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禛禩传-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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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叹了一口气,道:“我倒是想到了旺儿会去问昼儿,却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气当日里就告诉了。”
胤禩有些懊恼的摇了摇头,在胤禛身边坐下。
胤禛将人拉到身边,轻道:“莫要恼,我也就问问。这俩孩子倒是还真是要好,我看昼儿那眼睛红红肿肿的,一定是才哭完就跑了过来。不过当时正在帮我看折子的弘历听了他的话,倒是越发不耐起来,说什么肚子痛就请假跑走了。”
胤禩笑道:“怕是弘历当真肚子痛了,这才请了假离开。和他听了昼儿的话又有何关系?”
“年羹尧已经伏诛,隆科多那老贼也是作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了,你当真还要离开?”胤禛正色道,“留在京城里,安心做你的王爷不是更好?”
胤禩将胤禛的手握紧,贴在自己的脸上。
“你这整日里对我严加斥责,突然又恢复了我的爵位,岂不是令人生疑?况且,我是真厌倦了这京中的生活,去江南也好换换环境松一口气。更何况,虽然你不说,可我只有带了老九、十四离开,你也才真正放心,不是吗?他二人终究不是我,难保哪日对你刀剑相向。无论真假,削了他们的爵位,你也免除了后患,不是吗?”
胤禛被他说中了心事,沉默不语。
自己现在虽是还给胤禟、胤祯二人来往八贝勒府邸的自由,可毕竟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自己对他们的戒备,包括禩儿,也包括他二人。
“你放心,给了他们自由,是比这空虚无实的劳什子爵位来的更开心实在一些。他二人断不会对你有何抱怨。况且,我们又不是永远都不回京城了,我时不时也会回来看看,你不是答应我十年后便会去找我吗?”胤禩温柔笑道。
胤禛看着怀中人,许久不语,对这越来越近的离别之日越发恐惧起来。
第189章 京中别院
胤禛看着怀中人,许久不语,对这越来越近的离别之日越发恐惧起来。
雍正四年,胤禩得到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
从此,这个世界上再无先皇第八子,当朝雍正帝的八弟廉亲王允禩,可是平民胤禩却迎来了自己的两个孙子——永类、肃英额。
平日里素食平淡且保养良好的胤禩完全不像是两个婴孩的爷爷,倒像是阿玛一般样子。
因为胤禩‘病重身亡’之后,谁也未见过他的薨后遗容,便有风言风语传说罪臣允禩并未真亡,乃是以假死欺骗天下,欺君罔上。诸王大臣闻言便共同议奏应戮尸示众。胤禛以其‘既伏冥诛,其戮尸之罪著宽免’为由将此事搁下。
已经稍微易容了一些的胤禩,站在府门前看着那交叉贴住的封条,心中感慨万千。
自己这一辈子,努力让所有人都满意,结果却仍是落得个墙倒众人推的下场。上奏要戮尸示众的朝臣中有几人是自己曾经极力举荐帮助过的人,到头来竟然在自己‘死’后提这等下作的建议,到底还是自己看错人了,自己之前的确太过善良了。
不过那又有什么呢?这个世界上已经再也没有罪臣允禩了,在这里伤春悲秋又有何意义?
他再看了一眼这个自己万分熟悉的院门和门口两头笑嘻嘻不知愁的石狮子,转身离开。
“所有事情都准备好了?”胤禛来到胤禩不久前在京中置办的别院中,甫一进门便问道。
胤禩看上去有些精神仄仄,懒懒的依靠在床边。
“嗯,明后天就可以动身了。”
“这么急?”胤禛有些不舍的问道,“不能再留几日吗?这里如此僻静,不会有人过来打扰。”
胤禩抬起手将人拉近了一些坐在自己的身边:“我再留几日倒是没什么不可。可我府中拖拖拉拉带着这一群人,老九家的,十四家的,突然充满这个宅院,到底也是惹人生疑。这不是白日里老十又过来大闹了一通,外边三三两两的人偷偷向里边张望,谁知道这凑热闹的人中有没有什么别有用心之人。你才登基不久,莫要节外生枝。”
胤禛眼神黯了黯。他知道设计禩儿假死已经是很冒险的事情,不能再有差池。大家再留在京城中只怕会夜长梦多。
他将胤禩身上的被子又往上拉了拉:“冷不冷?我叫高福再拿过来个被子?”
往年这个时候,禩儿早已经窝在火炕上了。可是这别院购置的匆忙,缺东少西的,也只能临时居住在这冰凉的睡榻上。
胤禩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对了,你不提我还想不起来。听说高无庸被你赋闲在府上歇着。你若是没有事情让他可做,不如让他跟了我们走。这几日我瞧着高福也是魂不守舍,怕是就在惦记这个事情吧?”
胤禛笑着摇头:“我早已经让他南下准备,怕是你们到了江南便可见到他了。无庸跟了我这许多年,我又怎么会不将他的幸福给安排好了?更何况我也需要有个人将你的近况时时的告知于我。不然,我若是微服私访或是南巡,又到哪里去找你呢?”
胤禩在他脸上轻啄了一口,笑道:“我就知道你向来细心。我虽说是要多走些地方,可毕竟这身体也是大不如从前了,哪里还能满天下乱跑?大概多数的时候只呆在江南的别院,最多也就是想你的时候回京城来看看你。不过,无庸是个谨慎缜密的人,有他在身边,我倒是会更放心一些。可是四哥你身边连个知心的人也不留下吗?”
“不碍事的。虽说影已去了十三府上,可毕竟我身边还有其他的暗部在。而且又有十三在朝中帮衬着,凡事实施起来也算得心应手。”胤禛在怀中取出一个金牌子递给胤禩,“这东西大概你也用不到,不过留着点傍身还是好的。”
胤禩伸手,用手指一勾,接过握在手中:“皇阿玛在位之时我都未曾得过这免死金牌,当下里已是‘死人’一个,倒是才有了一块。”
胤禛闻言隐去了脸上笑容:“这次落井下石之人我悉数记住,定会严加整治。我瞧着上奏的朝臣中多有是你曾经举荐提拔上来的人,还当真是不知恩图报。”
胤禩目光变得柔和,抬手抚上对面人的脸庞:“揣测圣意、审时度势也是在这朝中生存下去的必备本领,他们不过是为了自保。我所举荐之人,多是真有些本领的,断不可因为这一件小事就撤职严办。你要做个圣君,有些事情能过得去就让它过去吧。既然允禩‘已死’,又何必为了个已死之人弄得整个朝野上下鸡飞狗跳的?”
“为什么到了什么时候,你都还留着这要不得的善良?”胤禛有些无奈,抬手抚上正停留在自己脸颊上的手,“不过,知晓你我之事的人,我却是一个活口也不能留下。”
胤禩抚着胤禛脸颊的手一顿,随即默然。
纵然是皇阿玛生前已对当今局面有了一定的预见,可若真的发生了,心中仍是多有不忍。一者他不希望四哥留下什么冷暴残酷的名声,二者自己一生修佛,‘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事情更不是他所乐见的。
历史,甚至野史中,都不能留下他二人相爱过的一分一毫、一点一滴的事情。所有文字所能见的记载,只能说二人一生政敌相对,成王败寇,允禩落得个凄惨下场。
想到这里,胤禩倒是突然笑了起来。
方才他一瞬间的僵硬,对于长久与他相处的胤禛当然知道是为了什么。胤禛此刻却略微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不知他所笑为何。
“怎么了?”
胤禩眼角仍含笑意的回答道:“虽说历史上不会留下你我相爱的证据,可是哪里提到了你,也必会提到一生与你为敌的我。以这种方式和你万世比肩,也不失为一种圆满的结局。”
胤禛听着他有些孩子气的好笑回答,心中却是越发的难过起来。
期望能整饬吏治,发展农业,设立军机处,种种政策皆是自己苦心筹划了大半辈子的。禩儿就是知道自己想要有此些个作为,才离开以作激励。分开十年,对自己是种激励,又是种折磨,可对禩儿难道就不是折磨了吗?
胤禩在身侧取出了一柄折扇递了过去:“这扇面是我自己写的,看看是不是和你的字迹一模一样?这几十年中,我为了与你字迹毫无差别,练习的宣纸都不知道用了多少刀了,现在倒是越发的分不清楚了。”
胤禛笑着接了过来:“你我常通信件,我可算是一步一步见证你的字迹与我的逐渐趋同。不过,冬日将至,临行送我柄折扇是……”
胤禩打断他,皱起了眉头:“胡御医虽说是年事已高,可毕竟也是行医一辈子了。前几日我过去看他,他对我说那日为你诊脉,闻见你拿在手中的扇子上有一股异香。香气魅惑且危险,多是慢性毒药。他不敢妄下断言,只好告知于我。回来后我便想着,你日常进食都有‘毒’来检验,若是真想下毒,也只能通过气味了。给你换一柄折扇,我也可以放心一些。”
胤禛闻言眸色渐深,若有所思起来。
第190章 清晨
胤禛闻言眸色渐深,若有所思起来。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便听到院子里又嚷嚷了起来。
“怎么了?”胤禛有些迷糊的嘟囔道,顺便睁开眼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胤禩已不是年轻时候,昨晚二人折腾了许久才歇下,这会子当然是累的连眼睛都不愿睁开。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大概能知晓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打紧,老十又来闹了。”他懒懒的窝在胤禛怀中,“什么时候了?你今日要早朝吧?”
胤禛替他将被子掖好,沉沉笑道:“这两日停了早朝,专心陪你。”
胤禩心里当然明白四哥的不舍绝对不会比自己少,便也不矫情,不久便又鼾声轻起。
“九儿,出来行不?”院子里传来了胤誐憨声憨气的声音,“出来说说话。”
胤禟隔着门板冷冷的说道:“大早晨跑过来闹什么?八哥还没起来!滚滚滚,赶紧滚。这府上没有你要找的人,你认识的老九早就死了,在这里叫魂作甚!”
胤誐有些委屈的压低了些声音:“九儿,你的声音比我可大。出来吧!要不然让我进去,免得把大家都吵醒了,闹的也不好,是不?”
胤禟冷笑:“这会子知道会把大家都吵醒了?呆头十我告诉你,你就当爷已经死了,回家掉两滴眼泪给我烧上两张金纸儿我就感恩戴德了,不用到这院子里给我嚎丧。这院子里的一大家子人才真真正正是一家人,当初你选择留在京中的时候,这里已经没了你的位置。”
胤誐语塞,呆呆的站在门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许久,他有些卑微的说道:“九儿,左右我也是个被拘禁的,哪里都是一样。可是才出生的两个双胞胎,还,还离不开我。你再给我些时日,我一定会去找你。”
“我用得着你来找我?你还真当自己是香饽饽,以为爷是上赶的?”胤禟猛的拉开门地吼道,“什么双胞胎离不开你?你是奶妈还是你身上长着那两团子多余的肉?要是当真舍不得就与我和八哥、十四一般将孩子带上,作甚就不能走了?胤誐,别给脸不要脸,我说让你滚,你听不懂吗?自己离开,莫要逼我动手。”
胤誐将眼睛一闭,脑袋往胤禟扬起的手下送:“你打吧,打到消气为之。”
胤禟气的浑身哆嗦,许久将手放下,恨恨的说道:“我恨不能打死你。”
“要不要出去劝劝?”胤禛看了一眼怀中又被吵醒了人,轻声问。
胤禩翻了个身,嘟囔道:“劝他们作甚,哪有万岁爷过来当和事佬的?我看他俩也不用劝。老十脑袋不会转个儿,嘴又笨。可便是这样,他对老九的心思从来都不曾减少。老九全都明白,只不过是在激他。你帮我捂住耳朵,我还要再睡一会子。”
胤禛有些好笑的看着抓住自己的手往他耳朵上捂的胤禩,沉声对门外说道:“有事进屋子里谈,你们把八弟吵醒了。”
虽然话说的是极为平静,可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此刻心情十分不爽。
胤禟狠狠的瞪了胤誐一眼,转身走进自己房中。房门却是四敞大开。
胤誐这次学的聪明了些,一边跟着胤禟走进房中,一边对着胤禩房门憨憨的说了声“谢谢四哥八哥成全。”
“你还当真是个爱管闲事的,”胤禩有些无奈的靠在胤禛身上,“以前倒是没发现你如此,看来人年纪越大却是越发的琐碎起来了。”
“你嫌我老?”胤禛故意歪曲事实,委屈抱怨。
胤禩捏了捏他的脸:“老不羞!还做九五至尊呢?快快到爷怀里做个娃娃吧。”
胤禛虽是喜欢胤禩这个没心没肺的样子,却也是十分顾忌着他的身体,只玩闹了一会儿便又将人给哄睡了。
直到日中午时,胤禩才又悠悠转醒,睁开眼瞪着睡榻的纱顶盯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他侧过头来,发觉胤禛早已起床,正坐在桌前批阅带过来的折子。
“怎么也不叫我起来?”胤禩慢慢悠悠的坐了起来,抬起手揉了揉睡的酸痛的后腰和脖颈。
胤禛放下手中东西,抬起头来笑道:“你自己说要再睡一会子,不忍心叫你,你倒是埋怨起来了。方才老九、老十想要过来找你,都被我给关在门外了。”
“他们俩和好了?”胤禩起身走下榻,皱起鼻子闻了闻,“快快打开窗子吧,这一屋子怪味道!还真是幸亏你没让他们进来,不然他二人又有的笑了。”
已是深秋,半夜里哪敢再开窗子。昨夜二人云\雨完毕,胤禛替他清理了一番便睡下了。赶早晨胤禩却又赖床不起,所以便到此时,这窗门仍是紧闭。欢合后的味道经过一晚上的发酵,的确不太美妙。
胤禛看着他将袍褂穿好,这才走到窗前将窗子打开,却发觉院子里三三两两的都是人。
“你这拖拽着这么一大家子人南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晃悠到江南。且不说还有钰瑶、满儿这样的女眷,就是那几个尚在襁褓中的奶娃也受不了长途颠簸。不然我下道圣旨开了官道让你们走?”胤禛又转回胤禩身边,有些担忧的问道。
“允禩、允禟已死,允禵已遭囚禁,你想以一个什么名目为我们开了官道?”胤禩苦笑道,“我们这一大家子的闲人,且一路风景美好,大可边玩边走。什么时候到,就算什么时候。你什么也不必担心,这一路上有老九和我的人护送着,十分的安全。”
胤禛叹息道:“你要我什么也不必担心,但我怎么可能什么也不担心?且不说要离开你这么许久的时候,就是个三两天我也要惦记着你吃好睡好没有,夜里可曾暖和,这膝盖可曾再疼过?你我二人同寝已达十五六个年头了,当下要分开,你怎么可能习惯的了?我又怎么能习惯的了?我看,以后我也不必住在宫中,干脆搬到你那廉亲王府上住算了。如此一来,我也可以假装你就在我身边。”
胤禩极少见过胤禛这个样子,看着心疼的紧,抬手将人揽进怀中。
第191章 我希望他一切安好。
胤禩极少见过胤禛这个样子,看着心疼的紧,抬手将人揽进怀中。
如此情形持续了一两日,胤禛却是不能再拖了。即使是先帝在病重之时也未曾耽误过两天以上的早朝,若是再不回宫,怕是要出些乱子了。
胤禩坐在外面看上去普普通通,内里却堪比龙辇舒\服华丽马车上,掀开窗帘看着站在外边的胤禛,以及不远处的胤祥还有影。
“四哥八哥,我和影哥哥先去那边了。”胤祥看到胤禩欲言又止的样子,笑着说道。
胤禛笑着看他二人离开,然后转过头来幽幽的看着胤禩。
“路上一切都要小心!吃食也要让下人先尝了,你才可以吃。路上没有火炕,一定要将火盆子烧的旺一些,可是也要注意通风。膝盖处不能着凉,我让奴才们准备了足量的膏药,已经交给了高福,你也要记得每日更换。看着药量不够的时候记得要赶紧给京中递消息,我好命人加急给你送过去。你虽然是不短银两珠宝,可是切莫要露白,一切从易从简。这一大家子的人可是要你操心着,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别太费了心力。夜里我不睡在你身边,你可莫要再整宿里不睡。高福给你熬的安神汤药,你要乖乖的喝下去。还有你的……”
胤禩看了眼旁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魏珠,微笑着打断胤禛的话。
“这两日这些话你已是反反复复的重复了不知多少遍,我都记下了。我们又不是一辈子不见了,要不来年夏天你南巡下江南,或是我北上回京中,好不好?这日头都已经到了这处,马上便要早朝了,你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胤禛垮下脸来:“你说的轻巧,这一分开可就是许久了。自出生到现在,你我何时分开过如此长久的时候?让我再陪陪你吧,不然这早朝我也是没有心思去的。”
胤禩伸出手让他握住:“你这让我怎么走的安心?你可是想要我哭上一路?你这为老不尊的,在一群小辈面前缠缠绵绵,像什么样子!”
胤禛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其实这英雄也是难过英雄关的。试问谁还没有个真心爱的人?我虽为帝王,却不是冷血无心。这一颗心,过去、当下和将来,满满当当装的都是我的禩儿。”
“你还是多装些天下吧。”胤禩将手自他怀中抽了出来,“我可是一直在民间看着你,做出你的政绩来给我看。把你这几十年来一直与我念叨的所有政策都实现了。”
胤禛低头看了看瞬间空空如也的手掌,又抬起头来看着一派严肃的胤禩。
苦笑道:“自小时候到如今,你总是要在关键的时候煞风景。”
“魏公公,伺候万岁爷回宫。”胤禩对胤禛笑的粲然,“高福,吩咐下去,准备启程。”
车轱辘吱吱呀呀的转了起来,胤禩扒着马车的车窗看着由近变远变小的身影直到看不清面容,心上的形象却是越来越清晰。
他一狠心,撂下窗帘,转身坐回了马车中。眼泪瞬间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奔出。
方才在四哥面前,他一直强忍着,眼泪不敢掉,就快要受不了。自己怎么能哭呢?若是泪眼朦胧的依依惜别,四哥一时脑热什么也不顾了,非得让他强留下来,而自己心思不舍听了四哥的话,那可就要酿了祸端。四哥登基未久,正是动荡不稳的时候,被人发现了当朝圣上对天下撒了个弥天大谎,于国于朝,四哥到底要怎么交代?
月白色的袍褂上晕湿了大大的一片,胤禩抬手想要抹去眼泪,谁知却是越抹越多。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窝子原来如此之深,竟然似山泉眼一般有流不干涸的泪水。想着不要哭不要哭,心头喉头酸涩无比,却是越哭越来劲。
二人自小以来的每一幕清晰的浮现自己的眼前。两个人的荷塘,树林中的告白,第一次的疼痛与欢愉,相互厮守的日夜,困难时候的陪伴……
一想到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身边没了这人的陪伴,一种冰冷孤独的窒息感袭上心头。
他咬住手,让自己发不出声音来。他怕一张口,便忍不住让车返回去找胤禛。
停在离别处的胤禛也比他强不到哪里,从未轻易哭泣的人,竟然背着随行的奴才和下属偷偷将眼泪擦掉。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又是谁说帝王冷血没有心?爱一个人爱到了极致,无论是男是女,无论身份地位,都会如此。手中摩挲着腰侧那柄禩儿留给自己的扇子,眼泪又落了下来。
扇面上与自己相差无几的字迹刚劲俊逸。
宝殿烛辉煌,承恩宿未央。御炉香不烬,宫漏滴初长。
阶砌移花影,罘罳透月光。太平无一事,常愿奉君王。
是禩儿最后一次留宿宫中时写下的诗句,看似平庸,却带着殷殷切切的关心与希冀。
就像方才告别之时,禩儿其实比谁都舍不得离开自己,离开京城,可是为了国家社稷为了二人的将来,却只能装作洒脱的面对自己,面对众人。
天知道昨夜里他如缠蛇一般不肯将自己放开,仿佛要勒进自己的骨血中融为一体才罢休。
明明禩儿已经答应自己明年相见,可是心中这天崩地裂的窒息感到底是因为什么?不想让他太想念自己,又怕他不想念自己,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仿佛找回了当初初陷情动的时候。
担心他吃不好睡不好,担心他不开心常郁闷,担心的适应不了江南的气候……担心的事情太多了,恨不得现在就追去他的身边。
禩儿在看着自己做出的政绩,是自己答应了的,一件也不能漏掉。
胤禛拭去眼中又要溢出的泪滴,转过头。
冷然说道:“摆驾回宫,准备早朝。”
分开两边的行程,一个往北,一个向南。虽是距离远了,可是心却是紧紧的贴在一处。
“阿玛,我过来陪陪你。”弘旺钻进马车里,关心的对胤禩说道。
胤禩看了他一眼,转头又微笑的看向窗外。
“你四伯现在,应该已经安坐在龙椅上了吧。”
我希望他一切安好。
乾清宫内,满殿朝臣齐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禛一边说着“众爱卿平身”,一边将视线放置殿外。
此时,八弟已经出了京城了吧?
我希望他一切安好。
第192章 回京
我希望他一切安好。
冬去春来夏将至,坚冰初融时节。
雍正八年,京城里来了位江南富贾,为人低调,不接受访客。其人在京城南边有一栋宅子,外边青砖青瓦甚是朴素,内里却是比紫禁城里的皇家差不到哪里去。听说这宅子里的主人大有来头,连当今圣上雍正帝也曾来过这宅子里拜访家主。
被传的神乎其神的来历其实真真假假难分辨,可有一点倒是被说对了,那就是雍正帝曾经拜访过这里的家主,而且不止一次。
那日里,胤禛正在养心殿批阅折子,魏珠走到他身边呈给他一封密信。
“万岁爷,这是江南来的密信。”
胤禛闻言眸色瞬间变亮,抬手接过密信,迫不及待的拆开来。
魏珠在一旁忍笑,万岁爷平日里威严镇定,但是每次接到江南来的密信却似是小孩子一般。
胤禛仔细看了一遍之后,抬头问道:“可知这密信是什么时候发过来的?”
魏珠颔首为他算道:“这信是今晨才到的,若是以最快速度,怎么也得个八、九天的脚力吧。”
胤禛‘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急道:“若是以你此等算来,禩儿可该到京城了吧?”
魏珠心道我哪里知道,面上却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回万岁爷的话,要不奴才派人去城南的宅子瞧一瞧?”
“快去吧。”魏珠还未到门口便又被他叫住,“算了,摆驾。朕要亲自去看看。”
魏珠皱眉回道:“万岁爷,您可是不能轻易出宫啊!”
胤禛一边命人去取常服,一边说道:“谁说朕要轻易出宫了?你不会对外宣称朕去圆明园养心斋戒,任何人不得来打扰?”
“可是万岁爷,”魏珠小跑着跟上,“圆明园正在修整中,根本不能住人啊!”
胤禛这才停下脚步,啧道:“呀,朕倒是把这件事给忘的一干二净。算了,你就对外称朕去拜访民间故友,任何人不得打扰。”
魏珠悄悄的叹了一口气,赶紧下去准备。以免一会儿万岁爷又迁怒到自己身上。
胤禛并未坐龙辇出宫,只叫人准备了一匹快马,登上后就绝尘而去。
“万岁爷,您等等奴才!”魏珠费力的往一匹小短腿的马驹身上爬,撕心裂肺的喊道。
甫一到了城南胤禩留下的宅子门口,便看见院门微启,内里停着几辆马车。
他哪里还顾及到什么皇帝的威严,下了马推门就进去。
“福爷爷,你就陪永类玩一会子呗!阿玛一到京城就不知道跑去哪里了,永类闷的要死。”一个童声童气的奶娃面对着他,“咦,福爷爷,门口有人进来诶!”
高福疑惑的回过身,却吓了个半死,赶紧拽着永类跪下。
“皇,皇,皇上!”
胤禛有些无奈,摆手让他们起来:“禩儿呢?”
高福指了指主屋,轻道:“主子这一路上颠簸的累了些,甫一到了地方便躺下歇了。这会子已经快要连睡十二个时辰了。”
“这是要睡坏吗?”胤禛皱眉道,“我得进去看看,你赶紧去给他准备早,不,准备午膳吧。”
临进门前,他倒是不忘了和蔼的摸了摸永类的头顶,笑着走进门去。
“咦,福爷爷,这就是爷爷他们总是念叨着的皇爷爷吗?哪里威严了?我看着还是很和蔼的嘛!”永类回过头去问高福,可哪里还有高福的影子,“臭福爷爷,又跑了!”
一旁不知哪里钻出来的另一个奶娃揪着永类的衣角,喏喏道:“哥,额儿陪你玩好不好?”
胤禛甫一进到房间里,便看到了床榻上那熟悉却略显疲惫的睡容。
胤禩身上搭着那条胤禛在雍正四年二人分开时为他准备的鹅绒暖被,睡的香甜。完全没有察觉到屋子里已经进来了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胤禛想要让他赶紧醒来展露笑颜看着自己,却在看到他眼下的阴影后又不舍得让他这么快就醒来。有些矛盾的想了半天,终是蹑手蹑脚的走到了他身边。
抬起手,轻抚上睡榻上那人保养良好却仍是有些略显沧桑的眉眼,划过有些干燥却依旧饱满的唇\瓣,以及合掌压在脸下的纤长双手。
“唔……永类,别闹!爷爷要睡觉。”不堪被‘骚\扰’的胤禩闭着眼睛嘟嘟囔囔道。
胤禛去了靴子,轻手轻脚的爬上了床榻,在胤禩身旁躺下。侧过身来看着虽然醒来了却固执的不肯睁开眼睛的胤禩。
“已经快到午时了,怎么还有人没起床?”胤禛趴在他的耳边,满是笑意的问道。
“再睡一会子。”胤禩刚回答完立刻诧异的睁开了眼睛,“你怎么在这?!”
胤禛笑着问道:“我怎么就不能在这了?”
胤禩又将眼睛闭上了,嘟囔道:“看来我还是在梦里呢。”
胤禛有些好笑,学着胤禩小时候欺负自己的样子,一手捂住胤禩的嘴,另一只手捏住胤禩的鼻子,待他喘不上气来后自动清醒。
呼吸越来越困难的胤禩果然是再度睁开眼睛,抬手将脸上作乱的手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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