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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手唐生gl-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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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手唐生GL
作者:北冥之鱼
第一章 初初相遇
万历四十四年。初秋。
第一次遇到唐生是在青州府的大堂上。
“哗——”一桶凉水泼在那人身上,在一通杖刑之后。
下面趴着的人幽幽转醒。知府一拍惊堂木,打破堂上沉寂。
“你是如何盗取紫金白玉璧的?从实招来!”
那人清瘦的身躯在冷水浸透的白衣下显得愈发形销骨立。白色衣裤已然漫透了血迹。
那人微微扬起脸,方才桀骜嚣张的气焰消却几分,可眼神依旧带着戏谑不恭。撇了撇嘴,方才受刑时拧到一起的眉毛,这会儿又开始挑衅般的轻扬上挑。往脸上看去,倒是一张清秀面庞,白白净净,五官标致,只是眉目间总透着一股玩世不恭的轻佻,单看面相只当是个游手好闲的顽劣小厮。
那人满不在乎的邪笑,唇瓣张合间素齿微露:“大人,怎地就认准小人是盗宝贼人?小人,可一向是安分守己的良民。”
“休要诡辩!若不是有人向本府告发,本府会拿你来在堂上么!”府尹微怒。
“哎呀大人,冤枉啊!你怎地信他不信我呢?唐生是个老实人,什么金啊玉的,闻所未闻,从来没过念想啊!我哪有那个福分、那个本事来着。”
“你个刁钻奸猾之徒,不动大刑,你是不说实话的!左右——”
府尹喝了一声,两旁过来衙役将那人拖翻,靴袜拉了去,夹棍套了双脚足踝处。大人又问了一遍不招,教令用刑,两旁一发力,夹棍夹紧,“唔……”,堂下人隐忍闷哼了一声,咬紧牙关,良久,不再出声。复又加力,两边麻绳收紧,一阵折骨掏髓般疼痛难忍,那人陡然“嗳”了一声,府尹问供,仍旧挺刑,于是再次加刑,夹棍穿透踝骨薄皮,鲜血顺着双脚滴落堂上。
三木之下,何求不得。这夹棍乃五刑之祖,厉害之处,果然痛楚难当,继续捱刑,恐骨断筋折。堂下唐生冷汗涟涟,身子微栗,地上两滩殷红。满堂上下只闻得唐生沉重的大口喘息,和夹棍咯吱吱作响深入骨血声令人心悸……
堂右单玉宁一面例行公事的做着笔录,一面皱起俊眉。要说严刑酷拷的场面,见的也多了,虽然厌恶,也勉强忍得过去。可今日看着堂下那人受刑,心里总是怪怪的,一阵阵的心悸,脊背也凉飕飕的,握笔杆的手心黏黏的满是汗。不忍心往堂下看又忍不住要看……还好,那人没有平日里那些人犯鬼哭狼嚎般刺耳的惨厉,可是那人隐忍痛楚的低吟沉喘却使自己心里鬼使神差般隐隐作疼。
“快招!”刑狱恶狠狠地喝斥唐生。
“大人……不……不是要……夹死我吧……”
眼看熬刑不过,唐生挑了挑眉毛,吃力的对府尹挤出一句。
“呵呵……”府尹大人轻蔑一笑,双眼微眯,“乖乖招供,便叫人松了刑;若不实招——”
“大人不夹,我,我便招……”刑法无情,府尹的下半句,唐生心里明镜。
府尹闻听,一摆手,两旁刑狱稳住绳索,缓了一刻,不再发力。
“招吧。”
喘了一会儿。
“招……只是,不知,大人让我招什么?”唐生一脸无辜迷茫地望着府尹。
“你?!————好好好!”府尹知被唐生戏弄,双眼扫过唐生身上,两道凶恶寒光。令刑狱力道加满,只管狠夹,夹断无论!
呵!好狠的酷吏!唐生心中暗骂。见府尹下了死手,只待两个刑狱刚一拽麻绳子,赶紧叫道:
“唉,别!罢了罢了,我屈招了!”
唐生含糊混沌的招认一气,一时失足,误偷了什么金什么玉,铸成大错,追悔莫及,当下悔过,定协助官府完璧归赵。家中尚有八十老母常年卧榻,下有妻小待我糊口生计,还请大人念在初犯,从轻发落云云。
“哼!”府尹不满的哼了一声,却拿唐生没法。看那厮头晕脑胀、浑浑噩噩……从掌灯审到现在,已是午夜时候。府尹亦觉得倦怠困乏,遂让唐生画了押,先收了监,明日再寻那宝物下落。
玉宁从座上下来,一袭月白儒衫,拿了笔录口供来在跟前。抬眼望了望这人血肉之躯,刑伤累累,心里紧了一下。屈下身子,供词递与这人眼前。
唐生视线里,一双薄底皂靴轻轻停在眼前,素白长袍不染尘埃。递过供词的一双手纤细修长、斯文精致、如白玉雕琢一般。唐生一楞,缓缓抬起头来,疑惑、惊诧……正对上玉宁略微无措的柔光。惊鸿一瞥!那一刻时间和伤痛都不在了,只剩下那人俊美无涛的冠玉面庞……
迟疑微颤的从那人手中接过笔,龙飞凤舞地写下“唐生”二字。
次日清晨,府衙花厅。府尹杜品卿强打精神,对着双眼肿胀略显憔悴的玉宁:
“玉宁啊,这几日辛苦你了。待一会过堂审出那供宝所在,青州府便可重得安宁了。”
玉宁犹豫片刻,对杜品卿道:“大人真觉得那唐生是盗宝嫌犯?”
“嗯?难道玉宁另有所指?”府尹疑惑的询问玉宁。
“没,只是……觉得那唐生并非奸佞之人,许是另有隐情。”想起对视一刻那人清澈明亮的眼睛,单凭直觉,却想着为他开脱:“学生觉得那厮挺多是个游手好闲、鸡鸣狗盗的小贼,怕是熬不过大人的严刑锻炼,迫于无奈……”
“玉宁!你向来严谨,此番怎么轻信感觉、妄自揣度起来?”府尹微露不满,打断来言。
“是。”玉宁毕恭毕敬的拱手微躬。
“那唐生奸猾刁钻,定非善类!又由他人告发,人证凿凿,近期缉拿的嫌犯中,他的嫌隙最大!既然他已对盗宝事实供认不讳,定要趁热打铁,寻得宝物下落,才好向上峰交待。”
二人正谈论着,一个衙役火急火燎的跑进来,口里嚷着,大人,不好啦!
“何事慌张?”
“禀报大人,今天一早,换班的衙役去牢里查房,发现……发现那唐生,打晕了狱监,越狱脱逃了!”
第二章 玉玲珑
紫金白玉壁,旷世奇珍。美玉通体碧白无暇,晶莹剔透,外环以紫金镶嵌,精雕细琢,工艺精湛。整个玉璧浑然天成而不失高雅尊贵,本是青州府准备敬献朝廷礼部的宝物。下月初七皇帝寿诞,不想在廿三夜里玉璧失窃。青州府立时乱作一团,府尹杜品卿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往小了说,是头上乌纱和身家性命;往大了说,只怕皇上震怒,一家老小二十几口命悬一线。遂封城禁出,挨家挨户的搜查,整个青州城贴满了海捕文告,悬赏缉拿。知情不报者,杀无赦;窝藏嫌犯者,一旦查出,斩立决;若是协助官府拿到了嫌犯、追回宝物,或是举报有功,赏黄金百两。
一时间青州城里沸沸扬扬,街头巷尾人们议论纷纷,各种揣度传闻也摇散开来。什么白衣盗圣,轻功燕子门,飞檐走壁、旁门缩骨……传的神乎其神。最引人入胜的说法是那怪侠长了一副鬼手,白日盗阳间,夜里盗阴间,不管是这人世间还是阴曹地府,没有他偷不到的东西。还说那侠客相貌英俊,从来都是一袭白衣,就算夜里也不穿黑衣,大有前朝侠盗锦毛鼠的风范。
这些风言风语传到府尹耳朵里,更是火上浇油。日夜抓捕、审讯,稍有嫌疑的便拿到府上,严刑拷问。衙役到处抓人,青州城内人人诚惶诚恐,户户门窗紧闭。
玉宁静坐在案几前出神,脑中又浮现出那日唐生在大堂上受刑挺刑戏弄府尹的情景,转而又是跟府尹去牢房看查的景象,几个狱卒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尚在昏睡中。牢里一副镣铐静静躺在满地发霉的稻草上,牢门紧锁,墙上的小窗也没有破坏的痕迹……人就这么离奇的逃脱了,了无踪迹。
打开牢门,细细查看,那副沉重的铁镣上还沾有斑斑血迹尚未风干。玉宁与府尹面面相觑,又摇了摇头,没有半点头绪。
难道会旁门遁地术……总没可能会七十二般变化吧?莫非真如传言,使缩骨法逃脱了?
总之,走脱了唐生,府尹气急败坏,玉宁心里却闪过一丝窃喜。暗自替那人舒了口气。
正在玉宁胡思乱想之际,房门轻叩,报事的进来,府尹传话,请玉宁花厅议事。
来在花厅前,玉宁习惯的正了正工整的衣襟,一撩白袍下摆,缓步踏入。知府杜品卿见玉宁来,放下手中茶盏。呼了声玉宁,坐。玉宁恭谦的一拱手,下席端坐。知府开门见山,皇上寿诞将至,如今走脱了唐生,供宝难寻,所以尽快与玉宁商议个万全之策。
玉宁本姓单,祖籍青州,是新科的举人,一榜孝廉。察举中举后便留在青州府衙做了吏典。青州知府见玉宁相貌俊美脱俗、文采出众、学识过人、为人又谦逊温雅、彬彬有礼,颇为赏识,留作身边,委以重用。常夸他年纪轻轻、一表人才,终要飞黄腾达、非池中之物。除了公事公务,府中大事小情也常招玉宁一齐商议。
玉宁献策,唯今之计,只好另寻一件宝物奉上。唐生一案先就偃旗息鼓,待寿诞过去再全国海捕。一干嫌犯悉数拘役府衙牢内,听候发落。知府闻罢,也只好如此,依了玉宁所言。
回到屋内,掩上房门,玉宁跌坐回案前,右手抵住前额,一脸疲惫。左手轻抚上颈项系挂的佩玉麒麟。红线白玉,玲珑精粹,家传之宝。陈年往事,一桩桩一幕幕,又现于眼前。
一生都在寻找那个,佩戴白龙玉的人。茫茫人海,他可还活在人世……
信手翻起唐生的卷宗,山东济南府历城县人,万历二十三年生……倘若他还活在人间,也该过了弱冠年纪了。
深夜,二更。
青州城郊荒宅茅店。
一个白色身影悄然潜入屋内,如鬼魅魑魉,了无声息。
过了一会儿,隐隐闻得中年男子磕头求饶的声响和妇人的呜咽啜泣。屋内并未掌灯,仍是漆黑一片。夫妻俩被反绑了双臂,一人口中塞了一个大肉包子,跪在地上,磕头似鸡啄米。黑夜里,只看得清那人如星的双眸,和闪着寒光的钢刀。
男人战战兢兢的哀求着,嘴里塞着物什,口齿含糊不清:“贤弟……是我对不起你,贤弟……饶我一命吧……我知错了,知错了……”
白影低声戏谑道:“呵呵,四哥蒸的肉包子就是好吃,嗯?小弟已经好几天没吃到了。好吃……”
男人懊悔道:“贤弟,贤弟受苦了……都是那妇人起了贪念,我听了枕边风……我……我猪狗不如!”
周四想到和媳妇儿一起,在饭食中下了蒙汗药,麻翻了他又去官府告发,追悔莫及……出卖了结拜的兄弟,虽得了黄金百两,却整日良心忐忑,惴惴不安。更没想到的是,他竟越狱逃了出来,此刻,这人就立于眼前,寻仇报冤,玉牙紧咬,刀锋相对,报应啊……
白衣眯起双眼,轻蔑悲哀的朝地上跪着的人冷哼了一声。
“黄金好用,四哥可还吃得香、睡得稳?唐生在这世上没有亲故兄弟,我拿你当我亲哥哥看待,未有半点戒心……区区百两黄金……四哥你好软的耳根……好硬的心肠……”
白衣悲愤的指责让跪地之人更加无地自容,想起那人往日种种的好,不觉涕泪交集。
白衣一狠心,刀尖逼近一寸,直指脸面。
妇人在旁边不停的跪拜,连连用力摇头,直摇的发髻散乱。意在说:不要!能够轻易想象得出,若此刻松了妇人口中物,必然是一顿哭天喊地的苦苦哀求……
白衣心中一阵恻隐。想起当年周四的一饭之恩,心中又是不忍了。咬了咬嘴唇,手起刀落,割下周四的半边耳朵。
瞬间,血流如注。周四痛的满地打滚,口中唔唔呀呀的叫着。妇人见状吓的浑身战栗,惊恐的睁大双眼,正对上那如星般闪烁寒厉的目光,压低了声音在妇人耳边道:
“祸从口出,患从口入。今后小心你的舌头,和他的耳朵一个下场。”
妇人呆若木鸡。
白影飞出。消失在苍茫夜幕中。
第三章 白燕子
唐生乔装易容,出了青州地界,策马扬鞭,离了官道,一直往西奔去。
三月后。
紫金白玉壁惊现郑州知府徐靖年的内宅之中。朱漆立柱上钉了一只长尾银镖,镖尾不见普通的红色挂穗,却悬晃着一只白色纸燕子。
徐靖年哆哆嗦嗦的拔下银镖,取下信笺来看,龙飞凤舞的几个字:
以玉璧换白银三百五十万两。多谢徐公慷慨解囊。
那徐靖年的小妾在帷帐内罗衫不整、抖成一团。
消息不胫而走,传到宫里,皇上龙颜大怒。那徐靖年自是难逃一劫,说不清来历的紫金白玉壁,加上贪污赈灾银两、治蝗治水不利,被革职查办,家产悉数上缴国库。
话说那三百五十万两银子,皆为徐靖年贪污的脏银。那一年黄河两次大患,沿岸山西、河南、山东的灾民数以万计。又赶上百年不遇的蝗灾,到仲秋黄河以北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难民涉足西迁,一路上疫情饥饿时时威迫性命,沿途处处白骨,遍野弃尸,无人掩盖。朝廷两次拨款赈灾,先拨二百万两给河南郑州府整治水患,救济灾民。再拨一百五十万两治蝗灾、设粥厂、开仓放粮。结果全被郑州府中饱私囊,无视百姓于水火。
过了些日子,黄河沿岸的州府县衙齐齐收到赈灾银两和银镖字条,以及神秘的白燕子。各州县纷纷开仓放粮、设立粥厂、安顿难民。往西盲流的百姓停了下来,就地暂居。
白玉壁有了下落,那青州知府杜品卿却因办事不利受到牵连,官降四品,调配到郓城做知县。临行前,玉宁为其践行,那杜品卿百般不舍,无奈官场残酷,堂堂一州之长一夜间便沦为小小县令,如今官职已在玉宁之下,回首望了望府衙,长吁一声,物是人非。
“人走茶凉,单大人还来送我……杜某,感激不尽。”
“大人折煞玉宁了。大人知遇之恩,玉宁铭记于心。玉宁永远是大人的学生。”玉宁一如既往的恭谦温良。让杜心头一暖。
轻拍着玉宁清瘦的肩膀,重复着经常念起的一句话:玉宁啊,终非池中物。
送走了杜品卿,玉宁也收拾了行李,奔赴济南府走马上任通判一职。
此后一段时间,都没再听到关于白燕子的动静。转眼深秋,天气转寒,万物藏匿。想必燕子也南飞了吧。玉宁伏在案前,从袖中取出青州府白玉壁案时的那只银镖,捏在手中把玩着。俊美的脸上浮出浅笑。无聊时总会拿出它琢磨一番。汉宫飞燕子,鬼手衬白衣。会就是那个浪荡不羁的臭小子么?每每总会联想起唐生清秀俏皮的面庞和狡猾坏笑。
这济南府的通判可比青州府的吏典忙碌得多。上任伊始,在知府下从粮运、家田、水利到刑狱诉讼、文案文书,无不接管操办。白日里基本无暇看书,只有晚上回到房内挑灯夜读。
为了次年贰月的会试恩科,苦读。
第四章 京城邂逅
转眼早春二月,冰雪渐消,杨柳回活。
自从神宗扳倒处置了首辅大臣张居正以来,已有十多载不设恩科了。整日里糜烂后宫,不问朝政。
玉宁合上书本,放了包袱里。收拾了行装,准备起身。天色尚早,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淡淡残月还隐挂在西梢,日月同辉,难得。在心里默许了许心志,包袱扛了单肩上,跨出门去,赴京赶考。
一路无话,约半月有余,赶到京城。
京城的繁华果然是别处不可比越。虽是春寒料峭,可路上行人南来北往、大街小巷叫买叫卖热闹非常。
大概是多年不开恩科的缘故,参加今年恩科的生员格外多,各家客栈都是人满为患,连柴房都赁了出去。好容易找了家地脚偏僻的小客栈落了脚,上房早没有了,只剩一间拐角处的西厢房。玉宁并不挑剔,倒落得自在安静。待安顿妥当,关了门,来在街里闲逛。
走了一会儿,来在京城最繁华的复字号大街,可谓人声熙攘、车水马龙。
青楼、赌场,酒家、饭庄,银号、当铺,还有绸缎庄,古玩店,天字号大客栈……人潮川流、络绎不绝。从衣食车足到商贾娱愉,尽显奢华,又是贵贱区别排档分明。转眼望去,茶肆说书的,天桥卖艺的,街边行乞的,也是各就其位,奔波劳碌一刻不闲。心中不觉慨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天子脚下,更是贫富悬殊,天差地别。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可穷苦人家、黎民百姓若想翻身弃贫、转仆为主、跻身上流,真是比登天还难啊!
正想着,见街角几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围着一个年轻男子唧唧喳喳,那男子一身白衣,清瘦灵秀,青丝松系散于背后飘飘洒洒。只见那白衣自袖口掏出一枚铜钱,拿在手里颠了颠,翻掌变成两枚,覆手又增一倍,手法之快令人眼花缭乱,明知是戏法却那样真切难拆,真是一副鬼手!翻覆之间,铜钱纷纷落落倾撒下来,小乞们兴奋的捧起脏兮兮的小手接着铜钱,花胡的小脸儿上漾着天真的笑。
白衣挨个揪着小脸儿,轻抚着孩子的头,站起身来。转身间,对上不远处静静观望这一切的俊美少年,脸上的浅笑瞬时定格。
而那少年也显然一愣,刚刚脸上的好奇和眼中温和的笑意都变成惊诧意外。
果真是他!……
玉宁心中默念着。即使再久,也能在重逢偶遇的那一刻认得出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清秀的面庞和灵瘦的身形与半年前不差一二。
玉宁一抬手,正欲言语,忽从侧面过来一矮小人影,轻撞了玉宁一下,道了声“对不起”慌忙向人群里钻去。
“哎?”玉宁楞了一下,遂即摸了摸腰际——“我的钱袋!”
还未等玉宁抬腿,只听后面一干人等追了上来,口中喊着“捉贼!”
前面那小贼听见呼声,吓的拔腿飞跑,在人群里东挤西撞、踉踉跄跄。后面追喊的人吆喝着:“就是他!小子……别让他跑了!”人流涌动,小贼跑不起来,没跑多远便被追了上去,按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
趁这时玉宁也赶了上来,拨开人群,却发现白衣早已站在圈中,挡在小贼和追打的人之间,拦住拳脚。
几个衣着华丽的纨绔子弟和歪戴了帽子的下人家丁,口中仍在喋喋不休,“小兔崽子……贱骨头……”白衣皱了皱眉,一群人止住谩骂,转向白衣:
“喂,你哪儿来的?少管闲事!这小子偷了我们家少爷的钱,应该送官!”
白衣蹲下身来,在小贼身上轻轻拍了几下,“嘿,小兄弟,怎么样了?”
那小贼硬撑着,勉强翻过身来,黑黑瘦瘦,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面颊额头都蹭破了,乌肿着眼眶,嘴角还挂着血迹。
呵,够狠的啊!白衣心里暗骂道。一抬手稳住地上的小儿郎,那小贼欲言又止。
白衣站起身来,冲着那帮人嘿嘿一笑。“少爷们要捉贼也看清楚了,这小子没偷各位的钱,反挨了一顿痛打,着实冤枉!”
“什么!他冤枉?明明方才他撞了小爷一下,爷的钱袋就不见了!不是他难道是鬼了?”
白衣呵呵的笑了两声。冲各位一摆手,“哎哎,诸位息怒。俗话说的好,捉贼捉赃、捉奸捉双。既然各位爷认定这小子偷了你们的钱,现在他就在跟前,你们上去搜搜便是了。若搜到了银两,物归原主,再将他送官也不迟啊。”
一帮人听了有理,上前便搜。那小贼光着脚板,里外就一层薄衣,破衣烂衫给撕开了,一个铜板都没搜到。
“哎?怪了!明明就是他啊,怎么会没钱呢?……”
“他娘的,出了鬼了!”
白衣在一旁嘿嘿的轻笑,“如此看来,各位确是冤枉他了。”
哼!几个人不满的嘴里还吐着脏字儿。
白衣一皱眉,提高了嗓门儿,冲地上坐着的小儿郎教训道:“以后走路多长几个眼睛!瞧你一身酸臭,脏了公子们的衣裳。若是碰了善人还好说,碰了恶狗,狂咬狂吠!”
“你……你他妈说谁呢?!”一个蛮横家丁听出白衣含沙射影,高声叫嚣。
白衣轻蔑一笑,挑了挑眉毛,轻描淡写道:“我说狗呢,你急什么。”
行了!为首的两个一摆手,几只恶犬立刻住了口,撤了回去。那两个碎碎念着,出门没看黄历,算我们倒霉……一甩袍袖,一干人等怏怏而归。围观的众人也纷纷散去了。
玉宁来在白衣近前,一抱拳。
“唐兄,别来无恙?”
唐生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和左脸颊上一个浅浅的小酒窝。看起来有点羞涩。
迅霎间,不知他从哪儿掏出两个钱袋来,在手上飞速的交替着,直看得玉宁眼花。最后他伸出右手,递过玉宁面前。玉宁仔细看来,那手与常人无异,只是白皙秀气,倒不似男子的手。缓缓伸开修长五指,手心里一只白底儿青花竹纹的隽秀锦囊,束袋口的丝绦上系了一个白玉环,正是玉宁丢的那只。
从他手心接过钱袋,玉宁温雅浅笑,问他怎知这一只就是我的呢?
唐生一乐,“因为‘先生’这只,清雅馨香。而另一只……”唐生在手上颠了颠,“一股铜臭。”遂即一抛,把那一只大红绸面的钱袋丢在地上那小贼的怀里。
“去,找个郎中看看。再吃顿好的。”
那小贼满眼的感激,擦了擦口鼻污血,一瘸一拐的走开了。
转过脸来,对玉宁一翘眉毛,一脸的俏皮相。
玉宁看着唐生好看的脸,心里微微一红,脸上却不露声色。避开尴尬,随口浅问:
“唐兄……怎么得空来京城的?”
“喔。嘿嘿。来做生意。”唐生随口答道,进而反问:“先生此番赴京,定是胸有成竹喽?”
“嗯?”玉宁疑惑。
“呵呵。小生,祝先生高中,金榜题名。”唐生学着读书人模样,对玉宁一躬到底。
引得玉宁越发好奇了,问道:“怎知我是来赴京赶考的?”
唐生笑而不答。听玉宁这么一问,刚才猜得八九分,现在已是十分确然。心想,大人你不坐公堂千里迢迢赶来京城难道是闲情逸致、游山玩水。更何况,年纪轻轻、初入仕途,想必已有功名在身,又是温文尔雅,一看就是个儒生,自然是来赶这十年不遇的恩科。
两人并肩而行,两袭白衣,一样的清瘦,只是唐生略高一头。望着玉宁的侧脸,唐生略有所思……
那是一张,俊美绝伦的脸。眉目如画、朱唇柔润,直挺的鼻梁精致斯文。发髻高束,两根淡白略黄的长长束带飘于身后,一身的儒雅气质。这个距离,便可侵染他身上淡淡的书卷墨香。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男子?说是貌比潘安、气盖宋玉,也不为过。二人就这样走在街上,引得人们纷纷侧目。
那一瞥的惊艳,时常回想在无聊夜梦中。不想过竟会在京城邂逅。第一回如此仔细的端详这个人,心中总浮起异样的微澜。俊男美女见得多了,从没有人像这个人一样,让自己慌乱心神。其实只要稍加留心,便会发现身边这人比一般男子步态轻盈、身段娇柔,而且体带馨香、吐气如兰。并且……耳垂处有一点淡淡印记……
呵,唐生在心中自我解嘲。原来,直觉总是没错的。
“唐兄,前面就是我投宿的客栈了。那我们……就此别过?”
“嗯,好。后会有期。”
“……”玉宁心中稍稍疑惑,又略感失落。竟然,连我的姓名也没问过……何来的后会……
见玉宁迟疑,唐生笑嘻嘻的打趣道:“莫非先生舍不得我?”
“咳咳!——”玉宁面上一囧。遂正了正色,一板一眼的对唐生道:“青山不老,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嗯嗯,有期有期。先生金榜题名之日,唐某定会向先生讨杯水酒吃的。”
唐生笑眯眯的眼睛定格在玉宁脑海中,直到从贡院走出的那一刻。
第五章 初开的情窦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唐生躺在古塔最顶一层,敲着二郎腿,口中念念有词。
放下酒壶,微醺的头脑中全是那人的影子。自从两日前街头偶遇,自己就跟着了魔似的。思念,从拜别的那一刻起便悄然萌发,无声无息,疯狂的生长着,蔓无边际。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呵呵……唐生自嘲。活了二十二载,还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过,没对哪个人,有过如此这般强烈的感觉。总以为自己聪明一世,其实是个糊涂的愚汉子,竟连她的名字也没敢问出口。
真是个尤物啊……扮成男人也那么好看!唐生痴痴的揣想着。这两天,关于她的一切,她的身世来历,她的品行学识,她低柔的声音,身上淡淡的馨香,她那不紧不慢、温文尔雅的性格,她一身的儒雅气质,都不断的在脑海中翻腾着。甚至傻乎乎的猜想她发脾气的时候会不会很凶?她穿起女儿装是很漂亮呢还是有点儿滑稽……
好端端的,为何要女扮男装进入仕途呢?被逼婚?家道中落?呃……怎地愈来愈跟个长舌妇一般!唐生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虽然她看上去要比自己娇柔一些,但乔装改扮绝非一朝一夕了。观她言行举止、神态礼数皆与男子无异。还真是个妖孽!唐生暗想,就那副美男子的皮相,得赚去多少少女的春心;若换了红妆,也该是个冷美人。
州府的主簿?应该也有举人功名了吧……还考?真是个官儿迷!
唐生再也受不住这停不下来的臆想了!一翻身坐了起来,启窗、跃下,消失在无边夜色中。
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在她投宿的小客栈门前。门口黄纸灯笼上两笔青墨:悦福。
舌尖顶住上牙膛,脚尖点地,“噌”的一下,飞上房檐。
犹记得拜别那一刻,有意跟随她直到房间,可转念一想:不请自来、非君子所为。哎,算了。于是转身调头离去。现在看来,还是忍不住做了不速之客。还要一间一间房的找,劳神费力!
轻踏屋顶青瓦,不露声息。透过瓦间缝隙,专寻那依稀暗烛闪烁的房间。想那书生用功,必争分惜时的啃书备考,不会早睡的。揭开第六间瓦片,终于见到伊人身影。唐生还是本能的屏住呼吸、抑制了欣幸,凝神静气探查屋内动静。屋内简陋,一张窄床,一副破旧桌椅,烛灯下那人正全神贯注的钻研苦读,时而放下手中书页聚神冥思,对屋顶动静丝毫未觉。看了一会儿,唐生恢复了气息。看样子,这小书痴不懂武功。调整了下角度,正好对着那人侧脸,这回是另一侧,唐生记得真真切切。从这角度看去,那人面貌也是一清二楚。真好看……唐生嘴角自然上扬,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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