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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冕唐皇-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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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希望还是要有的,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所以近来李潼偶尔也跟着李守礼一起角抵戏耍,锻炼身体。当然,只能在房间中。
他是见过掌直徐氏搜罗的他家罪迹,操练军戏那是重点标注的一项。眼下徐氏虽然被震慑住,不敢再构陷污蔑他们。但是仁智院不远处便是禁卫驻守的千步阁,在那些甲胄森寒的禁军将士们虎视眈眈下,李潼还是不敢过于恣意。
开疆拓土、执掌军州,短期内是不必想了。但在李潼的构思中,如果能够捱过武周革命这一段关键时期,未来还是应该要有意识结好一部分禁军将士。
唐朝是宫变多发的朝代,另一个三郎李隆基自己就参与、策划数次之多。如果有机会的话,李潼也想试试这种刺激的活动,当然还是要等客观条件成熟,不能跟他老子李贤栽在一个坑里。
这么一想,有意培养一下李守礼这个大宝贝的个人武力值,也是有必要的。更何况李守礼已经有了底子,有没有在蜀中唐门培训过不重要,一颗好苗子未必不能培养成小李飞刀。
未来如果能够捱到神龙政变那一时期,李潼不介意抢了叔叔、堂弟们的戏去兵谏武则天,奶奶你退休回宫玩面首去吧,否则给你一飞刀尝尝!
这种狂野思绪在脑海里翻腾着,倒是大大化解了李潼内心的苦闷。可见人还是要懂得自我开解,舔到最后,应有尽有,眼下应该还是要老老实实做个孝子贤孙,向四叔李旦学习!
“这么浅显的义理,还有脸说不懂!”
小李飞刀他妈一声断喝,打断了李潼的思绪,看看自己纸面上也已经拼凑出千数言,李潼自觉已经够数,便起身行出,恭恭敬敬将这策文摆在房氏案头。
房氏还没有看策文内容,但看那端正笔迹,脸色已经大为好转,用略显沙哑的语调温和道:“三郎劳神,快回去歇一歇,不要太累。”
“是啊,阿耶早年就说繁文久浸是为蠢学,于人无益。三郎你太累了,快来同我对练一会儿,舒展筋骨……”
李守礼也连忙起身,顺势攀在李潼身侧,说话间就要拉他往外走。
“你坐下!”
房氏抬手拍在案面,脸色气得通红。
李守礼见状,忙不迭萎顿席中,不敢再说话。他是有些顽皮,但也真的孝顺,可见本质并不坏,大有雕琢余地。
李潼好不容易应付过今天的作业,自然没有兴趣留下来体验回味学海无涯的绝望,失礼告退。只是在离开之际,房氏又吩咐在书卷中拣出几卷《艺文类聚》《文心雕龙》等书籍,并转告是上官才人特意派人送来供他益学。
听到这话,李潼自然想到上官婉儿前次拜访,不免一乐。他是不知上阳宫事情,但通过这一桩小事也意识到上官婉儿大概是已经认可了他的诗才。
他有满腹华篇,苦于无人鉴赏,抛开其他不谈,能跟上官婉儿这个才名流传的女文青做个笔友也不错,算是幽居苦闷中一点闲情消遣,便让宫婢将书卷装在箱笼里送去他的居舍。眼下他还不习惯古代文不加点的书写形式,日常闲来读一读,也能顺便培养读写习惯。
离开房氏屋舍之后,李潼先转向侧廊厨中,准备转告厨内李守礼的晚餐要求,结果却被告知厨下所备的食材根本就没有鲜鱼。
这倒不是宫中尚食有意怠慢雍王一家,连鲜鱼这种寻常食材都不供给,而是因为前不久一桩诏令。
上个月洛水出宝图,白石成文“圣母临人、永昌帝业”,洛水这么捧场,太后自然要投桃报李,下诏禁止民众在洛水打渔,并封洛水之神为显圣侯。于是便造成了洛阳市中缺鱼,就连禁中都少鲜鱼供应。
经宫人提醒想起此事后,李潼又忍不住心中暗笑。单纯从知人善用这一点而言,武则天可谓个中高手。
她那个侄子武承嗣就是所谓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但在武周革命这段关键时期,也算是展现了不少骚操作,在造势方面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在武周前期,武承嗣也算是发挥出其人小鞭子的作用,不断的被武则天用来刁难敲打皇嗣李旦,结果到最后老腰被闪断,武则天居然又把三儿子李显拉了回来,与李旦这对老冤家可谓都被狠涮了一次。武承嗣心理素质明显不行,居然就被气死了。反观李旦,忍到最后成了赢家。
武则天是真正权谋高手,善于利用一切机会与材质,哪怕一坨大便如武承嗣,都被充分挖掘出恶心人的本质,可谓物尽其用。
晚饭有没有鱼吃,李潼是不太在意。返回自己的院舍,郑金正在整理先一步送回的书卷,闲聊一般讲起不久前发生在上阳宫的女官宴会,自然便讲起上官婉儿的两首雨晴诗。
得益于掌直徐氏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加上郑金本身便有与人亲近的妇人特质,很快便与仁智院宫人们打成一片,成了李潼有关禁中消息的重要来源。真正的机密大事自然无从打听,但类似日常琐碎,在禁中也是传播飞快,毕竟禁中生活实在太单调乏味,日常八卦算是为数不多的消遣之一。
听到郑金的絮叨,李潼才知那首《雨晴》诗居然还引发这样的余波,不免就笑起来。
他倒不担心上官婉儿会因此对他产生什么歹念,一如宋之问为了一联“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而干掉外甥刘希夷,毕竟《雨晴》诗还远达不到刘希夷《代悲白头翁》那种艺术高度,上官婉儿为人似乎也没有那么暴戾。
不过上官婉儿这一首改诗,倒是让李潼联想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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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7 南衙北衙
王驾的《雨晴》诗,在晚唐诸多诗篇中并不算上等佳作,以诗趣清新盎然而称。
难耐诗兴动笔修改的也不止上官婉儿一人,还有一个名气要比上官婉儿包括原作者王驾更大的,那就是北宋名相王安石。比较巧合的是,上官婉儿与王安石的改作居然颇有相类。
这虽然有巧合的成分,但也不算是什么小概率事件,二者所以改诗有一个原因便是都看重诗文格律。当下诗歌格律还没有正式形成,上官婉儿的祖父上官仪乃是律诗的重要奠基人之一,秉承这一点家传意趣,上官婉儿对诗歌格律有比较严格的追求也属正常。
王安石生活的北宋时期,诗歌格律已经完全成熟,在宋人看来,绝句就是律诗的一部分,所谓的“绝”,即就是“截”。绝句前联对偶,那就是截了律诗的后半部分,后联对偶那就是截了前半部分,两联都不对偶便是截了律诗的首联、尾联,绝句不再是一个单独存在的诗歌体裁形式。
至于唐人所言绝句,则是继承于南朝。南朝以两句为一联,两联为一绝,这便是绝句的由来,又称为联绝。
唐人诗歌成就虽高,但是在艺术技巧方面,必然是一个逐渐丰富与成熟的过程,后世肯定是要丰富过前世,这也是文化不断的发展与下沉的趋势脉络。
到了明清时期,技巧上肯定更趋成熟,所以讨论文化,大不必捧古讽今。唐朝是诗歌开创期,构建高屋框架,因是气魄雄壮,后世则在此框架下不断的添砖加瓦,这才共同构成诗歌广厦。
后世诗歌虽然少有新的领域开创,但是文学体裁也丰富起来,明清小说的艺术高度又远远不是唐传奇能比得上的。
诗歌是唐人日常文娱消遣之一,后世讲到上单、打野这些概念,唐人也懵啊。时代不同,不必放在一个标准去讨论优劣。更何况艺术的高低,也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去评判。
比如王安石所改雨晴诗,有的选本就称语工意足,了无鑱斧之际,有的选本则称改成了蠢诗,即非品金,却被王安石点成了铁块。品诗是一件私人化、情绪化的事情,个人感受如何,占了极大比重。
诗文创作之中,格律是咬文嚼字的游戏规则,《雨晴》是一首有着独立感触与意趣的诗作,当以规则套用其中,改诗者又不能完全体会原作者的心境意趣而只是追求恪守规律,斧凿之间匠意趋同并不奇怪。
上官婉儿能与王荆公巧于同工,倒是不负才女之誉。
当然,在郑金道听途说的转述中,并没有完全还原太后武则天针对这首诗的点评。
否则李潼所关注的重点将不再会是上官婉儿才高与否,而是心惊于武则天对原诗作者心境领会之敏锐洞察,这简直就是观皮洞骨、近乎妖孽的天赋!上官婉儿也算心思细腻,王安石则是一个出色的政治家,可是在这方面,他们与武则天相比都是相形见绌。
对于《雨晴》诗归于上官婉儿名下,李潼并没有多少失望,他脑海中佳篇无数,也不差这一首扬名。
只是通过这一件事,更认识到上官婉儿的性格,特别在面对武则天的时候,真的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唯恐失意,对太后的敬畏可谓是深入到了骨子里。
在这种极端情绪的支配之下,连这样一件小事都要选择隐瞒而非坦陈相告。
这种因恐惧而做出欺瞒举动的现象,也显示出武则天那恩威交加的御下手段并非全无漏洞,因为本身过于强势,反而不能确保所接收的讯息都是真实的,特定时刻或就会有利用价值。
不过眼下李潼也想不到该怎样利用这种现象,只是暗记在心里,伺机而动,未来或会产生什么以小博大的妙用。
禁宫幽居的生活,单调且乏味,特别对于经历过后世资讯、娱乐都无比发达的李潼而言。起居行动都被限制在这一座宫院中,娱乐活动完全没有,人际关系异常单调。
魂穿一千三百多年所带来的新鲜感逐日丧失,心中的枯燥感也如杂草蔓生,无从遏止。如果不是李潼本来性格就有几分恬淡咸鱼,在这种逐渐堆积的枯燥寂寞逼迫下,怕是也要如李守礼一样,每天做出许多刺激的作死举动,只求能给生活带来一点不问好坏的变化。
当然,变化也不是没有。比如站在仁智院往南看,可以看到那高耸的明堂构架正在每天拔高,虽然比不上后世机械大用的建筑速度,但是考虑到在一切人工的情况下,这效率也实在堪称惊人。
说武则天是一个败家娘们儿还真是没有冤枉她,早年唐太宗李世民在攻灭王世充之后,因为洛阳宫苑过于繁华而下令焚烧则天门并一部分建筑,贞观后期自己也有几分膨胀而起意再修洛阳宫苑,但却被群臣劝阻而作罢,驻跸洛阳时只能委屈住在被自己烧得半残的宫殿中。
唐高宗李治确立洛阳东都地位后修筑乾元殿,本身便以宏大豪华而著称,不逊于隋炀帝所修之乾阳殿。结果使用不足三十年,便在今年年初被武则天力排众议的下令摧毁,于原址起筑明堂。
眼下督建明堂的是武周初代目面首薛怀义,这个出身市井的野药贩子也是一个奇才,修筑明堂、主编佛经,甚至还统兵进攻突厥,结果突厥不战自退,可谓鸿运福将,简直就是一个全能型人才,为武周代唐做出了巨大贡献,远不是之后的继任者们能够相提并论的。
不过眼下这座在建的明堂也是前景堪忧,等到公元695年就会因为薛怀义的闹别扭小情绪而被一把火烧个精光。但到了第二年,新的明堂又会被建立起来。
望着那逐日攀高的明堂建筑,李潼有时候也在想要不要争取结交一下薛怀义。这位一代目虽然最后求仁得仁,作死成功,但从眼下到往后几年时间里,那可都是一路鸿运当头,对时局影响力之大远不是此前给自己诊病的二代目沈南璆能够比较的。
如果能够获得薛怀义在某些方面的庇护,他们一家安然渡过武周革命这关键几年的几率必然更高。
但这也只能是想一想,一来他并没有机会接触到薛怀义,二来也不确定自己这个穿越者能否驾驭得了狂放不羁的薛怀义。
要知道薛怀义狂放起来,就连女皇都驾驭不住啊!眼下与其接触而受惠,谁知道最后明堂那一把火会不会烧到自己身上?
除了越来越高的明堂之外,还有一桩变化也引起了李潼的关注,那就是距离仁智院不远的千步阁廊道上驻守的禁卫军士越来越多了,而且换防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甲戈陈设所带来的压力,不独李潼感受到了,就连其他家人也有所感应,太妃房氏甚至下令李守礼每天在房舍外活动不得超过半个时辰,唯恐这小子再做出什么作死的举动。
不过李潼也清楚,千步阁包括北面玄武城驻军越来越多,自然不会是针对他们一家,倒不至于因此惴惴不安,但心情同样不甚轻松。
今年是注定不会平凡的一年,五月洛水出宝图,太后下诏地方各州都督、刺史并皇族宗亲集会洛阳,共同祭拜洛水。
这被一部分时流认为是太后要借此将李氏宗亲一网打尽,并因此而产生诸王将要谋逆的流言,此前李潼一家所以遭殃,就是受此流言牵连。
虽然眼下自己一家被放过,但李潼自然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流言。以武则天的政治敏感,自然也不会对此失于防备,加强禁宫防御那都是基本操作。
洛阳的禁卫力量分为南北衙,南衙禁军便是各州折冲府上番宿卫的府兵,由宰相并十六卫大将军统率。
至于北衙,可以看作皇帝亲领的亲军,在唐初还没有形成定制。其最初形态乃是唐高祖李渊组建的元从禁军,后来李世民发动兵变,由北面宫门玄武门夺取权柄,对北门禁军自然更加的重视,先后增设飞骑、百骑、左右屯营等,以增强北门军力,但北门禁军仍然归南衙统领。
高宗龙朔年间,在北门屯营基础上设立御林军,用以直接统率北门禁军,北门军权开始逐渐由南衙分离出来,但负责大内宿卫的主力仍然是南衙禁军。
等到武后专权时期,由于南衙对此本就持有不同意见,所以对北衙禁军的独立性要求便更高。
除了御林军扩充之外,作为精锐部队的百骑也不再只局限于随从游猎职能,编额大大扩充,特别是在玄武门增设飞龙厩常备战马,使得北衙禁军机动力更强,军械更加丰富,战斗力和对禁宫的控制也渐渐超过了以府兵步卒为主的南衙禁军。
当然,眼下的武则天仍然还不敢将北衙军权完全剥离出来,独立于南衙禁军体系之外。宰相有监南衙军事的责任,所以现在武则天还是不能彻底的放飞自我。
北衙真正获得与南衙分庭抗礼,乃至于超过南衙的地位,还要等到盛唐玄宗时期。安史之乱的中唐之后,府兵崩溃,南衙再无上番府兵可用,地方节度使壮大起来,北衙更是成为中枢唯一可以依仗的军事力量。
李潼一家所居仁智院,依傍玄武门,属于北衙的值守范围,千步阁值宿禁军,自然就是北衙御林军。宿卫渐多,宫禁氛围也越来越严重,可以想见外界的形势也越来越危险。
时间很快到了八月,某日午后,掌直徐氏匆匆来见李潼,神色严峻道:“琅琊王反博州,太后移驾贞观殿……”
………………………………
0028 禁宫异兆
《资治通鉴》载黄国公李撰书越王李贞:内人病浸重,当速疗之,若至今冬,恐成痼疾。
说的浅白点,咱家这老娘们儿病得越来越严重了,得赶紧治疗,如果再拖到冬天,恐怕她得疯。
李唐宗室起兵作乱,李潼早有预知,对此并不感到惊讶。不过听到掌直徐氏说武则天移驾贞观殿,倒是让他颇生联想。
洛阳太初宫,主体有三大殿,贞观殿位于已经被拆掉的乾元殿后方,属于大内核心区域,唐高宗李治正病逝于此。
武则天在这一时刻从大内之外的上阳宫移驾贞观殿,除了将自己的安全托于更加心腹的北衙禁军之外,应该还是意图发挥高宗李治的政治遗泽,遍告洛阳群臣,她与她的儿子李旦才是高宗皇帝的真正继承人,作乱的宗王是在与整个国家为敌,而非仅仅针对她武则天一人。
对于这一场本就闹剧的叛乱,李潼没有任何期待与好奇。但在得知叛乱发生之后,心情也随之纷乱起来,思绪飞转,思索自己能够在其中获取到怎样的机会。
武则天虽然移驾贞观殿,但实际上却是住在西侧的仙居宫,与李潼一家所居的仁智院之间只隔着一道宫墙与两座宫院,彼此之间有引自九洲池的内苑西渠连接。
换言之,如果武则天日常饮用九州池水的话,李潼只要在西渠撒上一泡足够浓稠的尿,就会被下游他那奶奶喝到,物理距离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接近。
但距离拉近了,并不意味着李潼就能有机会见到武则天。
随着武则天入住仙居院,周边宿卫兵力也得到了极大的加强。西侧的千步阁,原本只有二十多名羽林禁军日常值宿,可是现在却增加到百余人,而且并不只待在千步阁廊道,每天还有几次巡逻经过仁智院南侧的竹林宫径,有时候李潼站在院内甚至都能听到墙外的甲戈碰撞声。
宫城与隔城之间的宫墙左右,也架设起了几个强兵驻守的垛楼,甚至架起了线条狰狞的强弩。可以想见无论任何人想要冒犯宫禁,必然是被乱箭攒射的下场!
周边宿卫力量的增强,也打破了仁智院原本被遗忘的冷清,有的时候日常食材运入院中,都残留着被翻看检查的痕迹,不用说自然是在外巡逻的御林军手笔。仁智院的氛围也变得空前凝重,宫人脸上常有戚戚惶恐姿态。
这样凝重的氛围,也让李潼打消了借机生事的念头。且不说他根本见不到武则天,就算见到了,也不知该要怎么做,又要达成怎样的目标。
这期间,上官婉儿倒是来了一次,却也不是特意来见李潼,而是拜望太妃房氏。当时兄妹几人都在房氏居舍,上官婉儿行入后也只是对日常起居需求稍作询问,言辞中不乏安抚,但也没有透露出更多讯息。
李潼坐在下席,看到上官婉儿刻意回避着他的目光,似乎还没有从《雨晴》诗所带来的挫败羞涩中走出,不免一乐。眼下时渐入秋,他脑海中倒是不乏赋秋咏蝉的佳作,只是很明显眼下并非适合鉴赏的时刻。
上官婉儿旋来旋去,没有久作停留。不过她这一次的来访,倒是让心有余悸的房氏安心许多,不再每天忧怅不已、惶惶不可终日。
李潼倒是有心劝解一下嫡母,武则天目下正忙于平叛定乱,根本没有精力顾及他们一家,实在不必因此惴惴不安。但又想到李家宗王作乱还是小事,很快就会被平定,但由此而衍生出来的血腥清洗才是真正的大危机、大考验,一时间也不知该要如何安慰。
平静的生活虽然被干扰,但生活的日常内容却没有多大改变。活动的范围仍然只局限在院舍之内,房氏除了每天讲解《礼记》并检查李潼的策文课业之外,又增设了新的教学内容那就是日常的礼仪,尤其一些叩拜奏对的礼节,大概是觉得太后有可能召见他们一家,唯恐儿女们御前失礼。
这些礼节中,尤其让李潼感到不自在的就是用于谢恩的蹈舞礼,摆臂摇胯,类似后世的锅庄舞。
每每练习起来,总让李潼心生一股难言的羞涩,尤其一想到朝堂上那些老胳膊老腿的公卿老臣还要蹈舞谢恩,总是忍不住噱意暗生,并好奇终唐一代有没有人因此闪到老腰或是摔断腿脚?毕竟年纪大了,难免腿脚不灵活、骨质疏松之类的老年病。
这礼节虽然看起来有些滑稽,但却是件挺严肃的事情。此前就有大臣在拜见之后忘记蹈舞,而遭到接连的贬谪。或许只是政治打压的借口,但既然能被用作借口,可见这礼节也是不乏庄重色彩。
但危险总是不期而至,很快李潼便遇到了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大危机。
李潼吃过晚饭回到自己居舍,不久之后天色便黑了下来,他也没有让宫人在室内张灯,丢下手中书卷便入内登榻而眠。这也是太妃房氏近来定下的一桩规矩,交代院中诸人,晚上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情,尽量不要点灯,以免引起太多没必要的关注。
可是李潼刚躺下没多久,便听到舍外传来窸窸窣窣脚步声,不旋踵宫人入内低语言是他的大哥李光顺来访。
听到这话,李潼不免心生好奇,披上一件氅衣落榻行出,模糊中看到几条人影立在厅中,并听到李光顺略存谨慎的声音吩咐宫人:“不必张灯。”
“大兄是有什么要紧事情?”
李潼心情隐有几分紧张,他知这个兄长素来小心谨慎,对嫡母房氏的命令丝毫不敢违背,入夜后出门来访,必然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容拖延。
“入内详谈。”
李光顺上前拉住李潼的手臂便往内室行去,这模样不免让李潼心弦更加绷紧,吩咐同样闻声而起的郑金带着宫婢严守廊下,不准人随便靠近过来。
内室中漆黑一片,唯有阁窗打开后透入一点微弱月光。李光顺坐在阴影之中,这才低声说道:“近来内厨发生异兆,为恐娘娘心忧,我不敢告知旁人,但这件事又奇异过甚,我自己实在不能处断周详,只能趁夜来问三郎。”
自从侍婢珠娘被成功寻回后,李光顺对李潼的信任逐日攀高,更觉得这个三弟似乎有着他们两个兄长都不具备的才智计谋。所以在遇到了让他感到为难的事情后,便第一时间想到要找李潼商议。
说话间,李光顺在怀中摸索片刻,很快摸出几片东西摆在了小案上,并向李潼解释道:“近来内厨食材,频有布帛杂片匿在其中。珠娘治厨事,三日前已有所觉并归来道我,开始我只以为是经事宫人大意疏忽,没有放在心上。可是日日如此,到了今日,帛片上竟有笔字勾划显出……”
李潼听到这话,心内顿觉悚然一惊,只觉一股浓厚的阴谋气息扑面而来,张口便问:“什么字?”
“丑三,我估摸应是丑时三刻的意思。”
李光顺一边说着,一边将几张布片推到李潼手边。
房间中光线幽暗,并不适合仔细打量。李潼起身将布幔遮住窗隙,又拿来几张纸叠起卷成一个简易灯罩,这才将蜡烛点燃,务求光线不外泄,只是房间中氛围顿时就变得鬼鬼祟祟起来。
借着灯烛光线,李潼先拿起那有着字迹的布片端详片刻,布片巴掌大小,多有皱痕,上面果然歪歪斜斜勾出“丑三”二字。
字迹潦草且非墨书,像是手沾涂料匆匆勾划。布片材质则是寻常的白纻布,这种布料粗糙耐磨,用途广泛,居室的帷幔、宫人的衣袍包括禁军的甲衣内衬都会用到。边缘裁剪整齐并无抽丝,明显是利器裁割而非手撕。
李潼再仔细查看其他的布片,同样没有发现什么明显且有效的讯息。最重要的两个讯息,一是布片上的字迹,二就是这些布片的来源。
“丑三”二字的含义,李潼比较认同李光顺的判断,应该是标注时间。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含义,总不能说他们兄弟三个都是丑货,这明显是说瞎话。
布片是加载在尚食局食材送入院中,接连不间断的被发现,很明显是有意为之,要向仁智院传达某种资讯。食材由尚食局准备,具体究竟有什么人经手并做此事,被幽禁在仁智院的李潼实在无从判断。
但仔细分析一下,此前没有,只在最近几日发生。而仁智院外最近发生最大变化,便是随着太后移驾禁中,周边宿卫力量大大增强,多出许多羽林禁军军士,且这些禁军军士开始检查送出仁智院的食材。
由此便可得出一个最直接的判断,此事应该与那些近来增加的禁军军士有关,甚至可以直接锁定负责检查仁智院食材的那一批禁军士卒。因为只有这些士卒做手脚,才可以确保不会在中间环节被人发现且截留,将讯息送入仁智院中。
李潼将他的分析简单道来,李光顺也点头认同,这些他此前也有想到。但眼下最让人好奇且想不通的,就是对方做这些手脚,究竟意图何在?
………………………………
0029 李氏为上
“对方意图,无非两个,或是欲助我家,或是欲陷我家。”
李潼眉头紧蹙,讲出自己的看法,虽然看似废话,但却有助于理顺思路。
眼下时局中最引人瞩目的事件,自然是发生在博州琅琊王李冲的作乱,这一桩怪事大概率与此有关,暗中某些人想要将李潼一家也卷入其中。至于其人具体意图如何,眼下所知讯息实在太少,也根本就无从判断。
想不通的问题暂且不表,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们一家应该要如何应对?这也是李光顺迟疑不决,要私下里来找李潼商议的原因。
李潼并没有急于发表自己的看法,而是问向李光顺:“依大兄所见,我家该要如何自处?”
“我就是不知该要如何……”
李光顺一脸的为难与忧怅,似乎又觉得如此显得自己过分没有主见,沉吟好一会儿才咬牙道:“此中祸福难卜,若真与琅琊王兵事有关,我家身在罗网,最好还是远于事外。但暗中谋事者,未必肯罢休。我、我是想由我自己继续观望,不要全家牵连此中。眼下告知三郎你,只是希望你能稍作预备,之后无论发生怎样变故,都要安抚好娘娘并纪子、阿妹……”
听到李光顺这么说,李潼颇感欣慰。他是见李光顺日常低调谨慎,唯恐行差踏错,乃至于近乎懦弱,担心对方早被磨平心气,甘心认命,不敢再为扭转处境作丝毫努力。
但李光顺的回答,很明显是仍不甘心,仍然有所渴望。这也让李潼对于这位兄长的认识更加细致丰富,人终当自救,只要不肯认命,一切都有转机。
“阿兄既然道我,我怎么能让你孤身赴险!家门之内已有二兄继嗣,我二人与其闲居待祸临头,不如力觅生机。眼下我浮于表,人匿于暗,实在不宜轻举妄动。”
接连几个月枯燥至极的生活,也让李潼的耐心被消磨严重,眼下这一桩异变内藏无论吉凶,他都不想错过。
眼下他们是完全的被动,合计一番后,李潼也实在想不到该要怎样化为主动,于是两人便决定此事不告余者,只是安心等待接下来的讯息传递。
到了第二天,李潼唤来掌直徐氏,随便用一个借口让徐氏将内厨闲杂宫人都派遣别处,只让婢女珠娘并长年追随他家的傒人奴仆们留守此中,以确保此事不会被杂眼窥探。
随着近来外朝局势越发紧张,掌直徐氏对李潼也更加恭敬,言听计从,丝毫不敢有违。这倒不是因为她对雍王一家前途转为乐观,而是大不乐观,担心雍王一家随时都会被牵连祸事之中,所以才极力释放善意,希望永安王能有所感念,就算真的遭了难也不要将她攀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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