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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羽记-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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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去哪?”杜若语气轻快起来。
“西边蛇窟,东边穹海,这两个地方你想去哪?”
“穹海吧!”温玖玖接口,“这样我们三个就又能顺路了!”
温玖玖兴致勃勃地提议,樊灵枢略作思索道:“也好,现在赶去应该恰逢穹海入口开启,倒也省去不少麻烦。”
“穹海入口?”杜若不明所以地问道。
“你没听说过吗?”温玖玖接下话茬,“穹海不属于凡间,是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仙境,也是古老的鲛人族生活的地方。每年会在人间打开两次入口,放年少的鲛人们来人间修炼。”
杜若闻言脑中浮现出波光粼粼的海水,还有海水深处拖着绚丽鱼尾的鲛人。她露出向往的神色欢喜道:“那我们还等什么,快点去吧!”
三、旧梦
前往穹海的路途遥远,还好有三个人就显得比较热闹。尤其温玖玖,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咋呼性格,此次出门就是为了游山玩水顺便欺负欺负小妖怪。不过,用她自己的话说便成了斩妖除魔的游侠。她的武器又多又稀奇,把杜若看得眼花缭乱。什么绑人专用的捆仙索啊、镇压灵力的乾坤镜啊、收藏魂魄的镇妖瓶啊,总之应有尽有,短短几天都拿出来炫耀个遍。
她这个性格樊灵枢早已熟悉,不过杜若就不同了,几天而已,她再看温玖玖已然带上了崇拜与仰慕的迷妹神情,温玖玖不时会教训教训沿路作乱的小妖,杜若便站在一边挥舞着不知打哪捡来的树枝给她加油。一路嘻嘻哈哈倒也有趣。
樊灵枢时常落后几步看着这两个女孩子作天作地,他不忍直视地看着温玖玖把一个刚化形没多久的妖怪欺负得抱头痛哭,心道以大欺小真是丢脸,无奈转头去看杜若。时值深冬,到处都是积雪,天地间常常灰蒙蒙一片,而杜若一身绿衣就如同冰天雪地间唯一的一抹春色,看着她欢欣鼓舞的样子,樊灵枢的目光渐渐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仿佛透过这道身影看到了很多很多。过了须臾,他不由得会心一笑。
好像很久没看过她如此欢脱的样子了。这样很好,很好。
这一日,三人依旧朝穹海进发,他们走的是一段山路,大雪连下两夜,山上积雪已有小腿深,每走一步都是举步维艰。黄昏时分,走在中间的杜若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落后的樊灵枢:“怎么样?今天也过不了山,要不要歇一晚?”
闻言跑在最前面的温玖玖也停下来,大风扬起细雪,她回头看到樊灵枢。尽管披了一件毛茸茸的白色大氅,但是他伸出来的手还是冻得青白。没有灵力护体还真是不方便呢。
眼看樊灵枢还想逞强继续走,杜若给了温玖玖一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铺台阶道:“我觉得歇一晚挺好,晚上路滑更不好走了。再者我们带的粮食也快要告罄,不如在此地寻个山洞,然后再打些野味来。”
“打猎?”杜若眼睛一亮,显出跃跃欲试的样子。樊灵枢瞧着这两人一唱一和,不禁心道好笑。再说,看杜若似乎真的有些兴趣,他也乐得成人之美,便连忙就坡下驴了:“好好好,那就听你们的,你们爱打猎的去打猎,爱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去找个山洞,生点火取暖。”
如此便说定了。此处多山,山洞倒是好找,不一会儿便寻得一个背风处。樊灵枢留下,杜若跟着温玖玖继续朝树林深处走去。看着她们走远了,樊灵枢在洞口找些枯枝木头,一股脑地捡回洞里点上火。
折腾了好一会儿树枝上才燃起一丛小火苗,樊灵枢小心护着,火苗渐渐烧旺起来。火光在山洞的墙壁上跳跃,映得雪天的山洞里红彤彤的。风雪在洞外刮出呜呜风声,樊灵枢伸手捂住冻僵的膝盖,只可惜手也不算温暖,透骨的寒气丝丝侵入,骨缝都泛着生疼。樊灵枢叹了口气,抖了抖被雪浸湿的裤腿,在火堆边席地而坐。
火堆里夹着水汽的木柴烧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樊灵枢望着跳动的火苗有些出神。他想着这大风大雪的夜里,杜若和温玖玖要去哪里寻找猎物。真叫个天道无常,万事不遂人愿。他本想着这一次自己无论如何要护杜若周全,可惜每每却是劳烦杜若护着自己。这样废物的身子,他还真是不习惯。
这边樊灵枢百无聊赖地神游,那边,温玖玖已经指挥杜若做好了捕猎的陷阱。绳索、竹箭、深坑,虽然做得匆忙但多少像个样子。杜若擦了擦忙出的热汗,问道:“这样我们能抓到些什么啊?”
“这样什么也抓不着。”温玖玖翻着杜若身后的行礼包,从里面摸出一块肉干来,她把肉干放在深坑的一端,拍拍手道:“这样就齐活了,大雪天难觅食,会有山猫狐狸之类的小动物跑来吃现成的。”
“山猫狐狸……”杜若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她踌躇道:“你不就是九尾狐嘛,这样算不算……算不算……”
“同类相食?”温玖玖不屑地一挑眉:“自我修炼成功以来就跟这些低等的走兽不搭边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难道你想樊灵枢挨饿?”
“唔……”杜若犹豫了一瞬,想到之前自己也曾摘果子给他吃,好像也没有立场来说三道四。如此一来,她便嘻嘻哈哈地笑着打岔过去了。
两人躲在不远处的树后等待猎物上钩,树林里特别安静,除了风声还是风声,杜若等得都要睡着了,忽然温玖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悄声道:“喂,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她嗓音压得很低,显得十分严肃。
杜若被她的神色吓了一跳,忙仔细分辨了一下周遭气息,可是过了半晌却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温玖玖眼中精神奕奕,透着一股兴奋的光彩,她神秘兮兮道:“我感觉到一股妖气,就在这片林子里。你看。”她示意杜若看她腰上挂着的寻妖法器,此时,那法器正一闪一闪地亮起微弱光芒。难道真的有什么杜若感觉不到的高阶妖精在此吗?杜若有些吃惊,她眉头微蹙,想到了独自一人的樊灵枢。而温玖玖却好像神采飞扬,她握住法器跃跃欲试:“你在陷阱旁守着,抓到猎物就回山洞去,我去去就来。”
“哎!你……”
这家伙来去像一阵风,不等杜若说什么,她早一溜烟地跑进密林深处了。与此同时,正懒洋洋靠在火边打瞌睡的樊灵枢忽然惊醒,他抚了抚因为骤醒而乱蹦的心脏,目露担忧地望向山洞外的茫茫黑夜中。
“受死吧!”温玖玖大喊着纵身跃起,对面的妖兽虽面目狰狞,实力却比温玖玖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只见温玖玖高举定身铁剑,冲着妖兽当头刺下,那妖兽狂啸着闪躲,铁剑只定住了它的尾巴。温玖玖翻身躲过它袭来的爪子,趁着妖兽被钉在地上挣脱不开的时候,迅速绕着他在地面贴了一圈符咒。最后一张符纸贴完,温玖玖挑着嘴角邪笑一声,指尖抹过剑锋,一滴血直直掉在最后一张符纸上。
鲜血晕染,地面骤然亮起红光,相邻符纸之间被术法相连,血红色的光芒勾勒出一道诛妖法阵!
“喝!”温玖玖大喊,符纸瞬间燃起熊熊火苗,那火光转瞬便腾腾窜起,将仍在嘶吼的妖兽吞噬其中。“急急如律令,破!”随着这声音,阵法犹如爆破一般,妖兽眨眼间化为灰烬,阵法释放出刺眼的光芒,整座大山都好像跟着颤了颤。
温玖玖眉头微皱,看了看自己的手。她一边将妖兽的精魄收进镇妖瓶,一边有些奇怪地喃喃:“难道我的功力又进益了?刚刚的法力好强啊。”
与此同时,杜若刚刚狼狈闪开致命的一击,她借着树木的掩护慌忙爬起,擦了一把糊住左眼的血。树林里夜色沉沉群鸟乱飞,一道道水刃不知从何处而来,凭空出现似的,不断从四面八方袭击过来。
“呃!”一道水刃像裹挟着最凌厉的刀片,狠狠砸在杜若脚边,她被那强劲法力震得五脏生疼,不及躲避便被气浪掀开了去。
“是什么人!有本事别当缩头乌龟!”杜若咬着牙大喊,树林里传出回响,她紧张地环顾四周,一点敌人的影子都看不见。
“哼。”虚空中传来一声女人的轻哼,带着满满的不屑意味。那女人声音低沉,慢条斯理道:“对付你这种垃圾,还不需要我抛头露面。”话音刚落,原本还是单独袭击的水刃忽然暂停,紧接着,树林簌簌响动,山体震颤,群鸟哀鸣。杜若骤然睁大眼睛,感受到了一股从天而降的巨大压迫!她趴在地面正想撑着胳膊爬起来,身边的积雪却违反重力腾空飘起了。杜若心里咯噔一声,不敢置信地抬头去看,夜空中竟然铺张开一片冰凌,数以百计的森寒冰尖齐刷刷地指着她!
难道,我真的要魂归于此……杜若一眨不眨地盯着铺天盖地的冰凌,冰尖在她的瞳孔中愈放愈大,而这一瞬间,她居然没有感到恐惧,只是忽然想要叹息。她想,那个秃毛孔雀大概还在等她回去吧。
即将被冰凌万箭穿心,杜若竟然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这是怎样的法术压制。巨大的神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此时山林中若是还有什么妖精恐怕都已动弹不得。寒气已经笼罩了整座山,女人的声音只比寒气更加冰冷:“你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但我告诉你,今天我杀你,你死得一点都不冤。”
随着这句话落下,山间爆发出“轰”地一声,万箭齐发,凶狠地冲向地面。
片刻后尘埃落定,飘扬而起的雪花也纷纷回落,整座大山死一般的安静下来。半晌,虚空中那女人恨恨地哼了一声。原本杜若趴着的地方炸开一个圆坑,冰凌纷纷撞上铜墙铁壁一般被弹开了。空地中央,一个白衣男人半跪在地,怀中杜若早已在过强的灵力压制下昏迷过去。
“樊灵枢。”女人一字一顿:“你别忘了我当初是怎么说的,我说过只给她一次机会,再见到她我一定会杀了她。”
男人面色冷峻,不动声色地抹掉嘴角渗出的血迹,他缓缓抬头,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水瑶,再卖我一个面子吧。要是哪次我保不住她了,到时候就随你处置。”言下之意,要杀她,除非他死了。
被唤作水瑶的女人冷哼一声,在樊灵枢对面现出身形。她抱着胳膊,衣带飘飘,微抬的下巴和上挑的眼角显出她一贯的矜贵。她眉头微皱,一向冷肃的脸上露出些许困惑:“你动用了元灵之力?”
“迫不得已嘛。”樊灵枢一边回答,一边输入灵力在杜若周身游走了一圈,感受到她没什么大碍才松了口气。水瑶看着他的动作,冷笑道:“樊灵枢,元灵之力不比其他,就凭你现在的身体,还能护她几次?你再这样挥霍下去,离她任我处置的那一天也就不远了。”
“所以请您老人家行行好,我还想多活几年。”樊灵枢抱着杜若站起来,混不吝地答道。他面色苍白,偏偏一副没所谓的样子,水瑶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地讽刺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从前也不知是谁拒人于千里之外,如今倒把人家当个宝贝似的。”
“过去的事别提了,杜若忘了,我也不愿想起来。”樊灵枢背过身远远地撂下一句,便打算带着杜若回到刚刚那个山洞里去。这时,温玖玖从树林深处跑回来了,她好像已经知悉了前因后果,冲着樊灵枢喊道:“我在山腰处碰见风裳羽了,他让我叫你去他的别院休息!”
闻言,樊灵枢与水瑶一齐看向温玖玖。
“不行。”
“谢了。”
两个声音一起响起,水瑶转头瞪视樊灵枢:“那也是我的别院,我不许你带她进去。”
“您二位还没喜结连理吧?那风裳羽在人间时候的别院怎么就成水瑶公主您的了。”樊灵枢嬉皮笑脸,转身就抱着杜若跟上了温玖玖的步伐。不说他还忘了,这座山是荡鹤山,风裳羽那家伙就是在这座山上飞升的,原来到了他的老家了。杜若情况不坏也不好,有别院住当然比呆在山洞里强。
看着樊灵枢那熟门熟路的背影,水瑶气得眉角乱跳。死孔雀,居然胆敢顶撞天帝的亲女儿,三界之内唯一纯神力继承人!真是胆大包天!
看着水瑶吓人的脸色,温玖玖低眉顺眼地讨好道:“公……公主,要不要一道回家啊?”听了这话,水瑶高傲地一偏头:“哼,本公主不回去!除非风裳羽求我!”
风裳羽的别院朱漆玄瓦,尽管他常年不在此地,但仍旧留了一批当年的仆从打理着,因此院落也整洁干净,风景别致。
樊灵枢将杜若安置在偏院。杜若还陷在昏迷之中,眉头微蹙着,额头上浮了一层薄汗。樊灵枢小心地将汗擦去了,又怔怔地望了她半晌,之后才低垂了眼睫,轻叹一声离去。
别院朱红色的栏杆前站着一个人,似乎是在等他,那人长身玉立,也穿了一身白衣,唯有袖口和衣角处是墨色的。樊灵枢在他几步之后站定,看向他的神情有些复杂。听到脚步声,那人回过头来,他神色清雅,面容俊朗,眉心处一道嫣红刻痕十分显眼。他冲樊灵枢展颜一笑,温声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看来在你心里,确实是杜若那丫头比较重要。”
“那是自然,你哪来的勇气以为我会给你面子?”樊灵枢打着趣儿,也来到栏杆边斜倚着。这山腰处风停雪住,一眼望过去白皑皑的一片,干枯树枝上偶尔还有圆滚滚的鸟雀蹦来跳去,别有一番意趣。这二人从前也曾这样闲来无事赏雪看花,做尽风雅之事,只是如今……
“我来之前路过穨云京,却没想到我的大名早已传遍街头巷尾。是不是你又打着我的名头出去招摇撞骗?”男人并不恼,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樊灵枢。在他的眼里,这白毛孔雀消瘦了不少,脸色也不如从前红润健康,尽管他还是那样挂着一脸欠揍笑意,可是终究是有什么不同了。想到这风裳羽眼中划过一抹忧伤神色。
樊灵枢哼笑一声:“谁让你名字好听呢,一时习惯,没改过来。”他也是笑着的,可是,却好像有什么更为深沉的东西透过这层肤浅的笑意,沉淀在他幽黑的眼底。
风裳羽看着看着,一直勉力挂在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们二人之间似乎竖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尽管言谈间刻意维持着过去的轻松氛围,但有些东西到底是不同了。他垂下眼睛敛住落寞,低声道:“灵枢,你为什么忽然疏远我。”
为什么,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我们不是一直混在一起情同手足的吗?你那个又高傲又爱捉弄人的臭脾气只有我能受得了,可是你为什么忽然一声不吭的走了!
开了这个头,一直积压在风裳羽心中的情绪便像是洪水豁开了堤坝,一股脑地淹没上来,水漫了金山。他想起从前两人是那样亲密的关系,顿时觉得憋闷难过:“你跟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落魄成这个样子。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我……我还以为你若是遇到了什么事,起码会第一个与我说。”
他语调并不激烈,就只是那样平缓地低声诉说着,可是语气中却满是遗憾与难过。樊灵枢骤然遭到一连串质问,不由得看向这位昔日旧友。确实,若说从前,他樊灵枢最好的朋友一定是风裳羽,可是,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他。那样纠结又痛苦的心境,那道一夜之间生出的巨大隔阂,樊灵枢不愿说,也不能说。
佯作无事的面具被打破,樊灵枢也敛去了笑意。山风带着凛冽的雪气,樊灵枢的声音很轻,像是渗进了这清冽的风里。他说:“你不知道是好事,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也能失忆就好了。”
万籁俱静,时间都仿佛凝滞了,如此安静半晌,风裳羽忽然苦笑一声,像是无奈抛却了什么东西一般,再抬头,他又带上了那样平和的笑意,温声说道:“那便罢了,我们不管过去如何,言归于好可好?”
风裳羽脸上是一贯温柔的神情,他就是这样,无论发生怎样的事,他总是温柔地包容着,心如止水一般。樊灵枢定定地看着他,却难免感到难过,他想着:这也是我无法面对你的原因之一啊。
雪景如同静止的一幅画,他二人站在院中,恍然间竟如同稀疏平常的昨日一般。樊灵枢与风裳羽并肩而立,杜若、温玖玖、还有赌气在外的水瑶公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樊灵枢短暂地失神,等反应过来已被风裳羽拉着胳膊朝前厅走去。
“去哪?”
“我在这别院的桃树下埋过几坛融雪酿,不如今夜你我二人痛饮一番,酒入愁肠……一切便重新来过罢。”风裳羽人看起来温和,可樊灵枢知道,这人性格里拧着一股拗劲,固执起来也是无人能敌。他挣了两下没挣开,无奈笑笑,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抓着自己的手背:“别闹了,是我自己有心结过不去。你没有错,若是你知道了其中缘由,只怕……只怕会后悔挽回我这个混蛋罢。”
风裳羽闻言却站定了,他背对着樊灵枢僵立半晌,忽而出声,竟是十分艰涩的声音:“你、水瑶,甚至温玖玖,你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唯独我不知道。你们把我像个外人一样孤立起来,竟还觉得这是对我的保护吗?我本以为是水瑶不理解我,没想到连你也……我风裳羽自荡鹤山飞升,做妖的时候堪称众人艳羡,没成想……一朝成仙,竟然落得孤身一人,至亲挚友都对我避而不答……真是失败。”
“小鹤,你……”樊灵枢冷不丁听到这样一番剖白,心里跟被揉了一把似的。他怎会愿意让风裳羽如此难过,可是……正当他动容之际,风裳羽却回头弯眉一笑:“你看,还是叫我的小名比较习惯吧,你放心,我不会后悔结交你这个混蛋的,你有多混蛋我飞升第一天就知道了!”
不知为何,听见风裳羽这样略带孩子气的发言,樊灵枢的心似乎稍微松动了些,看着他带点期待的眼神,忽然叹了口气。他十分无奈地拍了拍后脑勺,纠结万分地抱怨道:“其实这只是其中之一啊,我不理你还有很多原因的,难道你以为我真的觉得自己是混蛋吗!”
“你当然混蛋了。”风裳羽好似终于见着了一点昔日旧友的影子,不由得也雀跃起来。他高深莫测地挑眉,抬手锤了樊灵枢胸口一把。
“咳!”樊灵枢不查,差点被锤了一跟头。他脸色骤然惨白下去,捂住胸口猛咳一气。风裳羽架住他的胳膊将人扶起来,樊灵枢忙着咳嗽,只能一个眼刀横过去。却见后者笑道:“受伤了吧?我就知道,水瑶出手必定不会手下留情。今晚的融雪酿你不喝也得喝了。”
“咳……为……咳咳咳……为什么?”樊灵枢上气不接下气。本来他就是在勉力压制内伤,没想到被风裳羽这小子一搅合,彻底压制不住了,气血翻涌,樊灵枢只觉得呼吸困难,眼前发晕。忽然他身子一轻,竟然被风裳羽打横抱了起来。风裳羽依旧温和地笑着,不温不火道:“我的融雪酿是仙酿陈酒,能治百病,今晚我们一醉方休。”
樊灵枢一边往死了咳,一边心惊胆战觉得自己随时要掉在地上摔成大饼。他看了看风裳羽那平静之下掩藏着的得意神色,不由得开始反思:是不是从前自己把人欺负得太过了?
月明星稀,萤火漫天。杜若身着一袭轻飘飘的锦缎,愣怔地站在一片及腰深的草丛里。微风吹过,草叶翻起波浪,萤火于半空中浮浮沉沉。
“这是……什么地方?”杜若伸手去碰那萤火,指尖刚一接触,那光点便化作细碎的星沙,倏忽落在地上。她这才发现,整片草地都是亮闪闪的。感觉……不似凡间。
“我记得刚刚还在山上,周围都是大雪。现在这是夏季了吗?”杜若晃了晃头,感觉自己清醒得很,不像是幻觉。她正手足无措之际,天边忽然传来嬉闹声,西北方向凭空出现了一朵五彩祥云。紧接着,自那祥云开始,地上的萤火渐渐被吸引去,朝东南方向铺开一座长桥。刚刚的嬉闹声是一群宫人打扮的女孩子,梳着同样的发髻,穿着同样的盈蓝衣裙。她们嘻嘻哈哈地跑上长桥,一边将手中的什么东西沿路洒下,地面上的植物便受到感召似的生长、开花。杜若仿佛也受到了召唤,她的头顶上噗嗤一声张开了白色的花朵。
这一切太奇怪了,她一动不动地站着,听见那些女孩子们快乐地谈论“蟠桃宴”。蟠桃宴?不知为何,杜若脑海中浮现出浮云袅袅、众仙齐聚的景象。这样的场景似乎不是她空想而来。正胡思乱想着,那些女孩子们停止了嬉笑,相对站在长桥各处。而长桥一端,有人过来了。
那些人皆衣袂飘飘,一边谈笑一边八风不动地飘过长桥。杜若目不转睛地看着,忽然觉得这一幕十分熟悉,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会在这里遇见……
樊灵枢。
“哎,你看,那边有一棵刚化形的小草在看你。”樊灵枢身边,一个眉间有嫣红刻痕的人笑着用扇子点了点她。樊灵枢随之看了过来,他的神情不像印象中那样吊儿郎当,却也不是别人那样端庄的。他眼角眉梢间透着一股少年的骄矜,眼神落在杜若那朵纯白的小花上,然后眼角弯弯地笑了一笑。杜若忽然脸红了,她心脏砰砰乱跳着,目光在樊灵枢脸上难以移开,这一眼的惊艳和悸动似乎是刻在灵魂里的,她觉得自己浑身发颤。
长桥上一个女孩子闻言也看了过来,竟然是温玖玖。温玖玖穿着红色裙裾,也全然不是那副除妖人的男孩子打扮。要不是她眼中总有的一抹狡黠,杜若根本认不出她了。温玖玖吃吃地笑,对那二人道:“你们看,她的花变成粉红色了,你们把人家弄害羞了。”
“呵。”樊灵枢轻笑,片刻便收回了目光,他轻描淡写道:“一棵刚刚化形的小草,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而已,你我刚来的时候不也看什么都新鲜?”
然后他们几个说说笑笑地远去了。杜若怔怔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两人的距离是那样遥远。她在这里只是樊灵枢随口评论的一件小事,而樊灵枢是高高在上的……高高在上的……孔雀上仙……
他是神仙?杜若一个激灵,周围的景色忽然扭曲了。不待她反应过来,刚刚的嬉笑声也渐渐消失,眼前骤然黑暗一片。
等杜若适应了眼前这片漆黑之后,她发现身边的景色早已改天换地。她栖身于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好像周围都是石头,她嵌在石块之间的缝隙里。她看了看自己的手,竟然是长长的叶片,她又变成了一棵杜若草。
“我赢了。”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杜若循声望去,竟然又见到了樊灵枢!他端坐在不远处的白玉石凳上,正与那眉间嫣红的友人下围棋。杜若这个角度仅能看到他挺拔的背影。那友人赢了一局,眼中笑意盈盈。樊灵枢也不恼,倒是心悦诚服地夸赞了一番他的棋路。
此处是一僻静的湖边,青色湖水如镜,而石阶上依旧有流云浮动。两位仙人端坐对弈,如同一副雅致画卷。
友人听着樊灵枢滔滔不绝地夸赞,忽而微微一笑,他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开口道:“灵枢,你有没有觉得此处除了你我二人,还有什么别的气息?”
“气息?”樊灵枢话音一顿,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下意识朝身后张望一眼,也不知有没有瞥见以原型藏身的杜若。然后他煞有介事地咳了一声,修长手指掂起玉润的棋子:“再来一局。”
“啊?你刚刚不是说要早点回寝殿休息……”
“我忽然兴致高涨,想与你再弈一局。”不知樊灵枢此时是什么表情,那语气倒是斩钉截铁地不容反驳。友人轻叹一声,扶额道:“好吧好吧。”
杜若悄悄地扒着石头看他们,这一局樊灵枢似乎果决不少,落子又快又刁钻,颇有杀伐决断的气势。明明刚刚两人还只是闲来无事下棋解闷来着。
杜若不解地摇摇头,却听见那边友人噗嗤笑出声,叹道:“是我输了。”
“哼。”樊灵枢有些得意地轻笑一声,却不接话,似乎在等着什么。友人一时半会没能参透这位大仙的心思,疑惑地朝他看去。一来二去,杜若便听见樊灵枢无奈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
“……我刚刚都干什么了?”这句话樊灵枢小声说的,杜若没太听清,他只看到那友人似乎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然后他清了清嗓子,突然站起来提高了声音:“灵枢棋艺果然精湛,真可谓天上难找地上难寻!不仅如此,我们灵枢还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咳咳,差不多得了。”樊灵枢一把拉下他,颇有些不自在地朝身后看去。那里已然没有了杜若的影子。
杜若整个人都藏在了石缝里,因此也没看到樊灵枢那略有些失望的眼神。她的心脏再一次砰砰跳起来,心想的却是:“他不会发现我了吧?他不会嫌弃我吧?”
她只是一个低等的、刚成人形的仙草。未经历练、也没什么本事。只配在蟠桃宴的时候开花作为一处点缀。谁会注意到她呢?
“等等,我是……我是什么?仙草?自幼长在天庭的那种仙草吗?”杜若再一次激灵起来,这次周边的景物没有扭曲,她直接从这个又深又沉的梦里醒来了。
入眼是朱红色的栏杆,杜若愣怔了一会儿,发觉自己躺在床上。怎么回事?她记得她本来在捕猎……
对了!记忆似乎被森寒冰锥刺痛,她忽然想起那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是……是谁救了她吗?杜若有些心慌,忙掀开被子想要下床查看一番,谁知刚刚坐起房门便被推开了。杜若紧张地望去,看到了温玖玖的一张脸。
眼前男孩子气的圆脸似乎跟梦里的那个娇柔女孩子重合了。杜若一时有些呆愣,怔怔地看着温玖玖靠过来,然后在她额头上覆上一只手。
“太好了,没有发烧。你感觉怎么样?”
“我……这是哪?”杜若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不少事。
温玖玖把浸湿的帕子放在床头,雀跃道:“这是我老朋友的别院,名字你应该听过的,叫风裳羽。多亏了他在这,我们才不至于露宿街头啊。”
“风裳羽。”杜若把这个名字细细地咀嚼了一番,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试探着问道:“风裳羽是不是丹顶鹤啊?”原本坐在床边晃动双腿的温玖玖动作一顿,缓缓回头,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你怎么知道?”
“真的是吗?”杜若想到自己在梦里看到的那个人,想到那人眉间的一抹嫣红。她想了想,答道:“上山的时候我看到石碑上写着荡鹤山,你说他在这有别院,我就想着会不会是丹顶鹤什么的。”不知为何,杜若不想现在就说出自己的梦,她不确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如果有什么被刻意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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