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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冕唐皇-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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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复是日后,且还未必能遂愿,但冷眼却是眼前。李潼气量大不大不好说,但世道的冷漠真是感受深刻。此前困在仁智院不必多说,但走出仁智院后与世道之间那种格格不入,也实在是令他毛骨悚然。

    内文学馆虽见外臣,但彼此全无有效交流。内教坊这里,如果不是与太平公主在此偶遇,这些乐官们他根本连见都见不到。

    深陷绝境不可怕,可怕的是手足俱缚。一时间他甚至都生出几分自疑,他究竟有没有可能在这个世道活下去?如此心境之下,脸色自然也谈不上好。

    眼见永安王神情寡冷,那乐正额头也是冷汗隐沁。他此前忙于监督排演曲目,又哪有心情去应付两个闲散宗王。可太平公主却是神皇爱女,与二王分量怎同。

    原本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几个宦者内官或还需要担心,可他却隶属外朝司礼寺,对两个在囚宗王是不怎么放在心上,难道还能扑上来咬他?

    可是刚才太平公主却说了,要向神皇陛下献乐夸孙,帝王家事,是他一个卑品下吏能窥?到时候只怕永安王嘴角一歪,他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里,乐正怎么能不心慌。但他也知自己场面实在做得太难看,怪不得永安王对他冷眼,眼见一番吹捧没有奇效,他又搜肠刮肚上前谄笑:“今日幸闻大王新曲,才知人间玉才,丰姿神采……”

    会说话你就多说点,不行给你出本书。

    李潼仍是闭口不言,并示意李守礼往坊外行去。他的心境实在有些崩坏,亟待建设。

    乐正见状,忙不迭追上去,一边擦着额间冷汗一边疾声道:“知大王有此趣才,卑职斗胆有请……近日坊中习练大曲,是为新年大酺铺设,旧曲不合新世,不知大王能否才情施舍,翻新旧章,再拟华篇,献乐礼前?”

    李潼听到这话,脚步顿了下来,已是心念急转。

    他笼中雀鸟,要做什么只能借力而行。可是眼下,周遭能够接触到的人事本就寡淡,要么滑不留手,要么无从深入,任何一点渺茫的机会,也实在不舍得轻言放过。说到底,还是不甘心坐以待毙。

    礼乐虽是国之大事,但乐工却是贱籍。对一般人而言,这一份邀请其实也没有太大诱惑力,做好了不过一个辞曲弄臣,哪比得上朝堂纵横、畅议国事。如宋之问之流,已经是诗文清贵,都还念念不忘要求进步。

    但他是一般人吗?

    后世《代国长公主碑》有载,天授年间,武则天御明堂宴,楚王李隆基时六岁,舞《长命女》,皇孙李成器十二岁,作《安公子》,卫王李范五岁,弄《兰陵王》。

    瞧瞧,五六岁的小孩已经懂得舔他们奶奶了,而且还是在他们奶奶刚把他们爸爸皇位撸了那时候。李潼如今已经十四五岁,怎么能不懂事?

    可是尽管心中已经十分意动,李潼还是一副冷脸淡然状,只是回头瞥了那乐正一眼,随口道:“不知乐正署事几品?”

    那乐正听到这话,脸色顿时羞红,垂首片刻才涩声道:“卑职马齿虚长,不过恭事署下九品。”

    讲到这里,他又连忙说道:“但寺中目下仍忙于洛典、祀典诸礼备乐,乐事繁多,监事乏用,内教坊诸种,暂由卑职直案。”

    李潼问这话,当然不是只为了羞辱对方那么简单,只是想确定对方说了算不算。待听到这个回答,心中已有了然,也有感于他奶奶这段时间可是真忙。

    洛典便是前往洛水接受宝图的典礼,祀典则是在明堂祭天祀祖,这几种都是庄重的大典礼,自然需要更重要的人员、更多的人手去盯着,去筹备。

    相对而言,大酺仅仅只是一次规模比较大的团建聚餐,要求自然不高,所以太乐署干脆只派了一个九品的乐正来监督。

    不过看到对方那自信笃定的眼神,还有后边眼巴巴望着他们的那几个宦官,李潼还是忍不住一乐,得亏你活在开元前,要是再往后,别说你区区一个九品卑下的乐正,哪怕你上司的上司太常卿,看到太监只怕都不敢这么吹大气。

    话说回来,武周一朝诸般不好,起码宦官是抖不起来。当然也是因为同为内臣,武则天要更加信任女官,对于这些不阴不阳的家伙便有疏远嫌弃,权力就这么多,自然是你多我少,卑微得很。

    也正因此,太监们才那么干劲十足,豁出命去跟着李家父子们换天革命,才有了之后开元乃至中晚唐的风光,也真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洛典、祀典那种大事,李潼就不参与了。不过大酺献乐这种轻松欢快的场合,倒是可以搞一搞。

    即便不能勇争人前,也不能落于人后,总不能真等着太平公主走出家变阴影再向他奶奶引见,那他真的只能坟头唱歌了。

    “浅才闲趣,偶或勃发。庄重任事,那也不必。不过你等所制部曲,我倒也想提前一览,之后几日,也会闲来走动。”

    虽然这乐正面目在李潼眼中已经变得可爱起来,但他还是一副兴趣不大的表情,倒也没有把话说死。

    那乐正听到这话,才松了一口气,只要永安王还愿意出入坊间,他也就还有补救的机会,将恶劣印象稍作回挽。

    这么一想,老脸便笑成一朵菊花:“大王才趣旷达,能得赏评已是至幸,岂敢再推案事相扰。”

    对于这个小乐正能否保送他作品直达大酺典礼,其实李潼期待不大,他的身份毕竟有敏感之处。

    眼下内教坊是老虎不在家,猴子当老大,但等到前边大礼完成,肯定会有品级更高的官员回转坐镇,未必还愿意让他参与其中,毕竟身份越高,越清楚他这个所谓郡王究竟是个啥货色。

    但他也肯定也要想办法借力消力,努力争取。就算最后真的无有所成,起码也是忙着去死,而不是百无聊赖的等死,人生尚留一点尊严。

    讲到这里,他才与李守礼一同离开,回到内文学馆拿起小书包,汇合了长兄李光顺一同返家。至于今日内教坊诸事,那自然是只字不提的。

    之后几天,生活依然没有太大的波澜,但李潼每天的活动,还是变得前所未有的充实。用专业术语来说,接连打开了内文学馆和内教坊这两个副本,活动空间与内容得以大大扩展开。

    内文学馆里,他没有什么太大的需求,只是想跟直案钟绍京联谊一下。可钟绍京身在外廷,久不露面,实在鞭长莫及,除了每天送长兄李光顺来上学,待在内文学馆时间很少。

    至于内教坊,成了他白天主要的活动场所。

    太平公主威风余韵仍在,内教坊乐官对他们兄弟也都恭敬有加。不过除了几个技术性乐官之外,李潼也懒得搭理其他几个。

    再骟一遍之类不过偶发噱念,欺负几个内教坊卑官也没什么意思,如果能在武家人如武承嗣、武三思之流面前抖起来,那才是真威风。

    当然这愿望挺美好,难度也挺大。且不说彼此少有机会碰面,眼下武家人忙着给他们姑姑履极造势,完成武周革命后又满眼盯住储位,皇帝李旦与其身后一众李唐遗老才是他们真正的敌人。

    至于李贤这死鬼的儿子,他们还真不正眼看。李潼再怎么想找刺激,也不会无聊到去撩拨武家人。

    所以他在内教坊里,主要还是翻阅乐籍曲谱,顺便学习一些乐理知识,并翻阅一些乐府旧诗和曲子词,温故知新。

    虽然内教坊也有康多宝等翻曲人才可以提供帮助,但基本的声韵乐理他也还是需要了解一下,搞起文抄来,也能更有针对性。

    做这些的时候,自然要把李守礼带上,要善用这小子的天赋,培养成一个能够随身带着的曲子库。

    李潼也发现了真正有天赋的人是怎么精进的,他这二兄真是有歪才,李潼是眼看着他头天还有些笨拙的摆弄琵琶,第二天傍晚离开内教坊之前,居然已经可以磕磕绊绊的勉强弹出一曲完整杂调,到了第三天的时候,笳管居然也已经呜咽成调。

    原来你小子才是一个真正的酒色之徒!

    “我也只是随手一试,没想到这么简单。”李守礼如是说。

    有了这些新发现,李潼吃味之余,也有几分欣喜。毕竟正如太平公主所言,他们这样的人,即便有别的才干也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反而会成为招惹祸患的由头。他二兄有这样的天赋,且被挖掘出来,挺好的。

    原本挺美好的小日子,结果又发生一桩意外,令得李潼心情瞬间转为阴霾。

    这一天上午,兄弟三人再如往常一般来内文学馆,便见又有数人立于门前相迎。

    李潼远远看到站在正当中那一抹蛤蟆皮身影,心情顿时振奋起来,脚步都加快几分,那感觉就像是……不好形容。

    可是当他来到近前,看清楚对方模样后,一时间却是愣住了,眼前这人虽然也是身穿绿色圆领袍,但体型要更高瘦,胡子要更长一些,年龄更大十几岁,绝不是他心心念想的直案钟绍京。

    就算钟绍京三十好几还在发育期,也不可能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大上十几岁啊!
………………………………

0053 误我少王

    眼见三王行进,那一名绿袍官员也连忙趋行上前,叉手恭声道:“卑职凤阁通事舍人王贺旺,奉命新直内文学馆案事,拜见三位大王!”

    听到对方介绍,李潼又傻了眼,然后才发现对方虽然也是身穿绿袍,但那绿色要远比钟绍京的七品浅绿深邃得多。

    凤阁通事舍人,官从六品上,已经是中书省的中层骨干,品秩要比钟绍京凤阁主书的从七品上高得多。而且由于身在台省要枢,通常而言,这品级还要比寻常再高一等。

    中书省号为凤凰池,五品中书舍人称为宰相之副,出入机枢,分押六部,那真是给个刺史都不换!

    可是这官大官小,跟李潼又有什么关系?王贺旺?我擦鞋仔钟绍京哪里去了?

    心中虽然这么想着,李潼却也不敢傲慢。看他这半年来跟什么人打交道,那些宫官、宦者就不说了,官秩六品的朝臣那真是听说过、没见过,而且还是较之寻常更加清贵的凤阁通事舍人,真的是要庄重相见。

    于是他也按捺住心中快要喷涌出来的疑惑,并两位兄长一起与这名官员彼此见礼,一起行入内文学馆直堂,彼此落座后他才终于忍不住发问道:“何以不见钟绍京钟主书?”

    王贺旺听到这话,脸色顿时显得恭敬又谨慎,再次起身叉手道:“此前阁事繁忙,诸上官俱分身不暇,绝非有意礼慢大王等。钟绍京忝在此任,贪禄虚劳,实在罪恶,已被褫夺官阶,以警后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对方那恭谨小心的态度,已经让李潼颇感诧异,实在是自知之明太深刻,他们兄弟有什么值得对方这样忌惮?

    在听到对方的话之后,李潼更觉大脑直接宕机,整个人都呆滞了。钟绍京被褫夺官阶,不干了?那他还怎么招揽?鞋谁擦?内应谁做?

    他倒没有第一时间将此牵扯到自己身上而迸发出什么危机感,毕竟他想搞事情的想法一直藏在心底,无非对钟绍京表现得稍微重视了一些。我爱书法行不行?我爱男人行不行?而且只怕就连钟绍京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日后会有怎样际遇。

    所以很明显,这个钟绍京被夺职跟自己是没有多大关系的。如果他对谁稍微重视一点,就能让对方被夺职查办,那在武周一朝就好混了,他能让新建的明堂空到养耗子!

    因此眼下他真是满腔怒火,蹲在内文学馆,就想歪瓜裂枣搂一竿子,网都张好了,谁他么截了我的胡!

    但他还是自信太早了,当他听完王贺旺所讲述缘由,心中已是万马奔腾,看看自己的手,恨不得想剁掉,没事搞啥骚操作!

    事情很简单,但却远远超出了李潼的想象。

    他与李守礼逃课往内教坊去混日子,最开始也没啥。负责教育他们的那个宫教博士周举,估计也就是赶鸭子上架的情况,看到李潼留下的那首《游仙诗》请假条也没说什么,只是收起来继续自己的教学。

    大概在这位博士看来,嗣雍王与永安王不来上课,他反而更轻松。三王中乐安王年纪最长,也最安分,那二王则稍显顽劣,每天在课堂上打闹不已,似乎不太将他这个讲师放在眼中,也让他心里有些发堵,现在这个样子挺好的。

    原本若只如此,那也没什么。对博士周举而言,教育一位宗王总比那些宫婢们要更有成就感,而且由于这个缘故,他的俸禄也翻了几倍,乐得就这样把日子混下去。反正内文学馆处在禁中,应该也没什么人关心他的教育成果。

    但这一点,博士想错了。的确时局中绝大多数人对嗣雍王一家是持漠不关心态度,但却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殿中监欧阳通。

    殿中省事务,主要围绕皇帝李旦进行。可是现在皇帝一直待在禁中、少见外臣,欧阳通这个大管家自然也是少有操劳。人一旦闲下来,思绪就不会那么杂乱,因是对他所倡议三王读书的事情有些念念不忘。

    不过三王眼下正于内文学馆接受启蒙,欧阳通也不便频频打探禁私。他性格是有几分倔直,但也不傻,该有的政治觉悟是有的,否则也不会混到三品高位,单靠其亡父欧阳询遗泽明显不行。

    因是他按捺了一段时间之后,又趁着某次入登政事堂之际,正逢博士周举在署禀事,便随口问起三王学业如何,什么时候能够出阁受教?

    这位博士周举哪想到朝中还有大臣对三王学业如此关心,当时就有些发毛,战战兢兢稍作回禀。欧阳通得知授学仍在《千字文》打转,脸色已经不是很好看。

    周举恐被追责,忙不迭呈上永安王所书游仙诗,不是他不尽力,实在是诸王顽劣,自己不求上进,以期稍免斥责。

    他这思路是对,但哪想到永安王在这里又埋了一个小扣。他自己五十多岁伏案苦学,勉强明经及第,书道只是寻常,虽然也觉得永安王笔法略新,但也不怎么重视,毕竟永安王少顽姿态他是看在眼中。

    可欧阳通又哪里是寻常人,其父欧阳询本就国朝楷书大宗师,欧阳通秉此家学,久浸其中,自有非凡造诣,与其父并称“大小欧阳”。

    在周举看来只是寻常的笔痕,落在欧阳通手中后,视线一触顿时便被吸引住。

    李潼散学颜体多年,不敢夸入门,但就算仅仅只是得于形似,颜体那丰腴端庄、浑厚宽博的基本特点也被表达出来,与欧体瘦硬挺直大不相同。

    欧阳通家学久浸,笔力或是不逮其父,但清劲瘦硬之资犹有过之,此际突然看到大脱前人窠臼的一种新书体就摆在眼前,所受冲击之大可想而知,捧住永安王所书一时间竟然失语凝神。

    博士周举眼见欧阳通如此表现,心中已觉要遭,正待再述二王余劣补救,本来端坐席中的欧阳通却陡地挥拳砸在凭几,良目圆睁、戟指周举怒喝道:“奸贼,奸贼!愚不堪用,不识真金,几误我少王!”

    博士周举于凤阁只列杂阶,自然没有独立的办公场所,只在众人团聚的大直堂里接受欧阳通垂询。此际听到欧阳通破口大骂,直堂余者俱都纷纷侧目望来,只见欧阳通一脸盛怒,几欲扑向那瑟瑟发抖的博士周举,忙不迭上前拉阻。

    欧阳通自有盛怒的理由,他进言三王出阁读书已经是冒了不小的风险,不说宪台格辅元登署责备,近来也多有知事者讥讽他不识时务,心中多多少少是有一些激愤。

    今日垂询三王学业,欧阳通也是在给自己一个交代。假使三王真的愚不堪教,他此前进言也算是尽了自己的力,问心无愧,不必再作关注。

    永安王笔法形工意缺,在欧阳通这种大书家看来自然不算什么,但是那横竖勾折间所透露出来的新意开创,自有一种推没前人的章法气概,可知永安王确是天分极高。

    若能从善以教、悉心引导,待其笔法大成,甚至都能与欧阳通自己作君子之争!

    可是这个博士周举,非但不能熟视如此天分,言辞之中反而暗指少王顽劣难教。本身已是失职,竟然还敢诿过污蔑少王,欧阳通如何能不怒!

    直堂众人不知原委,上前拉阻,却只让欧阳通更加恼怒,两眼死死盯住那仓皇不已的博士周举,怒喝道:“内文学馆直案者谁?何等昏聩,选用你这庸劣之徒!”

    “卑、卑职实在……请欧公恕罪、请……直案钟主书,嘱我寻常案授、主书久不入馆视事,卑职浅才、卑职眼昏、实在、实在是……”

    博士周举,这会儿也彻底的慌了,乃至于忘记欧阳通并非凤阁上官,于他根本也谈不上恕罪与否。他区区一个宫教博士,九品卑下,怎敢独自承受一位三品重臣的怒火,张口便将主书钟绍京拉下水。

    这次他好在没有错,欧阳通即便再怒,也不会按住他一个卑品下吏捶打不休。有了新目标之后,他于堂中跺脚怒喝:“钟绍京何在?”

    直堂中又是乱糟糟一团,片刻后才有人上前禀告:“春官内署门额缺提,钟主书前往立笔未归……”

    听到这一回答,欧阳通更是气得双肩频颤,乃至于悲愤大生。他冒不小政治风险,为三王争取一个读书立学机会,结果钟绍京这个直接受命者玩忽职守,根本就不在意三王能学与否,倒是热心于给武家子提笔阔书,究竟谁家臣僚!

    凤阁机枢所在,甚至宰相政事堂都设此中。此处喧闹很快传达及上,很快另一名紫袍大员被前后拥从匆匆行来,入直堂见欧阳通须发贲张的怒态,脸色变得有些不甚好看,当即便冷哼道:“殿中虽闲,未闻欧监已直凤阁!”

    来人乃是凤阁侍郎、宰相张光辅,听到对方这么说,欧阳通更是激怒,但也还未分寸全失,环视周遭后便沉声道:“张相要与老朽于此体格互损?”

    此处不过凤阁下直,人多眼杂,张光辅自然不会在这里与欧阳通争论不休,闻言后沉着脸微微侧身,抬手作请行状,自己却先一步踏出了直堂。
………………………………

0054 锁喉之臣

    凤阁独属于张光辅的直厅中,张光辅与欧阳通左右分席、于屏前并坐。在张光辅面前几案上,则摆着永安光李守义手录之诗。

    张光辅脸色仍是沉静,心中却是怒极。他已经自欧阳通口中得知事情原委,心中之恼怒,一则在于欧阳通其人胡搅蛮缠,为这样区区一件小事居然就敢大闹凤阁直堂!

    凤阁是什么地方?政事堂所在,百署首脑之地,极尽庄重威严之场合!这里每天处理的事务,桩桩种种都能影响整个帝国未来走向。欧阳通好歹三品服紫,居然这样不知轻重,小题大做,扰乱秩序,实在不知所谓!

    但除了对欧阳通的恼怒之外,张光辅更气的是那个名为钟绍京的主书,你去惹谁不好,偏偏来惹欧阳通!欧阳通此人,俗情难说,说好听点叫做孤直不阿,不好听那就迂腐近痴。

    这样的人,或因品格纯粹而受人高看一眼,但要真有了什么分歧,绝对能把人闹得烦躁不已。他虽然是宰相,但也实在不愿意跟欧阳通打交道。

    “此事我还真未有闻,多谢欧监警我。至于署下真有失职,稍后阁中会作公裁。欧公若还有意追看,来日可于政事堂厅前待告。”

    虽然欧阳通力陈钟绍京罪状,但张光辅也不听此一面之辞,更没有道理因为一个署外之人闲论便要惩戒自己的部下。

    欧阳通也知张光辅并非推诿,毕竟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张光辅正率兵在豫州平叛,归来后事务杂多,未必事事躬亲。

    但他自然也不会就被这么简单打发走,同样冷声道:“三王幼孤,人望冷漠,我既知此,便绝不会就此罢休,无非此身勋授敬还朝廷!钟绍京此獠,恃小才而薄德行,荒我少王俊才,罪之大矣!今日失仪,恭待裁议!”

    说完后,他便起身拱手告辞。

    “老匹夫!”

    待到欧阳通离开,张光辅才蓦地一拍几案,并怒声道:“厅下知此事者,速速入前详述!”

    厅前自有凤阁诸人,听到宰相怒吼,便有人硬着头皮趋行上前将此事前因后果详细解释一遍。

    张光辅在听完之后,总算是有了一些了解,他没想到欧阳通干预此事竟然如此之深,一时间倒是有些迟疑。

    故太子家小幽在禁中已有多年,久不为外所知,如今却被太后泄出声迹,可想目的绝不单纯。尽管如此,欧阳通还是捐身其中,力倡三王出阁读书。可想而知,其人临行前所言不是虚言恫吓,此事很难模糊过去。

    他正沉吟之际,厅前响起钟绍京略显仓皇急促之声:“张公,卑职……”

    “不必多言,解下袍带符印,归去待议。”

    张光辅抬眼看看满头大汗、一脸急促的钟绍京,抬手一摆随口说道。他不是怕了欧阳通,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因为这样一件事而彼此纠缠不休,打什么口水官司,而且这件事还不乏敏感。

    欧阳通这老家伙迂腐近痴,不作避嫌,他则实在没有必要因为区区一个主书而牵连其中。

    钟绍京听到这话,顿时傻了眼,沿途他已经听同僚讲述事情经过,此刻更是满心冤屈。

    他又不是真的玩忽职守,每天忙于阁事,就算是去春官官署题写门匾,那也是公事的一部分,更没有逢迎春官尚书武承嗣的意思在里面。再说武承嗣那种身份地位,是他区区一个凤阁主书能够攀附得上?

    然而张光辅已经做出了决定,更不会听钟绍京的诉苦,摆摆手自有直署的禁卫军士上前将满脸悲伤的钟绍京引走。

    “如此大臣,朝野怎能安靖?”

    待到众人悉数退出,张光辅才拿起案上纸张,冷笑嘲道。

    他本要将这纸丢出,视线落在那笔迹上却顿了一顿,展在面前又仔细看了一遍,大约体会到欧阳通何以如此反应,但最终还是轻叹一声:“空有逸趣,不逢闲时,可惜了。”

    嗣雍王等三王,张光辅自不放在心上,如果不是欧阳通于署中吵闹,他根本连过问都不会过问。眼下也只是觉得欧阳通其人迂腐,忙碌于一些全无意义的琐碎小事中。

    类似欧阳通此类拎不清的大臣,内外不在少数,比如不久前被他弹劾而远逐于外的狄仁杰。相对于欧阳通只是自己瞎折腾一些无聊事,狄仁杰显然更过分一些。

    最近张光辅也知外廷多有人议他恃功而骄,逐走狄仁杰这样一个拜相在即的良臣。这话虽然不假,但也不是全部,真正要逐走狄仁杰的,是禁中的太后。

    张光辅归朝上奏狄仁杰之事,只是讲了这样一句话:“十万将士,空劳虚功,将何以慰?”

    越王李贞之乱,旋起旋灭,但因此被扰动起来的将士却多达十余万众。这些将士多为南衙府兵,只盼能够平叛分功酬犒,可是豫州战事中路未达,前锋已经扑灭叛贼。

    大军轻集,又该如何散去?十数万人愿望落空,粮草虚耗,是他狄仁杰区区两三句话能够应付过去?

    这样的人,谄上媚下,沽名钓誉,不在其位,空论其事,也配为相?太后贬逐狄仁杰,不是因他张光辅进谗,而是要给这些南衙兵众们一个交代。

    不过话说回来,越王此乱,倒是让他们宰相得有机会梳理南衙兵事,把握到真正定势的契机。退足以自守,进足以议国,这才是宰相该做的事情。

    张光辅是从心里看不起狄仁杰这种做派,立身立事,无一能守。即便未来有机会拜相,此风不改,仍只空恃虚誉,不过陛前猪狗,锁喉之臣,若真大事要用,能做的无非浅吠几声而已!

    张光辅心声如何,自然只有他自己知道。虽然这件事他已经快速处理,并勒令群下不得擅议,但凤阁乃群众瞩目所在,有关消息也扩散出去。

    凡知此事者,对于不声不响的殿中监欧阳通不免刮目相看。要知道,宰相张光辅近来风头正健,就连拜相在即的狄仁杰都被其一言斥出,气焰之高可想而知。

    欧阳通老实人发火竟有如此威能,也实在令人心惊。至于欧阳通因何动怒,关注的人反而不多,或者也是有意识的避而不谈。

    经此一番波折后,于是摆在李潼面前的便是这样一个结果,原内文学馆凤阁主书钟绍京被夺职,凤阁则选派一个品阶更高的王贺旺前来担任直案,也算是表示出了对入读内文学馆三王的重视。

    所以当从王贺旺口中得知钟绍京这一获罪经过之后,李潼心中之郁闷可想而知。他操作骚不骚且不论,可带来的结果却绝对不是他想要的!

    你们李唐大臣路子都是这么野的吗?我穿越者不要面子?竟然驾驭不住你们!

    “大王笔劲少勇,推旧创新,殊为难得。欧公父子书家,慧眼能识金珠,朝野此道咸推宗主。大王宗姿初具,得此推赏,可谓佳谈。卑职虽然书道草草,拙笔难追,但也一定竭力扶引,助成大王!”

    看着堂上三王,通事舍人王贺旺尤其关注永安王神情,须知欧阳通之所以向凤阁发难,理由便是珍惜永安王所展现出来的书才。

    有了钟绍京这个倒霉蛋前车之鉴,他又哪里敢怠慢,眼下都还未知三王脾性,但好话说在前面总是没错的。

    李潼听到这话后,更觉哭笑不得。他显摆他的颜体笔法,那是希望能勾动钟绍京正眼看看他,却没想到竟然钓出了欧阳通这样一条大鱼,且还一尾巴将原本的目标钟绍京甩出老远。

    早前虽知武后一朝人事纷繁,但此前由于生活轨迹与接触层面太单调,李潼感受其实并不深刻。没想到自己这刚刚与外廷有所接触,小翅膀一扇,直接就废了钟绍京这个宫变内应悍将,真是刺激有加!

    眼下的钟绍京被夺职逐外,李潼要作拉拢的念头自然也只能无疾而终。而且经此挫折后,他也不能确定钟绍京日后还会否能有原本的机缘。

    对此,李潼也只能感慨一声:小钟实在对不起,我是真不知道我方居然还藏着紫装大佬这种战略武器,误伤了你。现在咱们真可谓同是天下沦落人,以后但凡我稍微有点能量,一定把你塞回来继续做宫监。

    然后又想到欧阳通这个问题,李潼更觉得头疼不已。

    此前上官婉儿来通知他们兄弟三人往内文学馆读书,也只道是外廷学士建言。毕竟上官婉儿口风要缜密得多,不像韦团儿那什么话都敢往外捅。

    李潼虽然也有几分好奇建言者谁,但也没有认真打听,毕竟他距离外廷还很遥远,想打听也未必就能打听得到。

    如果单纯从眼下的利弊来看,虽然丢了一个钟绍京,但却探出了一个对他家仍然心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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