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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遍行作者:points-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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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
周楚泽扣住阿甲的手腕命脉,冰冷的眼中仿佛没有一丝睡意。
他毫不留情,冷冷地质问:“你做什么?”
第14章 浊酒行(八)
“抱歉。”阿甲低声道,“我逾矩了。”
周楚泽脸上冰雪稍霁,“以后别这样。”他顿了顿,眸色漆黑,认真道,“此剑戾气太重,就算你武功高强,也可能难免被它所伤。”
阿甲想起周楚泽对孙凭说过那句“人如剑,剑如人”——难道周楚泽已经达到了那种境界?方才其反应之快,远超出他对他武功的意料……可是,又何来戾气一说?
人如剑,剑如人。
眼前之人分明只是全然的冷漠平淡。
阿甲道:“好。”
周楚泽松手,“我要洗漱了。”
阿甲转身就走,他从来意志坚定,饶是天外飞仙的人儿,倾国倾城的貌,也不会让他的脚步凝滞些许。
※
午时。
程越懒洋洋地倚着栏杆,在七楼上晒太阳,看见陆长亭携同华玉远远走来,尊贵的五皇子殿下不由眯了眯眼睛。
周楚泽找了本书,正坐在书桌前气定神闲的翻阅。
一个时辰前,程越曾问:“亲亲,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找人?”
周楚泽反问:“怎么找?”
程越一脸迷茫,显然他只是想要找个机会同周楚泽进行一些类似踏青的活动。
于是周楚泽平静地说:“再等等。”
等什么?
等时间出发?还是等想到怎么找人?又或者,等人自己送上门来?
现在的确等到了自己送上门的人——不怎么受欢迎的人。
程越堵在了楼梯前,阿甲沉默立在他身后。少年意气,英挺的眉目中还带稚气,略一蹙眉,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不耐烦。
陆长亭恭声道:“殿下。”
程越一翻白眼:“你们来做什么?”
华玉站在陆长亭身后,坦然自若地微笑道:“在下唐突,实不相瞒,昨夜与皇子妃殿下一见如故。”他眨了眨眼睛,“鄙人是为寻人而来,途中偶遇陆盟主。今日打搅,是想向皇子妃殿下打听一些消息……助我寻人。”
他说话时气度从容,潇潇洒洒,叫人无法生厌,阿甲都不由向他多看了几眼,盯了好一会儿。
程越就算再迷糊,也听出这话中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摆明了这人跟周楚泽认识,而且也是过来找人的……或许还知道的有点多。又想起昨夜回来时阿甲和周楚泽说起过华玉,今天亲亲又说了要等……
程越问:“你同这个姓陆的不熟?”
华玉笑道:“陆盟主为人仗义,不能早日结识,实为华某生平一大憾……”
话未说完,就看见陆长亭脸色一青。
阿甲适时道:“主子,让他进去吧。”
程越很不想让华玉进去,但是看见这人风度翩翩,不知怎么也讨厌不起来。他错了,这个不怎么英俊的中年男人似乎还是能对他构成一些威胁的,又气自己应该让人进去,只好道:“那你管好自己的眼睛,不要乱看我亲亲……”
说着,侧身往楼梯口站了站。
华玉却是走到他身边停步,微微歪着脑袋,似笑非笑道:“亲亲?”
程越挺直了腰板:“里面那位,就是我的亲亲,我的皇子妃。”
“呵。”
声线华丽,一如玉石相击,掠过春风,偏偏又带着一点恼人的不以为然。
擦肩而过,程越转身,看见华玉走进去,背影挺拔,竟似有一种无人可比的风姿。
他怔在原地,黑眸闪亮,意味不明。
※
叶逐尘来到周楚泽对面坐下,开门见山道:“排查完了,我不介意告诉你,人不在山庄里。”
周楚泽搁下了手中书,静候下文。
果然,又听见叶逐尘道:“人在山庄外。”
“你确定?”
“我不确定,只是猜测。”叶逐尘微微挑眉,“难道你不好奇少庄主在闭关什么吗?”
“不好奇。”
“那么问柳山庄为何冒险收留周随云呢?你不好奇?”
周楚泽倏然抬眸,看着叶逐尘。
叶逐尘笑了起来:“他既然早在三年前就可以连胜三位师父,想来在武学上可以向三位宗师学习的东西已经很有限了吧。如今国运式微,自古乱世多英雄,问柳山庄想要的,或许并不只是一个天下第一剑客。”
周楚泽蹙眉。
“我想了想,他们想要打造的,应该是一个足以名震千古,流芳百世的大、英、雄。”叶逐尘翘起嘴角,又露出略带嘲讽的轻笑,“问柳山庄的牌匾是皇帝亲自写的,自然与皇室关系匪浅——但是现在大成王朝苟安南方,对于问柳山庄这种武林名门而言,懦弱到甚至无意去夺回国土的皇室,权威又还剩下多少?”
他不紧不慢地道出心中的推断:“收留周随云,意在为国为民,明白这位大元帅对于江山的作用。保住周随云之后呢?既然元帅已经无事可做,是不是可以顺便为少庄主传授一些领兵之道,说一些兵法谋略呢?”
周随云不在,但是宣家的当家人同样不在,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在一起呢?
庄主真的出门了吗?少庄主真的在闭关吗?
周楚泽不得不佩服叶逐尘,短短一夜,排查清楚周随云不在问柳山庄之中——起码不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然后胸有成竹地说了这么大一串。
“所以,师兄的推断是?”
叶逐尘耸了耸肩,歪着脑袋盯着周楚泽瞧,忽然岔开了话题。
“你跟外面那小子,怎么回事?”
“萍水相逢。”
“唔,好一个萍水相逢……”男人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几乎有点诱哄道:“楚泽,你知不知道你是谁的人?”
周楚泽只觉得心脏像是被凭空生出的一只手捏住,泛上一阵不算陌生的疼痛,他冷笑:“我应该知道什么?”
如今四年都过去了,还要同他讲那些少年无知时说过的糊涂话,做过的荒唐事吗?提醒他曾经是如何傻得将一颗心捧给眼前这个永远只会带着假面目的“师兄”的吗?
叶逐尘捕捉到他眼中细微的痛苦,唇角又上扬了起来。
“你知道就好。”又赶在对面发作之前,提前道,“山庄外八卦林——不出意外,你的叔父同那位武学天才,都在那里。”
第15章 浊酒行(九)
从拟安城外桃源渡,通往问柳山庄只有一条正路,正是周楚泽来时路,横穿柳林,行至山脚,沿途不可避免有三剑客把守。
另辟蹊径自然也可,然而路上到处都暗藏着五行术数、毒障陷阱,甚至一个不小心,就会触动层层密布的机关。
擅闯问柳山庄者死。
这句话就写在渡口外的柳林前。
打不过三剑客,最多也就是原路回去;踏入山庄外的机关术数却走不出,只有死路一条。
周楚泽几乎没怎么想,很快道:“我去。”
叶逐尘哦了一声:“外面的人呢?是不是也跟我们一起走?”
周楚泽皱了皱眉:“不。”
叶逐尘笑:“怎么,心疼那位对你一往情深的皇子殿下?”
周楚泽:“……”
叶逐尘毫不在意对方的冷眼,自顾自道:“算起来当年你爹的事皇帝也有份……你这样贸贸然成了皇子妃,真的好吗?”
周楚泽倏然起身,看都不看叶逐尘一眼:“未时三刻,正门口等你。”
还是老样子,敷衍人的水平一点都没有长进。
叶逐尘笑着摇了摇头,心情却因周楚泽的离去而莫名好了不少——他当真是喜欢会使点小性子的周楚泽。
这种喜欢或许类似对养在魔教寝宫里的那只小老虎的喜欢。虽然老虎会长大,甚至强大到令普通人畏惧,但是在他眼中,永远不过是只软绵绵的宠物。
对待宠物,他从来很有耐心,照顾之余,甚至不介意对方给他一点小小的冷眼。
他难道还会跟只老虎较真不成?
当然,周楚泽不是宠物。
说到底,叶逐尘跟程越也差不了多少,在他眼中,周楚泽是个难得的美人,甚至是他心中最特殊的一个美人。
而对待美人,他从来不介意挥霍自己的温柔。
他早说过?——世上所有的美人都值得温柔相待。
※
程越很无聊,睡眼惺忪地听着陆长亭讲上山的过程。
他发誓,他想打听的只是陆长亭为何跟华玉一同前来,想了解的,绝不是眼前这个一脸伪笑的所谓武林盟主为何下定决心想要来此求姻缘。
讲完姻缘,陆长亭意犹未尽,才开始交代正事,然而程越已经没了听的兴趣,只有身后的阿甲还在尝试从大堆废话中提取有用的信息。
“……实不相瞒,华大侠早我们一步,陆某带人刚走到山脚湖前,就看见了华大侠正在同孙老前辈过招……华大侠的暗器功夫不愧为江湖前三,就连孙前辈亦是赞赏不已。陆某也是托了华大侠的福,才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进入山庄。然而山中清净,问柳山庄多年不问世事,孙前辈不想有太多人进来打扰,陆某只能留下了一干弟子和几位好友,只带着小女便同华大侠一起进来了。”
“你们一路都是华玉对付三剑客?”阿甲忽然出声道。
陆长亭对待程越客气,心里对待阿甲却是不以为然,然而脸上还是按捺住了,道:“自然不是,对上长鹰剑严穹,陆某不敢再麻烦华大侠,出手后,也有幸同严道长战了个平手。”
“真是看不出来啊——还以为三剑客很厉害呢——”程越说的不痛不痒,他自然不会想到三剑客一个个年纪都大了,早已没有巅峰时那么强,而且也不会真的跟拜访的人拼命。
陆长亭脸上挂不住,还想再说,却见程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打到一半,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盯着周楚泽从楼上下来。
周楚泽自然也看见了,皱眉:“在这里做什么?”
几个人自然早就离开了楼梯——这里是六楼,他住的地方。
程越笑嘻嘻道:“我在这里想亲亲啊,阿甲来保护我,姓陆的来跟我们套近乎……那人呢?”
陆长亭多少年来没有这么遭人嫌弃过了,大早上招呼华玉来跟皇子殿下请安,被华玉似笑非笑的表情弄得恼怒;好不容易等华玉起床了,厚着脸皮来请安,却只能跟程越的侍卫说说话;而且这边似乎没有一个人在乎他的尴尬。
他咬牙忍了,谁让眼前这位的确是皇帝最疼爱的皇子,年纪小,够天真,也有点傻。要是能够进了真进了这位的眼,控制他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再说了,皇家子弟,又有几个是好伺候的?
周楚泽道:“我要换衣服。”
程越眼睛一亮:“哪里需要我帮忙?”
周楚泽冷冷瞪他一眼:“滚。”
阿甲脸色一沉,一旁陆长亭心中大惊,这个皇子妃冷艳是冷艳,但是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不由又多看了周楚泽一会儿。
周楚泽冷笑,看向陆长亭:“陆盟主,这样盯着人瞧,是不是逾越了?”
程越马上翻脸:“看什么看?给老子滚滚滚!”
陆长亭再不识相,在这样粗暴的打发下也不得不走人。
走到楼梯口,又唤了两声华老弟,无人应他,料得华玉同皇子妃讲完了话,自己先走了。怎么走的自然不是关键,只要轻功好,还不是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陆长亭一时间气恼,盘算了一番,愤愤回雨阁,略去不提。
再说程越观察了一下周楚泽的脸色,嘀咕:“好吧,那我也走……不对,亲亲换衣服做什么?”
“出门。”
“啊,去找人对不对?我也去换一套衣服,弄一套夜行衣好不好?好像在柜子里有来着……”
“不必。”周楚泽打断,“我同华玉一起去。”
程越愣住:“亲亲……”
不知为何,周楚泽对着眼前的少年,忽然有了一丝心软。
程越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算起来,年纪应当比他还小,虽是任性天真,甚至有几分纨绔,但对自己一片赤诚,毫无恶意……叶逐尘说他是皇帝的儿子,算来同自己还是仇人……可是,他到底不能将这样一个全然对自己好的人视为敌人。
要说敌人,叶逐尘身为前朝皇室后裔,追究起来,同程越可以算得上是世仇。
呵,江湖上恩怨情仇,真计算起来,又有几个人能弄得清呢?
“我们要去山庄外的八卦林,里面很凶险。”周楚泽的声音不禁放软了一些,“那个华玉并不是真正的华玉,是我师兄易容的,我同他一起,他可以护我安全。”
阿甲沉声道:“殿下,八卦林您万万去不得。”
他心中现在最讶异的却是华玉的真正身份,周楚泽的师兄?笑忘生的另一位弟子?那个周楚泽口中青出于蓝的人?
程越皱着一张脸不说话,非常孩子气。
周楚泽也不多说,看着他。
程越憋了一会儿,忍不住了,大声道:“那你找到人还回不回来?我说你是我皇子妃你也没反悔!你都是我的人了,现在可不能给我跑了!”
“……”周楚泽想了想,“随缘。”
程越几乎要跳起来:“缘分不是要几百年几百年修的吗?万一我们的缘分已经花光了呢!不能随缘!你回来找我!”
阿甲忍不住提醒:“殿下,我们也该回宫了。”
程越抿着唇,转过身从阿甲袖子里翻出了那块黑色的令牌,正面是个古写的“五”字,反面是个古写的“越”字,令牌边上细细雕刻了足足九条首尾相衔的龙,暗示着皇室的至高的权利。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我喜欢看着你。”他把令牌塞进周楚泽手里,低声有点委屈地说,“我在这里等你,你要是一直不来,我就回家——你可以来皇宫找我,拿着它,没人会拦着你。”
周楚泽嗯了一声。
程越漆黑的眼睛看着他,又小声地说:“亲亲,我喜欢你。”
周楚泽觉得有些难受,想起曾经的自己,面对那个人的温柔举动,也是小声的,几乎委屈地说过:“我喜欢你。”
这么简单的喜欢,怎么就能够持续了这么久呢?
周楚泽默默的捏紧了手中的令牌,不敢看程越的眼睛,最后轻声道:“抱歉。”
第16章 逆水行(一)
初春,柳枝上悄悄长出新芽。
日光暖和,老管家坐在大门口,慢悠悠地吸着一管长烟枪。他脸上的皱纹很多,然而眼中却时不时掠过精光。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雾,适意地喟叹一声,道:“公子不妨出来。”
叶逐尘弯了弯嘴角,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一身天青色长衫,简单用一根玉簪束了发,仍是风度翩翩。
然而他已经换了一张脸,远非华玉那张算不上很英俊的脸可以相比。
老管家抬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叶逐尘,苍老的声音笑道:“公子好相貌。”
“唔,老人家好眼力。”叶逐尘从来不拒绝他人的赞美,话说着,一拂衣摆,很是潇洒地在门槛上坐了下来,与老管家一道,距离不过半丈。
“这么多年来,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问柳山庄的,公子是第一人。”
“啊……不敢当不敢当。”叶逐尘很随意地摸了摸鼻子,“其实我也是老老实实闯关进来的。”
老管家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又看了一眼叶逐尘,须臾后方才道:“……恕老夫冒昧问一句,公子——可是昨夜与陆盟主一道的飞星门华玉?”
“不像吧?”
老管家道:“坦白说,你们全然是两个人。”
叶逐尘略显得意地扬了扬眉,“那是自然,华玉不过是伪君子,空有一副架子,比我差太多了,演的时候,颇费了我一番功夫。”
就算是轻浮自夸,说着自得自满的话,然而老管家也不得不承认,这位的飒然优雅,与之昨日的华玉,的确胜出了太多。
或许是这张过分俊美的脸在作怪。
一愣神,又听见眼前的俊美青年问:“老人家在等人?想来等的不是我罢。”
老管家道:“公子很聪明。”
叶逐尘眨眨眼:“嗯——等的是那位美艳的皇子妃?”
老管家笑:“他来时还是一个俊秀挺拔的少年,想来不会是五皇子殿下的皇子妃。”
周楚泽的易容并不难判断,既然是为寻人而来,怎么会才过了三四个时辰就无声无息地离去?而且一个人的容貌容易改变,武功高低却是难以作梗。
周楚泽武功不高,从他的气息脚步判断他的功力,对于曾经行走江湖三十多年的老管家而言,并不是难事。
再说,他身上那种冰冷疏离的气质,又岂是一张脸可以改变的?不像眼前这位,人似,神更似。
演技一流。
“果真是好眼力。”叶逐尘大言不惭,“他是我的人,自然不会轻易就被一个刚认识两天的皇帝儿子勾走。”
好大的口气。
老管家神色微变,他自然也可以判断出眼前之人功力深不可测,绝非池中之物,万万不敢等闲对待,沉声道:“不知两位既然认识,又不以真面目示人,来本庄,究竟有何贵干?”
“找人啊。”叶逐尘说。
这样的轻飘飘的一句,却让老管家的脸色变得更加沉重。
果然,又见对方微微一笑,清清朗朗道:“周随云,当年叱咤风云,一力扶大厦于将倾的第一元帅,您不认识吗?”
老管家的手微微一抖,烟灰落在了地上:“您说笑了,问柳山庄里恐怕没有公子想要找的人——”
“对,里面是没有,但是外面呢?”叶逐尘扬起唇角,日光落在他脸上,张扬肆意,真真是俊美逼人,“晚辈不过帮忙找个人罢了,目的很纯粹,不想动手,您大可放心,更不必拦,不必怕。”
他说着,忽然伸出一指,指尖发力,竟是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复杂的图案,老管家浑浊的眼中一瞬精光毕露,认出那是魔教的暗号。
叶逐尘轻松微笑,很诚恳地说:“我动手的时候,一般都懒得先打招呼。”
反正那些都是快要死的人。
对死人,有什么废话的必要?
※
周楚泽来的很准时。
他一路轻功而来,身形飘忽,怕被人发现。可是问柳山庄内人的确是少,一路上他只看见了两个在花园里谈笑的丫鬟。
叶逐尘仍是坐在大门口,独自一人对面着垂柳,懒洋洋地眯着眼。
破风声起。
他头也不回,笑道:“轻功不错。”
周楚泽隐隐觉得哪里有点不对,问:“走?”
叶逐尘拍拍衣服,懒洋洋地起身,还略略活动了一下手脚,看着周楚泽:“唔,我就说你会越长越俊俏。”
周楚泽现在没易容——既然是去见叔父,何必易容?
他这才忽然想起,他们的确是四年没有见过对方了。
周楚泽皮笑肉不笑,冷冷道:“不比师兄,仍是天人之姿。”
叶逐尘收下了:“师弟过奖。”
周楚泽有些不耐烦了,面对叶逐尘的时候,他的耐心从来都不会多:“走不走?”
“当然要走啊,好不容易你甩了那位皇子嘛。”叶逐尘微微一耸肩,率先走人,“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选了这样一个时间地点,不做贼,果然不心虚……嗯,天气不错,权当是踏青了。”
周楚泽:“……”
他的确没有考虑太多,想的也很简单,大门口,离八卦林很近;未时三刻,正好够易容换面的时间。
他没有做坏事的心,他唯一的目的只是想找回叔父。
然而叶逐尘却不是这样的人。
走了一刻钟的时间后,他忽然抬头打量了一下太阳的方位,忽然冒出了一句:“是时候毒发了。”
周楚泽:“什么?”
“哦,昨天碰上陆长亭,我看你隐忍的很,没什么动作。”叶逐尘很好心情地说,“正好他今天得罪了我,于是我顺手下了一点药给他。”
周楚泽清楚这位的毒术,绝不在他的医术之下。
“……什么毒?他哪里得罪你了?”
“咳,生肌散,早上他扰着我睡觉,出门的时候我往他腰带上抹了一把。”
陆长亭身为武林盟主,外表看来虽然魁梧,但是衣着颇为讲究。他的腰带上嵌着美玉明珠,最是华贵,自然天天系着。
生肌散一物,周楚泽正好在叶逐尘留在缚龙峰上的书籍中看到过。
这毒发作起来其痒无比,逼得人硬生生挠破自己的皮肤,破皮一寸,直到鲜血横流,方才可以停止——但凡中毒的地方,必定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皮肉。
这种毒逼得人自毁肌肤,以后又长出新肌,于是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就叫生肌散。
叶逐尘凉凉道:“我抹的不少,腰带这种地方动静不小,药粉抖下来……唔,不知道的陆盟主的下半身,如今怎么样了呢。”
周楚泽微微一笑,不得不承认,这种时候他心中生出来的先是一种痛快,然而才是叹服:“师兄好手段。”
“过奖过奖。”叶逐尘一如既往欣然接受赞美,“就算一时间动不了仇人,也不应该让他过得太痛快,不是吗?不过——老实说,这点你在我身上做的很好。”
周楚泽淡淡道:“师兄这是说哪里的话?”
叶逐尘无所谓地笑了笑,也是淡淡道:“实话。”
第17章 逆水行(二)
八卦林位于问柳山庄南侧,遍植柳林,分阴阳两区,素来为问柳山庄禁地,亦是江湖上最神秘的地方之一,据说藏有天下最为神鬼莫测的机关。
一块木牌斜斜插在不远处的柳林前,同桃源渡前一样,上书:擅入者死。
而叶逐尘压根没看木牌,目光早已落在了不远处的守林人身上。
黑衣,白发。
抱剑而立。
周楚泽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冷漠的笑忘生。
然而他很快看清,虽然同样是一头白发,但是此人的年纪显然比笑忘生大了太多。师尊面容英俊,瞧上去不过四十,而这人恐怕已有七十高龄了。
“平阳剑罗威。”叶逐尘笑,“手下败将啊。”说着,脚步几乎算得上是悠闲,忽略身边那块木牌,就踏入了八卦林的地盘。
周楚泽紧随其后。
平阳剑罗威,最出名的是他当年冠绝武林的平阳十八剑,快而狠,准而厉。曾经纵横江湖长达三十年,没有一人能在他手中过十八招。
直到笑忘生的出现。
十八招尽,据说那个当年嚣张到不可一世的剑客,笑道:“原来你只会十八招。”
招式用尽的时候,就是罗威落败的时候。
罗威永远都不会忘记,就在他甘心受死的时候,笑忘生慢吞吞地收回了自己的剑,一脸兴致寥寥:“我还以为你后面还有更精妙的剑招,没想到不过如此……早知道在你第十四招露出破绽的时候,我就不放水了。”
罗威浑身发抖。
在第十四招中,他的确有一个破绽,将自己的后背的空门露了出来。但是对手必须在极为短暂的一瞬间做出判断并且躲过他的杀招提剑返回,机会转瞬即逝,因此这个破绽从来没有被人抓到过。
他可以接受自己剑招用尽而死,却不能接受死于自己的剑招不够精妙。
笑忘生放他一命,留给他的却是比落败更大的耻辱。
二十年来,他始终不敢忘记当年那一战,正是那一战,提醒着他如今是为何而活。
叶逐尘走到罗威面前,声音一变,笑道:“前辈,又见面了,今天我们还要比一比暗器吗?”
罗威相貌平凡,乍一看是个普通老人,但是整个人站得极为笔挺,自有一种威严。他蹙眉,沉声道:“你是华玉?”
叶逐尘摇头:“我怎么可能是华玉?我不过是扮了一个华玉——那华玉的暗器可未必能入江湖前三。”
言下之意,他的一手暗器,方才可以真正算作天下前三。
罗威冷笑:“好好一个人,为何尽做些掩人耳目的勾当,使一些雕虫小技冒充他人?”
叶逐尘一脸无辜,语带抱怨,看向周楚泽:“我一个邪魔外道,他还要求我行得正、坐得直?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一点?”
周楚泽点头道:“师兄还是莫要勉强了。”
罗威眸色一沉,他几乎没有因为眼前两人过分出众的容貌而露出惊讶之色,只问:“你是昨日随五皇子上山之人?”
周楚泽道:“是。”
“你就是笑忘生的弟子?”
“是。”
“你来找人?”
“是。”
“谁?”
周楚泽沉默,他吃不准这个时候能不能说出叔父的名字。
叶逐尘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坦然道:“周随云。”
罗威重新把目光放回叶逐尘身上,他苍老的脸上满布皱纹,忽然出现了一点古怪的笑意:“我现在守在这里,正是因为庄内访客多了,不想让人踏入这个林子。”
“我知道。”
“你要进,就必须过我这一关。这一次,你身边没有陆长亭,我也用不着对你客气。既然你打定主意要来找麻烦,就不是简简单单露一手暗器就可以过我这一关了。”
“晚辈没有寻事的意思啊……不过,我这好师弟刚才已经出卖了我的身份,话说……前辈分明是想同笑忘生的弟子打一场,又何必辛苦找理由?”叶逐尘的样子很欠揍,“看在我们昨天过招的矫情,我可以学我师父,这次也放你一马。”
罗威被叶逐尘激得大怒,周身真气激荡,身后柳枝无风自动,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周楚泽微微蹙眉,罗威的江湖地位或许在孙凭之上,但他并不是笑忘生交代他特别注意的人……但是现在,他可以肯定,此人的武功比之孙凭,还要略高一筹。
叶逐尘道:“你退后。”
周楚泽一声不吭,转身就走,足足到了二十丈开外,方才停下。
罗威道:“哈哈,你们缚龙峰的人原来也会怕吗?孙老头说他悟性极高,没想到走的倒是潇洒。”
叶逐尘道:“唔,前辈误会了,是我这位师弟眼界极高,轻易不肯出剑罢了。”
罗威冷笑。
他的剑不知何时也已经出鞘。
一把全身乌黑的古剑,悠悠泛着一丝冷光。
“你的剑呢?”
叶逐尘还是懒散的样子,笑道:“我的师弟都不肯出剑,何况是我?”
欺人太甚!
当年那个笑忘生好歹还会把嚣张写在自己的脸上,现在的俊美青年,却是礼貌而微笑着说出自己的不屑。
这种侮辱,正好撕破了罗威的理智!
二十年清修,这一刻罗威却是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怒意,大叱一声,反手劈出一道剑光。
叶逐尘好像根本没动,剑气却已经从他身边掠过。当然,明眼人自然看得出来,那是因为他的轻功步法太快,整个人气定神闲,才给了人站立原地的错觉。
“前辈,你的剑已经乱了。”
罗威狂怒:“平阳十八剑!如今我手中的是真正的平阳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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