嫁,也不会这么便宜你小子!

    李守礼闻言后自是羞恼跺脚:“悭吝门第,真是不堪论谊!待我某年儿女婚嫁,看我如何……”

    “你住嘴罢!”

    李潼回手给了他一拳,别吹牛,否则按你这造人能力,拆了你都不够儿女婚嫁的!


………………………………

0224 名寺可藏重兵

    ()    三王淡出世道日久,而且过往两年多的时间都居在乾陵,不入西京,相识者少,自不如永昌年间宾客盈门那种煊赫。

    今次出迎做客的十几人众,算起来还是李守礼朋友为多,且主要还是关陇勋贵人家子弟。

    李守礼性格热情好动,虽然丧居乾陵,但也并不耽误他交朋友。这些关陇勋贵人家,不乏亲长得享陪葬乾陵的荣誉,难免往来祭拜先人,一来二去便与这位少王熟悉起来,呼喝为友。

    至于河东王,虽然清俊更有盛名,但他们在这位大王面前反而不敢过分的放纵恣意,虽有敬重,但却少了几分能够尽情嬉闹的从容。

    李潼自知他就是那种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明白这些勋贵子弟们面对他时总有几分自愧不及的拘束,出面接待、应酬几分,然后便起身离席,召集几名府员并长兄李光顺去讨论正事。

    “大王此番游社,应是所得颇丰啊!”

    刘幽求因为要提前返回长安布置三王归京事宜,并没有一路跟随,见大王神情颇有开朗,便笑语说道。

    “秦川多豪迈,诸位又任事勤劳,此行自是收获颇丰。”

    李潼抬手自慕容康手里接过一份名册,笑语道:“入陇豪义并导行老卒俱都挑选完毕,他们的器用、粮秣之类,一定要准备充足,不可有缺。如果是因为水土难服、风物害人,人员损伤还情有可原,但若因为物用的缺失害我豪义,无论言辞怎么堂皇,我都愧对这些性命托我的义徒!”

    “大王请放心,卑职既然从行照拂,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刘幽求正色说道,此番陇上练兵,他是作为后勤方面的保障,官职也从原本的陵官转为兰州司仓参军。

    兰州地在陇道,随着与吐蕃交战日频,实在算不上什么美职,州佐常有缺员,以李潼旧年在神都积攒的人脉,运作这样一个官职并不困难。

    对于刘幽求的能力,李潼是很放心的。经过几年的历练,特别是主持秦雍行社的日常并发展,刘幽求早已经不复最初的青涩。如果没有这种保障,他也舍不得派遣那些得来不易的敢战士们轻易赴险。

    刚刚抵达长安不久的史思贞叹息道:“可惜朝事更迭频繁,原本得算在握的沙苑副监遭人衡夺,卑职只能守在始平,不能就近补助。”

    随着联系日久,李潼也将自己的秘密逐步向府佐们放开,史思贞这个官二代也逐渐步入心腹之列。

    史思贞的父亲旧年担任司仆卿,沙苑监则是掌管陇右牧事的机构。

    原本李潼是打算借由这层关系将史思贞安排进沙苑监,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史思贞之父出为外州刺史,不再居朝,新任司仆卿则是武家诸子中的武攸望,使得这一计划被迫流产。

    “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始平大县,地傍西京,居此任事,也能就近料理行社。”

    武周革命之后,李潼许多的意图也就不再遮遮掩掩,直接明明白白讲出来,鼓励府员们身在国任而窃成私事。

    虽然说永昌年间国器更迭的趋势也已经大露,但当真正做成的时候,人心所受冲击仍然巨大,信念都多有动摇。

    在这样的情况下,最起码对自己的心腹们,李潼不需要再遮遮掩掩,就是要清楚告诉他们,自己是积蓄实力,谋复唐业!只有明确了他们的奋斗目标,做起事情来才果决敢任。

    “大王厚养群义,若非亲眼所见,我真是不敢相信如今两京之间已经积蓄这么多的人情势力!”

    史思贞是在抵达西京之后才接触到有关秦雍行社的事情,讲到这一点,不免神采奕奕。他横下心来死战少王队伍,除了旧事情谊之外,也是对这位大王的看好,却没想到大王优秀仍然胜出他旧年所知所见。

    刘幽求闻言后则大笑起来:“天道有修补,唐家余韵自在大王!伏线草野,谋于混沌,人尚懵懂观情,大王已经料成后略,我等恭劳则可,大不必张望彷徨!”

    他是王府最早心腹之选,也参与许多大事,对于大王的才器谋略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些闲话不必多说,如今大势倾覆已定,唯负重前行而已。”

    说话间,李潼又对刘幽求说道:“那个万年社杨直案,长史知他前事几分,我准备将他引入府中任事。”

    刘幽求听到这话略作思忖,然后便说道:“这个杨直案名杨显宗,蜀中成都人士,也是一个学养粗成的乡野遗士。大王此前不是谋要通商巴蜀?我正准备向大王推举此人,所以安排他导游巡视下社,让大王能就近细览才器,看来其人是能入大王眼略?”

    李潼闻言后便点点头:“的确是一个难得的遗才,经术浅通不必多说,难得品性豪爽阔达。蜀中虽闭塞,倒是聚养不少贤良。”

    如今他的门下听用之人是不少,但是相当一部分还是旧局势中引入进来,如刘幽求这样的进士出身,或史思贞此类权门子弟,还有苏约那样的落第文人。虽然草野寒庶拣拔不少,也都忠诚尚义,但才能上还是有着明显的短板。

    如今故衣社里也在培养教授一批人才,但毕竟为时尚短,还没到收取果实的时刻。野中贤遗不是没有,只是选用的效率实在太低。

    这个时代,各种知识还没有尽数普及,真正有条件教养子弟的,最差也是乡居地主。这些人自有伦情势力、安居乡土,即便是外出闯荡寻找机会,如今神都城也是制举连开,女皇一副大恩寒门的架势,他们也未必就肯委身李潼这样的尴尬宗王。

    所以对于故衣社中崭露头角的才力之士,李潼也是非常看重。

    “这个杨显宗,身世清白,大王可放心任用。其家迁居蜀中数代之久,如今也是成都一户豪室。大王还记不记得旧年田翁等伴我西出故事?其人旧为贼所执,是田翁等救其性命,后来有感故衣社尚义宗旨,索性捐身入此……”

    听到还有这一层渊源,李潼便更放心了,他要继续开拓蜀中商路这一条利益线以供故衣社继续发展,正需要获取巴蜀当地人的支持。即便没有这一层关系,他对这个杨显宗所表现出来的才干也非常看好。

    “挑选一个合适时间,直接引他入府来见。”

    李潼交代刘幽求一声,然后问向史思贞:“神都集募经法、珍货诸物,收成如何?”

    “那些豪客们知大王除丧在即,归往神都后必将再引风潮,捐输也是极多。”

    说话间,史思贞掏出一份籍簿呈送上前:“卑职急来相见应教,器货还在后方徐行,但短日之内便也能抵达西京。”

    李潼将那籍簿小作翻看,颇为满意的点点头,看来他虽然淡出神都人众视野时间不短,但人气也没有削减多少,看来自己离开神都之前那一番张扬还是很有效果的。

    毕竟丧居期间,他也不能太过招摇,再搞什么文抄带货,给人声色犬马、不加收敛的印象。所以过往数年,他也没有什么新作问世。

    史思贞集募到的珍货不少,可见那些神都豪商们对他仍有极大信心。不过这些器货,李潼却不是拿来自己享用,而是另有用处。

    “器货入京之后,也不必在市中招摇,往始平上任之后,直接派人捐入京西草堂寺,求结善缘,向他们借取一些寺人工匠,我另有使用。”

    李潼将籍簿递回给史思贞,吩咐说道。

    他募取珍货捐输寺庙,自然不是为了礼佛。京西草堂寺海内名刹,历史悠久,甚至可以追溯到十六国时期后秦皇帝姚兴,也是佛法东传的著名译场之一。

    跟这样一座名寺打好关系,好处是不少的。草堂寺除了名寺这一身份之外,还是京兆之间最大的地主之一,寺田广袤,僧户众多,其中就有许多关陇之间失地破产的府兵军户。

    如果能将故衣社的影响力渗透到草堂寺,这对故衣社的壮大是有很大意义的。

    别的不说,单单那些寺庙产业的田庄,便是一个个绝佳的藏兵地,真要到了不得不动兵戈的时刻,在这里隐藏一支武装力量,绝对能干得他奶奶和叔叔们两眼发直,当然前提是她们得返回长安。

    除了这些长远计划之外,李潼最眼馋还是草堂寺所拥有的那些匠人们,其中就包括很多的印刷工人。印刷术在如今已经有了一定规模,但雕版印刷主要还是应用在佛经之类。

    草堂寺是历史悠久、驰名中外的佛经大译场之一,拥有着一大批手艺精熟的雕版匠人。

    李潼自知从头培养一批技法纯熟的匠人有多困难,他们故衣社那些工坊到现在还在亏损经营,就是因为匠力严重不足,产能也迟迟提升不起来。

    既然草堂寺有这样一个基础,不妨拿来就用。他现在是备礼周的登门去求,如果对方不识趣,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索性发动秦岭中的敢战士去抢,抢上一波再换个善长仁翁的面目去帮他们重修佛寺。

    毕竟这样一个绝佳的藏兵地,而且还远离神都政治中枢,真搞废了也挺可惜。

    他就是没有认识的名僧和尚,否则直接安排个人进去混成方丈主持之类的僧官,做起事来更便利。不过可以记下来,以后有机会就干!


………………………………

0225 无儿还有孙

    把雕版印刷搞出来,是李潼很早就开始考虑的事情。

    知识继续下方普及这一积极作用就不用说了,还有一个重要作用那就是意识形态话语权的掌控。

    他奶奶武则天自然是这方面的行家,本身就热衷于编书,身为皇后时期,限于传播途径,所编的书还没有大规模传开。当上皇帝之后更是直接将由她主编的《臣轨》列作科举考试的科目,大家要想当官都要研究一番。

    眼下李潼自然还不够资格挑战上层意识形态的战场,但也可以以故衣社为基础,从下层开始拓展有利于他的思想。

    比如说女人都能当皇帝,天下人心价值观是崩得稀碎。既然老婆能接过老公的家业,孙子直接拿起奶奶手里的枪又有什么不可接受的?

    佛法之所以传播广泛,除了南北朝以来历代胡主积极推广之外,也在于底层宣传力和渗透力实在是高明。许多佛经的故事被揉杂进一些民俗小故事里,说经唱本风靡市井之间。

    谁心里还没有一点杂心思,本身的人生经验又不足处理这些念头,那就只能在自己能接受的渠道内、从故事里汲取养分,奉为真理。

    李潼蹲在乾陵这几年也并没有闲着,虽然没有什么文抄名篇传扬士林之内,但搞的文抄事业也不少。不过这些文抄倒没有冠自己的名字,主要集中在了初唐一个奇人王梵志名下。

    城外土馒头,馅草在城里。一人吃一个,莫嫌没滋味。

    初唐仍承六朝余弊,王梵志的诗风可谓清新奇葩,只看这一首便能了解大概,说是打油诗,但咂摸之下自有其滋味,道理可谓简朴又深刻。

    所以王梵志的诗作或许不占士林主流,但在民间的风靡程度却远不是沈、宋之类能够相比的。其人生在隋唐之际,已经是一个故人,李潼就算想抄也没得抄了,但是他可以加料啊。

    家田百余顷,夫死外人侵。你贪你莫乐,无儿还有孙。

    王梵志俗言诗流传极广,涉猎范围也极为广泛,除了一些安贫乐道、教人知足的说教道理,还不乏教导人情世故的诗篇。

    不需刻意搜罗,李潼便辑录有几百首之多,仔细阅读品味一番,便能猜到自己绝不是第一个往里面加料的人。这些诗作传达的价值与人生观,不乏自我矛盾,可见绝非一人所写,应该是传播途径中被人随意增添抹改。

    李潼也是根据自己的想法与需求,删删改改,抹去一些明显伪作又或消极佛义太过浓厚的诗作,再加上自己加的料,整理成精选三百首。

    这是他打算第一批雕印的作品,先作为故衣社内部读物去投放。道理如何且不说,起码也能当个扫盲读物。通篇读下来,水过地皮湿,基本的识文断字是能保证的。

    类似还有数学、物力、农书之类的技术书籍,按照时下卷装书的风格,过去这两年多的时间,李潼可以说是著作等身,等到印刷工坊搞起来,便能陆续向外投放。

    这些虽然都是需要时间积累的长功,但若作乐观估计的话,李潼真正抖起来也是需要时间,等他真正上位的时候,起码两京之间是能有一大批的储备人才供他选拔任用。

    与府员们畅聊许久,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很晚,李守礼他们的宴会也已经结束,喝得醉醺醺的来寻李潼。府员们见状便起身退下,让少王兄弟私话。

    “你们也不休息,还不如留在席中同乐。”

    李守礼斜坐榻中,颇有几分醉眼迷离,望着李潼说道:“三郎你吩咐我的事情,我已经跟他们提起,一个个倒是颇有兴致,只是该要怎么谋资生利,却也都没有主意。”

    李潼颇受钱财所困,脑子里也一直在算计该要怎么谋利。李守礼这个家伙爱交朋友、人缘好,他也都看在眼中,自然不会放过这个人脉资源。

    李守礼心思不够细腻、谨慎,像故衣社这种根本大计,李潼是不敢向他透露太多,诸多籍簿往来,除了府员们各管一摊,主要还是长兄李光顺在帮他打理。

    不过一家之内三兄弟也不能排斥在外,更何况李守礼这个家伙吃得又多,总得压榨点价值出来。所以早在乾陵的时候,李潼便算计着等到了西京,便由李守礼出面,邀集一批关陇勋贵子弟们,搞个商社出来做点买卖。

    虽然常说随着长孙无忌被高宗搞垮,关陇勋贵集团便雄风不再,但主要说的还是政治上已经没有了领导型的代表人物。

    可实际上,如今的关陇勋贵们仍然不可小觑,特别是在经济资产方面,仍然具有颇为深厚的底蕴,这一点就连那些山东世族人家都比不上。毕竟两开帝业所分享的开国红利,并不是简单两三代人就能败光的。

    而且就算在政治上,关陇勋贵们也并非就此一蹶不振。

    武周后期所形成的李武韦杨这样的联姻集团,可以说是关陇勋贵蜕壳重生的一个产物,权力集中在更少数几家之手,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开元天宝时期。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安史之乱爆发后,既打碎了大唐盛世,也终结了李武韦杨这一政治集团的权位掌控,同时大唐皇帝再也不具备对整个天下的控制权。

    后事不论,最起码眼下而言,如果能够笼络借用一批关陇勋贵们的力量,对李潼而言是很有帮助的。

    他奶奶武则天从上位伊始,就被高宗摆在了关陇勋贵们的对立面,过往这些年,虽然武则天也在有选择的接受其中一部分力量,但整体还呈现一个打压的态度。

    所以眼下的关陇勋贵们,处境倒跟大内中的太监们有得一比,他们就算愿意向女皇效忠,能够获得的信任也有限。再造李唐,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出路之一。

    像是弘农杨氏杨执柔一家,武则天对其不可谓不亲厚,自以外家视之,但在神龙革命时,杨执柔的弟弟杨执一仍然站在了李唐宗室一边,以千骑使助力革命。

    李潼倒不指望李守礼与他的小伙伴们搞什么大阴谋,能够借用财力与人脉帮助故衣社发展就很不错了。

    “一个个言则国爵门户,教养优越,居然不知该怎样兴家治业,也真是捧着金叵罗乞食,让人见笑。”

    听到李守礼这么说,李潼便笑呵呵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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