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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泪-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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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哧。」
  原以为列丹弓的反应是拒绝,没想到得到的答案竟出乎意料。
  「笑什麽笑?都快没命的人了还笑?」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
  列丹弓呶呶嘴,脸颊的红晕又深了些。「怎麽可能不喜欢,我还怕你嫌我。」
  「嫌你?」
  「我可是上了你父皇龙床的人,如今又来对你说喜不喜欢的,你还要吗?」
  楚云溪撇过脸,不敢直视列丹弓的眼,嗫嗫道:「之前我说,不愿强迫你,可还记得?」
  列丹弓笑答:「自然记得,我也说了,若你觉得是在迫我,那麽掉个位置换我拥有你也并非不可。怎麽突然提起这个?你不是老逃避这个问题吗?」
  从天日起,这段对话再也没出现在两人之间,二人也没有什麽亲腻之举,标标准准的哥儿们相处,彷佛这段对话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我愿意……」
  「啊?」
  「笨小弓,什麽时候了居然还有閒情逸致谈情说爱?」微弱的讽刺声从床榻上发出,让楚云溪更加尴尬。
  「纪敏你就不会继续装晕吗?啧!」列丹弓啧了声,勾下楚云溪的脸,在他唇瓣印上一吻後,起身走向床边,查看纪敏的状况。
  纪敏纵使体虚气弱,仍不改毒辣本色,白了眼红晕未褪的列丹弓,哼道:「我若还继续昏下去,你的男人就要送命归西了。」
  「啧,嘴巴还是这麽毒,真不知三哥怎麽受得了你。」
  「哼!少拿丹颺开玩笑,否则我就让你眼睁睁看著喜欢的人死掉。」
  列丹弓换上讨饶的表情,笑著:「好啦,纪哥你最疼我了,快说,你有什麽好主意?」
  「扶我起来……」纪敏吃力地想要撑起身子,却发现四肢就像是被卸了骨头似地,竟然一分力气也无法施出。
  「嗯。」
  列丹弓一言将纪敏扶起,让他靠坐在床头,在他示意下,伸手探入腰袋内暗藏的小巧银盒,打开盖子一瞧,只看见两粒不起眼的药丸。
  「这是……」
  「断魂丹。」
  「毒药?」
  纪敏点头,「没错,是毒药。」
  列丹弓气得直跺脚,「爹跟哥让你没命地赶来,就只为了要让云溪吃这什麽狗屁断魂丹?」
  「直呼其名了吗?」纪敏浮露暧昧微笑。
  「该死,纪哥你别闹我。」瞪。
  纪敏没搭理闹脾气的列丹弓,眼眸一转,直视立於列丹弓背後的楚云溪。「太子殿下,太老爷的信,敢问您看过了吗?」
  「没有,不过大致上可以猜出。」
  「那好,草民纪敏,现在要转述老将军的一句话,还请您听完後给我个答覆。」
  「请直言。」
  「您是打算接受皇令一死?抑或吞下我研制的断魂丹讹死入军?」
  「讹死?」楚云溪凝视著纪敏的双眼,琢磨著此人话语间的可信度。
  「是的。」纪敏手指银盒,继续说道:「三五日後,京城来的使臣便会抵达此地,御赐的毒药我不知药性,加上这里地处偏远,若想及时救回你的性命是绝无可能,更何况随使臣而来的太医将会亲自验尸,确认殿下确实死亡後才会下令收尸入殓。再者时间紧迫,无法找到一具与你身形相仿的死囚来个偷天换日之计,所以我们只能走下下之策,兵行险著。」
  「纪大夫的意思是……」
  「我的想法很简单,使臣来後,你接下御赐毒药,在饮下毒药之前,让列丹弓想办法弄出一场混乱。在这混乱之中你便藏起毒药,然後将这断魂丹吞下,一来这中毒症状短时间内大同小异,太医在混乱之虞怕是也没那功夫判别真假,只要等他们认定太子已成死尸回程秉告朝廷之後,我再将你救醒,接下来这天下之大,便任您展翅翱翔。如何?愿意拿你的命,赌你自己的未来吗?」
  列丹弓悄悄靠到楚云溪身边,执起他的手合握於掌心,道:「如纪敏所言,现在有一个岔口,定下後便回不了头,云溪,你要选哪一条?一是你诈死入军,静待时机一举成功;一是你接下使者给你的毒药,你服下後,丹弓立即刎剑陪你上黄泉。」
  依著父亲在信中所书,讹死埋名等候机会,虽不光彩,却是躲过此劫的方法。
  *     *     *
  屋内的油灯摇曳著萤萤之光,虽然微弱,却依旧努力地在空气中燃烧跳动。
  纪敏和列丹弓二人,几乎是秉住了呼吸,在等另一个人开口,在等……他的抉择……
  就在灯油几乎要燃尽之时,楚云溪被列丹弓握在掌心的手,颤抖却也坚定地,定下了他的答案。
  「不,我们都要活著……都要活著……」




英雄泪(28)

  (28)
  第十二章、
  四天後,威平营扎营之处,由地方戍官带头,领来了一批来自皇城的队伍,为首的,竟是新太子楚勤的人马──成松。
  「唷!列将军。」一袭蓝金镶边的绿袍,象徵了此人位列一品的身分。
  成松抱拳拱手笑得客气,下颚一抬,立刻有随从侍卫机伶地捧来个盒子,揭开盒盖子後,里面满满的金元宝成色十足,果真重礼。
  列丹弓见这大礼,面带笑容作场面地将盒子推回成松面前,道:「成大人客气,只是这礼也忒是大了些,丹弓可不好收啊!」
  成松复又将盒子推回给列丹弓,捻须笑道:「这是本官的一点心意,给将士们添菜打酒,希望将军别推却了。」
  「既是给将士们添菜打酒,那丹弓就代威平营下众将士们,谢成大人美意。」
  「呵,好说好说。」
  列丹弓一挥手,旁边小兵躬身收下那装满金元宝的盒子,向旁边退去。
  「这军营地处偏疆,还望成大人不嫌弃,请。」
  「多谢将军。」
  将成松迎入帐内,放下帘帐阻挡外边负责护卫的士兵、仆役,与随行医官。
  成松虽是楚勤的人,列丹弓也不过是个才二品的将军。
  论年纪,列丹弓比他儿子还小;论官阶,成松是上官,用不著对他如此客气。会这麽又送礼又客气,为的自然是列丹弓背後的列家军。
  若想自个儿拥戴的楚勤他日能顺利登上帝位,就不能不拉拢掌有军权的列家人。因此他这身负皇令之人,在执行诏令前必须场面上地先来这威平军营打声招呼。
  列丹弓斟了杯茶递予成松,满脸疑惑:「成大人此番前来,不知有何贵事?」
  成松接下茶杯却未饮下,捏在指尖转动把玩,压低声音道:「本官此行是奉皇上命令前来。」
  「喔?丹弓悉听尊教。」
  「赐死前太子楚云溪。」鹰般锐利的目光,牢牢钉在列丹弓的脸上,捕捉他的每一分反映。
  「什麽?」
  握著茶壶柄的手大大一震,片刻後震惊散去,颓败地将身体靠在椅背上,久久无法言语。
  成松撤下警戒的目光,一抹果如预料的神色闪过他的脸。
  满意,非常满意,满意於列丹弓刻下藏不住的心意。
  早在皇令下诏後,太子楚勤便差派死士严守从前支持楚云溪的大臣们府外,将军府自然也在戒备之内,以防消息在成松抵达南疆前走漏,而让那些前太子的人马有任何偷天换日、暗度陈仓之机。
  然而成松毕竟长年在黑暗的朝堂上翻滚,虽明知太子做了严防理该是滴水不漏,却依然要试试列丹弓──这既是列家人,又是被皇上派来护送前太子流放的人──是否在自己开口前,已经知晓他此行之目的。
  试验的结果,成松大大地满意。
  列丹弓的错愕、震惊,与颓败,在在透露出对自己有心想追随之人,於历经废为庶人流放南疆,却仍躲不过皇子被赐死之命运的无力。
  列丹弓眼眸间有些失焦,转头看向成松,口乾欲裂声音嘶哑地问:「何时?」
  成松停下把玩酒杯的举动,仰头将那杯微凉的茶汤一饮而下,置杯於案。「就这两天。」
  「可否……容我些时辰,孝敬太子爷最後一膳?」
  成松面露为难,又佯装不好推却其要求,支支吾吾了好半会後方道:「明日卯时一刻,时辰一到便需行刑,不可再晚了。」
  「多谢。」
  *     *     *
  成松前脚方踏离军营,列丹弓便被巴铁等人团团围住。
  「将军!」巴铁声如洪钟,吼得人人耳膜俱是一震。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难道就这麽眼睁睁地看著大哥死吗?」
  列丹弓同样气愤难耐,震臂指著离去的大队人马。「你要如何与这些人相抗?」
  「大不了咱哥儿们劫囚。」纪平舞拳喝道。
  「劫囚?」列丹弓闻言冷笑。「就算你劫走了人,可人要往哪藏?你们要往哪躲?家人也将被诛连冤死你们可有想过?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只需皇帝一道命令,除非你们躲到老死,否则终有被擒获的一天。就算你们运气,躲到老死也无人认出,可你们的志向、你们的抱负,难道甘愿这般被扼杀吗?」
  伍桂不服,推开前面的纪平跨步向前,「将军难道就没有法子救大哥吗?」
  「有。」
  「真有?」
  「太好了。」
  「就知道将军定有办法。」
  一个字,像是高烫的火焰,沸腾一颗颗鼓动著热血的心。
  列丹弓看著这群粗汉子藏不住的欢喜,心下一沉,提手制止了他们的鼓噪。
  「今晚亥时一到,你们便换装劫人。」
  巴铁拧眉反问:「可你刚才不是说不能劫囚?」
  列丹弓摇头苦笑,「所以要换装,换南疆蛮子的装。」
  「蛮子?这儿哪来的蛮子?不过就是些散居的部落罢了。」伍桂挠头,转头看看小狗小猪两兄弟,见他们也一头的雾水猛地摇头。
  这两兄弟一胎双生,相貌极为相似,若不是他二人刻意在言谈举止间做了些区隔,就算是伍桂这群朝夕相处的哥儿们,怕也是难以辨别究竟谁是狗儿?谁又是小猪?
  这二人本姓卫,哥哥叫「卫枸」、弟弟叫「卫洙」。本来这名字倒也平常,可败就败在他们姓卫,这连名带姓地叫起来,就成了「喂狗喂猪」。也因此他二人老为了名字的事情被旁人拿来取笑,不过这兄弟性子倒也开朗,非但没觉得名字被人讪笑有何不好,还说这名字好记又不易忘,回本哪!
  二人初编入威平军营,某天例行点兵时恰好列丹弓前来,听他二人名字时拍桌起身,大喝:「好!喂猪喂狗,就是不喂敌人,更不畏惧敌人,这名字太好了!」
  这句话,震得他二人胸口发麻,也从那天起,原本只打算用自己的命换些军晌安养爹娘的想法,被重重震碎。想成为够资格站在将军的人,这个念头让他们在未来成了让百姓赞佩的「二卫将军」,在多年後那悲壮惨烈的商山一役中,用他们的骨血拼出王朝长达六十多年的安和。
  不过在此时,他们还只是个十六七岁,被列丹弓等人小猪小狗喊来喊去的小兵。
  *     *     *
  「哪来的蛮子?」伍桂得不到回应,耐不住性子又问了遍。
  「你们。」
  「我们?」
  伍桂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问:「难道你要我们装成南蛮,假意越界来犯然後藉机劫走大哥?」
  「正是。」
  此言一出,众人热血鼓噪,最先提出问题的巴铁却异常沉静,低头思索。
  「巴铁哥!」伍桂用肘子撞在巴铁的臂上,不耐烦地催促:「没时间了,咱们快去准备准备,晚上好把大哥给救出来。」
  「等等!将军呢?」
  巴铁抬头一看,哪还有半分列丹弓的影子?
  「将军说他不能参与,得按规矩给大哥送上最後一餐饭。」
  「规矩?送饭?」
  心中的疑惑越滚越大,搞不好……
  「快走,再不走大哥就要没命了!」
  搞不好什麽没容巴铁慢慢厘清,伍桂纪平等人领著一甘士兵等著他指挥。列丹弓又走得不见人影没得问,只能憋著满肚子的疑问开始打点起接下来的事情,比方该在哪拿南蛮族的衣裳、或是该在哪伏击等等。
  然而,心底总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萦绕──
  佯装南疆人伏击朝官,岂不是更给足了朝廷血踏南疆的理由吗?这里并无外患更没有什麽残虐的蛮子,将军怎麽会狠心将这些无辜的百姓往刀子口送?这不是将军的作风,可是他怎麽会下这种决定?怎麽会?
  *     *     *




英雄泪(29)

  (29)
  夜,缓缓推移,茅草屋外以百步为距,满满绕了一圈士兵。名义上是守卫,实际上则是防乱防逃,防人生乱滋事、防罪人趁机潜逃。
  屋内,纪敏手持书卷端坐在角落,藉著烛台微弱的火光翻看。
  「要不要我把房子让给你们好办事?」
  「咳咳咳……」楚云溪冷不防地被自己的口水给噎著。
  「怎麽,难道你们还没?」这会儿换纪敏愣了。
  置卷於案,纪敏愣愣地看著楚云溪,「真得还没?」
  「没……咳咳。」楚云溪假咳两声,掩饰尴尬。
  「太珍惜了所以没有下手吗?还是……因为小弓上过龙床所以有疙瘩?」纪敏的语气变得尖锐寒冷。
  楚云溪笑笑,心道这纪大夫果然如列丹弓曾经描述过的一样,宠他宠得比列家哥哥们还凶。「不,是怕!」
  「怕?」
  「怕放不了手……而我,却是没有明天的人……」
  太子被废庶人流放远地,只有两种命运,一是死;一是在流放地过完下半生。倘若跨过了他与列丹弓之间相隔的那条线,他确实可以得到慰藉与幸福,但这种爱却很自私。依列丹弓的性子,自己被赐而亡定不独活,那麽他这本来就没有明天的人,却拉著另一人陪葬;若是後者,平淡渡完此生,有伊人相伴情深意浓,然而列丹弓有的是壮志凌云的气魄、有的是挥军万里的能力,他不能这麽自私地拴住一只本该展翅飞腾千里九霄的大鹏,当他一个人观赏用的宠物。
  楚云溪未出口的话,纪敏懂了,叹道:「你是真的爱他。」
  倘若连本质是自私的爱都能够割舍,愿用自己性命换对方一身自由,将自私化为无私。那麽即使未来这男人登了帝位,也不会将小弓置於佞幸之流,让他背负一身骂名。
  「有你这话,我便不用再担心了。」
  其实,列家上下对於丹弓追随楚云溪反对最凶的,正是纪敏。若仅只是君臣相随,他不会置喙,但纪敏反对的是两人间无意滋生的情愫,无论楚云溪是太子是罪人是皇帝,世人不敢对他泼的脏水,通通都会往列丹弓的身上泼,一如小弓委身入宫街坊巷议的下流言语。
  不同的是列丹弓舍给皇上的只是身子,舍给眼前这男人的,却是赤诚的心。而他,绝不容许任何人辜负列丹弓的心。
  看著楚云溪,纪敏不再怀疑,这男人定会护小弓一生,哪怕用他的命。
  「我出去帮他,省得你没被毒药毒死,却给小弓的烂手艺弄死。」纪敏带著笑推门出去。
  「多谢!」楚云溪苦笑点头。
  再过几刻,便要亥时。
  *     *     *
  一人蹲在灶前又是忙著添火又是忙著翻动锅铲,还乱无章法地指挥朴晋等人切菜炖汤。
  一会儿唉唷一会儿喊烫,掌厨的人尖叫连连,行军打阵也没见这人如此乱过,想来「行大事如烹小鲜」这话说得不对,该说这厨房之事难过打仗,要不然这指挥若定的将军,怎麽会连切个菜都险些把自个儿的手指头给剁了?
  纪敏见著这幕笑得不可遏抑,挥挥手让朴晋等人通通退了出去,挽起袖子用菜刀把那些被大将军肆虐过烂菜全都扫到一边,抓了把洗好的青菜俐落地切成了段。然後夺走列丹弓的锅铲把锅子里乌漆嘛黑不晓得是在烧什麽的鬼东西勺起来,放了些菜油後将青菜下锅翻炒几回,没一会儿色香味俱全的家常小菜已然上桌。
  甕里放了水养著的鲜鱼也在纪敏的巧手下刮鳞烹煮,甜中带酸的口感衬著鲜嫩的鱼肉,就连负责掌厨料理的成玉等人也不得不佩服纪大夫的好手艺。
  但凡被列大将军肆虐得惨不忍睹的菜肴,全给纪敏扔在一旁全部重做,唯独乾巴巴黑焦焦的一盘鱼乾被留了下来。
  列丹弓垂著头指著那盘鱼乾,「纪哥,这个留不留?」
  「留著吧!」
  列丹弓两眼一亮,大喜:「所以说我的手艺也不太差嘛!」
  纪敏白了眼,冷冷道:「因为只吃这盘还死不了人,而且我累了,懒得多帮你再做一道。」
  「嘴巴真坏,亏三哥受得了……」捧著那唯一一盘他自己弄出来的东西,瘪著嘴委屈低念。
  「你说什麽,嗯?」
  浓浓的威胁声从前方传来,列丹弓打了个冷颤,堆了满脸的微笑讨好道:「我说三哥真是了得,有纪哥这麽个贤会的好媳妇,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上得大床,三哥真幸福,喔呵呵喔呵呵。」
  「列、丹、弓──」纪敏一字一顿,阴森森地念著死小孩的名字。
  「纪哥……纪哥我错了……纪哥你别过来……别过来,啊啊啊啊啊──」
  *     *     *
  三菜一汤加上一盘黑焦焦的鱼乾和一碗白饭,比不上从前宫内精美的膳食,却有著让人眷恋的味道。
  「这便是『家』的味道吧!」楚云溪夹了块鱼肉放入口中,闭目品嚐。
  「呸!鬼才跟你一家人呢?纪哥是三哥的人,你甭想打我嫂子的主意。」
  「……」
  楚云溪险些哽了喉咙,对著不懂得知情识趣的人摇头直叹。「我啊!迟早被你的话给哽死。」
  「嘻。」嘴角一扬,列丹弓挟了条焦黑的鱼乾送到楚云溪嘴里。「嚐嚐,有没有比上回好些?」
  楚云溪嚼了嚼,点头。列丹弓乐著正打算给自己欢呼几声,冷不防地飘来一句。
  「上回鱼乾中央还是生的,这回进步多了,好歹里面是熟的。」
  「……」某个掌厨的闻之无言,锅巴都没他的脸黑。「你的嘴比纪哥还毒。」
  楚云溪噗哧一笑,挟了最嫩的青菜尖放入列丹弓碗内,「快吃吧!」
  满满的一桌菜,全给两人吃空见底,一点也没有临死之人的惧怕或食不下咽,不时从草屋内传出的笑声,让厨房内负责收拾的宦官们忍不住背过身去偷偷抹泪。
  亥时到,以草屋为中心,周遭突然发出震天马蹄奔走刀枪互击之声,屋外负责守卫的士兵们纷纷提刀环视,想在黑暗中辨明敌方究竟打何处而来。
  『乌拉古──灭叽──』
  『乌拉古乌拉古──』
  弯刀在月光下反射出森冷银光,嘶吼的蛮族奔马偷袭,夹杂著听不懂的蛮子话响彻这片夜空。
  朴晋见这不寻常的一幕,虽不知为何冒出一群蛮子,护主心切下只急著奔往草屋用力拍著门板大喊。「主子快出来,有蛮子来偷袭。」
  「朴晋。」
  「是。」
  楚云溪平淡的语气透过门板传出,「退下。」
  「可……」
  「退下。」发下的,是不容反驳的命令。
  「是……」
  赵央成玉心急如焚,就要不顾楚云溪的命令冲入屋内,一条手臂横挡在二人胸前,冷冷地制止他们的举动。
  屋外,刀剑碰撞声刺耳得很,蛮子的脸上各个围了条黑巾遮脸,猛烈的攻势逼得护卫的士兵们缩小的百步之距,渐渐朝草屋退去。
  「众将士撤!揭地网!」
  清冷的声音自茅草屋里传出,原本被敌方杀得不断退守的士兵们骤然间精神一震,翻身滚至草屋外十步之距,齐力将用沙土隐藏的铁网一把掀起,形成一道网墙,让敌人无法近身搏杀。而五百步外,早早埋伏在外围的其馀护卫,也从地上揭起了另一道铁网,一前一後包夹住趁夜来犯的蛮子。
  成松从外围包夹处走向铁网,拍手喝道:「好!精彩!不愧是列将军。威平营的勇士们,本官等你们许久了。」
  咿呀一声,草屋的门被缓缓推了开,露出列丹弓俊美的容颜。
  「哈哈哈,若非列将军提醒本官,本官可就要吃上钦犯潜逃的大罪了。」
  列丹弓隔著两张铁网,抱拳朗声应道:「成大人客气,还望大人遵守约定,莫要为难我手下的人。」
  「自然、自然。」成松满脸喜色,震臂一挥,「来啊!撤网,上酒,本官要好好款待这些威平营的猛将们。」
  纪平悲愤难抑,揭去脸上黑布直指列丹弓大骂:「将军您竟然背叛我们与这狗官勾结?您这还算是人吗?」
  此番一言,其馀伪装成南蛮偷袭的威平营将士们,亦是气得揭去遮脸黑巾与身上南蛮人的衣物,眦目欲裂地怒视著列丹弓。却听见熟悉的声音,用著陌生而寒冷的语气下了让他们心冷欲死的军令。
  「以下犯上,杖责三十;为首者,鞭五十。」
  列丹弓一挥手,内外两层铁网落回了地上,随同成松前来的士兵竟在不自觉间听了列丹弓的指示,压著纪平等人拖至远处,按其所下军令执行。
  *     *     *
  「狗娘养的!」
  「老天爷你狠毒啊!」
  「列丹弓你不得好死!」
  臭骂声从远处飘来,距离递减了刺耳的音量,却减不了字字句句间挟杂的怒气与愤恨。
  列丹弓拧眉苦笑,向著成松下跪:「丹弓御下不周酿成大错,还请大人责罚。」
  成松赶忙将他扶起,劝道:「下兵不懂规矩,将军也已罚了他们,这事就这麽算了。」
  「谢大人。」
  「将军别谢我,只不过……」成松朝四周张望了眼,在列丹弓耳边压低声音道:「本官奉了皇命而来,若是真有个什麽万一,本官不好担待。可否麻烦将军通报一声,请废太子速速接旨吧!」
  列丹弓胸口一痛,央求:「可约定的时辰还没……」
  「丹弓,够了……」
  高大的身影越过门槛,制止了列丹弓的话。「终究还是得上路,时辰早晚……又有何区别?」
  成松抱拳行礼,「谢太子爷体谅下官为难。」
  楚云溪点点头,举步走向空地上铺好的草席,脱鞋跪坐於草席,道:「成大人,麻烦您降旨。」
  圣旨上,数落罪人条条犯行,但顾念父子之情御赐毒酒,留其全尸。
  朴晋等人齐齐下跪接旨,他这一辈子在宫内伺候,这铭黄锦布他看过不少、也接过不少,然而这一回,他接的却是皇上赐死太子爷的圣旨。
  抖动的双肩,再也承担不了过沉的哀恸;夺眶的热泪,却宣泄不去胸中苦痛的万分之一。
  他们伺候著、景仰著的天,於此刻崩落……
  这个时候,老天爷不都该降下悲悯的大雨,洗刷太子爷身上的冤屈吗?为何无雨?
  为何?
  为何?
  难道苍天也瞎了?
  瞎得分不清忠愚?瞎得辩不明是非?瞎得理不清对错?
  老天爷您瞎了吗?瞎了吗?
  *     *     *




英雄泪(30)

  (30)
  草席上,随从太医端来了一碗浓稠的汤药,黑漆漆地,就像是要将人吞没似地散发著死气。
  黑色的汤药,被恭敬地盛放在白瓷的碗中,随著太医苍老的脚步,在瓷碗里摇晃。最後,被放置在楚云溪跪坐於地的膝盖前。
  「等一下!」
  列丹弓回身入屋,从桌上捧来方才来不及享用的美酒,扯去发髻任由黑发在背後飘扬,举步踏向那方草席。
  头一回看见列丹弓放下他的发,竟是这般地柔顺光滑,就连最高贵的丝绸都比之逊色的色泽,楚云溪著迷地用指腹触碰著、梳理著,也……眷恋著……
  「原来你的发,竟是这麽美。」
  列丹弓笑笑,倾身环抱住楚云溪的颈,道:「那我以後都这麽散著给你看,可好?」
  「好。」
  松开手臂,回复跪姿,将那盅不及共饮的酒举到楚云溪面前。「方才来不及喝,要吗?」
  「好。」
  一旁,老太医面有难色地瞅著眼成松。
  按规矩,罪人在接旨後是不得碰任何饮食,就连一口水也不得喝,令人连服毒自杀也无从为之──因为,罪人必须死於帝王所赐的毒药之下。
  成松暗暗摇头,列丹弓连自己营下将士起事之举都预先告知了自己,於情於理,这小小的通融他都必须给予。更何况情势已不可逆,料是仙人降世亦复如此,未来还有用得著列家的地方,这般微不足道的通融,自然也就给得大方。
  老太医得了成松的暗示,默默退下。
  却不知於此同时,列丹弓早将暗藏的丹药偷偷投入酒盅,仰头一饮,搂著楚云溪的颈,上身横过那呈了毒药置於地上的白瓷碗,口对口地将盅内唯一的一口酒,连同纪敏配置的丹药,一并渡入楚云溪口中。
  抽气声隐隐自四周响起,连成松也在心底暗想,列丹弓果然是佞幸之流,上了龙床不说,还搭上了废太子。
  双唇相接,热度随著含了药丸的酒浆滚落於腹,有那麽一瞬间,楚云溪走了神,忘了纪敏交代的事情。手背上忽地一疼,却是列丹弓发现楚云溪未按计画行事,竟被这虚假的一吻走了神,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指尖狠狠地在他手背用力捏下,这才清醒了走神的人。
  「失火了失火了!」
  惊呼声连迭四起,成松等一甘人等莫不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回头。
  同时间楚云溪利用列丹弓遮住白瓷碗的姿势,迅速将碗内汤药洒在草席上,给罪犯送终的草席自然是粗糙滥造,也因为粗糙滥造所以草席上的孔隙较大,汤药渗透孔隙恰恰被下方的沙土给吸收。接著再把暗系於列丹弓腰侧的皮囊旋开盖子,将纪敏备妥的无害药汁倒入碗中。
  失火的是楚云溪流放後所居住的草屋,火舌自後方连结的厨房处为始迅速窜烧到了主屋,只见跟随著废太子一并离开东宫伺候的宫人们忙著汲水救火。成松纵使心下畅快,仍不得不摆出一脸焦急之相,指挥著身边的士兵们协助扑灭火势。
  威平营等人只是转移成松等人戒心的第一枚棋、塑造出「列丹弓与废太子有染」则是第二枚棋、走水救火则是第三枚……
  『如果想守住宝物,最好的方法就是准备更好的东西放在四周,这样便容易遮住旁人的眼,而不会去注意到真正的宝物。就像武功招式一样,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虚实有别,容易应付。最难应付的是通通都是实招,而在其中挟杂了唯一的虚招,然而对手眼中所喂的虚招,却是力道精集之处,这实中杂虚,虚却为实,才是能够让对手最容易轻忽而中招的手段。』
  表面上列丹弓被娘亲轰出家门扔到江湖上游历的那几年,其实是在列母的引荐下投入一老者门下。老人家教给他一身武艺、更教给他诡奇之道,而这「实虚互杂,虚却为实」的手段,便是这老者在陈疾复发咽气之前,授予列丹弓的最後一堂课。
  楚云溪的手,抵上了列丹弓的肩头,这举止在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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