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拓跋的马鞭-第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我当初同意这样做,目的只想让崔司徒他卸甲归田,不再僭越干政…… 而我真的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太子晃抱着高允的大腿,纵横满面,“老师,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我虽然猜到兄兄他终究不会想要杀崔浩的…… 但我真的没料想到兄兄会拿他的手足来泄愤啊! ”
“什么,你说陛下不会杀崔浩?”
“对,对……”太子晃起身,掰过高允的身子连连点头道,“兄兄他一定不会杀崔浩。兄兄他的脾性我是知道的,但凡他想杀的人,他便不会用马鞭抽打…… 可他方才明明狠狠的鞭笞了崔浩…… 他一定不会杀崔浩的。”
“宗内侍到……”
带着满腹疑惑,高允坐上了前往西宫的车驾。待到他茅塞顿开之时,眼前端坐凛然的拓跋焘已然注视了他将近半盏茶的时间。
“诏书写了吗?”
“没有。”
“回去写好,明天交给我。”
“臣拒绝。”高允正襟危坐、浩然坦荡,“夫史者,记人主之善恶,为将来以劝戒。崔浩孤负圣恩,此其罪也,但此罪又何至波及五族?除非他还有什么其他的重罪,不然这诏书我是绝对不会写的!”
“你想抗旨吗?”
“陛下又想杀我了吗?”
“你会怕吗?”佛狸冷笑一声,慑人目光锐利直逼过去,“我最讨厌你这种不怕死的东西!”
“臣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高允同样也直直仰视拓跋焘,一字一顿、抑扬顿挫。
威武不能屈。对峙相看,眼前这个瘦弱枯槁的汉人,远比他所遇到过的任何壮士都刚强。
良久,佛狸低头轻笑道,“你够骨气,可是他不。”这笑容似是夹杂着暗暗的苦涩。
“你错了。”高允依旧直视着佛狸,斩钉截铁、坚硬果决,“他绝非畏惧死亡。”
“你又是从而得知?你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他如果贪生怕死,就会选择独善其身。而今他信任于你,你却辜负于他!”
“我辜负他?呵呵……”拓跋焘忽然仰头长笑,笑声中似带着凄凄抽噎,“你说我辜负他?好,好极!”佛狸拿起手边的书信递于高允,高允接过这份信件,抽出信纸,只见白纸四角微微起皱,纸上斑斑水渍溶化了部分黑字。
“这是崔浩的笔迹……”而后,一阵怵目惊心让高允不复言语。
“不……”十指颤抖,信纸从指缝间滑落下去。高允抬头望着拓跋焘,目瞪口呆、舌挢不下,“不可能…… 不可能…… ”
“这可是崔浩的笔迹?”
“是。 但是……”
“有没有可能是由他人冒充?”
“崔公……”高允六神无主、惶惶而不可言,“他…… 他的书法技艺精湛,自成一派、独树一格,旁人不太能模仿……”
“所以这都是他写的了?”佛狸死死盯着高允,“勾结刘宋重臣,密有异图,这都是真的了?”勃然拔剑斩案,佛狸剑指高允,“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为什么要背叛我?!”
“不…… ”高允始终还是不可置信,“陛下,这…… 这不是真的…… ”
“证据确凿,你还要替他狡辩?!”佛狸脚踢开案桌,仰视睢盱,只见他面容扭曲、眼神狰狞,“高侍郎,谋逆叛国该当何罪?!”
“诛…… 诛三族……”
第31章,元嘉草草(上)
建康?太极殿。
“陛下,中兵参军柳元景求见。”
“哦?快,快宣!”皇帝放下手边的奏折,急急起身相迎,“柳爱卿,你可来了,免礼免礼!”柳元景抬头,终于有机会细看他了。只见眼前这个皇帝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平日里,他眉宇间总带着几分忧郁,可今天,他却拊髀雀跃、喜不自禁。“内侍,你快传王玄谟等人觐见!朕要将这个好消息分享于众人!”
他就是刘宋文帝——刘义隆,刘宋武帝刘裕的三子。他登基以后,励精图治、推广改革,在他的治理下,南朝经济飞速发展,人民安居乐业,史称“元嘉之治”。一直以来,文帝刘义隆都憧憬并崇敬着他的英雄般气吞万里的父亲。同时,他也期许着,有朝一日,自己将会挥师北上,讨伐索虏,自己将会光复华夏旧地,一统中华河山。
可惜事与愿违,现实往往是最残酷的。
“众爱卿……”刘义隆端坐正殿,“今日,朕有一喜讯,欲言于众卿家。”只见他欢心之态溢于言表,“崔浩他死了!”
“啊?崔浩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爱卿,由你来说吧。”
“是。”柳元景清了清嗓子,“前些日子,索头虏佛狸下诏,斩崔浩三族。与崔浩属于同一宗族的清河崔氏,不管血缘关系的疏密远近,都死在了佛狸的屠刀下。而与崔浩有姻亲关系的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也都被诛灭全族……”
此话一出,刘宋臣子们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许久,才有人开口道,“佛狸这索虏竟残暴冷血至此!”
“柳爱卿,此次崔浩即除,真是多亏了你啊。”刘义隆望向柳元景,“只是佛狸这个索头虏竟然株连了那么多人……”他的言语似是夹杂着惋惜,“佛狸的残暴不仁……真是超乎朕之所料啊。”
原来那崔浩之前一直假意投诚——他写信给南朝的士族姻亲,向他们承诺有生之年必然会极力阻止佛狸南征。待他博取柳光世等人的信任后,便旁敲侧击以获取刘宋的各种情报。但佛狸执意南征让南朝士族对崔浩不仅失去了信任,而且平添了万分的怨恨。于此,柳元景便将计就计,借信离间他君臣二人。
为你众叛亲离,为你孑然一身,而你却……
“陛下,既然崔浩已死,我等何不举兵北伐?”王玄谟揣测到了刘义隆的心思,“陛下,索虏暴虐无道,北方汉人久受鲜卑索虏欺凌,我等理当顺应民意,兴兵跨江讨虏,封狼居胥,光复河山!”
元嘉二十七年,公元450年七月,刘义隆下诏北伐。他派遣宁朔将军王玄谟率领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镇军谘议参军申坦率领水军进入黄河,受青、冀二州刺史萧斌的督统。太子左卫率臧质、骁骑将军王方回直接到许昌、洛阳。徐、兖二州刺史武陵王刘骏,豫州刺史南平王刘铄各目统领自己的部队,在东西两个方向一起举兵进攻。梁州、南秦、北秦三州刺史刘秀之在、陇一带骚扰破坏。太尉、江夏王刘义恭出驻彭城,但任各路大军的调度、指挥。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平城·永安宫。君臣对弈。
“陛下,刘宋大军压境,围攻滑台,直逼虎牢……”执白的是北魏尚书李孝伯,“陛下,我们是否应该引兵援救呢?”
“专心下棋。”拓跋焘凝视着棋局,指尖捻动着黑著,语调平静冷淡,“你再三心二意就要输了。”
“让我见陛下!”门外传起一阵喧闹,“我要见陛下!”
背门而坐,佛狸不为所动。
“陛下!”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陛下,刘宋大军已经进逼虎牢了?!”
“笔头奴,”佛狸对古弼的质问充耳不闻,只低头仔细着钻研棋局,“你怎么就自说自话得进来了?”
原来那名官员叫做古弼,古弼因为脑袋尖,被拓跋焘戏称为“笔头”。而古弼也不多啰嗦,冲上前去一脚踢开胡床,撩起尴尬倒地的李孝伯便是一阵狂锤猛打,口中还跟着悻悻唾骂道,“李孝伯,你身为人臣,国难当头,你却还有心思下棋?”古弼越打越来劲,竟更口无遮拦的道,“如果崔司徒还活着,怎么会有今天这个场面?!”
不知道从何时起,那个名字已不再让他感到撕心裂肺,只仿佛寒冬饮雪水。
“笔头公,放手。”扶好棋盘,拓跋焘终于抬起头。只见眼神依旧镇定、言辞依旧故我,“李宣城已多次向我进言,是我没有采纳。”
古弼这才放开手,转而面向佛狸问道,“陛下,你这又是何故?”
拓跋焘起身,伸手搀起狼狈不堪的李孝伯,同时缓缓说道,“如今天时尚热、马亦未肥,我军若是仓皇而出,必定毫无斩获。如果贼军真有能耐打到平城,我们就去阴山暂避。鲜卑人本著羊皮裤,何用绵帛?”佛狸冷笑一声,眼露灼灼,“等到十月,黄河冰封,我就带着我的军队渡河南征……”
“到时候,谁欠我多少,我都会十倍得要回来!”
第32章,元嘉草草(下)
论统兵作战,佛狸就如同鲲鹏展翅,敢于孤军深入,也甘于退守千里。进既可吞山河万里,退又何计锱铢毫毛?常言道,文如其人。武亦如此。
话说那刘宋军队本应是士气旺盛,武器精良,而且在当时,居住在黄河、洛水沿岸的老百姓们都争先恐后地给刘宋军队送粮秣,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人拿着武器前来投奔。但主帅王玄谟借由战争搜刮民财,使得本一心向往南朝的百姓们大失所望,而他的刚愎自用、贪婪自私也让刘宋军的优势瞬间化为子虚乌有。兵贵神速,可刘宋军包围了滑台数月仍久攻不下,战机贻误。眼见天气已慢慢转凉,黄河也渐渐结冰……
刘宋元嘉二十七年,公元450年九月,太武帝拓跋焘引兵救援滑台。十月,太武渡河,众号百万,鼓崐之声,震动天地。王玄谟惊惧而宵遁,北魏军队连夜追杀,死者万余人,麾下散亡略尽,委弃军资器械山积。
青、冀二州刺史萧斌闻讯后,派沈庆之统领五千士卒前去援助王玄谟。沈庆之拒绝,对曰,“王玄谟的士卒身体疲惫、士气不足,而寇虏已经逼近,得数万人乃可前进御敌,如果派遣区区几千人的军队轻率前往,必然捞不到什么好处。” 萧斌却坚持要他去。争论不下之时,正赶上王玄谟仓皇逃窜回来。萧斌要斩王玄谟,沈庆之坚决劝阻,曰:“佛狸威震天下,控弦百万,岂玄谟所能当?况且斩杀战将削弱自己的力量,此非良计也。”萧斌于是没有斩杀王玄谟。
初战大捷,太武帝乘胜反攻。秉承并坚持自己的作战原则,拓跋焘全然不顾西线以柳元景为首的刘宋大军已攻陷潼关,下令永昌王拓跋仁从洛阳向寿阳挺进,尚书长孙真直逼马头,楚王拓跋建直取钟离,高凉王拓跋那从青州直取下邳,他自己则率军从东平直入邹山,五路大军皆直赴东线战场。一将功成万骨枯,古来征战几人回。东线刘宋军节节退败,北魏军队深入刘宋国境。刘义隆只得下诏让柳元景等人退守襄阳。至此,元嘉北伐草草收场,刘宋转攻为守。
十一月,北魏永昌王拓跋仁乘势进攻悬瓠、项城,拔之。十七日,拓跋仁率领八万骑兵追击刚刚从西线撤返的刘康祖,意欲一雪西线虎牢陷落之耻。刘康祖只有八千将士,副将胡盛之建议可以依靠山势的险要,让军队从小路到达寿阳。刘康祖大怒,对曰,“我等临河求敌,遂无所见,今幸其自送,我军奈何避之?!”
于是宋军结车为阵,掉头迎击北魏骑兵,刘康祖下死令道,“回头者斩首,转步者斩足!”北魏军队从四面包抄围攻,刘宋军将士们同心协力、视死如归,拼死同北魏军队搏斗。自旦至晡,宋军杀魏兵万余人,尸横遍野,流血没踝。刘康祖身上十处受伤,却意气弥厉,越发得斗志激昂。拓跋仁改变战略,将部队一分为三,采用车轮战术,且休且战。这时,正赶上夜幕降临,风力很大,北魏军队借此就
用战马驮草,火烧刘宋军营,刘康祖随着救火随着补救营垒。一支流箭飞来穿透了他的脖子,刘康祖从马上栽下,壮烈牺牲。主帅即死,群龙无首,刘宋军随即崩溃。北魏军队追击堵截,几乎将刘宋军斩尽杀绝。
一切正如佛狸所云,刘义隆为他的仓皇北顾付出了十倍以上的惨痛代价。
二十六日,太武至彭城。久攻不下,遂立毡屋于戏马台,居高临下俯望城中。
彭城城楼。
“城下来者何人?”说话的是刘义隆的三子——武陵王刘骏,日后的刘宋孝武帝,“你且报上名来!”
“你可是刘车儿之子?”
刘骏定睛细看,城下的人脚跨汗血宝马,身背射雕弯弓。高鼻深目,相貌威风凛凛;耀武扬威,气焰不可一世。于是他便问道,“你可是魏主佛狸?”
“没错。”城下的人轻笑着挥舞着马鞭,“我就是你佛狸爷爷!”
“你……!”刘骏转念一想,索虏戎狄就是这般口无遮拦,自己是文明人,又何必与他作多计较?话说这佛狸围城多日,弄得他自己是日日胆战心惊、夜夜不能安寐,简直是让人恨之入骨,恨不能生啖其肉!但不知他今日忽然单骑前来到底有何指教?刘骏便带着疑问气沉丹田,稍作镇定道,“我正是当今圣上之子,武陵王刘骏。不知道魏主你今日亲自前来有何赐教?”
“也没什么大事。”佛狸取下'身后铁弓,又取出一封信件向刘骏示意。随即他开弓引箭,嗖的一声,箭簇飞逝,入墙三分。刘骏欲拔箭取信,却怎么也拔不出来,好一阵狼狈尴尬。待他唤来大力士取信并拜读之后,城下佛狸早已不见人影。
“这个佛狸,竟然要用骆驼良马来跟我换甘蔗美酒?”刘骏读完信后简直哭笑不得,“他到底是来打仗攻城的还是来狩猎巡游的?”
都不是。
☆、佛狸的梦
第33章,桃简居士(中)
自打佛狸得到了甘蔗美酒之后,整日在军帐中饕餮海饮,看似很是滋润快活。
“陛下。”进帐的白衣男子是北魏尚书李孝伯,“陛下传唤在下?”他抬头,只见佛狸斜靠于床榻,一边啃着甘蔗,一边看着书。呃…… 书?李孝伯奋力睁了睁眼睛,好像真的是在看……书。
“嗯。”佛狸应声放下甘蔗,正襟端坐,那卷叫作《食经》的书却依旧攒在手中,不曾释卷。“昨天我问刘骏要了点甘蔗美酒,没想到今天他就送来了。明天你去彭城南门,送些貂裘、骆驼及骡子当还礼吧。”
“是。臣遵命。”
“没有其他事了,下去吧。”
自崔浩死后,李孝伯成了北魏智囊团的一把手。李孝伯的从兄就是李顺,当初李顺收受贿赂被崔浩检举揭发后,李顺一族都太武帝的冷落。崔浩又三番四次谏言要诛除李顺,太武从之,斩于城西。而现在,崔浩被族株,李孝伯又成了太武帝的心腹。所谓风水轮流转,伴君如伴虎,大抵如此。
大起大落过,使李孝伯将世事看得极为淡泊。他深知那被众人所眼红称羡的皇恩浩荡、如沐春风不过是雾里看花、海市蜃楼。即便被称为‘心腹’,李孝伯却深知自己从未真正走进佛狸的心里。他早已将其死死囚锁。李孝伯秉着君君、臣臣,唯命是从、恪尽职守的原则行事,从未妄加揣测皇帝陛下心意,自然也从未僭越擅权,或许这才是为人臣的楷模。
“是,臣告退。”李孝伯转身离开军帐,眼前忽见一人,样貌甚是生分。暗自睥睨,只见那人身长八尺有余,隆准冷面,黑衣长靴,气宇非凡。而且仅在须臾间,那人便敏锐投还睚眦。心中一颤,李孝伯便低头疾步离去。
撩开帐门,那人呼了一声,“阿干。”而后缓缓走去。
“子玉?”拓跋焘抬头,向来凛若冰霜的脸竟洋溢起一阵和煦,“你回来了!可有好消息带给我?”
“我会空手而归么?”狄子玉抱以同样的浅笑,“第一次让我查胡夏在你军中的奸细,第二次让我查赫连昌的底细,”似是抱怨,又似是如数家珍,“你的尚书令刘洁、你的弟弟乐平王拓跋丕,现在这次就轮到……”
原来当年统万城之战的秘密手段,就是狄子玉。
“好了。”似是刻意在回避着什么,拓跋焘收起笑容,正色问道,“找到了吗?”
“人没有找到,但是找到一样东西。”狄子玉说着,便从袖管里拿出一张黄色道符。佛狸接过它,先是望了一眼狄子玉,而后垂头阅读那起张道符。
“虏马饮江水,佛狸死卯年。”心跳加速,拓跋焘缓缓念出道符之上那再也熟悉不过的字迹,“桃简居士?”
“对,就是他。他就是桃简居士。”
“哈哈……”佛狸哑然失声道,“这小东西,想用这种破玩意来诅咒我?”摇摇头,眼神里又覆满温存,“这是哪里找到的?”
“瓜步附近,”狄子玉淡定说道,“那儿到处都是撒着这种道符。想必那人是对你恨之入骨了。”
你恨我?你凭什么恨我?我对你百般娇宠纵容,你恃宠而骄铲除异党我可以忽视,你独揽朝纲擅权僭越我可以容忍,但你竟然勾结南宋岛夷,你竟然背叛我!
想到这儿,拓跋焘倏尔勃然而起,“我有一千个理由夷他三族,可他又凭什么恨我?”
“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狄子玉全然不顾佛狸正处于恼怒,一针见血并毫无保留得问道,“那会儿你让我带他走,说什么滚得越远越好,说什么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但如今,你又出尔反尔,要我替你找他。你到底安着什么心思?”
“我……”拓跋焘竟一时语塞。思索了片刻,继而缓缓说道,“因为杀他不解恨,让他就这么走了又太便宜他了。我要他活着,我要他十倍奉还给我!”
“但愿如此。”解颜开笑,狄子玉复而伸出手掌,“赏金。”
“现在只有这个。”佛狸取下耳垂上的青铜玛瑙耳饰交予狄子玉,眼望他面露嫌弃,佛狸便补上一句,“爱要不要。”
“要。怎么不要?!”狄子玉接过耳饰揣于兜里,“阿干你还有什么吩咐?”
“继续查。我要知道他的具体住处。”
我早就说过,你招惹上我,一辈子都别想甩掉!
第34章,桃简居士(下)
北魏太平真君十年,公元450年十二月,太武帝引兵继续南下。他派中书郎鲁秀发兵广陵,高凉王拓跋那出兵山阳,永昌王拓跋仁发兵横江。魏军所过之处无不残灭,城邑皆望风奔溃。刘义隆闻风丧胆,下令建康纂严。十五日,佛狸抵达瓜步,下令砍伐芦苇建造小筏,号称将欲渡江。建康震惧,内外戒严。刘义隆下令号召丹杨统内尽户发丁,王公以下子弟皆从役。
佛狸信步闲走于瓜步山附近的六合镇。虽然身着的是不知从哪抢来的汉服,头上也没有绑辫索,但周遭的黎民百姓一看到他,都不约而同的趋步避让,好似见到了死神一般。难道这就是气场?
“呔!来者何人!”眼前忽然蹿出一彪形大汉,燕颔虎须、豹头环眼,挥舞着长矛,“我看你这紫髯高鼻的,你是鲜卑人吧!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 ”怎么也学不来江淮官话,佛狸只能得操回他那夹杂着鲜卑腔的汉语,“我…… 我是羌人。”
“羌人?羌人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 我刚从索、索虏的军队里逃跑出来。我要投奔大宋。”
“哦!那你可是弃暗投明啊!”那大汉听罢,神色稍有缓和,只见他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嗯!好极、好极!”
“这位壮士,”极其别扭得抱拳作揖,佛狸便开门见山问道,“请问桃简居士是否在这附近?”
“桃简居士?”大汉挠了挠头,“你找他作甚?!”
“哦……是这样的。”拓跋焘拿出那张道符,“我捡到了这张道符……”
“所以你想问他多讨些是吗?”那大汉似是心领神会,“居士他来无影,去无踪,我也不知他到底身在何处呢!”大汉又上前拍了拍佛狸的肩膀,“这位壮士,我知道你们羌人也被那些鲜卑索虏欺压已久,可这诅咒巫蛊有什么用?!拳脚棍棒才是真本领!要是让我遇上佛狸那个索头虏,我一定真刀真枪,操起大棒,砸下他的狗头!!唉,你别笑啊!你说是不是这样,是不是!!”
“是,是。”强忍住笑意,佛狸又抱拳作揖道,“壮士,那我告辞了。”
“好,话说…… 那边有个临时搭建的义舍,”那大汉手指了个方向,“你要找桃简居士的话,可以上那问问。”
“多谢这位壮士。”
沿着大汉指的那条路径直漫步,思绪如飞,忆回往昔。
“阿干,刘洁确实是有意谋反,乐平王则是被那刘洁所蒙蔽而一时糊涂。但这些人确是无辜受到牵连。”名册递来,佛狸却摆摆手,“烧了它吧,我不想看。”
火焰轻易便将名册瞬间化为灰烬,正如同他果断地选择将他纵容。思绪里有他——这样的姑息养奸,放纵他横行,如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到我自己也不能收场的地步,我又该当何如拯救他?不断地、不断地苦思冥想……冷淡他,做不到。警告他,他又受得了吗?
而如今,这些属于他的无法磨灭的回忆,俨然成为讽刺与笑柄。
佛狸张嘴深呼吸,只觉寒风凛冽滑穿喉咙,泛出一阵哀痛酸楚。他频频蹙眉强咽,这股揪心却久久挥之不去。踟蹰徘徊,渐渐的,那股绵长而哀怨的揪心之中,竟袅袅盘旋一丝丝久违的躁动。
那再也熟悉不过的悸躁不安,那再也熟悉不过的蠢蠢欲动……他就在附近!
这是几十年相知、相伴、相守方才修得来的灵犀感应。只你一个眼神,我便心领神会,只你一声令下,我便赴汤蹈火。
借由他与生俱来的狼性,佛狸睥睨四顾,搜索寻找着他的身影。远处忽见有一人,葛巾布袍,华鹤披发,好一番遁世幽居的道骨仙风。他拄着一根桃枝独行踽踽,步履十分缓慢。定睛细看,他的左脚似是有瘸拐。
一步,一步,一步……
耐心尾随于后,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巷口。从刚开始的惊心动魄,而后怦然心动、惴惴不安,如今,佛狸已然心如止水。终于,一处死巷让他止步于前,他也跟着伫足于后。一切都是如此的似曾相识。
一怀愁绪,几番离索。
望着他挺拔如松的背影,看到那曾经让自己魂不守舍缕缕青丝,已然成为曳地华发。
良久,前边的人终于开口。
“是你吧,佛狸。”
瞬间,满腔忿恨灰飞烟灭,却作丝丝柔情。
“崔浩……”
他终于念出了这个名字,他曾经试图永远得埋葬他。
“崔浩已经死了。”
却发现,除非剜掉自己的心,不然,它都将永远被他占据。
“不…… 没有…… 你在!”佛狸疯狂到近乎语无伦次,“你过来…… 转过来……你转过来!”
只听得前人冷笑一声,而后缓缓转身。
鹤发童颜,依然是那般的纤妍白皙、玉树流光…… 只是,他紧闭着双眼。
“你的眼睛……”
“瞎了。”
再也不见他那璀璨无双的点漆双眼,或嗔或淡、或冷或癫。
第35章,重逢
“那你…… 你的腿……”
“拜你所赐。”
言毕,桃简举步离去。
他的步伐缓慢蹒跚,他是个盲人,他需要用那根桃枝左右敲打前方地面,以确认没有障碍或坑洼;他也是个跛子,他也需要那用根桃枝借力倚靠,以支撑自己的身体。
趔趄行过佛狸的身旁,他只觉衣角被轻轻拉扯。
“跟我回去。”看不到他的神情容颜,只听得那他哀求的言语,“跟我回平城……”
“滚!”扬手一推,而后掏出腰间满载的道符。将它们挥洒于空中,而后高声疾呼,“虏马饮江水,佛狸死卯年!”
他的疾首蹙额让他撕心裂肺,他的咬牙切齿让他五内俱崩。泣血交零,佛狸软瘫沦陷,犹如一具尸体般横卧在那死巷。
第三次为他流泪,也是最后一次。
缓步走出那巷口,转角处有个大汉牵小马驹等候着他。那大汉样子风尘仆仆,似是刚刚才赶到这儿。
“居士。”那大汉见到桃简居士后立马恭敬得迎了上去,“我扶你上马吧。”
山林间,梅花盛开。蜿蜒盘旋的山路上,有一个大汉,他牵着一匹小白马,小白马上坐着一位道士。那大汉是燕颔虎须、豹头环眼,那道士虽白发苍苍,却玉容仙颜。
“壮士。”即使相处过一阵子,桃简却仍然没有问过大汉的姓名,“刚才那件事,你能否替我保密,不要告诉你家主人?”
“唉。”大汉答应道,“好咧。”
复行几步到达山路尽头,只见一派平旷。有屋舍三间,俨然排列。于其东有美池,于其西是森林。屋舍周围用篱笆围了院子,院内正坐着一书生。
“居士,我们回来了!”那大汉一呼,书生便起身出来迎接,“伯父,你回来了。”原来那书生是卢玄之子,卢度世。国史案发时他逃难至江表,投靠了南朝姻亲士族。
卢度世扶桃简下马,意欲搀他进屋,却被桃简摆手拒绝。卢度世见到桃简柱着桃枝一瘸一拐、颤颤巍巍的背影,不禁摇头叹气,“那…… 那小侄先告辞了。”
每隔一旬,桃简居士都会在大汉陪同下下山。前几次是授课传道,而这几次则是分发道符。而
卢度世则会乘他外出时唤来婢女侍卫替他整理内务。看似平淡无奇而遁离世俗、伏鸾隐鹄——这就是崔浩这几个月的生活。
“等等。”桃简居士忽然转头,“子迁,四天之后来找我。”
“四天?”迟疑了片刻,卢度世还是不问缘由便答应道,“好。”
就在卢度世二人下山后不久……
“你想清楚了么,你确定要这样做?”
“我三天后回去。”面无表情,佛狸取下腰间马鞭递过去,“我已嘱托乌雷总揽军务,你现在去把这个交给他。”
拓跋佛狸伐的字典里永远没有善罢甘休。
望着他飞驰而去,狄子玉只得摇头叹气,“但愿你能活着回去……”
桃简柱着桃枝,伫立屋门口。他耳听着那踢踏踢踏,那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桃简握紧拐杖,桃枝被指甲扣出深深刻痕。还记得那一天,那一鞭所致的剧痛让他瞬间昏厥,但却他仍有知觉。
拟诏,夷五族!
他听得分外清楚。但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勾勒出竟仍是他温存的笑颜。
何其讽刺,何等耻辱。
昏沉了许久,倏尔从一间破寺庙中醒来。他发现自己穿着粗布烂麻,身边还放着几些钱。一时间,他茫然若失,忘记了他为何于此。直到他起身,发现的自己左腿僵硬得难以动弹,他才回忆起那张狰狞的脸,和他那根饱经风霜的马鞭。
佛狸!!!
他撕心裂肺得怒吼着。回音在房梁之间互相撞击,久久不散。
于他人生,仅此一回。
于是,他成了一个瘸子。他跛着脚,一路南行。一路上,街头巷尾到处流传着崔浩的死讯,一路听闻,或惋惜哀悼、或落井下石。一路狼狈,一路不堪,一路梦魇。所幸后来,他遇到了卢度世。而后,他成了人们口中那隐居在山林之间,鹤驾仙游的桃简居士。
当初,他曾选择忘怀。他强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