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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冕唐皇-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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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厅中,太平公主身穿一件素色衫裙,粉黛不施,素面清瘦,只一对眼眸更凸显出来,却也没有多少神采,幽深内敛。

    她环抱着襁褓中的幼子,并弯下腰去耐心劝抚正在嘟着嘴巴闹别扭的长子薛崇训:“阿郎不要伤心,咱们今天是要归家,这里虽然风景好,但终究不是咱们的家苑……”

    正在这时候,乳母张夫人行入,并汇报上官婉儿廊外候见。

    听到上官婉儿的名字,太平公主眸中闪过一丝厌色,将怀中小儿递给宫人,并行至窗前冷笑道:“那贱人还敢近我?若非她巧言诈我入宫,家门何至于……”

    讲到这里,她已经是满脸恨色,眼眶都微微泛红。

    张夫人见状,上前轻抚公主后背:“伤情难免伤身,情势已经到了这一步,殿下更该为郎君、娘子们爱惜自身。那贱婢终究是奉御行走,常侍左右,公主既然厌她,不见就是了,实在没有必要逆气伤怀。”

    说着,她又轻退几步,拉着少年薛崇训的手臂笑语道:“阿郎且随妾来,看一看你的珍爱玩物有没有遗漏下来?咱们久不归家,你就不挂念你留在府中的那些器物?”

    垂髫小童不知忧愁滋味,听到张夫人这么说,薛崇训很快就忘了将离的忧愁,掰着手指头细数自己的玩具,并抬腿冲出厅室要亲自检查一番才放心。

    张夫人随后也行出,见到上官婉儿已经在清点人事,本来已经不打算在上前说话,但想了想之后还是举步上前笑道:“出入喧扰,小郎正在哭闹,公主殿下实在没有闲暇召见,还请才人体谅。”

    上官婉儿闻言后只是微笑颔首,道是不妨。

    正在这时候,纳言武承嗣也赶来此处,身后还跟着三十多名强壮宦者并几架高大华美的轩车。

    上官婉儿上前见礼,武承嗣心不在焉的应付过去,然后便快步行入厅中,过不多久,厅内便响起激烈的吵闹声,然后武承嗣便讪讪退出,脸色也有几分羞红。

    他在廊下停立未久,招手唤来上官婉儿,叮嘱道:“伤物伤心,人情难免,有劳上官才人随从安顿,我自仪驾之前引众导行。”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太平公主出行仪驾才收拾停当,公主也在宫婢们环拥之下登上轩车,队伍才出发向玄武门行去。

    行出玄武门之际,武承嗣早已经率众等候在此,身后百数名百骑精锐骑士,眼见公主仪驾行出宫门,便策马列队而行,导引净街。

    出宫时间已经不早,当队伍行至皇宫东城宣仁门之际,街道上已经响起了街鼓声。

    靠近宣德门的清化坊与立德坊恰是洛水北岸最繁华的坊区,此时坊门前难免聚集着众多排队入坊的坊民,使得街面也变得拥挤不堪。

    “速速净街,勿阻公主殿下行途!”

    武承嗣一声令下,前方百骑军士们便打马冲出,挥舞着马鞭并木杖驱散拥堵在街上的行人,行人们都被驱赶到道路两侧,听到街鼓声越来越急促,许多被驱赶到街道西侧不能从速入坊的行人们都焦躁不已,只能盼着贵人行驾赶紧通过。

    “难怪人言权势动人,生死喜悲只在一瞬啊!”

    行途中,太平公主看到前方导引的武承嗣前呼后拥的威风阵势,坐在轩车中忍不住对同在车中的乳母张夫人叹息道。

    “也只是得趁公主殿下行仪借威而已,神皇陛下圣眷……”

    张夫人随口回答,转见太平公主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又长叹一声道:“生者终需专顾眼前,公主殿下还是不可伤情孤僻啊!如武纳言之类,十数年前又是什么样的处境?怕是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今日的风光!郎主虽然命数虚薄,但遗下的儿女终究还要公主看顾。既然圣眷不减,又有愧情,殿下你又何必……”

    “愧情?她若真有情,又怎么会……我能贪享的也只是一个妇人之身,无害于她,让她能伦情自赏罢了。”

    太平公主讲到这里,眸中又是泪花闪烁,并将头颅靠在张夫人肩际,隐作啜泣:“阿姨说得对,我不似她,人情绝无,称孤喜寡!为了身前的儿女,不该悲伤沉迷!万物都来欺我笑我,终究还需自身要强,才能不让人由头到尾看个笑话!”

    口中喃喃细语,她眼神却逐渐变得锐利起来,悲戚柔弱的外表下已经有炽烈在酝酿。

    太平公主旧邸位于天街西侧的观德坊,神皇因恐公主睹旧伤情,于永昌元年特旨于天津桥东南侧尚善坊、省内仆局官署并扩地为公主再建新邸。此番公主出宫,正要入住新邸。

    行过皇城东街,仪驾转至皇城南侧端门前,再过天津桥便到了尚善坊。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天街上自然行人绝无,但在尚善坊西坊门前,早有府寺官员并永昌县令等立此等候。

    眼见当前而行的纳言武承嗣,官员们俱都趋行迎上前来,武承嗣停下来与官员们稍作寒暄,但太平公主车驾却径直行入坊内,没有丝毫停顿。

    当武承嗣应付过这些迎接的官员,再次赶往公主新邸时,公主仪驾早已入邸。当他行过前堂准备再往中堂行去时,却被公主乳母张夫人当面拦住:“公主殿下着令老妾多谢相公礼送归邸,门无长丁,不便待客,更虑相公堂事忙碌,天色已晚,便不远送了。”

    听到这老妇直言逐客,武承嗣羞恼顿生,默然片刻才又哼道:“因奉神皇陛下所命,不劳道谢。既然公主已经归邸安居,那也就不再叨扰。”

    说完后,他便转身离去,只是行出几步又顿足回首说道:“坊中自有亲戚门户并居,邸中若起居有缺,直往告知即可。”

    张夫人目送武承嗣离开,心中却是不免一叹,入居禁中这段时间,她也听风传、言是神皇不愿公主久寡,想要将公主再配武承嗣。

    抛开其他,张夫人倒是觉得这也未尝不好,虽然单从人物风貌而论,武承嗣是拍马也难及前驸马薛绍。但其人毕竟深得神皇恩宠,且又身居高位,若能并为一家,公主自然也能无忧日后。

    但她也心知这对公主而言实在是很难接受的安排,公主本就性格刚强,如今更因家门祸变得有些孤僻倔强,更加不会接受。

    一路行回中堂,张夫人却见到公主正在堂中接待上官婉儿,神态和颜悦色,并无此前那种不屑言之的厌恶。她略有错愕,但还是不动声色的上前汇报武承嗣已经离开,而后便告退安排各种入居事宜。

    “身下儿女纠缠,我本就没有什么可作闺阁秘话的朋友。唯与才人面熟耳顺,入居禁中这几个月,才人却少来访问,实在让人伤心。”

    太平公主拉着上官婉儿的手并坐在席,口气亲近中又带着几分嗔怨:“如今归居外坊,门庭更是冷清,盼望才人能够爱惜故情,常来游走,不要让我席上常缺嘉宾。”

    “妾也盼望能够常与公主殿下相伴,闲时难偷,又恐不能雅情常占、愉悦主人,久来见厌。”

    上官婉儿微笑应答,心中则有几分别扭,她与太平公主年龄相近,因为神皇遣用而常有接触,但也仅仅只是相熟而已。

    彼此身位相差悬殊,小意逢迎只求一个不忤当面。即便有什么微薄情面,怕也折耗在年前召请入宫的旧事中。

    即便太平公主对她有什么迁怒波及,上官婉儿也不敢口含怨言,申辩有无道理。此夜非凡的热情,倒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尽管太平公主热情留客,但上官婉儿还是不敢逾制逗留宫外,眼见天色渐晚,固辞离开。

    待到上官婉儿行出,太平公主脸上笑容便荡然无存,问过儿女俱都睡下之后,她便望着烛影枯坐出神。

    张夫人心中疑惑公主何以对武承嗣那么冷漠,又对上官婉儿流露亲近,终究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承嗣其人,仗势幸徒罢了。他有圣眷可恃,我又不弱于他,不必假于辞色、委屈自己。更何况,他是武姓子,我是李家女,终究不是一家。上官虽是刑家余孽,但却常在陛前行走,自有片言之力可以借我。未来家事都需自主,难免要借用群力。”

    此前身在禁中,愁绪满怀,她也没有心情梳理人情事务。可是随着入坊来到这个陌生的新环境,感受就变得深刻起来,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任性无忧的小娘子,诸事都要简列在怀,深思熟虑,才会对上官婉儿有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

    稍作停顿,她又沉声说道:“阿姨还记不记得去年内教坊所见二兄几个遗孤,原来那三个小儿早就出阁。上官几次言有浅涉,这刑妇对我几个侄子倒有几分非凡牵挂。稍后阿姨坊野小作打听,若能恭谨自守,可以传告他们来走访结谊。那个三郎守、守义,倒是才貌不凡,让人印象深刻,堪与我家孩儿伴戏。”
………………………………

0134 我的心腹在成长

    朝日初生,神都城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伴随着隆隆街鼓声,各坊坊门次第打开,街面上人烟渐多,车马喧闹,整座城池再次恢复了勃勃生机。

    履信坊南坊门外,街使陈铭贞神情恹恹,一脸的倦态,步履缓慢的行入坊门外临时搭建起来的直堂棚户中。

    这直堂很是简陋,不过几根木柱支起,上方覆以草毡,前日还因用火不慎被灯烛引燃,幸在毗邻伊水,火势才没有弥漫开,但那几根立柱也已经被烟火熏得黝黑,且弥漫着一股焦糊气息。

    如此简陋的环境,较之永通坊中深阔数进的金吾卫典签直堂不可同日而语,陈铭贞坐在此中,心情自是加倍的恶劣,简直一刻也不想多待。但他眼下却还不能早退,因为需要等到各支分巡的队伍来交回符令。

    几名旅帅巡长依次行入临时直堂,见到街使陈铭贞如此的疲倦,便有人忍不住叹息道:“难怪坊居贵人都在府中歌唱,赞扬将军任事勤恳!卑职历遍军府,未见如将军如此忠勤缜密!”

    听到这话,后方也有人开口附和,甚至有人已经拍着节拍唱起由王府墙外听学的街使曲声辞。

    陈铭贞听到这些话语,脸色更是异常难看,抬手重重拍在案上,正待要开口斥骂几声,但在顿了一顿后还是强忍下来:“这种闲话,不要多说!我等俱是朝廷食料供养的卫府军士,又不是哪家权门私自豢养的力卒,旁人不知检点,自身却要谨慎,不可夸耀私恩!”

    众人见陈铭贞神态不善,一时间也都不敢再多说什么,各自交还符令后便讪讪退出。

    但在离开之后,又有人忍不住冷笑连连:“言语倒是堂堂,做事却未必!如果不是贪求权门私恩,何必把府众都驱集在这里?老子当直做事也勤恳,怎么不闻贵人欢心歌我?”

    一直过了大半个时辰,诸巡警符令才交割替换完毕,陈铭贞吩咐佐员将这些夜出符令送回永通坊的典签官署,自有军府录事在那里勾检入库。

    至于他自己,则率领几名佐员上马往清化坊官署而去,那里此夜又抓住几名犯夜并偷盗者,他是想打听一下,有没有牵引攀诬的操作空间。丘大将军吩咐的这一桩差事,他是真的不想再拖延下去,想要尽快了结。

    策马行过外坊街,陈铭贞便听到急促的羯鼓声从河东王邸墙内传出,鼓声虽然急促,但却通透而又极富节奏的变化。街上有行人听到鼓声,都忍不住随拍嗬哈。

    陈铭贞却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情,那鼓声传来,震得他脑壳嗡嗡疼,打马快速离开此地。

    迎着朝阳打上一通羯鼓,这逐渐成了李潼每天固定的项目。具不靠谱研究表明,人的生活越枯燥乏味,培养出一件生活习惯的时间就越短。

    履信坊自有水木之华,清晨时分空气清新,富含水汽的微风中满是花果的香气,在这样的环境里,身穿轻罗衫、手持小鼓槌,把羯鼓想象成任何他想敲打的人,那活泼欢快的鼓调能给人带来一整天的好心情。

    “大王鼓艺真是越发精湛,缓音不滞,急音不粘……”

    一首鼓曲终了,胡人部头米白珠便站在树荫下拍掌喝彩,他自己诸乐技也只是手熟而已,随着时间推移,技法上已经完全不能指点大王,跟随出宫后只是安心喊六,倒是也喊得更六了。

    李潼放下鼓槌,吩咐米白珠将乐器收起,接过婢女奉上的沾水绒巾,擦擦脸上细密的汗水,随意望向后廊隐于花木中的阁台飞檐,那里正有一抹白影灵巧掠过,看来养成一个习惯的不独自己一人。

    晨间一通鼓,舒筋活血,回到房间中冲凉解疲,李潼看到两臂更有肌肉轮廓,远不是去年那种纤瘦模样,心中也很是满意。羯鼓不独锻炼臂力,长时间坚持下来,还很能锻炼心肺活力,这是一个需要技巧的力气活儿。

    晨浴完毕,穿衣出门,先入雍王邸向嫡母房氏请安,李潼便看到街对面王府门前坊正田大生正一脸喜色的向他打着手势,便抬手招一招,示意田大生跟随入邸。

    “大王,好消息,好消息啊!”

    田大生手捧着一个藤编的箱笼,入了中堂后便一脸喜色的低声说道:“今早坊外消息终于传递进来!”

    李潼听到这话后,心中也是一喜。自金吾卫围坊以来,整个履信坊便仿佛与世隔绝,当然日常的人员出入是有,但田大生此前布置的声讯传递渠道却都不再好用。

    那些武侯街徒们盘查的实在太严密,李潼也担心田大生安排的人手露出什么马脚,那些人一旦入坊接头,便难免会被周遭耳目发现,所以他也吩咐田大生在没有安全保证的情况下尽量不要传递声讯,消息走露还是其次,怕的是暴露人手。

    所以过去这段时间,除了刘幽求等府佐出入走动的耳闻目见,坊间闾里几乎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怎么传进来的?”

    李潼随口问了一句,便见田大生打开箱笼,献宝似的从里面掏出两个人头大小的鞠球。鞠球软皮缝制,针脚细密,此刻却被田大生毫不怜惜的用小刀剖开,抖出里面填塞的羽毛乱絮等物,扒拉片刻便掏出纸团呈送上来。

    李潼见状也是啧啧称奇,一边听着田大生讲述鞠球送进来的过程,一边捻开纸团,纸团上讯息简明扼要,只是交代了目下已经有三十六个人在暗中受少王所命奔走。他们以各种身份,当然主要还是掏粪工,或是已经靠近目标宅邸,或是已经可以出入其中。

    这其中,成果最喜人就是位于洛北上东门附近积德坊丘氏外宅,除了掏粪工以外,居然还有人以车夫与园工身份渗透进去,已经可以长时间的在宅内逗留。

    至于原因,里面也小作说明。丘氏这一座宅邸,是丘神勣次子丘嗣诚的别业,用来安置姬妾、宴会友人,日常并不常住,所以防卫相对而言也要松懈一些,有很多雇工并客奴在这座别业中。

    田大生的心腹所以能进入,也是借了几分苏约的助力。苏约靠着钟绍京墨宝交好一名魏国寺僧人,得以讨要到一些魏国寺的庶务杂使,之后置办的车驾便有专门给魏国寺运送柴炭。

    丘嗣诚是魏国寺寄子,日常也多有往来,借用人力佣工之类都是很寻常的事情。

    另一个鞠球也被割开,从里面取出的居然是一份火漆封缄的信件,看起来就远比刚才那个纸团庄重得多。

    李潼打开一览,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一份信件乃是百骑郭达送来,简短问候之后,主要讲述了一件禁军事务,北衙禁军再作扩充,特别是作为精锐军力的百骑,兵力更要扩大数倍。

    百骑虽然名为百骑,但数量远不止此,如今已经超过千数军众,是独立于羽林军之外一股更加精锐的军事力量。武则天时期,百骑扩展为千骑,到了中宗时期则直接号为万骑,等到玄宗时期便正式命名为龙武军。

    武则天要增加北衙军力,李潼并不感到意外,让他感到惊喜的是郭达在这一轮扩军中居然受惠不浅。

    原本在百骑中,郭达仅仅只是一名营卒伍长,可是这一次扩军却直接被提升为一名翊府队正。

    翊府设中郎将一人,左右郎将、校尉、旅帅、队正、队副,队正已经是七品的武官。郭达从户奴选为营卒,又入百骑,之后更是直接成为翊府军官,简直可以说是人生逆袭。

    而且翊府还非普通折冲府,亲勋翊府属于内卫,通常职高一到两等,且不由营卒拔选,而由官员子弟荫受,属于真正的禁卫军官。

    像桓彦范荫入翊府,年近四十才混到翊府校尉,郭达区区一个刑家胡奴居然升为翊府队正,不得不说是一大跨越。

    不过李潼也发现一点蹊跷,那就是百骑作为一个独立的小兵种精锐编制,根本就没有翊府。再看郭达职位,也的确是记名左监门卫翊府队正并监门直长,但郭达自己又说,仍归百骑统领。

    略加思忖,李潼便明白了这自然又是他奶奶玩的一点小技巧。肯定是南衙宰相不愿北衙职权继续扩大,那么索性直接将北衙百骑化整为零,掺进南衙系统中来,蚊子和血一样趴在南衙身上将原本南衙的职权给抽过来。

    这手段巧不巧秒,李潼并不关心,他挺高兴在于他奶奶主动帮他培养了一个宫变的种子选手。

    队正领兵五十人,监门直长则分押诸宫门,经此一变,郭达顿时由原本没啥用处的小营卒一跃成为一道宫门的门卫长官,虽然监门直长是左者判入,右者判出,还不能完全控制一道宫门。

    但这本来就是平白受惠,白捡的便宜,也无需要求太高。再说大家都还这么年轻,未来仍然大有潜力可望!

    对于这一次好不容易传递进来的讯息,李潼也是大感满意,他还没来得及细忖消化该要怎么搞点小动作,又有府吏通报,言是合宫县主簿傅游艺登门来访。
………………………………

0135 舔友的恶意交流

    对于即将飞黄腾达的傅游艺,李潼也不敢过于礼慢,更何况对方眼下还是名副其实的父母官。

    “收拾收拾,处理干净,伺机再传声讯。”

    李潼站起身来,对田大生说道,而后便率着杨思勖并几名府吏直出王邸。

    王府门前,站立着几十名短褐力役,府吏道是都为傅游艺领来。李潼闻言后便微微皱眉,有些怀疑老家伙此番来访的意图。

    王府中堂里,长史刘幽求正在接待身穿官袍的傅游艺。经过此前那番剖心交流,眼下的他已经被少王引为心腹,此前以《街使曲》离间金吾卫将士,正是其人手笔。

    眼见河东王行入府中,刘幽求先作告罪,然后匆匆行出,他迎向大王,背对着随后行出的傅游艺对大王稍作口型“祥瑞”。

    李潼见状微微颔首,心中虽有思绪,但仍是不动声色的走向傅游艺,抬手笑语道:“野居治下,府君有事只需署吏走告,何须频劳主簿往来。”

    “王朝赐禄,恭在行走,若连这点行劳都省减,哪敢再称俯仰无愧。”

    傅游艺先是拱手为礼,而后捻须躬身。

    李潼打量一下这老者,唇上短须精修,颌下山羊须尖长笔直,面相清癯儒雅,虽然已经一把年纪,但脸色仍有红润,两眼也不见浑浊,尽管身披着绿袍蛤蟆皮且态度恭谨有礼,明明姿态应该是很卑微谄媚,但却给人一种颇有品格的印象。

    这么一品评,李潼也不得不感慨,人的形象真的很重要,虽然一样的利禄熏心,但傅游艺如果一副尖酸猥琐、面目可憎的长相,就算再怎么阿谀逢迎,只怕也未必能那么短时间内就接连升官以至于荣登相位。

    虽然武周一朝,宰相实在是高危职业,比如眼前傅游艺包括他府内这几位,基本上是做得早、栽得早这种节奏,除了正途出身的张嘉贞之外,几乎没有善终。但即便是这样,宰相也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

    之后众人返回中堂,各自落座,傅游艺先用几句问候起居暖场,然后很快便张嘴笑道:“圣母临人,国运永昌。不说大王这种血嗣亲近所享恩眷深厚,就连卑职此种下品卑流都深感生于此世的安乐,丰泽瑞时,众沐泰和……”

    李潼口中笑应,心里却忍不住腹诽起来:拍马屁你到我家来干啥?哪只狗眼看见我恩眷深厚?老子被堵得坊门都不敢轻出!

    “洛水出瑞图,可知天人有感应。所谓兆发灵心,事符嘉运,祥运绵长,超于千里,神道启发,必不孤示。卑职谬居枢近,常感天恩浩大,欲表心迹忠诚……”

    傅游艺张嘴便是侃侃而谈,神情很是激动,以至于手舞足蹈。

    李潼坐在席中,瞪大眼看他表演,老家伙心态这是有点崩啊。

    这么长一段艰深晦涩的话,无非在表达一个意思,天地之间那么多祥瑞涌出,凭啥我就不能发现一两个献上去?洛水出了宝图这么大一个祥瑞,肯定还有别的,老子一定得找出来,谁都别拦我!

    为啥发现不了祥瑞?因为你笨呗!

    献祥瑞这种事,比的哪里是有没有运气遇得到,拼的全是创造力。

    按照《符瑞志》的说法,河图洛书那都是最高级别的祥瑞,你当蹲洛水边上游泳撒尿、低头就能捡到?这都内定的,想唱就唱是可以,但冠军不是你。

    比如垂拱初年,兵部侍郎姚璹因堂弟参与徐敬业叛乱而被贬到桂州,官都不做了直接跑去山里写生,遍查山川草木只要名字里有“武”的,统统作为承应国姓而上奏,没多久就被召回中央担任吏部侍郎,日后更是两度拜相。

    “卑职自负,忠诚不弱于人,久来深索治中,但却少有瑞迹扩出。一人荣宠与否尚在其次,但是瑞泽天下,何以独薄合宫?近来穷思,稍有一悟,圣德合于无象,感现之瑞不一,绝非俗法能够追得!”

    傅游艺讲到这里,便抬眼望着少王,一脸热切道:“卑职等俗迹浸深,不能通灵感化。但大王却久处轩阁,高居绛室,起居身左,岂无瑞气萦绕追随?因是斗胆请求,准许卑职浅入居舍,辨查诸迹……”

    “这、这……”

    饶是李潼觉得自己思路很开阔,应变能力不错,可是在听到傅游艺的请求后,也有些傻眼:你在治内坊间找不到祥瑞,所以来抄我家?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他眉头微皱,抬眼望着傅游艺,见其神情满是殷切期待,心中却颇有狐疑。

    这老家伙权欲炽热,有一颗疯狂的跪舔之心是肯定的,但若说登门只是为了求索祥瑞之物而变得有些神经,李潼是不怎么信。

    你就算再怎么醉心权势,基本的人情世故懂不懂?不说那些有的没的,如果我家里有祥瑞,就我跟我奶奶关系,用得着你一个外人来搜索进献?

    这么一想,李潼心中更生警兆,这傅游艺怕是来者不善啊。

    祥瑞这种东西,本就玄虚飘渺,怎么说都可以。

    如果今天让傅游艺进门,找到的祥瑞那就要问一句,少王为何藏匿不献?但若是找不到,天下那么多不相干的人都频有瑞物进献,你们几个天孙反而没有这种感应之心,你奶奶白疼你了!

    心中思绪转动,李潼脸色也渐渐冷了下来,就这么凝望着傅游艺一言不发。老头被他瞧得有些神色僵硬,脸色也变得游移起来。

    李潼拿不准今次登门作此非分之情,是这老头自己的主意,还是背后有人驱使。不过在这傅游艺身上,倒是深刻感受到什么叫做趋炎附势。

    此前他身边有薛怀义撑腰,这老小子登门态度和蔼,特别在其职责内有关田邑之事也不乏关照,让李潼对他印象还不错。

    可是现在薛怀义率军出征,丘神勣又咄咄逼人的指派金吾卫将居坊团团包围,出入盘查。

    这个傅游艺能在畿内赤县担任主簿,哪怕官职不高,怕也有不少消息渠道,眼见如此,胆气渐肥,便敢登门来作刁难。甚至不排除这个老小子就是丘神勣指派登门的,毕竟金吾卫戈士闯门太敏感。

    “主簿知不知此为何物?”

    沉默了好一会儿,李潼才垂首摸起腰际悬挂着的永昌玉币对傅游艺展示道。

    “此为、此为永昌瑞币……”

    傅游艺见少王神情已有不悦,清癯老脸也隐有扭曲,小声回答道。

    李潼闻言后便嘴角一翘,自席中站起来慢慢踱步行至傅游艺席前,傅游艺见状便也连忙起身,却被李潼抬手虚按,之后杨思勖更迈步上前,大手压住这老者两肩将他按回席中。

    傅游艺见少王越来越逼近,肩上又有大力按压,神情不免惶恐:“大、大王……”

    “那么主簿知不知王邸旧主何人?”

    李潼行进走到傅游艺身侧,俯身问道。

    “是、是江安王旧邸……”

    傅游艺额头已有冷汗隐现,身躯拧动却挣不脱杨思勖的大力按压,颓坐在席颤声道:“大、大王请息怒,卑职绝无、绝无……”

    “我出阁入坊未久,居此凶邸,非此瑞物镇身,起卧尚且不安。你今日登门,问此邸中可有瑞应,那么你觉得有没有?”

    李潼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的瓷杯,抬手扯掉其人幞头,瓷杯劈手砸在他的额头,傅游艺捂头惨叫,仰身后跌,指缝间已经有血水流淌出来,口中更是发出杀猪般嚎叫:“我、我是合宫主簿,朝廷命官……大王怎敢、求大王勿害……”

    李潼抬手示意杨思勖将傅游艺拎起来,拍掉其人捂头的手臂:“圣母临人,不独只是泽被苍生,也要涤荡世间污浊。我倒想请问主簿,如此凶邸,能有瑞物感现?或者你觉得这邸舍旧主有什么德业宜家,罪情存冤?”

    “我无、没有……没有,卑职万不敢作此想,只是、只是……求大王恕罪,卑职斗胆冒犯,实在……”

    傅游艺被杨思勖两手轻巧拎起,身躯摇摆挣扎,头顶涌出的血水更将前顶头发浸透,且已经蔓延到了前额,望去很是凄惨。

    “该谢你这一身官衣,否则今日如此妄请,哪怕罪犯虐杀,我都要把你撕裂堂上!”

    李潼示意杨思勖再将傅游艺按回席中,然后才又逼问道:“谁人使你登门忤我?”

    傅游艺支支吾吾,一脸惊恐,片刻后更是深跪在席,颤声道:“卑、卑职愚昧,实在无有加害之心……只、只是位卑言轻,欲献奇功,今日登第,盼能胁迫……求请大王附言助声、这、这也是为大王谋于安生啊!”

    “就这?”

    李潼听到这话,有些不相信,不是他危机感太强,毕竟金吾卫军士还在坊外堵着呢。

    但几番逼问之下,傅游艺仍是这番说辞,且也能自成逻辑,他几次越级上书但却不得回应,投书于纳言武承嗣也全无回应。自觉得前途暗淡,便想裹挟少王并言符瑞。

    今次登门访求瑞物,听其所言也确如李潼所想,无论搜不搜得到,他都打算将少王胁迫、绑上他的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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