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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良为妃-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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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不开口邀功,脸上却带出十分的得意来,不依不饶地盯住顾沅不放,直到顾沅俯身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才心满意足地合上眼睛,身子让进床里,示意顾沅脱了外袍与自己一处歇下。
只要顾沅在身边,皇帝便睡得毫无障碍,是以顾沅并不多推辞,替皇帝放下帷帐,便脱了衣裳挨着床边躺下,皇帝拉住顾沅的一只手,仿佛这样就得了安抚似的,不一会儿就安安心心地睡熟了。
这些日子随皇帝一同起居,顾沅也渐渐养出了午歇的习惯,只是她这一日心里有事,怎么也睡不着,好半晌才合了上眼睛,朦胧中觉着西洋自鸣钟响了一声,忙睁开眼,正要伺候皇帝起身,却被皇帝拦腰揽住不放。皇帝合着眼睛,声音里满是笑意:“今儿下午没人叫起觐见,阿沅,你陪着我再躺一躺。”
皇帝年纪渐长,身量渐开,蹭在顾沅身上,竟让顾沅心底升起一丝异样的情绪,她垂下眼睛,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出来,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谏:“白日昼寝过长,就是不耽误正事,也有违养生之道,陛下若是疲累,今晚上就早些歇息,如何?”
“我听你的话,可你今天晚上也得一道陪着我。”皇帝从谏如流,丢下这句令顾沅错愕的话,起身出了帷帐,顾沅错愕了一刻,才跟过来替皇帝束发,她略一犹豫,才开口道:“陛下,臣是外臣,不便在宫中值宿——”
“我已经让崔成秀去内务府查档,替你在京里挑了一处三进的宅子。”皇帝下了决心,再不容顾沅推辞敷衍,“那宅子原本就是鸾仪司的,你住并不算僭越,何况日后三书六礼,纳彩、纳征、亲迎,排场都不小,不换个大宅子,难道在街上行礼?”
“三书六礼?”皇帝的惊人之语一句连着一句,顾沅手里的象牙梳不知不觉地停住了,“陛下,臣早说过臣不宜为后——”
“朕也早说过,朕必定给你一个交代。”皇帝面上强硬,心里却惴惴地担心顾沅上了脾气拼死力辞,不敢回头,只敢对着镜里的顾沅板起脸来,“朕已经传旨内务府采办大婚物件,君无戏言,你自己看着办吧!”
“难道内阁里就没什么话说?”
“内务府管的是朕的家事,不必外朝大臣多言。”顾沅没能直言回绝,皇帝心中大定,转身揽住顾沅软声道,“内务府权重事多,历来都要得力人手掌管,日后改了宫规,职权更重,更非寻常人能驾驭,母后年事已高,你不早一日入宫来替我分忧,还有什么人能来帮我?”
但凡皇帝一示弱,顾沅就不由自主地心软,她俯身揽住皇帝,心里也诧异自己明明知道利害,可怎么只要遇到皇帝,便都抛之脑后了呢?“陛下知道臣的心意,”她轻抚皇帝束发金冠的垂穗,缓声道,“臣只愿为陛下解忧,不愿意为陛下添忧。”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咱们两人一处,我还有什么可忧的?”顾沅素来言出行随,皇帝大喜,在顾沅身上又蹭了蹭,才起身传司饰进殿服侍更衣洗漱,又召了郑鸾林远等鸾仪司众人,就着折子逐条仔细商量。
历朝宫闱严谨,积习而成,大齐宫律一样严谨,宫内太监侍女差使分遣,其实并没什么改动的余地,然而按制各处皇庄造办,草场织场及宗室赐田,也都由鸾仪司协同内务府打理,统称内库,专供宗室俸禄,年节赏赐及宫内各处开销,户部并不插手。历代内库丰俭不一,仁宗皇帝和穆宗皇帝喜热闹好奢侈,内库几乎入不敷出,世宗皇帝和先帝都是一脉相承的节俭脾气,皇帝更是几乎到了自奉苛刻的地步,几十年积蓄下来,内库财富已经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皇帝先前几次减免各处赋税,也有内库饶富,分余泽于天下的意思,然而顾沅这一次的修订宫律,却是另辟蹊径,将各处皇庄造办、草场织场按农、工、商分开,除了要重新逐一造册登记以外,更加了些额外的差使,如设立皇仓平抑粮价、设钱庄平抑银价等,都是皇帝自掏腰包利国济民的好事,是以外朝大臣无不乐见其成,相比之下,鸾仪司的手向宫外又小小的伸长了几分,也不足为惧了。
“这件大事若是做成,鸾仪司就是万世的功劳,任谁也扳不倒,倘若要是办砸了,那也是万世的把柄,再不能更进一步了。”君臣几个整整商议了一个下午,自清和殿里辞出来,天已经黑得透了,郑鸾一进鸾仪司值房便将当值的女官都遣了出去,亲自替林远和许凤两人各斟了碗浓茶道,“事不宜迟,趁着内阁里那两只老狐狸被银子迷花了眼,还没醒过味来,咱们今晚就把章程人选定下来,明诏发出去,便是木已成舟了。”
“顾沅这道奏章小爷催得急,严旨只一天便要票拟出来,”林远见许凤犹自不搭腔,知道她还不知内情,便解释道,“这几天定州胡乱、永州大旱,内阁里忙着调兵赈灾,不免疏忽了些,不然那几个老狐狸,石头上都能看出花来,怎么会这么轻易撂开手?”
许凤脸色更是复杂,自袖内抽出份折子递给郑鸾,苦笑道:“我今日本来要与你们商量这件事,却拖到这个时候。”
林远见郑鸾脸色也凝重起来,捧着那份奏折不语,凑过去与郑鸾头碰头地看了一眼,却是内务府备办大婚仪各色物事的清单,当头便是一行行衣料花样,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几乎让人一见生畏,不由得笑道:“比起先帝册封的时候,是奢靡了些,只是如今内库的情形,也不缺这些个,有什么可愁的?”
“先帝在潜邸便已成婚,册封皇夫,不过是造办金册玉印,准备冠服,和如今陛下大婚情势不同,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这一笔花销,内务府自几年前便有预备,内库的银子实是不缺,”许凤指了指开头的几行衣料花样,苦着脸道,“昨日小爷白龙鱼服,亲自去了内务府,要我按顾沅的身材尺寸备办大婚物事,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
“富贵总要险中求,”林远不以为意, “你怎么年纪越长,胆子越小,比我还看不开?”
“内务府就是小爷的管家,只听小爷的吩咐,这差使就是再为难,又有什么好说的?”许凤叹了口气道,“只是今天的事,不由得我不多想。这道奏章一发,日后咱们就只能站在顾沅一边,不单如今要维护着,日后还得把她抬到凤座上去,倘若她不成器——”
“能写出这样奏章的人来,便是大器。”郑鸾道,“我这些日子让七娘日日跟着她,冷眼看着她,心性为人都是上上之选,这一点你且不必担心。”
“阿郑说好,顾沅必定不差。”许凤依旧唉声叹气,“只是我心里依旧是不踏实。说起来咱们小爷不单主意正,手段布局也举重若轻,不像先帝,倒有几分世宗皇帝的意思,才十五岁的孩子——”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句犯忌讳的话,我总觉得小爷行事虽然英明,却隐隐有些求全责备的脾气,如今这件冒天下之大不违的事若是办成了,日后只怕也没什么做不到的事,倘若念头一差,咱们鸾仪司便是千古罪人了。”
她自己也觉得这念头十分可笑,皇帝自幼尊师礼贤,出了名的节欲好学,只怕民间的寒门子弟都犹有不及,虽说借了修订宫律的东风将鸾仪司与顾沅拉在一处,大面上还是为了国政居多,哪里有一丝要做昏君的苗头?她越说声音越低,见林远面上似有嘲笑之意,郑鸾更是仿佛心不在焉地出了神,更是说不下去,摇手道,“罢,罢,只是我自己胡思乱想杞人忧天,咱们商量正事罢。”
郑鸾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瞥了窗外一眼,这一堵黑沉沉的宫墙之外,便是清和殿所在:这样的心思,这样的手段,这样的年纪——这样惊才绝艳的资质,只怕世宗皇帝年少时也未必赶得及,然而这样的皇帝,倘若倒行逆施起来,又有什么样的人才能拦阻得住?
或许当真如太祖皇帝与圣文皇后相遇一样,顾沅与皇帝相遇,也是上天独有的制衡之道?郑鸾素来不信鬼神,只是这个念头在心里却怎么也萦绕不去。
皇帝并不知道鸾仪司众人的忧心,只觉得近来有顾沅在身边,政务宫闱都十分顺心遂意,心境极好,比起平日也多了许多闲散心思。她由冬莼服侍着沐浴出来,见顾沅也已经出浴,并未如往日一般,坐在榻边读书,却是手里拿着一个鎏金八音盒,翻来覆去地仔细端详,连自己悄悄走到她背后都未曾发觉。
顾沅这样不顾礼数地“玩物丧志” ,皇帝还是头一回见,只觉得顾沅蹙眉思索的模样极好看,心里先给送八音盒过来的崔成秀记了一功,揽住顾沅道:“这是上次西帝国送来的,说是他们的女王听说我和她年纪差不多,特地差人做的。我只觉得比往常见的精致些,难道里头还有什么玄机?”
“是有些玄机,”顾沅将八音盒放下,“臣明日带到造办处去拆拆看。”
“倘若不急就先放放。”皇帝顺势在她耳边亲了亲,“朕有件事要烦劳你。恭王病势沉重,朕下旨要恭王世子回云州侍疾,晚膳前母后那里使人来传话,说是恭王妃病重,朕已经派了太医过去,明日你替朕往恭王府走一趟,如何?”
皇帝声音淡淡的没有一丝感情,顾沅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沉重起来,想要回身,皇帝却把她揽得紧紧的,整张脸压在她肩上:“阿沅,你去替朕告诉恭王妃,待恭王病势好些,朕就让他移居靖州,那里气候好,离京城近,只是日后——没有朕的旨意,也不必再进京了。”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阿沅,她是我的母妃,这件事,我只有让你去——只有你去,才和我去是一样的——”
☆、第78章
虽说人是素未谋面;但当初恭王妃曾为了顾沅的事进宫进谏太后;算是有过过结,顾沅听说恭王妃为人高傲孤僻,又亲耳听过皇帝与恭王府的争执,进恭王府时;早做好了碰钉子的准备,不意恭王妃倒没什么怨愤之语;听顾沅复述了皇帝旨意;只淡淡道:“我也悬心王爷身体;只是一时不得回去,让元礼回去也好,只是烦劳顾女史转告陛下;王爷身体不好,起居不便,在云州多年,早习惯了,靖州就不必去了。”
“臣必定转呈。”钦命在身,按制礼数就与平常不大一样,顾沅欠了欠身,见恭王妃并没有再说话,也没有送客的意思,反而是怅怅然地走起神来,便挺直腰板,重新摆出一副恭敬架势。
房里一时冷了场,顾沅面前空空如也,一杯茶水都没有,恭王妃身后几个嬷嬷侍女全数低眉垂眼,既不添茶倒水也不上来圆场,只泥塑木雕似的纹风不动,成了纯粹的摆设。
或者这就是恭王妃无声的抗议?手段这样孩子气的简单直白,反而让顾沅想起皇帝闹脾气时的样子,心里不由自主地微微一软,她不动声色地悄悄打量恭王妃,脸色是血气不足似的苍白,眉眼却被衬得乌黑,无论是单个五官还是整体轮廓,都可以显而易见地找出皇帝与她的联系来,唯一不相似的,就是眉宇之间的气质,似乎是多年不得意的缘故,恭王妃眉间皱痕甚深,嘴角也微微下垂,带出几分愁苦相,却并不似元礼一样城府深沉得让人生出戒心。
顾沅打量恭王妃的同时,恭王妃也在打量顾沅。有之前那么一场冲突,她对顾沅的印象自然不好,只是眼前的顾沅与旁人口中的顾沅大相径庭:模样不坏,但也称不上倾国倾城的绝色,举止里没有一丝轻浮妖媚,反而一派稳重的书卷气,衣着也是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毛病,可也不能让人眼前一亮,这么个人物,做皇帝的近臣是够格了,可怎么看,也没法和皇帝独宠得失了分寸的枕边人联系到一块儿。
难道真如元礼所说,皇帝偏好西洋玩意儿,所以才与这个顾沅志趣相投?恭王妃习惯性的蹙起了眉头。平心而论,她并不愿意见到顾沅,顾沅的一切,都让她想起宁寿宫里她那几场失败的进言,看着仿佛无关紧要早已平息,却仿佛一根无形的小刺梗在胸口,没有性命之忧,却总时时隐痛,无法舒坦,可皇帝的偏爱和固执让人吃惊,连太后都不得不让步低头,她这个本来就该谨言慎行的人又有什么立场再开口呢?一念至此,恭王妃更觉兴致索然,最后看了对自己的冷漠安之若素的顾沅一眼,淡声吩咐:“我身体不适,不能久坐,叫世子来,让他代我招待顾女史。”说完径自起身,穿过后堂走了。
她这尊大菩萨一去,屋里一干内官使女都松了一口气,气氛立时活泛起来。掌事许全立时遣人请元礼过来,又一叠声地催着上茶点,正献殷勤的功夫,元礼缓步进门,身后小厮托着一盘子黄橙橙的点心并两盏黑药汁,送到顾沅身前,朝她微微一笑:“阿母吩咐,顾女史喜好西洋玩意儿,茶水点心要按西洋人的方式招待才对路,我昨日遣人找遍全京城,才找出一个会做西洋点心的厨子来,请顾女史赏鉴,至于这个,”他指了指那两盏黑药汁,“皇上时常称赞顾女史对西洋器物了如指掌,这样东西总不会不认识吧?”
依旧是那副面带春风语带试探的做派,是不是只要自己在这里露了怯,那名不副实的草包名声立刻就会传扬出去?顾沅眼神微沉,不闪不避地接下了元礼的挑战:“这是西洋人惯喝的东西,称之为‘咖啡’,味苦辛,可提神,臣年幼时曾随阿父尝过一回。”她拿起一盏略一端详,浅浅尝了一口,“此物饮法因人而异,世子若是不惯,还可添奶添糖。”
“那是小儿郎的喝法。”元礼拿起另一盏,看也不看地一口饮尽,却向着顾沅殷勤道,“顾女史可要添些糖?对了,我听说西洋人喝茶也是如此?”
“世子博学广闻,正是如此。”顾沅不再多想,将手头那盏咖啡喝得干干净净,告辞回宫,只是才踏出恭王府门,便觉胃里隐隐作痛,胸口烦恶欲呕,天旋地转之下,一个踉跄,吓得跟过来的一左一右两个小内侍放了轿帘,抢上前来扶住。
“顾女史,没事吧?”两人叠声地追问,脸色比顾沅更苍白,仿佛要倒下的是他们似的。
“没事。”顾沅平了平气,弯腰上了轿子,压住胃痛低声解释,“我喝了些咖啡,这是西洋人的饮品,煮得太浓了些,一时有些不适,休息片刻便无妨了。你回去告诉魏总管,倘若他不信,请他问一问魏院正,千万别惊动了陛下。”
小内侍们连声应是,彼此使了个眼色,一个随着顾沅的轿子扶轿而行,一个快马加鞭回宫报信。
“好猴崽子,够机灵,咱家没白心疼你!”顾沅的叮嘱晚了一步,皇帝早已下令,顾沅此行事无巨细都须得上报,不得隐瞒,魏逢春不敢怠慢,先亲自去太医院请了魏府来细细询问,待心里有了底,又入殿向皇帝禀报。皇帝果然闻之色变,召来魏府亲自询问了一番,脸色才缓和下来:“这么说来,只是体质不合的关系?”
“是。”魏府道,“世人体质各不相同,有人与茶不合,有人与酒不合,也有人与那些西洋玩意儿不合,并非是病。”
“话虽如此,阿沅近来太忙,朕担心她脾胃上落了毛病。”皇帝依旧忧心忡忡地蹙着眉,“你去替她诊个平安脉,倘若无事,朕就放心了。”
“臣遵旨。”按道理太医院院正奉旨给人诊脉,是臣子极大的恩典,须得记档而后行,然而魏府不动声色地将眼前形势琢磨了一番,觉得于情于理都不是一件值得张扬的差使,便借着询问皇帝起居的由头将顾沅请了去,替她望闻问切了一番,见她脾胃并没有毛病,除了精神上有些过于健旺外,都没什么异常,才放下心来,又悄悄地去回禀皇帝。
“顾女史身体康健,只是今明两天或许有些失眠,这是咖啡提神所致,就像喝了浓茶的人一样,后头也就无妨了。”
皇帝松了一口气,与魏府的猜测不同,她并没有怀疑恭王府的意思,只是纯粹地担心顾沅的体质与咖啡不合。她对顾沅的偏宠如此明显而毫不忌讳,除非元礼不要命,不然就不敢再动什么手脚。
因为担心顾沅失眠,皇帝特意将顾沅挽留在隆禧馆里歇息,果然与往日不同,眼看子时将至,顾沅的声音和举止里没有丝毫睡意,皇帝一面担心,一面却又有些窃喜,凑过去在顾沅的肩上轻轻咬了一口:“阿沅,我听人说过,欢爱一样可以助眠。”
“臣不妨事。”顾沅按住皇帝的手,皇帝却并不肯放弃,伏在顾沅身上锲而不舍地咬她的耳朵:“明日沐休,不用上朝。晚膳的时候,母后也说了,朕明早不必去请安。要不,咱们再——”
顾沅有些哭笑不得。皇帝年纪渐长,脸皮有变厚的趋势,撒娇耍赖的新点子也越来越多,再不能简简单单一两句话打发:“陛下忘了,臣明日还要去探望恭王妃?”
皇帝蹙了蹙眉:“既然恭王妃没什么大碍,明天朕派崔成秀他们去就是了。”她不动声色地将冷笑压在心底,“也省得还有人起什么试探的心思。”
“臣倒是还想去一趟。”顾沅道,“臣听说恭王世子从不出云州一步,可如今看来,却是广闻博识,对西洋事物甚是熟悉。臣多去几次,也许就能理出头绪来。”
“内库里不缺西洋玩意儿,哪怕在云州,只要肯出钱,也一样买得到。想必是听那样的人说的。”皇帝不甚情愿,见顾沅再三坚持,只得应允,却又不甘心,拉着顾沅又胡闹了一回。
正如顾沅所料,恭王府第二次的招待依旧是咖啡蛋糕,又搬出许多西洋器物来请顾沅辨认,顾沅一一答了,心里的惊异却越来越大——这样的熟悉程度,绝非几个洋货商人能达到的,难道元礼背后另有他人指点么?
席终人散,元礼依旧是恭恭敬敬将她送出府门,才进书房,便迫不及待地将程素请了来:“先生,今日那顾沅诸多试探,只怕下一次——”
“下一次,世子便送照常的茶点上来就行了。”
“话虽如此,那福寿膏总要多服几次——”
程素微微含笑,将手里把玩的那包白色粉末小心放下:“此物是福寿膏精炼而成,效用大得多,只要一两次,便离不得了。世子下一次,尽管与她开诚布公就是。”
元礼依旧有些犹豫:“倘若陛下知道——”
“就算是当今天子,也无话可说。”程素依旧是微微含笑,“此物可提神平气,乃是良药。在西洋也是价比黄金,无非有些小小的瘾头罢了。咱们这么殷勤招待,又有谁能说不是?”
☆、第79章
皇帝这时却不在宫里。太医院遣人来报;遂王动了胎气,已然发动;太后亲去探视;皇帝自然也移驾陪同,顾沅没能缴成旨;按规制本该和其他官员一样在隆道门内值房里等候听传,可崔三顺眼睛一转;便自作主张地加了一句:“小爷有吩咐;顾女史的字写得好,着抄一遍《地藏经》进上候用;笔墨里头都已经备好了;这就请吧?”
崔三顺话音未落,值房里其他人的目光立时利箭一样落在顾沅身上。京里的风俗,凡有家人生子,为求新生子安乐易养,寿命绵长,多抄诵《地藏经》到寺庙供奉,书法好的臣子们替皇帝抄写经文,也算是题中应有之意,只是这样的殊荣在宫内宫外流言汹涌的时候放到顾沅身上,却只让旁人平添侧目。
顾沅不动声色,叩头起身,她前脚才踏出值房,就听背后有人愤怒地低哼了一声:“奸佞!”他虽然刻意压低声音,但不过一窗之隔,哪里隔得住?窗内窗外一干人等都听得清清楚楚,崔三顺笑脸僵了僵,借着下竹帘的机会悄悄瞥了一眼,见是一个黑脸大胡子的六品文官,一脸正邪不两立似的怒形于色,心里稍一回想,便想起了这人身份。
太监最是记仇,虽然按规矩不能言政,但在宫里浸淫日久,自有一套婉转吹风的手艺。崔三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陪顾沅进了甬道,转过两道影壁,把她一直送到清和殿的月台上,才又含着笑朝顾沅拱手哈腰地告罪:“眼看就要入夏,钦天监选了日子,佛诞之后宫里各处搭天棚,偏偏师傅不得空,临走前吩咐让我亲自去内务府看材料挑工匠,我这就过去一趟,就不在殿里伺候了——小爷临行前有口谕:今儿小爷回来得晚,顾女史且自便,按时进晚膳,不必候着。”说着又啧啧称赞,“咱们小爷就是心细,什么事都想着,今儿午膳进得不好,还担心顾女史也进得不香呢!”
顾沅一只脚已经进了殿门,又收了回来,回头看向崔三顺:“怎么会进得不好?”
“听说是梧州的一个愣头青御史,叫什么崔严的,奏对的时候口无遮拦,惹得小爷不快。”崔三顺一脸忠心耿耿地愤慨,“就算是阁老的门生,也不能顶撞真龙天子呀!顾女史知道,咱们小爷向来宽宏大量,对着臣子,只有和颜悦色的,可泥人儿也有土性,被那姓崔的一气,午膳只进了几筷子,那姓崔的不依不饶,说是下午还要递牌子请见,这么纠缠下去,万一气伤了龙体可怎么得了?”
“梧州?”顾沅眉尖微蹙,已经明白了大半。
皇帝近来批折子添了新规矩,龙案最右边的一摞折子,是挑出来要顾沅读的,这一日顾沅回来得稍晚,其他奏折都已经被文书女官收拾起来,只有那一小摞折子孤零零地留在案上,衬得空无一人的暖阁格外冷清,让顾沅也不由自主地一怔。
往常这个时候,皇帝必定已经放下笔迎了过来,或是摆上什么稀罕玩意儿一起赏鉴,或是二人一道在如意花几边喝茶小憩,或是将手里的三五道折子递过来,和自己一道商量。因为要维持宽仁纳谏的气度,皇帝在外臣面前话并不太多,多半是任朝臣们辩论,居中调停论断,然而在顾沅面前却是十分好胜爱争辩,时常别出心裁地讲出许多歪理来,让顾沅哭笑不得。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人在暖阁里背着手踱步的身影,也变成了自己眼前必不可少的一环了?这个念头一起,顾沅的心神立时就纷乱得溃不成军。她把手里崔严的奏折轻轻放下,抽出一份白折子,信手提笔写了几句经文,又愕然停笔,对着纸上朱红的“如是我闻”几个字发呆。
臣子进上经文使用的纸张笔墨都早有定规,自己也并不是第一次替皇帝抄经,怎么能这么随手拿起御笔就写呢?难道是因为皇帝近来对自己太过随便,连带得让自己也忘了分寸?顾沅只觉得心神异常松散,往常不会有的奇异念头纷至沓来,一浪高过一浪,仿佛没有止歇,更没有疲累,反而透出一股反常的兴致勃勃的愉悦来,她深深吸了口气,按捺住去遂王府见皇帝的念头,在如意花几边上坐了下来,将那一小摞折子重新一字一字仔细看起来。
正如皇帝预料的,御驾回清和宫的时候已近起更。她匆匆自后殿沐浴更衣出来,见顾沅还跟进门时一样坐在如意花几边,拿着份折子沉思,竟仿佛对周遭一无所觉似的,不由得惊讶,上前接过顾沅手里的折子扫了一眼,蹙了蹙眉道:“这崔严的折子有什么好看的?朕见他折子写得大言不惭,还以为是个别有见解的能臣,今天见了他,才明白此人狂悖操切,并不足取,你也不必多想——阿沅,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手也这么凉?”
皇帝对顾沅的身体十分上心,转脸便吩咐崔成秀请太医,顾沅连忙拦住,朝皇帝勉强一笑:“臣倒是觉得崔严的折子有道理——臣父在日时,也提过福寿膏,说是虽然治痢疾有奇效,但听说天竺有许多土王长期服用此物,瘦弱如病夫,狂悖若疯人,可见此物只能以毒攻毒地治病,常人却不可用。”
“朕派人查过典籍,也问过太医院,此物前朝时便自暹罗入贡,称为乌香,是五石散一流的炼丹之物,想必也和五石散一样药性燥烈。”烧汞炼丹之事自古便有,虽然皇帝和朝臣们并不相信那些虚无缥缈之事,朝野上下也向来对民间这种做法放任自流,是以皇帝对顾沅的话并不特别放在心上,只道,“若说只为嗜好此物对人无益便禁了它,那烈酒也在所禁之列了,这个理由不成。”
“如今镇宁府一府之地,便日进十余箱,总不见得都是治病行医所用吧?”顾沅认真道,“ 倘若沿海他府也是一样,那日进福寿膏,便有百箱之多,倘若沿海子民尽嗜此物,那卖福寿膏的人岂不是把这些人都拿捏在了手里?”
皇帝依旧不以为然:“我大齐子民受圣人教化,虽然有些小民贪利无知——”她话音未落,见顾沅脸色越来越白,忙又握了握顾沅的手,“还是这么凉?阿沅你——”
“我没事。”顾沅摇了摇头,拉住皇帝,“福寿膏和寻常炼丹的东西不一样,倘若当真是一经沾染,至死方休,便是害人的毒物,须得留心。”
“我明日便让鸾仪司的人查个明白。”顾沅执意不肯传太医,皇帝也不好勉强,将顾沅的手捂了一阵,觉得手指在掌中暖了起来,才放了心。她见顾沅眉间忧色依旧不散,便伸手将那份折子抢过放到一边,将顾沅硬拉回后殿,“你若还是不放心,明天便替朕去问崔严的话,看一看情况到底如何,折子朕先留中,等一切查明白了再做决断——这总行了吧?”
顾沅勉强一笑,朝皇帝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避开皇帝的亲近:“臣今天精神不济——”
皇帝脸上微红:“朕今天不闹你。咱们规规矩矩的。”
她果然规规矩矩地和顾沅并卧,直到听到顾沅呼吸均匀地睡熟了,才悄悄伸手过去,轻轻握住了顾沅的手。
遂王足足折腾了七八个时辰,才生下了一位小郡主,落草时是寅正,消息报进宫里时,皇帝已经进过了早膳,立在殿前月台上听了喜报,向着来报喜的崔三顺道:“母后什么时候回宫?”
崔三顺满脸是笑,冲着皇帝又叩了一个头:“崔喜公公传了话过来,说是老娘娘先陪着老遂王妃料理料理,午后再回宫,隔两日洗三,也要亲去呢。”
太后与老遂王妃交情极好,这些事也在情理之中,皇帝点了点头,下了月台,上了八抬明黄御辇,将崔三顺召到身边:“昨天阿沅回宫之后,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报给朕听。”
皇帝语气淡淡的,但崔三顺却立时眼前一亮。没白花力气吹风,虽说顾女史当时还是八风不动似的,可听小爷的口气,还是对那位崔御史上了心了嘛!他按捺住喜色,添油加醋地把崔严的不逊描述了一番,又加上几句撩拨:“小爷明鉴,这样的话,就是奴婢听着,也替顾女史委屈呀!”
皇帝脸色沉了下来。在她看来,崔严借着查禁福寿膏的由头,上谏皇帝驱逐所有西洋商人,已经算是语出狂悖了,又对顾沅出言不逊,正该好好惩戒一番,顾沅却还出言维护,难道是顾忌到自己的名声,刻意委曲求全?
“派个人去听一听,那崔严对阿沅都说什么。如实来报!”
“奴婢遵旨。”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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