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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奴-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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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娘道:“今天这事……”
  孙诚赔笑道:“当然心里记得……”说毕以手指去拈秋娘粉面,秋娘啐了口,领着孙诚朝内厅去。
  不片刻孙诚领着个小倌出来,方青余停在二楼哭笑不得,心道今天真是得了头彩,那小倌年仅十五六岁,一身柔弱,虽无李庆成的锐气与悍勇,眉目间却依稀有点似有情,若无情的风韵。
  孙诚道:“就他了,留着,稍后我家大少爷就来了。”
  秋娘点头送客,那时间正有龟公提着茶壶,端了酒菜朝三楼去,方青余心思复杂,难以说清,只得转身跟着上楼。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回了一下书评,发现有不少大人对孙岩的智商提出质疑
在这里解释一下
本文至今用的都是第三人称李庆成视角,大家对李庆成已经有初步的了解与评价
但孙岩是几乎没有的,对李庆成这家伙的认知也比较模糊。
咱们打个比方,假设,仅仅是假设欧:
——————————
假设你从前公司的老板破产了,人也挂了,公司重组,资金全被侵占了
某一天,老板的儿子(完全不认识的人)带着公司门口的两个保安,突然上你家来白吃白住
在沙发上抽烟看电视,晚上出门去夜店玩
还提出让你倾尽家底提供资金,因为他想东山再起
至于如果侥幸成功后,要给你什么回报,则什么也不提。
你会怎么应对?这就是孙岩的难题
——————————————




29

29、相思酒 。。。 
 
 
  
  菜排布上,李庆成在厢房内等着,方青余轻轻拢上门,一语不发地坐在李庆成身边,给他斟酒布菜。
  “都准备好了?”李庆成道。
  方青余答:“妥当了,你听秋娘说。”
  片刻后秋娘抱着琴进来,小声道:“李公子,稍后你们靠着左边说话,这间厢房与隔间厢房是通着的,您看这儿。”
  秋娘朝立柜旁一指,李庆成看到花架一侧,镶着个镂空的格,凑上前时隐约看得见隔房的灯光。
  “还有这玩意。”李庆成哭笑不得道:“要不提前打个招呼,还真着了你们的道儿了。”
  秋娘暧昧地笑了笑:“有的客人就爱这调调儿,从隔壁能看到咱们这儿,声音再略大点,也就听见了,但从这处瞧隔壁是瞅不全的。”
  “这房里夯的砖木,置的摆设,房梁木柱都有讲究,这间里谈话隔壁听得一清二楚,隔壁间说话,这边却听不着。”
  李庆成欣然道:“很好,这就将小倌叫来吧。”
  秋娘放下琴,亲自出去吩咐小倌。
  小倌入内时一脸茫然,李庆成挠了挠头道:“会弹什么曲儿,来,弹个听听。”
  小倌怯怯张口道:“官人想听什么曲儿?”说话时又偷瞥方青余,两名男子,只点他一个作陪,还不知该怎么折腾法。先前本已得了秋娘吩咐,今夜只需陪刺史的公子,孰料莫名其妙,忽然又改了客,只怕面前少年并非易与之辈。
  李庆成道:“随便弹。”
  方青余道:“弹点西川的曲儿,没听过。”说毕抱着手臂,倚在门前朝下看,马上拢上门窗并以眼神示意,正主儿来了。
  是时小倌叮咚拨琴,展喉唱了起来。
  “将士西征路苍茫,雪月万里归故乡……”
  
  且话说满堂春花厅内,孙刺史独子孙铿来了,秋娘亲自迎上前去,将孙铿请上三楼。
  “孙公子这边请。”秋娘声音从走廊内传来。
  孙铿呵呵笑,进了另一间厢房坐定,孙铿瞒着老父出来眠花宿柳,身边只带一名家丁。只听秋娘道:“孙公子,沭华没料到公子来得这般早,正在梳洗,还得一会儿才能来见客,要么孙公子先吃点小菜?”
  孙铿往来满堂春多次,也是个熟客,当即淫笑道:“不妨不妨,你下去罢,待沭华收拾好了让他自个过来就成。”
  秋娘退了,反手拢上门时忽闻隔壁厢房一阵哗啦乱响。
  李庆成怒道:“弹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倌正抒嗓唱至:“钟山九响,改朝换代;枫水化冻,秋去春来。”一句,不料迎面飞来一茶盘,惊得弃琴起身,李庆成再掷出一茶盏,登时劈头盖脑砸在他的脸上,揪着那小倌头发猛抽,一巴掌下去,小倌的脸登时肿了起来。
  李庆成正欺凌小倌,转身又去拔方青余的佩剑,诤然拔剑声响,小倌骇得一阵抖,哭喊道:“公子饶命!”
  方青余色变道:“殿下万万不可!”
  
  隔壁厢房,孙铿正自斟自饮,忽然听得响声,隐隐约约正是自己相好的嗓音,当即便留了个心,行至墙边侧头去听。
  小倌放嗓大叫,哭爹叫娘地不住躲避,李庆成捋袖要揍,一边骂骂咧咧,将小倌赶到墙根处,恰恰就在孙铿耳边,孙铿躬身时见墙有一镂空小孔,内里透出光芒,便凑上前去窥探,一看之下险些肺也被气炸,那哭喊求饶的,不是自己捧着的花魁却又是谁?
  孙铿当即忍无可忍,转身一脚踹开门,秋娘脸色数变,正站在隔壁厢房外,早有准备,一见孙铿出来,忙手足并用将他推回房内。
  孙铿道:“什么人!反了这是……”
  秋娘苦苦哀求道:“孙公子勿声张,万勿声张,那人来头大得很!公子听我一言!”
  孙铿被秋娘按着,这世上越是嚣张便死得越快,总有些人惹不起的道理还是懂的,当即敛了声音道:“那房内的究竟是何人?”
  秋娘:“那位小公子来头大得很呐!贱妾也不知是何人,只知是孙家的贵客,孙岩少爷亲自请来的人,公子现下切不能过去!”
  “今日孙岩特地派了人过来,吩咐得伺候好那公子,不知为何他一来,偏生就看上了沭华。孙公子万请息怒,这人虽脾气暴怒,家仆还是个明事理的主儿,贱妾也言明沭华今夜有客得作陪,只弹个曲儿就走,待贱妾去打点,孙公子不可打草惊蛇。”
  孙铿冷静下来,见隔壁一俊朗男子腰际佩剑,心知多半是个惹不起的,遂又问道:“孙岩向你说了此人身份不曾?”
  秋娘道:“贱妾哪能知道这许多事,那人一口京师话,不定是朝廷派来的人,孙家又言明须得好好照拂,不可逆了他的意,只怕……”
  孙铿道:“怎可能?朝中若有大人来,我怎么不知道?”
  秋娘嘴唇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目中带着惊恐,与孙铿相视片刻,道:“孙公子且稍安,贱妾这就去,沭华既惹怒了他,想必也留不住了,这就去领过来。”
  孙铿道:“快去!”
  秋娘出房,到隔壁去叩门,孙铿侧耳到孔前听,又躬身窥探,只见秋娘进隔壁厢房不住道歉,小倌被拧倒在地上,秋娘一面朝李庆成赔笑,一面责骂那小倌,笑道:“李公子请稍后,老娘带下去好好教训,再给李公子换个?”
  李庆成眉头动了动,秋娘略一点头,李庆成便长叹一声:“罢了,不须再唤人来伺候,带走就是。”
  秋娘道:“满堂春里姑娘们也多……”
  李庆成不耐烦道:“让你滚出去!没听见么?!”
  秋娘连声道:“是是,这就去。”说着把小倌带出厢房,方青余上前拢好门。
  
  孙铿正窥视间,自己房门又轻轻叩响,秋娘带着沭华推开门,可怜那小倌满身茶水,披头散发,侧脸红肿。
  孙铿既怜惜又忿怒,上前拉着那楚楚可怜的小倌双手,秋娘忙道:“孙公子请再等片刻,贱妾带沭华去收拾打理,稍后就来。”
  孙铿正想弄清楚隔壁的人是什么来头,便吩咐道:“去罢,给他洗洗。”
  秋娘领着那小倌走了,孙铿心内转了不少念头,既姓李,又是孙岩的贵客,来头很大,京师的人……究竟会是谁?
  孙铿忽然就记起年前听见的消息,刹时一阵恐惧,忙又凑到孔上去窥视。
  
  孔中窥景:
  李庆成与方青余一主一仆,相对沉默。
  李庆成长长叹了口气。
  方青余温言道:“殿下,青哥弹首曲子予你听罢。”
  
  孙铿骤闻殿下二字,霎时如中雷殛,身子一僵。
  
  李庆成颓然道:“免了。”
  方青余笑道:“小倌伶人,不懂讨殿下欢心,责骂几句也就是了,与他一般见识作甚?”
  李庆成淡淡道:“是我太焦躁,长路漫漫,复位难望,连个小倌弹首曲子,也折辱于我。一时三刻想起前事……”
  方青余拨弄几下琴弦,叮咚作响,欣然道:“殿下不可过忧,孙岩此人向来守诺,既已答应以万两黄金,万斤生铁相助,殿下复位的那一天,指日可待。”
  “况且张慕与孙岩少年时交好,乃是铁杆般的兄弟,殿下既已应承大破京师后立孙嫣为后,还有何担忧的?”
  李庆成眉头微蹙,先前议好的可不是这般说,并没有张慕这句,方青余怎么又加了话进来?
  然而这疑惑一闪即逝,李庆成恻然道:“倒不是疑心孙岩,既已应承结亲,便不用再担忧钱的事,倒是其余人……”
  方青余笑道:“林州尉一片忠心,为国为民,更愿辅助殿下,何愁事不成?”
  李庆成忧道:“林犀,孙岩二人俱好办,怕就怕那姓孙的刺史,汀州葭、汀二城若要动兵,须得刺史与州尉同时交出兵符,只怕刺史……”
  “嗳。”方青余起身笑着安慰道:“只需在来春动手前,将那老头儿杀了,青哥亲自去动手,不劳殿下烦心。”
  李庆成那话半是佯戏,半是出自真心,未来确实是一片迷雾,当即怔怔不做声。
  方青余坐到榻边,至此戏已演完,眼神十分复杂,一臂揽着李庆成的腰,在他耳边柔声道:“还得说什么?”
  “这便成了。”李庆成极低声道。
  方青余肩膀挡住了隔厢孙铿的视线,看上去似是主仆耳鬓厮磨,方青余在温言安慰的模样。
  孙铿知道再听不出别的话了,再抬头时已是满背冷汗,眼中充满说不出的惊惶,站着微微喘气。
  
  方青余抱着李庆成,唇角在他侧脸上蹭来蹭去,李庆成眯起眼,一指戳中方青余肋下,小声道:“够了。”
  方青余噗哧岔气,转身去开门,唤来一名龟公,吩咐道:“把菜重新摆上。”
  那龟公早得打点,当即借下楼之机前去通报秋娘,不片刻秋娘带着小倌匆匆上楼,进了孙铿的厢房,满脸笑容如沐春风。
  孙铿却是惊疑不定,脸色煞白,仍站在墙边,见秋娘再来时瞬时回过神,取了外麾披上,匆匆道:“今夜本公子还有点事,不宿了。”
  秋娘道:“这又是怎么说……公子?”
  孙铿无心多言,取了银两赏她,摆手下楼,匆忙间又在狭梯上跘了一跤,险些摔下楼去。
  
  秋娘把小倌打发走了,远远看着,反手轻轻敲了敲李庆成的房门。
  李庆成吩咐方青余:“取点银子,用你的名头赏那小倌,先前下手有点狠了,也不知伤着筋骨了没有,怪可怜的。”
  方青余一哂道:“行,你拾掇下,咱们这就回去罢。”
  李庆成取了袍子穿上,出房走过楼顶长廊,方青余前去打赏,在二楼寻到沭华,掏了点碎银蔼声道:“我家公子今日性情不好,连带着你也受委屈了,这点银钱你且先收着。”
  小倌忙不迭地谢了赏,依旧是那梨花带雨的模样,抬眼时方青余懒懒一笑,风流不羁的意味十足,顺手在他脸上摸了摸,揩了把油,便转身上楼去。
  说时迟那时快,李庆成正束上貂裘从房间内出来,手里拿着顶环帽将戴未戴,正目送孙铿魂不守舍地唤起楼下花厅内喝酒的家丁,从正门出,险些与进门来那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哟,看路……”那人笑道。
  孙铿心神一敛,来人不是孙岩又是谁?
  “啊,你是……”孙岩兀自不知何事,拱手笑道:“孙公子。”
  孙铿心内暗惊,先前偷听到太子与那名唤“青哥”的侍卫在房内说话,秋娘又言明是孙家贵客,这时间下楼恰好撞见孙岩,难不成是孙岩宴客,太子早早地就来等着了?
  两边事一下对上,孙铿神色如常,忙自拱手笑道:“孙少爷。”
  彼此都姓孙,几句寒暄后孙岩道:“公子怎这就走了?”
  孙铿眼内疑色一现即逝,忙道:“家中还有点事。”说毕告辞离去,出外时险些又撞上一人,抬头只见那人身材颀长高大,于静夜小雪中阴鸷不语,满堂春灯火通明,照出雪街,那人脸上烫痕若隐若现,浑身散发着邪气,比孙铿高了个头,居高临下地打量他。
  孙铿被吓了个够呛,孙岩忙回身招呼道:“来来,张兄请。”
  孙铿惊疑不定,从那人身侧绕过,与家丁上马车离去。
  
  孙岩与张慕进了满堂春,那时间恰好被高处的李庆成看了个真切。
  李庆成的动作凝住,眉目间一股忿意隐约可见。
  从高处朝下看,花厅内脂粉莺燕一拥而上,前去招呼孙岩与张慕二人,秋娘站在二楼,看看楼下,又看楼上,提裙几步上楼道:“李公子,今日鹰主也来?怎不打个招呼?”
  李庆成一身杀气剑拔弩张,冷冷道:“我不知道,是孙岩请的客。”
  秋娘察觉不妥,忙道:“贱妾这就去通报。”
  “慢。”李庆成阻住秋娘,再站片刻又有主意。
  “秋娘。”李庆成道:“张慕先前怎么交代你们的,还记得么?”
  秋娘忙说:“鹰主交代咱们,凡事全听李公子的吩咐,李公子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李庆成:“既是如此,我的命令在他前头,你给他派个小倌……”
  秋娘道:“先前孙家的人已选好了,照公子意思是……再给鹰主召个?”
  李庆成沉声道:“是么,那便多谢孙岩的一番好意了,你将他们带到我先前呆的厢房里去,将隔壁间收拾一下,这就去。”
  秋娘这下犯了疑惑,片刻后李庆成意识到了什么,一笑道:“我知道张慕今日要吃孙岩的请,并不是疑他,你放心就是,这是我计划好的事儿,我要听孙岩还有没有旁的话说,张慕这家伙口拙,怕回去传话漏了关窍,大是不妥。”
  秋娘并不知其中关窍,松了口气笑道:“瞧我这疑心生暗鬼的,这就去给公子打点。”
  
  秋娘叫过小厮吩咐事宜下楼,孙岩与张慕仍在大厅内等,李庆成转身避去,孙岩便朝高处笑道:“秋娘,你这生意还做不了!”
  秋娘笑道:“来了!孙公子的生意怎能不做?今儿客人多,早给公子备下厢房,两位请这边来……”
  有姑娘伸手去拉扯,张慕一副见了蛇的模样抬袖连连避让,被带上了楼梯。
  方青余打赏完小倌,上楼道:“走罢。”
  李庆成道:“不,还有点事,你随我来。”
  方青余见李庆成脸色有点不太对,无暇多想,随口笑道:“青哥带你去集市上玩,汀城夜市歇得晚,现还有不少吃食。”
  李庆成不答,推门进了隔间——孙铿先前坐的那房。
  方青余追着入内,拉着李庆成的手,在他耳边轻轻撩拨道:“你还有什么事?花街柳巷这地方,家中无人也就罢了,有青哥在,还想让谁睡你?”
  李庆成不答,取了个杯,倒了点桌上孙铿还未碰过的温酒,凑到面前时只闻一阵甜香,方青余笑道:“ 这是春酒,你当真要喝?”
  李庆成眉毛一动:“春酒是甚么?”
  方青余道:“助兴之物,想青哥抱你么?喝了这酒便可入帐,青哥陪你睡一宿……”说着凑近前来揽李庆成,将唇凑到他耳边,低低道:“男子欢娱之事你一定喜欢,那滋味是说不出来的……只有试过才知道。”
  
  李庆成眯起眼,一字一句道:“方青余,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方青余先是一怔,继而不敢说话,那时正听见房外孙岩话声,李庆成微微一怔。
  方青余暗道糟糕,改口道:“你……庆成,青哥说句你不爱听的……”
  李庆成刹那把酒杯劈头朝方青余掷去,把他砸得满头酒水,继而一指角落,示意他闭嘴。
  方青余站着,一身淋漓,片刻后道:“你多心了,庆成,青哥是怕你听到不想听的,心里难过。”
  李庆成神色略有松动,却并不置答,方青余自顾自一笑,撩起袍襟,跪在李庆成面前。
  
  “走罢。”方青余如是说:“庆成,青哥掏心窝子给你这么说了,何不让自己活得舒坦点。就算君临天下,终究管不了人的心。”
  “忠于你的还是你的,赶也赶不走,拿剑撂人脖子上逼着他滚,那人也将就着剑锋横着一抹,死在你面前的事。”
  “庆成,你不可学你爹,你爹心里时时存着试探,拿臣子的忠心赤胆来试他的天子剑。再退一万步说,你以后的路子还长着,若今夜听到半句不合心意的,患得患失,来日漫漫,又该如何自处?”
  
  李庆成静静站着,许久后道:“你说得对,这就走罢,是我多虑了。”
  方青余起身,带着李庆成从孙岩的房外走过。
  那时间秋娘已收了厢内残酒剩菜,换铺上一张厚厚的地毡,张慕与孙岩席地而坐,面前各摆了张矮案。
  张慕听到外头的脚步声,忽然就耳朵动了动,似起未起,眼中带着点迷茫。
  “怎么?”孙岩笑道。
  张慕摇了摇头。
  “喝完酒就得回去了。”张慕说。
  孙岩笑着唏嘘道:“鹰熬成忠鹰了,你也熬成忠狗了。此去经年,变化竟这般大。”
  
  方青余与李庆成走出满堂春,秋娘下楼追上,忙道:“公子这就走了?”
  李庆成站在漫天飞雪下,答道:“走了,不需劳烦你了。”
  方青余吩咐道:“我俩来这里的事,不可对张慕说。”
  秋娘逾发疑惑,然而方青余下了吩咐,只得点头,李庆成走出街外,方青余又回身吩咐道:“孙诚已点好一名小倌了,对不?”
  秋娘点头道:“是,还吩咐贱妾送一坛春酒上楼去。”
  方青余当即哑然失笑,秋娘问:“先告诉鹰主一声?”
  方青余也不知该怎么说了,旋道:“不必了,又不是毒药,但你……”
  方青余压低了声音,极小声道:“你可将方才陪着孙铿的那名倌儿,名唤沭华的,派去给孙岩,让沭华小心伺候,旁的一律不说。”
  秋娘没有多问,方青余痞气地笑了笑,转身追着李庆成朝雪里去,离开了满堂春。
  




30

30、西川令 。。。 
 
 
  
  满堂春:
  秋娘着人打点了一桌小菜,卤味,熏肉,小炒及凉菜四拼,又上一坛西川的米酒,俱是张慕小时爱吃的。
  孙岩却不忙唤小倌儿上来,亲自给张慕斟酒,孙诚则在门外守着,未几在廊前巡了一圈,挨个敲开左右两厢的门,里头都没有人,于是回来朝孙岩点了点头示意这处安全,反手带上门。
  
  “慕哥。”孙岩和颜悦色道:“多少年未曾喝过家乡的酒了。”
  张慕凝视琥珀般的酒,有股淡淡的香甜味,答道:“有什么话,说就是,一场兄弟,别害我。”
  孙岩笑道:“怎会害你,我这是救你。”
  张慕置之不理,朝自己碗里挟菜:“救我什么?”
  孙岩添上酒,叹了口气道:“我看殿下,竟是对你颇有些依恋之色。”
  张慕心中一动,乌木筷微有点颤,一个鹌鹑蛋捏不住便滑了下来,随手拾起朝嘴里扔了,淡淡答:“没有的事。”
  孙岩道:“太子身边,唯你一个信得过的,他全心全意依恋你,你又如何待他?”
  张慕不答。
  孙岩笑道:“慕哥,你与嫣儿情同兄妹,上京那天她还在念你,不知你去了何处,你说过,以后会送她出嫁,她自七岁起就想着这事。”
  张慕停了咀嚼,二人陷入沉默,许久后张慕问:“她还好么。”
  孙岩不答,反道:“且不提你,也不提嫣儿,只说殿下。这事若成了,来日你便是大虞的功臣,你常伴君侧,一路扶持太子长大,更是亲手将他扶上銮椅的人……”
  张慕打断道:“是他的能耐,愚兄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孙岩置之不理,续道:“假使真有那一天,殿下总得成婚,立后,你又该如何自处?须知人言销骨,到时候,朝臣们该如何议论你?你纵不在乎,他们又该如何议论陛下?殿下不在乎,当殿下成了陛下,是否也能多年如一日地待你?多年如一日的不在乎?”
  “你忠于谁,慕哥?”
  “你忠于先帝传下来的大虞,还是仅仅忠于龙椅上的那人?这里头的忠诚,又有多少是给殿下的,多少是给大虞的,多少是给苍生百姓的,多少是给你自己的?慕哥,愚弟不忍见你无所适从,劝你一句悬崖勒马……”
  
  张慕:“不必再说。”
  张慕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而后手持筷子微微颤抖,开口道:“昔时我鹰羽山庄尽毁,承蒙先帝不弃收留,对殿下从未有非分之想。”
  孙岩叹道:“你口不对心,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向来不会撒谎,骗得了谁?”
  张慕不再理会孙岩,提起酒坛,喉结微动,朝着坛口一通猛灌,仰脖喝尽,方迷茫地出了口长气,摇摇欲倒。
  孙岩:“慕哥也近而立了。”
  张慕:“内有国贼,外有匈奴,不想成家。”
  孙岩笑道:“活了二十八载,就没有半点别的念头?”
  张慕醉意上脸,抬手重重抹了把脸,两眼发红地倚在墙边。
  
  孙岩笑道:“小弟虽不谙男子温存一道,却常听人说,这楼里的小倌姿色姣好,不逊于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张慕抬起醉眼,看着孙岩,起身要走,却被孙岩拖住。
  “醒醒酒,愚弟还有点话想对慕哥说。”孙岩自顾自唤道:“孙诚!”
  孙诚在外头应了,下去吩咐,片刻后两名小倌推门进来,一人抱七弦琴,另一人则以黑布蒙着眼。
  孙岩笑吟吟道:“都叫什么名字?”
  抱琴那小倌怯怯道:“沭华。”
  另一名小倌缓缓跪了下来,沭华低声道:“他叫希声,平日里不爱说话,是个瞎子,楼里姐姐们都唤他木头。”
  孙岩噗一声笑了出来,朝外间道:“这派的什么人,换个换个……”
  张慕道:“他不是瞎子。”
  希声点了点头,沭华双眼明亮,带着欣然笑意,一手抚上琴,问道:“官人为何这么说?”
  张慕:“自走进来至坐下,动作与瞎子不同。”
  孙岩看出点门道来了,笑问道:“为何乔装成瞎子?”
  沭华以手拨弦,悠然道:“人心难测,唯独装聋作哑的人才活得自在,希声他得留着耳朵听琴,留着嗓子给官人唱曲儿,不能装聋作哑,只得装瞎,这世上许多事情……看不见才是最清静……”说毕声音渐低下来,手指轻轻一拧,悦耳琴声奏响。
  是时只闻希声唱道:“冤家,冤家,一池秋水冬来化雪,雪里融着你,泥里融着他……”
  张慕侧着头,安静听着,希声薄唇微颤,边唱边发着抖,白皙的脸庞上,眉眼间蒙着块黑布,带着孤苦无依的茫然。
  
  恍惚间与多年前,龙央殿中挨板子挨到一半,抬头望向院内的李庆成重合在一处。
  又似是那天离开葭城,策马独自逃出西川官道岔路,在雨水里被淋得发抖,躺在路中央,嘴唇颤动,双眼一片空洞,望向灰白天空的孤独太子。
  一眨眼,悠然岁月在歌里掠过去了。
  再眨眼时光阴荏苒,张慕说不清前头等着的是什么,有时他甚至想伸出手,拉着走在前头的李庆成的手,让他转身,不再朝他的龙椅,朝他的京师走。
  宁愿安安静静,抱着怀里的人,在路边坐下,编个草蚱蜢,摘朵花,小声说说话,坐一辈子。
  希声唱完了,沭华把他引到张慕身边,希声脸色发白,轻轻倚在张慕怀里。
  “过来。”孙岩不禁也动了心,朝沭华招手道。
  沭华依偎在孙岩身侧,孙岩抬袖轻拭他的额头,小声道:“怎有处乌青?”
  沭华怔怔看着张慕与他怀中的希声,低声道:“被客人打的。”
  孙岩叹了口气。
  
  张慕恍若置身梦境,颀长手指拈着那小倌下巴。
  希声仰起脸等候,锋利的薄唇抿着,与李庆成如出一辙。
  张慕轻轻卡着他的脖颈,正低头想吻,却又定住动作,改而以指头解开希声的遮眼布。希声眼睛水灵,眉毛犹若长河里的一粼水沙。
  
  不是那双锋芒毕露的眼,也不是柳叶般笑起来会弯的眉。
  
  张慕轻轻地把他扶稳,让他坐到一旁,摇头道:“醉了。”继而长出一口气,一手按膝起身。
  孙岩道:“慕哥?”
  张慕摆手,出了厢房,回手带上门,缓缓朝梯下走,秋娘正与数人谈笑,见张慕衣冠齐整地下来,俱是纷纷躬身。
  张慕在女人们的目光注视下走出满堂春,孤独的高大身影消失在漫天飞雪中。
  
  三更,刺史府。
  孙铿失魂落魄地回了府上,孙刺史早已歇下,却被孙铿拍门叫醒。
  “爹,我今夜听了个了不得的事。”孙铿袍子未换,靴下沾雪在厅中化了满地水。
  孙刺史怒斥道:“孽畜又去眠花宿柳!我迟早会被你……”
  孙铿讥刺道:“既是这么说,多的也不提了,有人祸事临门尚不自知,简直愚蠢至极!”说毕甩了把袖,目光游移,转身朝卧房里去。
  孙刺史喝道:“孽畜说的什么话!说清楚!”
  孙铿保持着侧身的姿势,停下脚步,眼望厅中地砖,喃喃将夜间所闻详细说了,其父越听越是心惊,不禁变了脸色。
  “你是还未曾睡醒!”刺史重重斥道。
  孙铿道:“罢罢罢,爱信不信,儿子收拾细软走了,爹爹好自为之。”
  孙刺史眼珠一转,捋须道:“且慢。”
  孙刺史道:“你去换身衣裳到厅来。”接着朝管家吩咐数句,管家躬身出门去。
  孙铿换过衣袍出厅时,却见孙府马车接来了一个人,正是沭华。
  沭华刚送走客人,正想歇一会,却被刺史的手下人带了过来,今夜实是一波三折,不知该如何应对,张了张口,最后唤了声:“公子。”
  孙铿面带忧虑不应声,孙刺史却道:“你唤沭华是罢。”
  沭华不安躬身,孙刺史吩咐人取了银子赏他,缓缓道:“今日不是追究你与铿儿的事,你且将今夜陪了哪些客,都说了什么话,细细与我从头道来。”
  沭华寻思良久,便将今夜之事说了,待说到李庆成时,孙刺史便询道:“你当时唱的哪一句引他发怒?”
  沭华想了想,答:“西川谣,钟山九响那句……”
  孙刺史眯起眼,孙铿明白了,插口道:“爹,那人闻曲生情,定是太子无疑……”
  孙刺史色变道:“谁许你胡说八道!再说一字就到院内去跪着!”
  沭华骇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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